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神樂問,聲音有點兒沙啞。長發女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不是他……”“他是?”“雖然是同一張臉,但並不是他。我知道了,你是神樂,對不對?”她雙眼發亮地說,“太驚訝了,沒想到可以見到你。我從他口中聽說過你的事,他說你是不敢說真心話的膽小鬼。”神樂也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你好像和隆說過話。”“對,和你的另一個人格說過話。”她偏著頭,嫣然一笑。神樂感到困惑,照理說,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有雙重人格。“你是誰?”“我叫鈴蘭。”“鈴蘭?”“這是他為我取的名字。這不重要啦,可不可以讓我進去?這裡有點兒冷。”她皺起了眉頭。神樂遲疑了一下,最後說:“請進。”把門用力打開了。雖然他不太想讓來路不明的女生進來,但有很多事想問她。自稱是鈴蘭的女生一走進房間,直接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雜誌,但很快就放回了原位。她沒有東張西望地打量房間,隻是用一雙黑色眼睛看著神樂。“你也坐下吧。”神樂把計算機桌前帶輪子的椅子拉了過來,在她對麵坐了下來。“你的本名叫什麼?”“啊?”“你的本名啊。你剛才說昵稱是鈴蘭,我希望你告訴我本名。”她不悅地嘟著嘴。“他從來沒有問過我這種問題,因為名字有什麼意義?隻是代號而已。他叫隆,我叫鈴蘭,這樣就夠了。”“很抱歉,我不是‘他’,所以希望你告訴我真名。”“如果我不說呢?你就把我趕出去嗎?但你不是想問我很多問題嗎?比起我的本名,我覺得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樂在其中,好像在調侃神樂。“好吧,那就先不問本名這件事。鈴蘭小姐,請你告訴我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你是隆的什麼人?”她靠在沙發上,蹺起一雙細腿。“當然是女朋友啊,但是,彆人都不知道我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告訴彆人。”“隆的女朋友?”神樂搖了搖頭,“不可能。”“為什麼?”“因為隆除了水上教授以外,並沒有和其他人接觸。如果你是他的女朋友,那你告訴我,你們是在哪裡認識的?”“這很簡單啊,是在畫室認識的。”“畫室?”“不是在腦神經科病房的五樓嗎?你應該也知道。”“隆畫畫的房間嗎?”“對,我們就是在那裡認識的,你應該也知道,他在給我畫畫。”沒錯。眼前的鈴蘭正是畫布上的樣子,服裝和發型也都一樣。“我不懂。”神樂說,“除了我們以外,其他人禁止進入那個房間,你不可能在那裡和他見麵。如果你進出那個房間,監視錄像機一定會拍到。”鈴蘭聳了聳肩,偏著頭說:“那根本是小事一樁,攝影機隻是機器的眼睛,隻能從光學的角度捕捉事物,要騙過機器很簡單,超簡單。”“要怎麼做?”神樂問。她不耐煩地皺著眉頭。“神樂,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我和他怎麼見麵根本不重要,還是你在看戀愛劇時,非要搞懂情侶之間約會和聯絡的方式嗎?通常不是會在意兩個人如何相互吸引,怎樣度過在一起的時間嗎?至少我是這樣。”神樂歎著氣。“我從來不看戀愛劇,但是算了,我不再追問你們是怎麼見麵這件事了,反正我以後也會知道。那我換一個問題,你們在一起時乾什麼?你和他聊什麼?”鈴蘭開心地眯起眼睛。“對嘛對嘛,就是要這樣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美好,說得具體一點兒,就是他在畫畫時,我在一旁看著他。對我們來說,這是最幸福的時光,不會受到任何人打擾的寶貴時間。”“在我使用反轉劑轉換人格後,你們兩個人每次都這樣嗎?”“對啊,在他消失時,我也會離開畫室,所以我一直以為不可能見到你。”說完,她抱起纖細的雙臂,打量著神樂的臉,“但是太奇怪了,為什麼今天是你?為什麼不是他呢?”“我還想問這個問題呢,我吸了兩支反轉劑,卻完全沒有任何變化,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完,他搖了搖頭,“即使問你,你也不可能知道。”“我以為可以見到他,所以才會來這裡。”“關於這件事,我也想問你。你為什麼會來這裡?為什麼覺得會見到他?你應該不知道我使用了反轉劑吧?”鈴蘭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我必須要向你解釋嗎?”“我很想了解。”“說實話,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聽到了呼喚。”“呼喚?”“他呼喚我。”鈴蘭說,“隆會呼喚我,呼喚我的心靈。我感應到之後,就會去他指定的地方,於是就會見到他。”“難以相信,簡直就像是心電感應。”“不行嗎?現代科學已經證明,的確有心電感應這件事,你不願意接受嗎?”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我記得隆曾經說,神樂隻相信計量機和計算機認同的東西,還說你的生活方式很不方便。”神樂抱著雙臂,注視著鈴蘭的臉,想要分辨她是真的在說心電感應的事,還是隻是玩弄他而已。但是,她仍然保持著笑容,似乎不想被他看透心思。神樂甚至無法分辨出那是彆有用心的笑,還是發自內心地樂在其中。“所以,你是因為聽到他的呼喚才來到這裡嗎?”“當然啊,所以覺得他不在這裡很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呼喚你?”“我無法用語言解釋,心電感應就是這麼一回事。”神樂抓著頭。眼前這個女生掌握了重大的關鍵,他卻無法問出任何有用的信息。“隆在畫畫時,你也在旁邊,對嗎?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要畫畫?”“有啊,他說是在解放靈魂。”“是噢,還真酷啊。”“他似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存在,關鍵好像就隱藏在他的畫中。”“存在?關鍵?他的畫中隱藏了雙重人格的秘密嗎?”“他說,隻要神樂發現了關鍵,就可以解開所有的謎。但他也說,你應該不可能發現。你好像不了解他的畫有什麼意義。”“哪一幅畫?他不是畫了很多嗎?”“他畫的是看不到的東西。比方說,你不是知道他畫了很多手嗎?”“手的畫嗎?我知道啊,而且的確不了解其中的意義。”“那是你看到,卻也看不見的東西,所以才會搞不懂其中的意義。”神樂將右手握成拳頭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簡直就像是禪語問答,你說話為什麼要這麼拐彎抹角,不能直截了當嗎?”鈴蘭露出悲傷的眼神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無法進一步說明。關於這個問題,你隻能靠自己解決,否則就無法擺脫詛咒。”“繼心電感應之後,又是詛咒嗎?和你說話會頭痛。”“那就不要說了?”“不行,我還想問關於他的事。不瞞你說,我寫了封信給他,但因為反轉劑無法發揮功效,所以我正感到傷腦筋,我希望你代替他告訴我。”“好啊,隻要我能回答。”“你一定能夠回答。因為你直到最後都和他在一起,請你告訴我他當時的情況。”“情況?和平時沒什麼不一樣啊。那天,他按照之前的約定為我作畫。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當繪畫的模特兒,所以有點兒害羞,但還是覺得很高興。他打量我的眼神很溫柔,就讓我的心也感到溫暖了。”“他在畫畫時說了什麼?”“說了很多啊,一些陌生國家的事。”“陌生國家?”“隻存在於他腦海中的國家,沒有歧視,也沒有戰爭,更沒有犯罪。人們對大自然充滿敬意,大家攜手一起生活。雖然沒有文明的利器,卻具備了更勝於文明利器的智慧。”“那是繪本中的世界。”聽到神樂的感想,鈴蘭露出寂寞的微笑。“他曾經說,神樂一定覺得那是天方夜譚,但對隆來說,目前的現實才不真實,也很納悶為什麼大家喜歡這種好像科幻般的世界。他說,他也不喜歡你的工作。”“所以呢?他說想要破壞這個世界嗎?”鈴蘭收起了笑容,露出了嚴肅的眼神。“他不會有這種激進的想法,隻是感到難過而已。”神樂把視線移開後,再度看著她。“他一直都在畫畫嗎?沒有做其他事嗎?比方說,他有沒有離開房間?”“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他想要一直在那個房間畫畫,沒有其他想做的事。你應該也知道這一點。”“你什麼時候離開的?你剛才說,在他的意識消失之前,你都會和他在一起,那天也一樣嗎?”“是啊,看到他靜靜地閉上眼睛,然後陷入沉睡之後,我才離開那個房間。”“那時候是幾點?”鈴蘭露出思考的樣子,然後微微攤開雙手,似乎表示投降。“我不知道時間,因為我沒有手表。”“手機呢?”“沒有,因為我不想被網絡束縛。”“你竟然能夠在現代社會中生存。”“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大家都有問題。”神樂看著鈴蘭一派輕鬆地說話,不由得陷入了思考。雖然不知道她有沒有說謊,假設她說的是實話,也無法斷言隆和命案無關。也許隆隻是假裝睡著,在她離開房間後又醒來,去了蓼科兄妹的房間。“隆有沒有提過蓼科兄妹的事?”神樂問鈴蘭。“哪方麵?”“任何事都無妨,你剛才不是說,隆不喜歡我的工作嗎?所以他是不是也不喜歡蓼科兄妹?”鈴蘭把右手放在臉頰上。“他們隻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而已,隆對這件事應該不會感到不高興,因為熱愛數學和計算機並不是壞事,重要的是如何使用,不是嗎?”“所以,我們的使用方法錯了嗎?”“不知道,”她撥起了長發,“我認為你應該自己思考這個問題。”神樂感到心浮氣躁,他站了起來,低頭看著鈴蘭。“你說話很自以為是啊,你到底是誰?你看起來像高中生,到底從哪裡來的?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神樂努力讓聲音充滿威嚴,但鈴蘭絲毫不感到害怕。她仍然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一臉納悶地抬頭看著神樂。神樂正想繼續靠近她時,他的手機響了。“有電話。”鈴蘭說。“我知道。”神樂走向計算機桌,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電話是誌賀打來的。他背對著鈴蘭接起了電話。“喂?我是神樂。”“我是誌賀,現在方便說話嗎?”“沒問題。”“我聽白鳥說了,係統好像出了狀況。”“是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怎麼會這樣?如果是初期,還情有可原,最近幾乎沒有發生問題啊。”“可能是因為數據增加,對某個部分造成了負擔。總之,我明天會儘全力進行調整。”“關於這件事,你似乎也拒絕了白鳥提出的要求,她很想協助你解決問題。”“我想靠自己查明原因。”“不要凡事都想自己搞定,她不是客人,必須成為你的理想搭檔。而且係統必須趕快恢複正常,這是很好的機會,讓她協助你,這是我的命令。”“……好吧。”“明天的會議上,我會妥善加以說明,雖然可能會被數落幾句。”“對不起,那就麻煩你了。”掛上電話後,神樂咬著嘴唇。白鳥裡沙果然馬上就向誌賀報告了。不能讓她協助檢查係統,一旦這麼做,就會發現係統並沒有任何異狀。隻有查明自己的頭發為什麼會出現在蓼科早樹的衣服上,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而那件事隻有隆清楚。“關於剛才的事……”神樂轉過頭。鈴蘭不見了。神樂慌忙在室內尋找,但他住的是套房,既然在浴室和衛生間都不見她的人影,就代表她已經離開了。神樂打開玄關的門走了出去,搭電梯來到一樓,快步穿過大廳。但是,即使來到馬路上,也不見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