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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昆德拉 685 字 2天前

他赤身裸體。他有點兒驚訝,一邊輕咳一邊笑,對她笑不如說對自己笑。在這個玻璃大空間裡這樣子赤條條一絲不掛在他是那麼不平常,隻覺得這情境太出格了,也無暇去想其他事。她已經卸下胸罩,然後內褲,但是文森特沒有真正看見她:他看到她裸著身子,但是不知道她裸著身子時是怎麼樣的。讓我們回憶一下,一會兒以前他滿腦子想的是她屁眼的形狀,現在這個屁眼已經從真絲內褲中解放出來,那他是不是還在想呢?不,屁眼已在他的腦袋裡蒸發了。他沒去仔細觀察在他麵前赤裸的身子,不去走近它,不去慢慢窺視它,不去碰它,卻轉過身子,往水裡跳了下去。這個文森特真是個怪孩子。他肆體,不代表什麼,既不是自由也不是汙穢,一個不附任何其他意義的裸體,赤裸裸、原生、純潔、叫男人失魂落魄的裸體。終於,她開始遊泳。比文森特慢得多,腦袋生硬地露在水麵上;當文森特把十五米長的遊泳池遊完三遍,她遊近梯子準備上岸。他趕緊跟著她。他們正在池邊,這時上麵大堂傳來聲音。看不見的陌生人快走近跟前,文森特著急了,開始大叫:“我來雞奸你!”帶著野獸的怪相向她撲了過去。他們親昵散步時,他不敢向她悄悄說哪怕是一個猥褻的字眼,現在隨時有被人闖見的危險,他又大喊大叫下流話,這是怎麼一回事?恰是因為他不知不覺離開了私密的領域。在封閉的小空間裡說的一句話,跟在有回聲的梯形大廳說的同一句話,意義是不同的。這已不是他能完全負責、專門針對某個對象說的話,這是其他人——那些在那裡瞧著他們的人——要求聽到的話。梯形大廳,說真的,是空的,但即使是空的,那些群眾,想象出來的和想象中的,潛在的和虛構的,都在那裡,跟他們在一起。不妨問一聲誰是這些群眾;我不相信文森特會提及他在研討會中見到的那些人;現在圍在他四周的群眾是人數眾多、追問不舍、要求很高、激動好奇,但同時麵貌線條一成不變、完全無法辨認的人;這是不是說他想象的群眾是舞蹈家夢中的群眾?看不見的群眾?蓬特萬正在創造他的理論時作為依據的群眾?全世界?沒有麵貌的無窮大?一種抽象概念?不完全是:因為在這無名的紛擾後麵露出了幾張具體的麵孔;蓬特萬和其他同夥;他們饒有興趣地觀察整個舞台,他們觀察文森特、朱麗,甚至圍在他們四周的陌生群眾。文森特為著他們大喊大叫,他要獲得他們的崇拜、他們的讚許。“你不會雞奸我的!”朱麗大叫,她對蓬特萬的事一無所知,但是她也是,這句話是說給那些不在那裡又可能在那裡的人聽的。她期望他們的崇拜嗎?是的,但是她隻是為了取悅文森特而期望。為了得到這個男人的愛,她願意看不見的陌生群眾對她歡呼,她選擇他歡度今日的良宵,也可能其他許多良宵,誰知道呢?她繞著遊泳池奔跑,兩隻奶子歡樂地左右擺動。文森特的話愈說愈大膽;隻是用了比喻,才隱約蒙上一層霧,使那些話不致那麼露骨庸俗。“我用我的雞巴戳穿你,把你釘在牆上!”“你不會把我釘上的!”“你將十字形地釘在遊泳池的頂棚上!”“我不會被釘成十字形的!”“我在全世界麵前撕裂你的屁眼!”“你撕裂不了的!”“每人都會看到你的屁眼!”“沒人會看到我的屁眼!”朱麗大叫。這時候,他們又聽到聲音,近在身旁,使朱麗輕快的步子也變得沉重了,嚇得她要停下來,開始尖聲怪叫,仿佛幾秒鐘後就要被人強暴的女人。文森特抓住她,跟她一起跌倒在地上。她睜大著眼睛盯著他看,等待插入,她已決定不再拒絕了。她張開雙腿,閉上眼睛,把頭微微轉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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