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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昆德拉 397 字 2天前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不羞怯,如此滿臉不在乎地在他麵前脫衣服。這樣脫衣服的含義是:你出現在這裡,在我麵前,毫無作用,根本不在我眼裡,就像麵前多了一條狗或一隻老鼠。你的目光不會使我身上任何一塊肉產生反應。我可以在你麵前做任何事,做最不得體的事,我可以在你麵前嘔吐、洗耳朵或屁股、手淫、撒尿。你是個無眼、無耳、無頭的家夥。我驕傲的冷淡是一件罩衣,讓我在你麵前自由自在地、沒羞沒臊地走來走去。攝像師看到眼前這個情婦的身體完全起了變化:這個身體在這以前奉獻給他時,隨便,迅速;而今像一尊希臘雕像,矗立在高達百米的基座上。他欲念難熬,這是一種奇怪的欲念,這不是挑動感官的欲念,而是充塞腦袋——隻是他的腦袋——的欲念,就像神癡、執念、邪教狂,深信這個身體,而不是彆的身體,是生來與他朝夕相處的,終生相伴的。她感覺到這種癡迷、這份忠誠貼上她的皮膚,頭腦一陣子發冷。她自己也覺得驚奇,頭腦從來沒有這樣發冷過。這一陣發冷,就像一陣情欲、一陣熱火或一陣怒意。因為這種冷實在是一種情欲;就像攝像師的絕對忠誠和貝爾克的絕對拒絕,是她要抗拒的同一詛咒的兩方麵;就像貝爾克的粗暴對待要把她投入到庸俗的情人的懷抱裡,而對這種粗暴對待能做出的惟一的炫耀行為,就是要對這個情人表示絕對的仇恨。是這個原因使她那麼憤慨地拒絕他,渴望把他變成老鼠,把這隻老鼠變成蜘蛛,把這隻蜘蛛變成一隻被另一隻蜘蛛吞噬的蒼蠅。她已經穿上了白色長裙,決心下樓去,站到貝爾克麵前,所有其他人麵前。她很高興帶來了一件白色長裙,白色象征婚姻,因為她印象中在過一個婚禮日,顛倒的婚禮,沒有新郎的悲劇性婚禮。她的白色長裙下掩蓋著不公正所帶來的傷痕,她感到不公正使她偉大,使她美麗,就像悲劇中的人物因痛苦而美麗。她朝門走去,知道另外那個人穿了睡衣,緊跟著她出來,像一條崇拜她的狗走在她身後,她要他們兩人這個樣子穿越城堡,悲情荒唐的一對,一位王後身後跟著一條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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