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 / 1)

“現在重要的是找到孩子們。”我跟著漢姆威爾往上爬的時候對他說。他站在通往出口的門邊。“你比我更熟悉他們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在這裡守著屍體。”“我覺得還是我們一起行動要快一些。而且找到他們之後,他們肯定需要幫助。”“這倒是。”漢姆威爾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可是,我們也不能讓約翰遜夫人就這麼躺在這兒沒人管,這不合適。”“她不會有意見的,先生,至少現在不會了。孩子們更為重要。我們得趕快到廢墟去看看。”他在這件事上的堅持讓我有點不解,難道不是孩子們的安全更重要嗎?然後我記起來昨天上午工頭跟我說過冰窖的下水道被堵了,突然意識到今天可是一年之中少有的這個冰窖不僅不鎖門,而且被清空了——換句話說,隻有這個時候地麵和汙水坑才會露出來。難道我的這位同伴也在考慮這件事?我從他身邊擠了過去,從通道來到了大門口。今晚的可怕遭遇還沒完呢。被毒死的獒犬和抓人陷阱的當啷聲還在我的眼前和耳邊。漢姆威爾也跟著我出來了。“這位可憐的夫人已經解脫了。”他用牧師般的語氣評論道,“你說得很對,我們得照顧活著的人。”我們慢慢地沿著那條山路回到了湖邊的小道,從這裡開始步速終於能快些了。每走幾步我們就大呼孩子們的名字。漢姆威爾渾厚的低音伴隨著我的中音飄蕩在風雪夜空。終於,我們來到了那處通往廢墟的斜坡,再遠處就是田莊木屋了。夜幕籠罩著這片土地,在我們左邊,是黑乎乎的東峰。“等一下,”漢姆威爾突然說,“聽見沒?再喊。”片刻之後,我也聽到了——一聲尖細微弱的回應,就來自下麵的某處。一時間我們都不顧潛在的危險,從積雪的沙坡往下衝。一頭紮進黑暗時,我突然記起聖斯蒂芬節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索菲和我一起向孩子們跑去的情景。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叫:“這裡,老師!這裡!”我們發現兩個孩子蜷成一團待在廢墟最高處的走廊凹處避風,積雪已經漫上他們的腳部了。查理倒在凹處裡麵,埃德加抱著他。“啊。老師,”美國男孩牙齒咯咯響地喊道,“我太高興了——查理快不行了——他要睡著了——我本想回去找人,可我不能把他扔在這裡,而且我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你做得很對。漢姆威爾先生,我們得把他們抱起來,像扛包裹一樣扛回去。”我們移動查理時他動了動,開始嗚咽。我們用帶來的那條鬥篷包住了他,我又脫下大衣給埃德加蓋上。我們給兩個孩子都來了一點白蘭地,接著自己猛灌了一大口。然後我咬著牙扛起埃德加,漢姆威爾扛著查理,我們開始慢慢地、無比艱難地往坡上爬。我知道我們的麻煩還在前頭。雖然這裡離田莊木屋明顯更近,但誰知道此時那個小木屋有什麼人啊,因此最好的設想當然是回宅子裡去?可是在這種天氣下,我們扛著這兩個孩子估計連半英裡都走不了。扛著他們我們也沒法好好打燈籠。我很擔心孩子們,尤其是查理,他幾乎要失去知覺了,凍傷肯定在所難免。不過,爬上山脊時,我聽到從湖邊傳來喊聲,遠處還有晃動的燈光,大概有十幾束火把和燈籠。我轉身看漢姆威爾,想與他分享這份安心,看到他正朝著我們來的方向傾聽。“聽啊,希爾德先生,聽啊。”不一會兒,我也聽到了。就在我們下方,大概就是田莊木屋那裡,傳來一陣馬蹄聲,因為積雪的緣故,聲音很沉、速度很慢。“快來啊!”我喊道,“孩子們凍得不行了。”沒人回話,於是我們跌跌撞撞地朝營救者跑去。我們腳步沉重地跑向黑暗中搖晃的光點時,查理就僵硬地趴在漢姆威爾的肩上。“那個修道士跑掉了,老師,”埃德加低聲說,“我們沒看到他,可是聽到他的聲音了。”“什麼?”漢姆威爾問,“他說什麼呢?”“閉嘴。”我應道,隻關心那些馬蹄聲,“我們得省口氣。”好像跑了幾個小時之久,我們終於與營救者會合,他們伸手接過了孩子們。現在人手足夠了——索菲和克裡奇太太叫醒了卡斯沃爾小姐,然後一起去喚醒了管家和馬車夫。走到湖邊,我們分成兩隊,一隊人帶著孩子們回宅子,漢姆威爾和我帶著剩下的五個人去往山坳裡的冰窖。看到約翰遜夫人竟穿著褲子似乎比看到她的屍體更讓某些工人吃驚。我們把她從窖裡撈了起來——這可不容易,需要所有人合力。最終我們把她放在內門的一塊門板上,用她的外套蓋住了臉,湊合著就這麼抬著她出來了。回到宅子裡時已是燈火通明。仆人們把孩子們送上了床,卡斯沃爾小姐、索菲和克裡奇太太都焦急地跟著上了樓。索菲後來又跑了回來,親吻了漢姆威爾的手,然後是我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漢姆威爾先生,希爾德先生,你們肯定都凍壞了。我先去看看孩子們了。”“讓他們慢慢暖和起來。”我說,因為父親在芬斯處理過凍傷,“用毯子裹著他們就好了,突然加熱會害了他們的。”這時卡斯沃爾先生也出現了,穿著睡袍踱到大廳裡,正要大吼大叫時被蓋著黑鬥篷的約翰遜夫人驚得說不出話來。索菲沒再說話就跑上樓去了。“揭開來看看。”他對普拉特說,後者剛剛把埃德加送上樓回來。卡斯沃爾先生仔細查看了一番約翰遜夫人。她靜靜地躺在那兒,皮膚發灰,像打了蠟一樣。浮腫的身體塞在衣服裡,下巴上的帽帶似乎是為了避免彆人看到她死時張大的嘴。卡斯沃爾先生抬起頭,看到站在樓梯邊的我,然後迅速轉向漢姆威爾。“你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就穿成這樣嗎?”他問。“是的,先生。”“她這是撞見什麼鬼了?”漢姆威爾聳了聳肩。卡斯沃爾先生命令普拉特重新用鬥篷遮住屍體。“把她抬到藍屋子裡去,放到床上。叫克裡奇太太一起去,把她弄體麵些。然後鎖上門把鑰匙交過來。”他轉身往書房走,並回頭叫人幫他生一下火。一位女仆走過來,說小客廳裡的火生好了,並為我們準備好了湯、酒和三明治。於是我們去了那裡,默默地吃著、喝著,對著火發呆。快要吃完時,卡斯沃爾小姐進來了。“不,不用站起來。我來是想告訴你們查理和埃德加好多了,現在睡著了。你們倆緩過來了嗎?他們準備的東西夠嗎?”她的來意是很好的,可是不久後就表現出了強烈的好奇,“可憐的約翰遜夫人!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大家肯定都睡不好了。告訴我,你們在那裡發現了什麼線索嗎,能表明她為何會跑到那裡去,又是怎麼跌進窖裡的?”我們告訴她什麼線索都沒有。“必須儘快通知喬治爵士。他是約翰遜夫人的親戚,而且他是治安官。卡斯沃爾先生已經派了一個馬車夫飛奔去報信了。”然後她跟我們道了晚安,漢姆威爾也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對著酒回味不開心的一幕幕。牆上的掛鐘敲三下時,我站起來準備走。走到門廊,我從桌上拿起燭台,發現普拉特在一旁等著,我走過去時他咳了一聲。“我來傳達卡斯沃爾先生的好意,先生,在這種情形下,明天你不用離開了。”那一晚我幾乎沒有睡著。等終於入睡了,也很不平靜,一直被一個又一個混雜著回憶和恐懼的夢境折磨。其中一個夢裡一片漆黑,我又聽到抓人的陷阱合上時那當啷一聲。可這次,後麵還跟著兩個聲音,先是一聲尖叫,聲調越來越高、聲音越來越大,接著是田莊小路上的馬蹄聲。在這樣一個夜晚,一個人騎著馬出去能乾什麼好事呢?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