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感到迷惑的還有南歌。如果真是範佩陽,搶個頸環還順便換了衣服是什麼行為邏輯?如果是祁樺,先前變身範總是打赤膊,現在變身範總又走潮流風,就不能老老實實穿個長款大衣嗎!無視兩個隊友一言難儘的目光,夾克款範總站定後的第一道視線,先看唐凜的脖子,待看清疊套著兩個頸環,神情稍定,這才去看竹子和南歌。二位夥伴,兩脖空空。範佩陽剛平展的眉宇,又微微蹙起:“被搶了?”南歌是vip組員,能評判她的隻有vip組長,所以範佩陽這話是問鄭落竹的,淡淡的語氣下,純天然的壓迫感。以“組員+員工”雙重身份處於vip食物鏈底端的鄭落竹,瞬間羞愧,愧對夥伴,愧對組長,愧對老板,愧對工資。但這種和範佩陽“熟悉而親切”的互動,又讓他莫名安心,隱隱覺得眼前這位,八成,大概,應該,就是真的了。“技不如人,”輸就是輸了,雖然丟臉,鄭落竹還是大方承認,“搶我和南歌頸環的是一個人,白組的白路斜,他的文具樹很厲害,應該是可以讓人精神恍惚那種,總之到最後,我們都不知道頸環是怎麼被搶走的。”鄭落竹不知道南歌已經在他昏迷的時候,把這些給唐凜講過了,所以說完還特意看向唐凜叮囑:“等下你們進了神廟,如果還要和闖關者打,一定小心這個人。”叮囑組長,不叮囑老板,主要是怕表錯情。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已經讓[畫皮]毀成了渣渣,眼前這個範總再親切自然、再威嚴俊美,依然無法消除鄭落竹心裡最後一絲撲朔迷離。“原來的衣服呢?”一直安靜著的唐凜,忽然發問。鄭落竹和南歌立刻聚到一起,坐等“謎底揭曉”。他倆沒有火眼金睛,但唐凜可有著那麼多和範佩陽的共同過去,隨便拿個問題一測,真假立現。“破了。”範佩陽答得簡明扼要。唐凜:“這一身又是搶誰的?”範佩陽:“那要看你問衣服、褲子,還是鞋。”南歌、鄭落竹:“……”難怪拖到現在才來神廟,這到底是連環打劫了多少人?!唐凜神情未動,甚至連語氣都沒起伏,緊接著就問:“你搶萊昂頸環的時候,受傷了嗎?”南歌、竹子一愣,下意識去看範佩陽,從頭到腳,體體麵麵,連發型都不大亂,哪裡看出來的受傷?範佩陽也意外,沉默兩秒,還是選擇說了實話:“腿中了空氣箭,所以用剩下的最後一個‘我是vip’換了關嵐兩個治愈幻具,用掉一個,還剩一個,”正好說到這裡,範佩陽也就順勢抬起手臂,點開選擇‘贈予’,省得等下給的時候還要再費口舌。“贈予”對象鎖定,範佩陽想讓唐凜選“接受”,不料剛抬起頭,還沒開口,已經聽見“叮——”一聲。唐凜主動自覺地接受了。範佩陽挑眉,對這突如其來的乖巧有點不適應。唐凜對於幻具,一直都是很明顯的抵觸,無論是他冒險去找幻具,送幻具,還是一股腦往唐凜身上用幻具,可從來沒得到過這麼配合的反應。“幻具我收了,”唐凜自然而然看他,“以後你給的所有幻具我都照單全收……”這麼聽話?範佩陽半信半疑。唐凜:“但我有個條件。”範佩陽舒口氣,這就合理了:“說來聽聽。”唐凜:“以後再想騙對手上當,用戲精附體、用道具配合、用環境烘托、用群演助力,用什麼都行,彆用苦肉計。”範佩陽心下愕然。他的確故意受傷騙萊昂相信他體力不支,但唐凜怎麼知道的?對戰的時候唐凜正好路過看見了?還是他滿環形城找新外套的時候,唐凜遇上了甜甜圈,關嵐他們講的?唐凜一看範佩陽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祁樺是跟蹤了範佩陽的戰鬥全程,然後才拐到自己這邊行騙的。一對一,受傷,消耗戰,選擇題,特殊文具換幻具,都是事實。但這些,現在沒時間和範佩陽解釋,唐凜隻想要一個承諾,一個能確保範佩陽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險的承諾。“條件就是這個,”唐凜朝範佩陽伸手,談商務合作似的,“同不同意?”範佩陽心情複雜。他能感覺到唐凜的關心,這固然讓人高興,但這個條件其實就是“老話題”,在他擅自去海底洞穴收幻具涉險的時候,兩個人就因為“值不值得拿生命冒險”這件事爭吵過。當時各執一詞,誰也沒能說服誰。他以為唐凜已經默認了這種分歧,放棄“改造”他了,顯然,他低估了自家隊長的執著。以前的唐凜有這樣強硬地堅持過什麼嗎?範佩陽沒印象。兩個人彆說吵架,連爭論都不多,偶爾發生,結果也多半是不了了之,或者唐凜被他說服。從過往思緒裡抽離,範佩陽伸出手,沒握唐凜,隻是和他簡單擊了個掌。“啪。”心不甘情不願的態度全在這敷衍的一啪裡了。但範佩陽還是給了唐凜想要的:“同意。”他想用簡單粗暴的苦肉計,省時高效。可他更想拿無數治愈幻具把唐凜圍起來,就算沒一個找回記憶,也至少把唐凜護得嚴嚴實實。協議達成,雙方滿意。但圍觀的鄭落竹和南歌,已經跟不上劇情了。鑒定呢?甄彆呢?過往秘密測試題呢?怎麼感覺自家組長上來就默認了眼前這個範佩陽是真的,然後直接進入“走心環節”?“組長-->>!”鄭落竹必須發聲了,“你是不是……有點草率?”走心可以。先蓋防偽章啊。“放心,”唐凜知道他擔心什麼,篤定道,“就是你老板。”鄭落竹半張著嘴:“怎麼看出來的?”因為給了文具?可給文具之前唐凜也沒有一點要測試的意思啊?唐凜:“確認過眼神。”鄭落竹:“……”南歌:“……”這麼玄幻的嗎!範佩陽越聽越一頭霧水,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事情。唐凜笑笑,不再多言。他之前打祁樺臉的時候,組織半天語言,也沒形容出來,對方的眼神究竟哪裡出了破綻。可等見到真的範佩陽,他就清楚了。範佩陽看著他的時候,不管何時何地,不管當下什麼情緒,目光的底色裡,永遠帶著衝動和克製,完全矛盾的兩者在他的眼神裡打架,誰也打不贏誰,最後就雜糅成一種苦澀。他越不動聲色,他的眼神越讓人心疼。唐凜有時候會想,如果範佩陽不說話,不做那些獨斷專行、氣死人的事,隻拿這個眼神靜靜看他,看他個一年半載,他很可能就要心軟,就要腦袋一熱,主動拉著範佩陽去找失落的過去。“還剩四分鐘,你最好快點決定要不要進神廟。”範佩陽的催促,打斷了唐凜想象的美好畫麵。沒有如果。範總就不可能把主動權交到彆人手上。歲月靜好與他無緣,他隻適合力挽狂瀾。“不進了。”唐凜早就有了主意,“我們和竹子、南歌一起進終極恐懼。”範佩陽無所謂:“我沒意見。”竹子、南歌:“我們有意見!”時間飛速流逝,南歌也顧不上委婉了,直來直去道:“你們搶到了頸環,就應該去神廟,我和竹子丟頸環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去終極恐懼的心理準備,沒必要再搭上你們倆。”唐凜搖頭:“不全是擔心你們。南歌,你客觀想一下,四個人集中在一起的戰鬥力,肯定要比兵分兩路強,我們去一個地方,成功率是定向疊加。”南歌想過了,就是因為想過,才知道唐凜根本是在拿話繞他:“你就是擔心我們,什麼‘成功率’根本站不住腳,沒人知道兩邊都是什麼形式,如果[終極恐懼]是每個人單線闖呢,那我們不管兩個人過去還是四個人過去,都沒區彆。”唐凜:“……”組員不好糊弄了,心累。“而且以後的關卡肯定還會有分開的情況,”鄭落竹接口,難得的認真,“我們不能每次都讓你和老板照顧。”正經的說完了,他又恢複嬉皮笑臉,“其實我們特彆想知道得摩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夥,神廟裡究竟什麼情況,隊長,你就和老板過去替我倆看看唄。”範佩陽:“倒計時還有兩分鐘。”唐凜:“……”沒一個省心的。倒計時00:01:00唐凜和範佩陽站在神廟入口,再往前一步,就是關卡終點。竹子和南歌站在台階之下,目送揮手:“3/10見。”唐凜看了他們良久,鄭重點頭:“3/10見。”範佩陽能清晰感覺到唐凜那顆放不下的心,為了多少消除一點對方的擔憂,他決定向竹子和南歌分享一些戰術秘籍:“不用管[終極恐懼]裡會有什麼,隻要記住一點,對抗恐懼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先把自己變成那個最恐怖的存在。”竹子:“……”南歌:“……”讓自己成為比“終極恐懼”還恐怖的“終極至尊恐懼”,這作戰思路真是……霸氣得讓人窒息。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夥伴站在台階下,仰望範佩陽,對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再沒懷疑。倒計時00:00:30範佩陽和唐凜踏入神廟。剛一進入,他們身上的所有頸環便一起消失,與此同時,新的提示也“叮——”一聲到來。:恭喜通過第二場考驗,請穿過列柱大廳,進入神殿。同一時間,廟外等著最後倒計時的南歌和竹子,又想起了那個未解的“眼神之謎”。南歌:“確認過眼神……竹子,你有沒有感覺,這個回答有點像秀恩愛?”竹子:“不能吧,隊長都把和老板的那一段忘了,還秀什麼?”南歌:“說不定祁樺的偽裝,把咱們隊長刺激到了。”竹子:“你的意思是,老板還是那個老板,但靠祁樺襯托,一下子魅力四射了?”南歌:“很有可能。”竹子:“老板要知道這件事,神廟裡再遇見祁樺,說不定能放他一馬。”南歌:“……”竹子:“嗯?怎麼不說話了?”南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竹子:“什麼?”南歌:“我倆沒頸環,沒對象,還被喂了一把狗糧。”竹子:“……姐,我本來沒什麼感覺,直到你的殘酷總結。”00:00:00,倒計時結束。唐凜和範佩陽正好走到列柱大廳,已經能看到儘頭的神殿,和神殿裡隱隱約約的闖關者身影。竹子和南歌,或者說所有還晃蕩在環形城裡的失敗者,則同時感到天旋地轉,在令人暈眩的紫光和極速的失重感裡,意識漸漸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