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尋找法官未遇(1 / 1)

1933年10月7日星期六下午,阿塔納西奧·薩爾梅龍大夫邊戴帽子,邊從區刑事法庭首席法官馬裡亞諾·費亞約斯·希爾博士家的大門出來。一抬頭,遠遠望見自己的老師達比希雷大夫站在對麵的邊道上,正要穿過馬路。顯然,他也是要到法官家裡去。可是,一看見自己的學生就胡亂裹住披風,慌慌張張地退了回去,急匆匆地朝來路走去。薩爾梅龍大夫微微一笑,緊走幾步,趕了上來。自從上星期二晚上為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舉行葬禮後在科斯梅·曼索的後店裡談話以來,他們一直沒見過麵。現在,邂逅相遇,良機不可錯過,該敞開來談一談了。“他不在,到他在紹塞的莊園去了。”薩爾梅龍大夫抓住老師的胳膊肘說。“多咱回來?”達比希雷大夫停住腳步,扶了扶夾鼻眼鏡,忐忑不安地看了看他的學生。“星期一,乘早晨7點鐘的火車。您要回診所去?我陪您一塊走。”薩爾梅龍大夫拉住老大夫的胳膊,陪他走過兩個街區,來到位於皇家大街上的達比希雷大夫的診所。在此,有必要把記載往事的日曆倒翻過幾頁:在為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舉行葬禮後的第二天,達比希雷大夫一改往日的習慣,清晨沒用煮沸的迷迭香葉水沐浴,早早地就趕到醫院去了。他盼著在查房前遇到薩爾梅龍大夫。但是,在走廊、在會客室都沒有看見他,於是坐在會客室的凳子上裝著翻閱幾份病曆,等了好長時間。將近8點鐘,他回到診所,一想到自己的學生有意回避,不免感到心煩意亂。但是,更讓他心煩的是頭天晚上丟在寫字台上的夾著藥棉的鑷子消失不見了。他出去找特奧多西奧,看見他正在院子儘頭處用涮拖把的臟水澆花呐。一見老大夫怒氣衝衝地責怪他,小夥子嚇得連忙用手勢告訴他,按照他平時的吩咐,凡是放在外麵的器械,一律要及時清洗消毒,他已經把鑷子清洗,消毒後,放回到玻璃櫃裡放鑷子的地方。鑷子上的藥棉連同其他用過的外敷藥、臟紗布和繃帶一起扔進廁所了。剩下的隻有盛奎寧丸的藥盒了,裡麵還有老大夫配製的兩粒藥。為了不再發生意外,他把藥盒鎖在寫字台的一個抽屜裡。但是,那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忘不了頭天晚上他和他的同事在爭論當中對方的斬釘截鐵的斷語。當時,他認為對方又在犯傻,可現在他覺得還是他的學生聰明,隻有一粒藥丸裡有毒藥。這樣一來,找法官就毫無意義了。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孔特雷拉斯家沒再叫他去看病,可他心裡還是難以平靜下來。至少,還沒有潛伏的凶手利用他配製的藥物又去殺人。薩爾梅龍大夫也沒再來,他樂得不再去想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星期五上午,他到幾位病人家裡去巡診。為了心情更平定一些,他把馬車趕到孔特雷拉斯家門前,借口和過去一樣下車看望看望他們。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登門拜訪又讓他緊張起來。因此,星期六下午,還是趕往法官家裡,把盛藥丸的藥盒放在上衣口袋裡。看樣子,他的命運注定要落入這位無處不在的薩爾梅龍大夫的掌握之中了。前麵的事交代清楚了,咱們再回頭來看看他們師生二人。他們走到皇家大街的儘頭,正碰上達比希雷大夫的馬車輕快地奔跑過來。車篷敞開著,小啞巴特奧多西奧駕著車,帶著那幾隻阿爾薩斯狗出來兜風,每逢星期六下午都要出來一次。老大夫把帽子揮來揮去,向狗致意。那群狗洋洋得意地坐在後車廂的車板上和座位上,根本不予理睬。進門後,達比希雷大夫請他的學生到餐廳去。老大夫不大喜歡喝烈性酒,可他知道薩爾梅龍大夫每逢周末都要痛飲一番,於是從酒櫃裡取出兩隻高腳杯和不久前一位馬爾帕西略的病人贈送的用厚葉貝森尼木泡的甘蔗酒。隨後,又到多日無人過問的廚房裡找來點兒鹽和一把餐刀。最後,走到窗前,伸手抓住樹枝,從上麵剪下幾個檸檬。“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告訴您,老師。”薩爾梅龍大夫急不可耐地切開檸檬,果汁濺到眼裡,他皺了皺眉頭。“讓我先說。”達比希雷大夫為他的學生和他自己往截角形的酒杯裡各斟上一杯酒,瓶底上的混濁物是厚葉貝森尼木,瓶子一晃蕩,攪起一團濃霧,“我要告訴您更多的事情。”“我知道,昨兒個您到孔特雷拉斯家去了。還碰上了塞貢多·巴雷拉大夫。”薩爾梅龍大夫笑眯眯地用刀指著他說。“噢,您又當上間諜啦,我的同行?”達比希雷大夫也微微一笑,把用玉米芯做的瓶塞塞在瓶口上。“我這兒的是第一手材料,那件不愉快的事是他今兒個上午在手術室裡親口告訴我的。”薩爾梅龍大夫把餐刀放在一邊,就像把手術刀放在器械台上一樣。“壓根兒沒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達比希雷大夫把雙手伸向前方,掌心對著他的學生,“再又一說,我的病人什麼時候想換大夫,就什麼時候換。我沒有捆住他們的手腳。”薩爾梅龍大夫差點兒笑出來,可他趕快忍住了。老大夫確實感到痛心,他不想再惹他生氣。說到這兒,還得回過頭來看看,讓讀者知道達比希雷大夫故意到孔特雷拉斯家進行禮節性拜訪的情況:星期五上午,接近11點鐘,達比希雷大夫和往常一樣像熟人似的一直走到孔特雷拉斯家的走廊。這當兒,堂娜·芙洛拉急忙迎出來,好像要擋住他的去路。她十分親切地給老大夫讓座,吩咐下人拿冷飲。儘管她和平時一樣彬彬有禮,但是,卻掩飾不住她的尷尬神情。老大夫本想問一問全家人的健康狀況,這是他此來的目的。話還沒出口,就聽到最後一間臥室的虛掩的門後麵傳來咳嗽聲。他曾經在那間臥室裡給瑪爾塔·赫雷斯看過病。奧利韋裡奧·卡斯塔涅達坐在餐桌儘頭,非常敏捷地打著字,根本沒打算站起來,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致意。“堂娜·芙洛拉對我解釋說,那間屋子歸堂·卡門和卡斯塔涅達住,說話的聲音顯得非常緊張。”達比希雷大夫小心翼翼地把滿滿一杯酒挪到跟前,“瑪麗婭·德爾·碧拉爾搬過去,跟她一起住。”“借此擺脫掉邪念,主意真高明。祝您健康,老師。”薩爾梅龍大夫一口把酒喝光。“您想想看,她為什麼那麼緊張?”達比希雷大夫聳了聳肩,為了強調對她的蔑視,他的動作特彆慢,“巴雷拉大夫也在那兒。這工夫兒,巴雷拉大夫手提藥箱,出現在臥室門口,走到卡斯塔涅達那邊,站下來同他聊起來了。”“您有沒有過去問候問候巴雷拉大夫?”薩爾梅龍大夫又斟上一杯酒,把酒杯貼在唇邊上。“少說廢話,彆浪費時間了,我的同行。”達比希雷大夫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胡須,繃起了臉,“咱們還是談談事情最敏感的部分吧。堂·卡門開始每天傍晚發燒,他姐姐瑪麗婭決定出錢請巴雷拉大夫。堂·卡門不願意,可他姐姐硬是把醫生請來了,堂娜·芙洛拉就說到這裡。”“我知道,是瘧疾。”薩爾梅龍大夫猛地喝進一口酒,把眼睛擠在了一起,“還得準備對付又一個惡性熱病病人。”幾年來,由於職業上的競爭,達比希雷大夫和巴雷拉大夫這兩位同行處在對立的狀態,見麵從來不打招呼,薩爾梅龍大夫對此一清二楚。塞貢多·巴雷拉大夫趾高氣揚地從對手身邊走過,對他根本不屑一顧。為了不停住腳步,也沒跟堂娜·芙洛拉告辭。在醫學行業中,達比希雷大夫主要受巴雷拉大夫的中傷,而這次巴雷拉大夫居然被請來取代他的家庭醫生的位置。這件事雖然傷害了達比希雷大夫,但是,當他發現堂娜·芙洛拉要向他道歉時,還是製止了她。“您很容易理解,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立即離開她家。”達比希雷大夫驕傲地抬起下巴,“但是,女仆拿來了冷飲,我不能掃夫人的興。雖說這杯飲料像膽汁一樣苦,我還是靜靜地喝了下去。”“我不想火上澆油,老師。”薩爾梅龍大夫用手背揩乾了嘴,“但是,情況很嚴重啊,我什麼也不想瞞著您:巴雷拉大夫挖走了您的一位病人,感到非常得意,尤其是像堂·卡門·孔特雷拉斯這樣有身份的病人。”“您看這種人夠多小氣。”老大夫笑了笑,眼神裡充滿苦澀。“甭答理他。我說情況嚴重,是因為說服他改變處方可不大容易。”薩爾梅龍大夫把鹽撒在半個檸檬上,又把檸檬放到嘴裡,“因此,我要冒昧地告訴您,我們究竟懷疑什麼。”“改變處方?為什麼?”達比希雷大夫吃驚地跳了起來。“您不會說您不知道巴雷拉大夫最後開了什麼處方吧。”薩爾梅龍大夫又從酒瓶裡斟出一杯酒,他非常小心,免得灑在外麵,“您不就是為了這個才去找法官的嗎?”“不,我是另有原因,待會兒再說。”達比希雷大夫矢口否認,顯出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他給病人開了什麼藥?”“奎寧和安替比林藥丸,和您給瑪蒂爾德·孔特雷拉斯開的藥一樣。給瑪爾塔·卡斯塔涅達的也是這些藥。”薩爾梅龍大夫凝視著瓶裡的厚葉貝森尼木沉到瓶底。“開了多少粒?”達比希雷大夫往前探了探身子,兩手攤在桌子上,護住杯子,不讓酒灑出來。這杯酒他還一口沒喝呐。“每天9粒,吃15天。大概從昨兒個起就開始吃了。”薩爾梅龍大夫猶疑了一下,仿佛很難開口,他又給自己斟上一杯。“所有這些細節,是巴雷拉大夫主動說的,還是您打聽出來的?”達比希雷大夫惴惴不安地用攤開的兩手來回胡嚕桌麵兒。“是他主動說的。我不是告訴您了嗎?能有這麼一位病人,他很得意。”薩爾梅龍大夫閉上眼睛,一仰脖又喝了一杯,“他把臨床檢查的每一個步驟都對我講了。就像小孩子弄到了個新玩具似的。”“這叫什麼事兒。這家夥什麼事都乾得出來。”達比希雷大夫舉起酒杯,隻是沾了沾嘴唇。“您是指巴雷拉大夫?”薩爾梅龍大夫用力搓了搓泛紅的臉,激動地解開領扣兒,鬆了鬆領帶。“彆瞎說。我說的是奧利韋裡奧·卡斯塔涅達。”達比希雷大夫撇了撇嘴,責怪他說,“您把什麼事都當成兒戲。我剛才說我相信這家夥什麼事都乾得出來,那是因為他親口對我說過。”“您跟卡斯塔涅達談過話?”薩爾梅龍大夫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瓶裡的酒下去四分之一了。“是卡斯塔涅達找我的。”達比希雷大夫悄悄地把酒瓶挪過來,不讓他的學生夠著,“他走到堂娜·芙洛拉身邊,說是要去取藥,我也趁機告辭。我們一起朝門口走去。他突然拉住我胳膊,把我拉到客廳的一角,好像要吐露什麼機密似的。”“什麼機密大事?”薩爾梅龍大夫敞開懷,大聲喘著粗氣,用前襟扇著風。“他說他對眼前發生的事感到非常遺憾,他一點兒也不待見巴雷拉大夫,堂娜·芙洛拉也不待見他。”達比希雷大夫使勁蓋上瓶塞,那樣子就像永遠不再打開了,“這是堂·卡門家裡人乾的事,他們什麼事都往裡摻和,治病的事也插手,生意上的事也插手。”“他很善於保護自己的利益。”薩爾梅龍大夫猛然抓過酒瓶,可又把酒瓶放下,“說起話來像是老板,像是老爺。”“他舉了自來水公司簽合同的例子。”達比希雷大夫兩眼盯著酒瓶,沒敢搶回來,“他抱怨說,眼下大家都想發表意見,都把鼻子伸過來要把他作為堂·卡門的律師和顧問好不容易做好的事全部翻個個兒。”“他乾嗎編造這麼多瞎話兒呢?”薩爾梅龍大夫拔開瓶塞兒,偷偷地聞了聞,“您又不是這樁生意的合夥人。”“最後,他想求我辦一件事。”達比希雷大夫用手指叩擊桌子,兩眼故意不看手指的動作,“因為堂娜·芙洛拉不敢去做。”“求您辦什麼事?”薩爾梅龍大夫趁老大夫沒注意,連忙又斟上一杯。“他求我再給堂·卡門檢查一下身體。這樣兒堂娜·芙洛拉就放心了。”達比希雷大夫用輕蔑的口氣擠出這幾句話。“您呢,您去了嗎?”薩爾梅龍大夫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起酒來。“絕對不去!您把我當成什麼人啦?我不要尊嚴啦?”達比希雷大夫一揮手,不小心碰了夾鼻眼鏡,眼鏡從鼻子上滑落下來,“我回答他說,謝謝他的信任,可我有急事要辦。他還是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角落裡推。他朝四下裡看了看,說話的聲音更低了。”薩爾梅龍大夫斜靠在椅子上,緊張地眨巴著眼睛。達比希雷大夫弄不清他這副表情是表示他對話題感興趣呢,還是酒喝得太多了。“他說,這不是生理問題,而是心理問題。”達比希雷大夫對著光線檢查了一下夾鼻眼鏡的鏡片,把眼鏡又戴上,“據他說,堂·卡門的精神萎靡不振,絕望情緒達到了危險的地步。”“絕望到危險的地步?”薩爾梅龍大夫兩眼半睜半閉,舌頭幾乎回不過彎兒來。“現在他們倆睡在一起,卡斯塔涅達看他過一會兒就起來一趟,在黑乎乎的走廊裡走來走去。”達比希雷大夫欠了欠身子,把酒瓶推到桌子一頭兒,“昨天晚上,看見他沒回來,就出去找他。隻見他躺在瑪蒂爾德的床上抽抽搭搭地哭,那間屋子現在空著。”“自殺。”薩爾梅龍大夫閉上雙眼,一下一下地直磕頭,“來一場假自殺,罪犯不在現場。”“瞧見了吧,所以我認為不能再等了,必須把我的疑惑報告當局。”達比希雷大夫顫抖了一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您瞧啊,老師,他給我們編織了一件多麼精細的錦袍啊。”薩爾梅龍大夫睜不開眼了,說話斷斷續續的,“又出了一個瘧疾病人。還是服用藥丸,其中一粒肯定又放上了馬錢子堿。一切準備就緒,單等著再來一個惡性熱病的犧牲品了。”“那怎麼辦?為什麼要自殺?”達比希雷大夫抬高嗓門兒,好把他的學生從昏睡中叫醒。“甭管懷疑什麼,自殺的場麵已準備定了。”薩爾梅龍大夫極力想睜開眼,可就是睜不開,“父親為女兒的死精神崩潰了,隻好服毒自殺。”“就算是吧,不過您得承認,這次可不完全是卡斯塔涅達的功勞。”達比希雷大夫拿起餐刀,故意把餐刀掉在鹽罐上,“堂·卡門的姐姐摻和進來了,拱手給他送上一次機會。”“您弄錯了,老師。”薩爾梅龍大夫聽到刀子響,似乎終於醒過來了,兩隻眼首先盯在酒瓶上。“我弄錯了?”達比希雷大夫從夾鼻眼鏡上方看著他。“以堂·卡門的姐姐的名義去找巴雷拉大夫的正是卡斯塔涅達本人。”薩爾梅龍大夫伸了伸胳膊,仿佛要打哈欠,順手把酒瓶挪到胸前,“是他親自拎著藥箱把巴雷拉大夫帶進家的。”“那麼,當姐姐的不知道嗎?”達比希雷大夫吃了一驚,一則因為薩爾梅龍大夫斟酒時把好多酒灑在外邊,二則因為聽到薩爾梅龍大夫這幾句話。“知道,她當然知道。”薩爾梅龍大夫抓住酒瓶,還想倒滿酒杯,“是卡斯塔涅達對她說病情嚴重,並且建議去找巴雷拉大夫。”“為什麼要找巴雷拉大夫呢?”達比希雷大夫看見他的學生不肯放下酒瓶,有些生氣。不過,還是客客氣氣地把瓶子拿過來,親自給他斟上酒。“他把您推開,為的是開出處方的不隻一個人。這樣一來,更容易切斷線索。”薩爾梅龍大夫正經八擺地舉起酒杯,向老大夫敬酒。“可是……他又求我去看看病人啊。要是我同意去呢?”達比希雷大夫站起身來,蓋上瓶蓋兒,把酒瓶放回酒櫃。“他很清楚,您絕不會同意,老師。”薩爾梅龍大夫笨拙地擺了擺頭,看著達比希雷大夫拿走酒瓶覺得很有意思,“他知道您和巴雷拉大夫不和,故意給您出難題。碰上這種事,隨便哪個狡猾的家夥也會把自己遮起來。”“就算是吧,可他沒有把握一定會開奎寧丸啊。巴雷拉大夫可能會開某種成藥呀。”達比希雷大夫關好酒櫃門上的插銷。“您又弄錯了,老師。”薩爾梅龍大夫瞄了對方一眼,他那蒙朧的醉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又憐憫又親切的目光,“他親自說服巴雷拉大夫,這次治療要用原來的藥方,藥要自己配製,不用成藥。”“他要巴雷拉大夫配製藥丸?”達比希雷大夫急步回到桌前。“他沒去藥店,而是直接去到巴雷拉大夫的診所。”薩爾梅龍大夫懶懶散散地說,“他說服了巴雷拉大夫,看著他配藥,讚不絕口地說他調劑各種藥品的時候用量如何如何精確。您的朋友巴雷拉大夫受寵若驚,比平時乾得更加賣力。”“可憐的傻瓜,”達比希雷大夫本想表示一下同情,可卻嚇得聲音不住發顫,“像小鳥兒一樣落入了他的羅網。”“什麼問題我都解決了,用不著擔心。”薩爾梅龍大夫的舌頭越來越大,嘴裡都要盛不下了。“解決了?怎麼解決的?”達比希雷大夫扶著桌子,目不轉睛地瞅著他的學生,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我把這些事全都報告給奧蒂斯上尉了。他會派人對孔特雷拉斯家進行嚴密監視。”薩爾梅龍大夫無緣無故地大笑起來,好像乾了一件淘氣的事,“我答應他天天在大都旅館的酒館裡值班。”“您都說了些什麼呀?”達比希雷大夫猛然站起來,繞過桌子來到他麵前。“是的,派特務秘密監視。一有動靜我就第一個帶著這個導管衝過去。”薩爾梅龍大夫拍了拍上衣裡麵的口袋,“從死者身上提取胃液。”“簡直是胡說八道。”達比希雷大夫抓住他的肩膀不住搖晃,“讓大兵來阻止犯罪,您是怎麼想出來的?”“這不是胡說,老師。而是一項計劃。查爾斯·勞頓就是這樣被抓住的。難道您不記得了嗎?”薩爾梅龍大夫又笑了起來,用舌頭艱難地舔著嘴唇。他想站起來,但是,腦袋卻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既然您已經和國民警衛隊商量好了,乾嗎還要找法官?”達比希雷大夫氣得頭昏眼花,轉身走開了。“因為我和奧利韋裡奧·卡斯塔涅達一樣,老師,不會一條路走到黑。”薩爾梅龍大夫似乎對自己的大笑感到很開心。達比希雷大夫返身走了回來。他想說點兒什麼,可發現他的學生已經舒舒服服地打起呼嚕了,下巴上沒有刮乾淨的灰白胡子碴兒靠在胸前。“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胡話!”達比希雷大夫泄了氣,朝四下裡瞅了瞅,似乎在尋求支持,“連電影裡的偵探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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