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已經探聽清楚了。”
“典農校尉陳登出城後,往小沛劉豫州所在而去了!”
徐州州治,郯縣。
陶謙虛弱地躺在床榻上,聽到耳旁傳來親信的聲音,這才微微抬起眼皮、睜開雙眼。
“劉豫州?劉備嗎...”
“嗬!下邳陳氏倒是做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陶謙呢喃著陷入沉思,聲音聽起來無悲無喜。
身旁的親信再次開口,語氣中蘊藏殺意。
“使君,需要警告一下他們嗎?”
“警告?嗬...不用了,沒這個必要,老夫終歸是老了啊!”
陶謙渾濁的眼中浮現出對年輕時的緬懷。
哪怕他再年輕十歲,也不會容忍下邳陳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這種小動作!
時間回到數個時辰之前,陳登前來探視陶謙的病情。
陶謙是因為憂慮曹操再伐徐州而病倒,這一點州中官吏儘知。
而陳登的探視,
除了探視陶謙的病情外,還是來為陶謙分憂的。
陳登有言:他有一計可為陶謙分憂,隻要陶謙同意與袁紹緩和關係,就不用再為曹操的威脅感到擔憂。
但這一計是否可行,陳登表示隻有先試一下再說。
於是,
待陶謙同意後,陳登出了郯縣轉頭就去找劉備了。
而正所謂人老成精!
陶謙很快就想通其中關節,下邳陳氏這是打算在他死之前提前下注啊!
然而他明知道這是陳氏的謀劃,以他現在的情況卻也無可奈何!
首先是陶謙的身體狀況,一甲子有餘的年紀,並且身體有恙,能否挺過這個冬天都難說;
其次子嗣無能,無法繼承徐州這片基業,強行繼承反倒會引來殺身之禍;
最後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對徐州的控製力。
陶謙是丹陽人,丹陽屬揚州。
自上任刺史以來陶謙始終無法完全掌控徐州,因為州中的本土士人與他貌合神離。
趙昱、張昭,兩人都是徐州名士。
陶謙征辟趙昱,趙昱不就,最後是陶謙拿刑罰威脅,趙昱才被迫赴任。
陶謙舉薦張昭為茂才,張昭拒絕,陶謙以為張昭輕視他,直接把張昭下獄監禁。
而陶謙之所以敢這麼做,除了本身性情之外,更重要的是有實力。
丹陽精兵在手,這是陶謙自己的實力,手下還有張闓、笮融之流,合作對象是臧霸、闕宣之輩。
再來看看這些都是些什麼人?
張闓,心性不純;笮融,殘暴佛魔;臧霸,泰山賊出身;闕宣,叛亂天子、陶謙黑手套。
士族本就排外,不管陶謙是主動還是被迫任用這些人,至少與徐州士族的利益尿不到一個壺裡。
不知過了多久,
病榻上,陶謙再次開口了。
“給劉備傳信吧!召他前來郯縣,就說我有一事與他相商。”
陶謙說完,又閉上眼睛,像是認命一般。
儘管非常不甘心!
但倘若他死之後,無論是對州中士人還是對他的子嗣來說,劉備的確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那麼不如在這事情落定之前,成人之美,也能讓劉備承他一段恩情!
......
接著,
劉備表袁譚為青州刺史,又前往郯縣會晤陶謙,然後相安無事的出來。
哪怕談話內容未公布,這一過程依舊引發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身在局中,商賈傳家的麋家最先摸清其中門道。
家主麋竺對麋芳慨歎道:“二弟,這徐州的天要變了啊,咱們麋家與張昊的生意恐怕是做不成了!”
麋芳不解,反問道:“大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哪怕陶使君死後,劉備上任徐州牧又怎會影響到咱們與張昊之間的生意?”
“咱們麋家現在跟劉備可是有交情的,他劉備不會行那兔死狗烹之舉吧?”
麋竺笑著搖了搖頭,慢慢放下手中杯盞,解釋著道:“可問題就出在這裡麵!”
“你以為陳登去找劉備是代表他自己?”
“陳登背後站著的是其父陳珪,陳珪代表的是下邳陳氏,也是徐州士族中最頂尖兒的那一撮!”
“如今劉備再表袁譚為青州刺史,這是要與袁紹搭上關係,袁紹又是什麼出身?”
“汝南袁氏在整個天下都屬於士族中最頂尖的之一,徐州光一個陳氏說了還不算,隻有得到袁紹的支持劉備才能穩坐這徐州牧一職!”
“可如今袁紹與張昊敵對,劉備得了袁紹支持,你以為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大大方方的與張昊通商嗎?”
“甚至你以為的大大方方,也不過是陶使君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糜芳聽完,目瞪口呆地看向麋竺。
待捋清其中關係後,麋芳一臉心疼,結巴著道:
“那那那...如此說來,讓劉備坐上這州牧一職還對我們麋家不利咯!”
“大兄,你可得想個辦法,咱們與張昊之間的生意,其中利益你也是清楚的!”
麋竺沉吟片刻,思量一陣後最終長歎一口氣。
“辦法倒是有兩個,但都不是什麼好辦法!”
“劉備上位,咱們麋家與張昊之間的商路必定斷絕,若此時與劉備聯姻,倒能更近一步,可劉備已娶甘氏,小妹再嫁於劉備,所得利益與商賈之道不符。”
“至於另一個辦法...”
說到這裡,麋竺看向麋芳,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二弟,下邳陳氏可迎劉備,咱們麋家難道就不能迎袁氏嗎?”
“可這般行事,稍有不慎便是族滅,你敢嗎?”
麋芳‘咕嘟’一聲,被麋竺這話嚇著了。
“大兄你什麼意思?還有袁氏是哪個袁?”
“當然是...袁術的那個袁!”
麋竺說完,糜芳愣住,遲疑一陣後試探道:
“袁術?其實...袁術也不是不行?”
“聽說袁術現在在揚州大有再起之勢,若能再添一州,應當能拒曹操於徐州之外。”
麋芳說完,或許自己都沒有多少信心,於是又補充一句。
“額...至少不會輕敗的吧...”
然而麋竺這時卻沒好氣地說道:
“袁術能不能守住徐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們麋家真這麼做一定會與劉備和下邳陳氏交惡。”
“況且你難道忘了前任揚州牧姓什麼了嗎?”
前任揚州牧是陳瑀,現任下邳陳氏家主陳珪是陳瑀從兄,且陳珪與袁術從小就有交情。
隻是...
袁術被曹操趕到壽春時,陳瑀拒絕接納袁術。
之後袁術又以陳珪嫡次子陳應為人質,威脅陳珪投靠,陳珪依舊不同意。
由此,袁術與下邳陳氏算是徹底交惡。
麋竺接著道:“好了,與張昊的商路斷了就斷了吧,不過在斷之前向張昊說明緣由,讓其做好準備,也算是結一個善緣。”
“至於劉備,從長計議吧,倘若真能讓我們麋家更進一步,聯姻也不是不可以!”
麋竺將話題敲定,房門外同時也有一陣香風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