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1)

也隻能在今晚動手了。“您是愛德華·肯威嗎?”她對我說。我的女房東——她名叫伊迪絲——敲響了我房間的門,隨後站在門口,不願再向前一步。她的臉毫無血色,嗓音顫抖,手指揉搓著圍裙的褶邊。“愛德華·肯威?”我笑著說,“為什麼要問我這個,伊迪絲?”她清了清嗓子。“他們說有個人乘船來了這兒。那個人跟您的打扮很像,先生。他們說那個人是愛德華·肯威,布裡斯托爾曾是他的家。”她的臉頰又恢複了血色,隨後紅著臉續道:“還有些人說,那個愛德華·肯威回家來是為了報仇的,那些曾與他結怨的人都藏了起來,但其中有權有勢的那些動用了關係來對付您——我是說對付……他。”“我明白了,”我小心翼翼地說,“他們動用了什麼樣的關係?”“一隊士兵正朝布裡斯托爾趕來,先生,他們預計將在今晚抵達。”“我明白了。而且毫無疑問,他們會直接前往愛德華·肯威下榻的地方,而愛德華·肯威將被迫自衛,隨後會有一場血腥的搏鬥,不僅會死很多人,還會損壞很多東西,對嗎?”她吞了口口水。“是的,先生。”“那麼你可以放心,伊迪斯,今晚在這兒不會出現那種令人不快的場麵。因為我相信愛德華·肯威會確保這一點。請記住一件事,伊迪絲,他的確曾經是個海盜,也做過不少卑鄙的事,但他如今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他明白,想要改變看待事物的角度,就必須改變思考的方式,而他已經做出了改變。”她茫然地看著我。“那太好了,先生。”“現在我該走了,”我告訴她,“而且肯定不會再回來了。”“太好了,先生。”我的床上放著一包我的行李,我拿起來,掛在肩頭,然後又改了主意。我挑出了必要的那些東西:頭骨和一個小錢袋。我打開錢袋,將一枚金幣放進伊迪絲的手裡。“噢,先生,您太慷慨了。”“非常感謝你的款待,伊迪絲。”我說。她讓到一邊。“這兒有後門,先生。”她說。我在路上走進了一家酒館,寒鴉號的劃手長正在那裡等候我的命令。“伯特威斯爾。”“我在,先生。”“今晚讓寒鴉號進港。我們要走了。”“遵命,先生。”我去了倉庫區,穿過後巷,越過屋頂,並且自始自終藏身暗處。我心裡想著:噢,瑪麗,要是你能看到現在的我就好了。斯考特的倉庫位於靠近碼頭的區域,屋頂上方能看到遠處船隻的桅杆。時間已是夜晚,大部分倉庫都空無一人。隻有他的倉庫還有生命的跡象:點燃的燭台為窄小的裝運入口染上了黃色的火光:附近是空無一物的貨車,緊閉的門邊站著兩名守衛。至少不是士兵——他們是不是已經進入這座城鎮了?——而是本地的打手,他們擺弄著手裡的木棒,多半以為這份活兒很是輕鬆。他們多半還期待著回頭去喝上一杯。我停留在原地,化作黑暗中的陰影,注視著那扇門。他已經在裡麵了嗎?就在我盤算應該何時出手的時候,蘿絲來了。她還戴著早先那條頭巾,籃子裡裝滿了為她痛恨的主人埃米特·斯考特準備的衣物。門邊那兩個保鏢交換了一個猥瑣的眼神,然後上前去攔住了她。我貼著旁邊那座倉庫,湊近到能聽清他們說話的位置。“斯考特先生在這兒嗎?”她問。“噢,”打手之一用濃重的西南諸郡口音說,“這取決於問話的人是誰,不是嗎,我親愛的。”“我送來了給他的衣服。”“你就是那個女傭,對嗎?”“沒錯。”“噢,他在,你進去吧。”我離得很近,足以看到他們讓到兩邊,放她進去的時候,她翻了翻白眼。沒錯。斯考特就在裡麵。在黑暗中,我檢查著袖劍的狀況。不能操之過急,我心想,不能太快殺他。得在斯考特死前讓他說出一些事。我繞過倉庫牆壁的轉角,那兩個保鏢距離我隻有幾英尺的距離。現在隻需要等待合適的出手時——倉庫裡傳來一聲尖叫。是蘿絲。沒時間等待合適的出手時機了。我躍出黑暗,迅速拉近我和那兩個守衛之間的距離,隨後彈出袖劍,在蘿絲的尖叫聲尚未停止之前就割開了第一個守衛的喉嚨。另一個守衛咒罵一聲,木棒朝我揮來,但我抓住他的那條手臂,將他按在倉庫的牆上,袖劍刺進他的背脊,了結了他。他順著牆壁滑下的時候,我已經蹲伏在倉庫的邊門外,抬起一隻手,推開了門。我滾進門去,一枚鉛彈呼嘯著掠過我的頭頂。匆匆一瞥之下,我看到倉庫裡堆放著茶葉箱,以及一座木製台架,辦公室的入口就在台架上。台架上佇立著三個身影,其中之一站在欄杆上,仿佛打算不顧二十英尺的高度,直接跳到地麵上。我躲在一堆板條箱後麵,探頭窺視,又連忙收回腦袋:另一枚鉛彈砸進附近的木箱,木屑撒了我一身。但我這一瞥已經足以證明,沒錯,高處的台架上的確站著三個人。其中有威爾遜,他正站在那兒,用手槍瞄準我藏身的位置。埃米特·斯考特站在威爾遜的身邊,他滿頭大汗,正用顫抖的手指拚命給另一把手槍裝彈,準備遞給威爾遜。蘿絲正搖搖晃晃地站在扶手上,麵色驚恐。她的嘴在流血。無疑是為了懲罰她的尖叫示警。他們綁住了她的雙手,還給她的脖子套上了繩圈。唯一阻止她下墜的,隻有威爾遜的另一隻手。如果他放開手,她就會掉下去。“老實待著彆動,肯威,”片刻之後,威爾遜喊道,“否則這個女傭就會因你而死。”他們會解除我的武器。他們會殺死我,然後因為蘿絲的背叛而絞死她。除非我能想出解決的辦法。我從槍帶上抽出一把手槍,檢查了鉛彈和火藥。“那天晚上就是你,對嗎,威爾遜?那個帶頭的家夥?戴著兜帽的人就是你?”我必須知道。我必須確定。“噢,沒錯。要是我來做決定的話,你那天晚上早就死了。”我幾乎笑了起來。“你錯過機會了。”我甚至可以聽見自己話語中的寒意。在欄杆上,蘿絲嗚咽了幾聲,但又忍住了。“現在,把你的袖劍丟出來,肯威。我可沒法一直抓牢她。”威爾遜警告道。“那你呢,埃米特?”我喊道,“你也在場嗎?”“我不在!”他慌慌張張地反駁道。“但你會為我的死而慶幸,不是嗎?”“你對我來說就像眼中釘肉中刺,肯威。”“你的傲慢會鑄就你的毀滅,斯考特。你的傲慢會毀掉我們所有人。”“你什麼都不懂。”“我隻懂得一件事,那就是你坐視我的摯愛死去。”“我也愛她。”“我可不承認那是愛,斯考特。”“你不會明白的。”“我隻明白,你的野心和對權勢的渴望導致了許多人的死。我隻明白,現在你該付出代價了。”我從袍子裡取出一把飛刀,在掌中掂量起來。這跟拿樹乾當靶子的時候可不太一樣。我站起身,朝著這堆木箱的邊緣挪去,又深深地、緩緩地吸了幾口氣。準備好了嗎?我問自己。好了。“快點兒,肯威,”威爾遜喊道,“我們可不會等上你一整——”我從藏身處滾了出來,衝向前去,找到了目標,然後同時開槍和擲出飛刀。兩發兩中。埃米特·斯考特向後退去,額頭多了個窟窿,他手裡的槍落在台架的木板上,而威爾遜則在我的飛刀命中他的肩膀前開了火。他痛呼一聲,蹣跚後退,帶著嵌進肩頭的飛刀靠在辦公室的牆上,鮮血湧了出來。他徒勞地把手伸向那第二把手槍。他這一槍也沒有失準。我感覺到鉛彈打進了我的肩膀,但我不能讓自己因此倒下。我甚至不能讓它拖慢我的速度,因為威爾遜放開了蘿絲,她墜落下來,正張口尖叫,但槍聲的回音和劇烈的痛楚讓我沒法聽見。她墜落下去,拖動了身後的繩索。我仿佛看到了那幕失敗的畫麵:繃緊的繩索拖住她的身體,也折斷了她的脖子。不。我飛快地推下一隻箱子,然後踩了上去,縱身躍起。我在空中扭轉身體,彈出袖劍,隨後大吼一聲,割斷了繩索,又抱住了蘿絲的腰。我們倆就這樣重重地倒在倉庫的石頭地板上。她活下來了。在我頭頂,我聽到了威爾遜的咒罵聲。我從槍帶上抽出第二把手槍,眯起眼睛,透過我頭頂那些木板的縫隙,看到燈光一閃,於是開了槍。台架上傳來另一聲尖叫,然後是他的身體撞進辦公室的聲音。我奮力起身。我的傷口傳來劇痛,身側的舊傷也隱隱作痛,讓我全身無力。我勉強爬上台架的階梯,前去追趕威爾遜。我衝進辦公室,看到一扇連著階梯的後門。我站在階梯頂端,平複呼吸,然後扶著欄杆,掃視著周圍的倉庫。人影全無。我隻能聽到停泊在遠處的船隻發出的嘎吱聲。我集中精神,動用我的感官能力,然後聽到了什麼。但不是威爾遜的聲音。我聽到的是朝著碼頭區域接近的行軍步伐。他們來了。那些士兵來了。我咒罵了一聲,蹣跚地回到倉庫裡,確認了蘿絲的情況。她安然無恙。隨後我又折返回去,順著威爾遜留下的血跡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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