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抱怨著自己的不走運。我搞砸了和卡羅琳見麵的機會。她根本沒注意到我是誰,這都要感謝那個貪婪的小混蛋艾伯特,更彆提黑格和他那夥人了。我又一次吃了湯姆·考博雷的苦頭,而父親發現我到家的時間比平時要晚,身上又臟兮兮的——我今天才剛換過乾淨衣服——看著我的目光就帶上了懷疑。“你這次沒去那些酒館吧?”他慍怒地說,“上帝保佑,如果我再聽到你敗壞我們家的好名聲……”“沒有,父親,不是這樣的。”他錯了,我回家的路上沒去酒館。我一直在告訴自己,和卡羅琳的相遇對我產生了影響。這種影響名副其實地能讓我保持清醒。可是現在,我開始不確定了。我開始思索:也許我的人生就在那兒,九九藏書網在那些啤酒沫之間,在那些放蕩女人慵懶的笑容周圍,等到我三十歲那年再把羊毛運去布裡斯托爾的集市時,我就會對這一切麻木——我會忘記自己遊曆世界的夢想。接著發生的兩件事改變了一切。第一件事發生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當時正在布裡斯托爾的“喬治與龍(譯注:聖喬治是英格蘭的守護聖徒,傳說曾在利比亞殺死過一條惡龍)”酒館的吧台前,有位紳士坐在了我身邊。那位紳士穿著得體,袖口華麗,係著五顏六色的領帶。他摘下帽子,放在吧台上,指了指我那杯酒。“先生,我能請您喝一杯嗎?”他問我。他叫我“先生”,而不是“孩子”“夥計”或是“小子”這些我每天——或者說每個鐘頭——都要忍受的稱呼。“那我又該怎麼答謝這杯酒呢?您打算要我怎樣回報?”我謹慎地問道。“隻要跟我聊幾句就好,朋友。”那人笑著說。他伸出手,跟我握了握。“我叫迪蘭·華萊士,能認識您我很高興……肯威先生,對吧?”才不過幾天的時間裡,我第二次碰到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卻完全不清楚原因。“哦沒錯,”他笑著說,(至少他比威爾遜友好些,我心想。)“我知道你的名字。愛德華·肯威。您在附近還是很有名氣的。事實上,我親眼見識過您的風采。”“是嗎?”我眯起眼睛看著他。“噢,那是當然的,”他說,“我從彆人那兒聽說,你打的架可相當不少,但即便如此,您肯定不會忘記那天在老橡木棍酒館外的那一次。”“我想我恐怕想忘也忘不了。”我歎了口氣。“既然說到這裡了,先生,我就要開門見山了,因為您看起來像是個有主見的年輕人,不太可能被我告訴您的話牽著鼻子走,所以我就實話實話了吧。您有沒有想過出海?”“噢,既然您提到這個,華萊士先生,我的確考慮過以這種方式離開布裡斯托爾,您說得對。”“那您為什麼不去做呢?”我搖搖頭。“這個問題問得真是太好了。”“肯威先生,您知道私掠船是什麼嗎?”還沒等我回答,他就解釋起來:“就是得到王室特許證的海盜船。您也知道,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正在大肆掠取新世界的財富,他們賺得盆滿缽滿,所以私掠船的工作就是阻止他們,或者奪下他們拿走的東西。您明白了嗎?”“我知道私掠船是什麼,非常感謝您,華萊士先生。我知道隻要您不去襲擊自己國家的船隻,他們就不能以海盜罪送您上法庭,就是這樣,不是嗎?”“噢,的確是這樣,肯威先生。”迪蘭·華萊士咧嘴笑了,“好比我就這麼彎下腰,給自己倒一杯麥酒,那就是偷竊行為,不是嗎?酒保會阻止我的。可如果我這麼做不會受罰呢?如果我的偷竊行為有王室的認可呢?我們要說的就是這個,肯威先生。我們說的是揚帆遠航的機會,以及把金銀財寶裝滿船艙的機會。而且這麼一來,您不僅能得到安妮女王陛下的許可,更可助她一臂之力。您應該聽說過克裡斯托弗·諾波特船長,弗朗西斯·德雷克船長,以及亨利·摩根上將,他們都是私掠船長。您不想在這張輝煌的名單裡加上愛德華·肯威的名字嗎?”“您在說什麼?”“我是在建議您成為私掠船員。”我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如果我答應考慮的話,您又有什麼好處?”“噢,那當然是傭金啦。”“您平時也是這麼遊說彆人加入的嗎?”“彆人可沒有您這樣的才乾,肯威先生。彆人可不是您這種領袖之才。”“就因為我打了那麼一場架?”“是因為您在那場架裡的表現,肯威先生,而且是各方麵的表現。”我點點頭。“如果我答應考慮您的提議,是不是就不用還這杯麥酒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