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在許多英裡以外,那個我從沒去過,也絕不會去的地方——雖說現在去也不算晚——英格蘭、西班牙、法蘭西、葡萄牙和荷蘭的代表者齊聚一堂,開始起草一係列和約,這些和約將會強行改變我們的人生軌跡,並粉碎我們的夢想。這是不可避免的。起先,我發現自己開始適應新生活——讓我非常喜愛的生活。我猜我很幸運,因為愛德華·薩奇待我不薄。他稱我為“拳擊手”,我想他喜歡讓我跟著他。他過去總說我是他最可靠的左右手,這點他沒說錯,因為正是愛德華·薩奇讓我免於在多爾齊爾船長的麾下開始犯罪生涯——或是像其他可憐人那樣被丟下船去。多虧了他的插手和庇護,我才能有機會取得成功,有機會作為優秀人物昂首挺胸地回到布裡斯托爾,回到卡羅琳身邊。沒錯,雖然我們都知道結果並非如此,但這個事實不會因此改變。在海上的生活大部分和從前一樣,隻是多了些有趣的改變。當然了,布萊尼也不在了。我親眼看著我人生中的這條跗骨之蛆滑入海中,就像一條死掉的鯨魚。亞曆山大·多爾齊爾船長也不在了,1715年,他的死刑在英國執行。這兩人離開後,船上的生活立刻有了改善。那才是作為私掠船員的生活。我們儘可能地和西班牙人以及葡萄牙人交火,勝利時就大肆搶掠。除了作為水手的技巧以外,我也開始磨煉搏鬥的技藝。在薩奇的傳授下,我的劍術和槍法都精進了不少。也是在愛德華·薩奇那裡,我學到了人生的哲學,而他則是從另一個老海盜那兒學來的——他是薩奇從前的上司,也是我後來的另一位導師。他名叫本傑明·霍尼戈。我和本傑明見麵的地方正是拿騷。對我們來說,新普羅維登斯島的拿騷港就像天堂。我不太確定那個巴哈馬群島的小小港口是否真的“屬於我們”,因為這不是我們一貫的做法。拿騷的特色在於陡峭的山崖,與山崖相連的狹長而帶有坡度的海灘,以及與海灘相接的淺海區域——那裡的水實在太淺,女王陛下的戰艦甚至無法接近到能夠炮轟的距離。山上的要塞俯瞰著亂無章法的簡陋棚屋、小木屋與破爛不堪的木頭露台,還有我們卸下戰利品與給養的碼頭。本傑明·霍尼戈就在那兒——他當然會在,那個地方就是他和湯姆·巴羅建起來的。拿騷作為港口非常優秀,我們的船在那裡既不會受天氣的影響,也不會遭到敵人的攻擊。讓攻擊更加困難的是“船艦墓場”,許多蓋倫帆船和戰艦都會擱淺在那裡——被淺水區域所環繞——然後遭到洗劫和焚燒。我們會將船的殘骸留在那裡,作為對粗心大意之人的警告。當然了,我很欣賞本傑明。他是黑胡子的導師,正如黑胡子是我的導師,而且本傑明·霍尼戈可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水手。雖然你也許會覺得,我這麼說是因為後來發生的那些事,但我發誓這些都是真話,也請你相信我。我一直覺得他有些與眾不同。霍尼戈的身上有種軍人的風度,那隻鷹鉤鼻就像個英國上將,穿著打扮比起海盜也更像士兵。我還是很欣賞他,也許比不上對薩奇的欣賞,但我對他的尊敬隻多不少。畢竟,本傑明可是拿騷港的創始人之一。就算隻為這件事,我也很欣賞他。在1713年7月,我和薩奇出海的時候,船上的軍需官在上岸時被殺了。兩周之後,我們收到了一條消息,而我也被叫到了船長室。“孩子,你識字嗎?”“認識的,長官。”我說著,一時間想起了家鄉的妻子。薩奇那時坐在航海桌邊,而非桌子後麵。他交叉雙腿,穿著黑色的長筒靴,腰間係著一條紅色的褲帶,厚厚的皮革肩帶上彆著四把手槍。他身邊的桌上鋪著地圖和海圖,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並不是要我把圖上的字讀給他聽。“我需要一位新軍需官。”他說。“呃,長官,我不認為……”他拍著大腿,大笑起來。“噢,孩子,我也不這麼認為。你太年輕了,而且你沒有當過軍需官。我說得對吧?”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子。“過來,”他說,“讀讀這個。”我聽從吩咐,大聲念出了那條關於英格蘭、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國家締結新和約的消息。“這意味著……”念完之後,我問他。“的確如此,愛德華。”他說,(這是他第一次沒用“孩子”或者“夥計”來稱呼我,而是直呼我的名字——事實上,我記得他後來對我的稱呼一直是“愛德華”。)“這意味著你的船長亞曆山大·多爾齊爾是正確的,私掠船的好時光已經結束了。我等會要向全體船員宣布這件事。你願意追隨我嗎?”我願意追隨他到世界儘頭,但我並沒有這麼說。我隻是點點頭,就好像我有很多選擇一樣。他看著我。他的黑發和黑胡子讓他眼裡的精光格外顯眼。“你會成為海盜,愛德華,你會成為通緝犯。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說實話,我並不想,但我又能有什麼選擇呢?我不能回布裡斯托爾去。我不敢就這麼一文不名地回去,而對我來說,賺錢的唯一方法就是成為海盜。“我們要把船開去拿騷,”薩奇說,“我們答應過,隻要這件事發生,就會去見本傑明。我想我們會聯手合作,因為隻要這件事一公開,我們就都會損失人手。“我希望你陪著我,愛德華。你有勇氣,有堅定的心靈,也有戰鬥的技巧,而且識字的人對我總是有幫助的。”我受寵若驚地點點頭。但等到我獨自躺回到吊床上,我立刻閉上眼睛,生怕淚水奪眶而出。我出海不是為了當海盜的。噢,是啊,我知道自己彆無選擇,隻能走上這條路。包括薩奇在內的其他人都是這麼做的。但這並非我自己的期望。我想成為優秀的人物,不是亡命徒。不過我也說過了,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選擇。從那時起,我放棄了所有作為優秀人物返回布裡斯托爾的打算。我能期望的最好結果是作為有錢人返回布裡斯托爾。我的目標變成了獲取財富。從那時起,我成為了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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