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張昊揉著昏沉的腦袋從床榻上醒來。
昨晚在飯局上與管亥的初次交鋒,讓彼此心裡都有了個底。
張昊心知,
自己目前的實力與管亥並不對等,要想把對方綁定到自己的賊船上必須來點狠招。
更何況己方叛軍現在是三線作戰,幽州、冀州、青州。
塌頓此番帶來的烏桓騎兵並不算多,隻有萬騎。
以防青州方麵的官員有所動作,留給張昊的時間不多了。
張昊起床,
用過早膳後在黃巾小嘍囉的引路下徑直找到管亥。
“管渠帥,大家都是敞亮人,乾的都是掉腦袋的事兒,就不要玩些虛頭巴腦的小把戲了,咱們直接談條件吧!”
“哦?不知遼東王想要談些什...嘶~燙死老子了!”
管亥本想裝個有逼格的人,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掌握主動權,結果茶水太燙瞬間破防。
張昊正色道: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自中平元年大賢良師起義以來,天下反漢之勢勢不可擋,宛若大河決堤,一瀉千裡;又似星星之火,欲將燎原!”
“然天下生亂,卻還未大亂!”
“我欲取遼東之地留作後路,奈何兵微將寡,若渠帥願助我一臂之力,封侯拜將且不提,他日天下黃巾之中,渠帥當為大賢良師之後第一人!”
張昊的話通俗來說就是,
我,遼東王,缺錢招兵,V我50打天下,事成之後封侯。
然而管亥可不會這麼容易頭腦一熱,吃下大餅,納頭就拜。
能當一方黃巾的渠帥,他當然有自己的考慮:
“遼東王倒是一手好打算,但在我看來未免是空口大話罷了!”
“漢廷勢大,我管亥比不了大賢良師,在這青州地界尚隻能尋一山頭廝混。”
“遼東王是少年郎,然少年郎未免太氣盛了,不說其他,單說我管亥憑什麼要助你?”
“你我之間,若論當前實力,合兵一處後為何不是以我為主?”
“再者如今黃巾勢微,入不得朝廷法眼,反倒你們和西涼那邊才是朝廷的大敵,我若加入了你們,一旦大軍戰敗,這與把頭伸給朝廷砍又有什麼區彆?”
對於管亥的反應,張昊早有所料。
“少年郎不氣盛那還叫少年郎嗎?”
“正是因為太惹朝廷關注,我這才選擇了遼東之地作為後路!”
“至於為何以我為主?”
“在下不才,敢問渠帥可有把握接過大賢良師的反漢大旗?若渠帥沒有把握,又為何不能以我為主呢?”
在張昊的打算裡,等他占了遼東之後就猥瑣發育。
隻需要苟兩年,苟到董肥肥進京就一切撥雲見日了。
管亥聞言,
突然嗔笑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情緒有些低落。
“你有把握?哈哈哈~~~”
“大賢良師都敗了,我們百萬黃巾都敗了,你有把握,你憑什麼有把握?!”
“當然是...”
張昊正欲接話,管亥的聲音卻漸漸高昂了起來。
“我們黃巾就是一群如同螻蟻一般的賤民。”
“朝廷不在乎我們,徭役、賦稅,索求無度;郡中豪族欺良壓善,無人做主,他們官官勾結,官官相護!”
“我們想活,可他們不讓我們活!戰場之上殺良冒功,屠戮無辜,數十萬黃巾授首,被築京觀!”
“我等加入黃巾,符水能不能治病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跟著大賢良師我們就能活,可是...”
“可是大賢良師敗了,敗了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可特娘的蒼天根本就沒死,沒死!!!”
管亥說著吼著就哭了,眼裡閃爍著淚花。
很難想象一個三十左右的壯漢就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張昊沒有說話,沉默了。
對於張角,他沒見過不好判斷。
曆史書太小,裝不下一個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張角造反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真為了天下百姓,他也不知道。
但他承認,他自己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為了,
活...以及更好的活...
畢竟死過一次的人要麼不怕死,要麼更怕死,他屬於後者。
相比穿越,他情願相信這是一場沉浸式的遊戲劇本來麻痹自己。
但這一刻,
張昊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握住,狠狠地顫動了一下。
仔細回想起來,穿越之後所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感覺如此鮮活。
屋子裡短暫陷入到了一種不可言說的氛圍。
......
過了一會兒,
管亥穩定住了自身情緒,接著說道:
“好,遼東王,就算我們暫且不論誰主誰次。”
“據我所知,遼東乃苦寒之地,人煙稀少,敢問遼東王,若占據遼東之後你拿什麼守?”
張昊囁嚅了幾下嘴角,略微有些底氣不足地回道:
“遼東地處偏遠,遠離中原,沿途進軍艱難,隻要發展良政,廣納青、幽之地的流民,以異族為爪牙,朝廷大軍想要攻伐我等並不容易!”
“至於朝廷會不會給我們時間發展?”
“漢室衰頹,年年叛亂、年年平叛,朝廷大軍兵鋒已疲,在沒有徹底解決涼州叛軍之前定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對付我們!”
“況且...聽聞皇帝劉宏身體有恙,想來幾年之內必有大變!”
說到這裡,
張昊話語一轉好像找回了自信,眼神灼灼地盯著管亥:
“另外,我還有一言使渠帥知曉!”
“黃巾之敗不在天,不在大賢良師,而在你們,在人心!”
“他日我若兵發雒陽、推翻漢室,定不會如當初的你們一樣,你看看你們起義之後乾的都是些什麼事?”
張昊的聲音突然也大了起來。
“大軍行進如蝗蟲過境,你們想活,彆人就不想活嗎?”
“你們所做之事與你們曾經所厭惡的山賊惡匪又有何異?你們讓那些還在觀望、保持中立的百姓又如何不痛恨反對你們?”
“最後,敢問渠帥?”
“爾等黃巾若是再次造反,可能見到希望?若歸降朝廷,卸下刀兵,下麵的人能降,像渠帥這種一方首領又真的能降嗎?”
“豈不聞皇甫義真開棺戮屍之事乎?”
剛才弱了氣勢,
這下把話說完,張昊感覺有些壓抑的心情終於順暢了一點。
管亥則陷入到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張昊前麵的話還好,最後幾句可謂是直擊靈魂!
痛!實在是太痛了!
沒起義之前的黃巾在張角的領導下最為純粹,可是後來...
隨著起義加入的人越多,越雜,人心,也真的變啊了!
彆說其他渠帥,就說他自己。
當一個人手中擁有隨時隨地決定他人生死的權利時,那種美妙的絕對掌控感真的能讓人欲罷不能。
而底層的黃巾呢?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時至今日,又有哪一個黃巾青壯的手上沒有沾染鮮血。
至於以後的出路,也如張昊所說一樣。
繼續造反看不到希望,投降朝廷更是得不到保障。
如之,奈何?
管亥緊握著拳頭,眼中的光芒明滅不定。
終於,
掙紮良久後管亥長舒一口氣,他做出了退讓:
“遼東王,讓我助你一臂之力不是不可以,隻是你現在的威望還真不能使我管亥信服,不如我們對賭一番?”
“我部黃巾餘糧不足,今日早些時候,有下麵的斥候來報,本州刺史得知爾等犯境,欲召集各郡郡兵圍剿。”
“若你在這種情況下能借來一萬...不,五萬石糧食,那我老管就隨你北上,助你再造黃巾!”
管亥心裡其實還是有點不甘心。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當體會過權利帶來的美妙後,屈居人下哪有自己做主快意。
若張角還在,那定然沒什麼好說的,但張昊嘛...
換句話說就是,
我特麼手底下辣麼多的人你要我跟著你混?我不要麵子的嗎?
還有,張舉、張純鬨的事挺大。
這個時候跟著一起混,若再遇到皇甫嵩那樣的狠人,一旦戰敗那又不知道會有幾萬顆人頭滾滾掉落。
他賭不起,真的賭不起!
所以,管亥慎重決定。
如果張昊真能借來糧食,到時候他再來個拖字訣,等形勢明了了張昊還能站穩腳跟,那他絕對說一不二立即北上。
張昊此時雖然不知道管亥心中的小九九,但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好!這個賭,我張日天接了!”
黃巾的未來張昊無法保證,但他自己,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無他,就是不信任。
現在皇帝劉宏還沒駕崩,天下還沒有亂起來,如果投降漢室,隻要你入了朝堂上那些老銀幣的眼,沒有背景你就是個der!
甭管賭約有多大,瞻前怕後、畏懼生死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戰上一場!
有了目標莽就完事了!
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張昊接下管亥的賭約後立即召來自己的本部兵馬,以及一萬烏桓騎兵。
又借來管亥手下的本地斥候,略作商議一番便直奔青州治所
——臨淄而去。
......
青州,臨淄。
若以地理位置來論,臨淄差不多位於齊國、樂安國和北海國的交界處。
這個時間的青州刺史名叫張琰(曆史),是個須發皆白的小老頭。
如果按照曆史時間,過不了兩三年他就得生病嘎了。
此時作為一州刺史的他,收到各郡縣及世家豪族圍剿張昊的傳信響應,本該不再擔憂的心情卻依舊泛起陣陣憂愁。
“天下生亂,叛亂不息!”
“前有黃巾張角,後有西涼叛軍,如今烏桓人也跟著張舉反了!”
“唉!多事之秋啊!”
張琰歎息著道。
突然,
“報~~~啟稟使君,叛軍太子張昊,提兵萬餘已至臨淄城下!”
“揚言讓我等打開府庫,獻上兵甲糧秣,如若不從,等他攻破城池,雞犬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