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套男人的形象像紮入他靈魂中的一根刺兒,他無法拔去;尤其發生在勾引女人的那個時刻更加難以忍受。如果思想上被一根刺紮著隱隱作痛,又如何去勾引她呢?她發覺了他的脾氣:“這段時間你到哪兒去啦?我以為你不回來了。你要把我撂下不顧了。”他明白她關注他,刺痛稍為緩解了一點。他試圖重新施展自己的魅力,但是她依然不放心:“彆給我編故事了。你一會兒以前變了個人。你遇見什麼熟人了嗎?”“沒有,沒有,”文森特說。“不會錯,不會錯。你遇見了一個女人。我求你,你要跟她走,你可以走,半小時以前我還不認識你呢。繼續不認識你我還是可以做到的。”她愈來愈傷心。叫女人傷心是對男人最有益的芳香劑了。“不是的,相信我,沒九*九*藏*書*網有什麼女人。有一個糾纏不清、哭喪臉的傻瓜,我跟他吵了一場。沒彆的,沒彆的。”他撫摸她的臉蛋,那麼誠懇,那麼溫柔,她也就不再多疑了。“可是,文森特,你完全變了樣了。”“來吧,”他對她說,請她陪著上酒吧去。他要用威士忌的激流把靈魂中的那根刺衝走。三件套俊男跟其他幾個人還在那裡。他的身邊沒有女人,文森特有朱麗陪伴,略為感到寬慰,朱麗在他眼裡也一刻比一刻美麗。他又拿了兩杯威士忌,一杯遞給她,一杯迅速喝下,然後向她俯下身:“看那邊,那個穿三件套戴眼鏡的傻瓜。”“這個人?不過,文森特,這是個蠢貨,十足的蠢貨,你怎麼跟他去計較?”“你說得對。這是個野種,窩囊廢,膽小鬼,”文森特說,他覺得有了朱麗,使他遠離失敗。因為真正的勝利,惟一值得爭取的勝利,就是在昆蟲學家的淒涼的無性世界裡,快速勾引和征服一個女人。“蠢貨,蠢貨,蠢貨,我向你保證,”朱麗重複說。“你說得對,”文森特說,“我若繼續跟他計較,我自己也成了他一樣的傻瓜。”這時在酒吧旁邊當著眾人的麵,他吻了她的嘴。這是他們的第一吻。他們走入了花園,散步,停下,又親吻。然後在草坪上找到一條長凳,坐了下來。從遠處傳來河水潺流聲。他們很興奮,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而我知道:他們聽到了T夫人的河流,愛情夜的河水潺潺聲;從時代的深井裡,歡樂世紀給文森特帶來了悄悄的永福。他,仿佛聽到了這樣的話:“從前,這些城堡裡花天酒地。十八世紀,你知道。薩德。薩德侯爵。《閨房哲學》。你知道這部書嗎?”“不知道。”“應該知道。我借書給你。兩男兩女在一次狂歡會中的對話。”“喔,”她說。“四個人都一絲不掛,正在做愛,大家一起做。”“喔。”“你會喜歡的,不是嗎?”“我不知道,”她說。但是這聲“我不知道”不是拒絕,這是典型的謙虛,誠懇得令人感動。刺不是那麼容易剔除的。痛苦可以控製,可以壓抑,裝得若無其事,但是這種掩飾是一種力量。文森特那麼熱衷於談論薩德和他的狂歡,還不是要腐蝕朱麗,更在於試圖忘記三件套俊男對他的侮辱。“你知道的,”他說,“你很明白。”他摟她,吻她,“你很明白你喜歡這個。”他很樂意給她引用從《閨房哲學》這部奇書中讀到的許多警句,提到他熟記的許多情景。然後他們站起身,繼續散步。大月亮從樹叢後麵升起。文森特瞧著朱麗,突然他中了魔邪:白色月光照在少女身上,使她豔若天仙,有一種令他猝不及防的美,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美:精致,嬌弱,聖潔,不可接近。突然,他甚至不知道這怎麼發生的,他在想象她的屁眼。這一形象霎時間出乎意料地出現了,而且他再也擺脫不開了。啊,給人帶來自由的屁眼啊!虧了它,三件套俊男(終於,終於!)完全消失了。好幾杯威士忌沒有做到的事,屁眼在一秒鐘內就完成了!文森特摟住朱麗,吻她,亂摸她的乳房,凝視她仙女般嬌弱的美,整個時間他老是在想象她的屁眼。他一心想跟她說:“我亂摸你的乳房,但是我想到的隻是你的屁眼。”但是他做不到,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他愈想她的屁眼,朱麗愈潔白、透明、宛若天使,以致他不可能把這樣的話高聲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