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上一篇日記是怎麼寫的吧:“我們需要的隻是等待。”呸!用韋瑟羅爾先生的話來說:見鬼去吧!我都快等得發瘋了。我獨自穿梭在空蕩蕩的宅邸裡,手握彎刀,練習著我的劍術。我發現自己很想念韋瑟羅爾先生:他會坐在一旁,拐杖靠在手邊,指出我的姿勢有錯,或是步法複雜得過了頭——“該死,彆再賣弄了!”——隻是他並不在這兒。我是孤身一人。我真不該跟他吵架的,因為孤獨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孤獨的時候,我就會思考。我會沉湎於自己的想法,對陳年舊事念念不忘。獨處的時候,我的痛苦就會不斷惡化。這些也是今天我迷失自我的原因之一。那個新聞促使我行動起來,去和阿爾諾碰麵。我告訴他,羅伯斯庇爾被捕了。原因似乎是他暗示要對‘人民公敵’進行清洗。他的死刑將在今早執行。當然了,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見他一麵,但在主教監獄裡,我們看到的卻是大屠殺的場麵。這裡到處都是死人,羅伯斯庇爾的護衛也被殺死,但羅伯斯庇爾本人卻不見蹤影。角落裡傳來一聲呻吟,阿爾諾連忙跪在某個靠著牆壁坐著、胸口鮮血淋漓的衛兵身邊。他伸出手,解開了那士兵的衣服,找到傷口,幫他止了血。“這兒發生了什麼事?”他問。我走上前去,伸長脖子,想要聽清他的回答。阿爾諾在努力救那個士兵的命,而我跨過一灘他的血水,把耳朵貼近他的嘴邊。“監獄長不肯接納囚犯,”那個垂死的士兵咳嗽著說,“我們等待命令的時候,巴黎公社的部隊突襲了我們。他們搶走了羅伯斯庇爾和其他囚犯。”“他們去了哪兒?”“那邊,”他說著,指了指方向,“他們走不遠的。半個城市的人都在反抗羅伯斯庇爾。”“謝謝你。”當然了,我本該幫忙處理那個人的傷口的。我不該急著去找羅伯斯庇爾。這麼做是錯誤的。也是可恥的。但和接下來發生的事相比,這根本算不了什麼。羅伯斯庇爾想要逃脫,但阿爾諾和我挫敗了他的計劃——在最近這段時間裡,我們這麼做過很多次了。我們在市政廳追上了他,此時國民公會的部隊已經來到了大門口,眼看就要破門而入了。“熱爾曼在哪兒?”我質問道。“我不會開口的。”於是我做了那件事。非常可怕的事。這件事證明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而且我不能就此罷休,因為為了今天,我九-九-藏-書-網已經做了太多過火的事。我所做的就是從腰帶上拔出手槍,就在阿爾諾抬起手想要阻止我的時候,我用槍瞄準了羅伯斯庇爾,用憎恨蒙蔽的雙眼看著他,然後開了槍。房間裡的槍聲如同炮火的轟鳴。那發鉛彈擊中了他的下巴,骨骼碎裂的響聲傳來,而與此同時,鮮血也從他的嘴唇和牙齦噴出,灑在地板上。他尖叫著扭動身體,雙眼因恐懼和痛苦張大,雙手捂著破碎流血的嘴巴。“寫!”我厲聲道。他試圖開口說話,卻辦不到。他最後拿過一張紙,寫了起來,鮮血不斷從下巴湧出。“聖殿,”我拿起那張紙,看著上麵的字,對阿爾諾驚恐的眼神視而不見,“我早該猜到的。”國民公會士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看著羅伯斯庇爾。“希望你享受革命的製裁,先生。”說完,藏書網我和阿爾諾轉身離開,留下用沾滿鮮血的手捂著嘴巴,低聲哭泣的羅伯斯庇爾……還有我的一點點人性。我仿佛在想象那些事都是另一個人做的——是我所無法控製的“另一個我”做的,而我隻能無聊地旁觀。而我猜想,這一切都是證據,這證明了我不僅沒能聽從韋瑟羅爾先生的勸告,恐怕也徹底辜負了我父母的教誨。但我的頭腦出了些問題,如今要阻止它已經太遲了。我彆無選擇,隻能將有問題的那部分除去,並且希望自己能幸存和痊愈。可如果我沒能幸存……我現在必須停筆了,至少今晚不能再寫日記了。我還有幾封信要寫。
1794年7月27日(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