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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特夫人確實很快就準備好了。她穿著帶兜帽的大衣,手裡拿著一雙套鞋,在門廊上與我相會。接著我們上了樓,沿著那段樓梯下到一樓,一路上沒遇見任何人。她迫不及待地走在前麵,率先進入隻有一盞燈的昏暗門廳。門關著但是沒鎖。門外是一條狹窄的小巷,與弗蘭特夫人看到的有酒館的那條分彆在房子的兩側。弗蘭特夫人穿上套鞋,挽著我的手臂,小心地走過昏暗的巷子,來到燈火通明的西門街。街上人很多,兩邊的人行道上覆蓋著如羽毛般的雪;鵝卵石鋪成的車道上則是一層臟兮兮的、結了冰的泥漿。我們四處看了看,沒看到約翰遜夫人。“我們到那邊的十字路口去看看吧。”弗蘭特夫人說,“要是她沒去我們的房子的話,那肯定就是朝那個方向去了。”於是我們接著走,一路仔細查看黑暗的門洞和小巷,探頭看明亮的酒吧,小心打量每一個路人。我們一直沒說話。兜帽遮住了弗蘭特夫人的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我很擔心她摔倒,雪下經常隱藏著滑溜溜的冰,所以一直仔細聽她的套鞋踩在人行道上的聲音,隨時準備在她失去平衡時緊緊地抓住她。我們走過了聖尼古拉斯教堂,再過去幾步就是這個城市的另一處主要借宿公寓,位於三隻公雞巷轉角的“國王腦袋”了。門口有兩名仆人晃蕩著,無疑是在等著為主人照路。他們抽著煙,儘管天氣很冷,卻顯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我問他們一刻鐘前有沒有看到一位女士經過,她看起來可能有點不舒服,身上披著一件長外套。“聽見沒,喬?這位先生要找一位小姐。”他將煙鬥指向在身後幾碼開外等著我的弗蘭特夫人,“你不是已經有一位小姐了嗎?”喬咯咯地笑了起來。“誰不想找小姐啊?你真走運,今晚這麼多位小姐,就彆太挑剔了。”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先令。“一位穿著大衣的女士,從芬德爾宅邸所在的那條巷子出來的,你知道那地方嗎?”我將那一先令放在掌心,特意讓門口的燈籠照著,“她身體不適,我們正在找她。”喬一把從我手裡搶過那個先令。“唉,先生,有一個穿裙子的從那邊過來——你說你要找的人病了?要我說她是喝得爛醉。她在排水溝上摔了個大屁墩兒,然後像個騎兵一樣飛快地跑走了。”“往哪兒跑走了?”“他們奔著西門去了。”“他們?”弗蘭特夫人在我身後問道,“她不是一個人?”“不是的,夫人。”喬細細端詳著她,要不是我上前一步擋著,他還會靠得更近,“她摔倒的時候有位先生從後麵跑過來把她扶了起來,然後攙著她走了。”“他長什麼樣?”“我不知道。個子很高,挺健壯的,你應該認識的吧,先生,嗯?我以為他是她的朋友呢。”這話明顯很粗魯,隻是沒說得太直白。一個先令還不足以買到他們的尊重。弗蘭特夫人又挽住了我的手臂,我們沿著有點坡度的街道朝這座老城的中心十字路口走去。身後傳來一陣粗俗的笑聲。“惡心的人。”她低聲說道。“不,”我說,“他們隻是普通人。”我感覺到她把我挽得更緊了,可是沒說話。我知道她很難過。喬和他的同伴也許是普通人,卻肯定不是她所熟悉的普通人。約翰遜夫人淪為一個笑話,醉酒的女士在大街上摔倒後無人幫助反而受到奚落,這些讓她十分震驚。這樣的女人很可能在各個方麵都缺乏道德感——至少普通男人是這麼認為的。雪花依舊不斷從黑漆漆的天空飄下來,隻是沒有剛才那麼急了。我們儘可能快步走著。到了十字路口,我們在托爾塞大樓的角落站了一會兒,這座城裡的大部分商務交易都是在這裡完成的。“現在怎麼辦?”弗蘭特夫人說,“她可能去了任何地方,我們還接著走嗎?”“往哪邊走呢?”“我真擔心她的安全。”“至少她不是一個人。”“有時旁邊有人比一個人更危險。”“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回去找找。”我說,“您不覺得她很可能進了我們剛剛經過的某條小巷嗎?或者進了哪個小店或藏書網酒館。”弗蘭特夫人打了個冷戰。“我們不能拋下她不管。得想個辦法。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們是不是該去找警察?”“如果我們找不到她,那就得找警察了。”“我真擔心出什麼醜聞。”“聽。”我說。不遠處有人在低聲地哭。弗蘭特夫人又抓緊了我的手臂。突然,一個男人從西門街對麵的一個門洞裡衝了出來,他橫穿過大街,在鵝卵石路麵上打了幾下滑之後,鑽進了弗裡斯酒店所在的小巷。旁邊的抽泣聲還沒停。弗蘭特夫人想把手抽出去,被我拉住了。“等等,”我說,“讓我先去看看。”“我們一起過去。”她說。我明白再怎麼努力也難以改變她的主意了。我們小心地來到街對麵。抽泣聲來自一棟之前是銀行的老房子。我們繼續走近了看。房子的二層及以上樓層突兀地伸到大街上,因此可以借著街燈看清一樓窗戶下方的字。“郡消防辦公室互助保險辦公室”“有人嗎?”弗蘭特夫人喊了一聲。哭聲停了。我終於分辨出在昏暗的銀行正麵牆根下有一個黑影。又傳來一聲嗚咽。“約翰遜夫人?”我叫道,“是您嗎,夫人?”“走開,滾蛋。”約翰遜夫人的聲音如此粗啞疲倦,幾乎聽不出來了,“讓我去死。”弗蘭特夫人把手抽了出去,跪在這個可憐的女人身旁。約翰遜夫人側身蜷在銀行門口,衣服上都是雪。“約翰遜夫人,我們是來找你的。”“我不想被找到。我就想待在這裡。”“但你不能待在這兒。你會凍死的。你受傷了嗎?”約翰遜夫人沒有回答。“來吧,夫人,希爾德先生也在這兒,我們可以一起扶你回去。”“走開。”約翰遜夫人喃喃道,不過這次似乎隻是習慣性地說說而已。“不,我們不會走的。”弗蘭特夫人語氣嚴厲,仿佛約翰遜夫人是個生病的倔強小孩,“路易斯皮奇夫人會擔心的,我們都會擔心的,因此我們絕對不會走的。我來扶你起來。”我們倆一起把約翰遜夫人扶了起來,讓她靠在門上。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嘴裡嘟囔著些聽不清的話,一張口就帶出了令人不快的刺鼻白蘭地的氣息。“那個跑掉的男人是誰?”弗蘭特夫人問。“我不知道,”約翰遜夫人說,“什麼男人?”她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力氣竟然不小,“這個男人嗎?你是誰?”“我是希爾德,夫人。我——”“哦,是,那個該死的老師。”聲音依舊含糊,但語氣中的惡意很明顯,“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好,不好。”“你站直一點會舒服些。”弗蘭特夫人沒理她,“我說的當然不是希爾德先生。我說的是那個我們一過來就跑掉了的男人。他是誰?”過了一會兒約翰遜夫人才回應道:“哪個男人?沒有男人。沒有,沒有,你們搞錯了。哦,上帝,我難受極了。病得不輕。”她哭得更厲害了。過了一會兒開始乾嘔,然後大聲呻吟了一聲,吐了出來。我趕緊跳開,以免她吐在我的外套上。“我們必須把她弄到芬德爾去。”我說,“先找推車或轎子吧,找不到就得去叫兩個男人來把她抬過去。”“不行,”弗蘭特夫人說,“這樣不行。她——她這樣子太糟糕了,不能讓彆人看見。而且稍稍運動一下或許對她有好處。我相信,隻要我們攙著她——”“謀殺,”約翰遜夫人低聲說道,“不,不。”“你說什麼,夫人?”弗蘭特夫人驚呼道,“你什麼意思?”“什麼——我在做夢嗎?”約翰遜夫人試圖站起來,“哦,請帶我回家,弗蘭特夫人。我感覺很不舒服。”弗蘭特夫人拉著,我拽著,終於合力把約翰遜夫人弄起來了。一開始她前後晃得厲害,不過她還是撐住了,靠著我們的手臂沒倒下去。“你頭暈,要是回去的路上碰到誰我們就這麼說。”弗蘭特夫人嚴肅地說,“你覺得頭暈,這才沒去舞會。然後我建議你說新鮮空氣是最好的藥,於是我們一起上街走了走,後來碰見了好心的希爾德先生,他也陪著我們。你還覺得胃不舒服,可能是腸道感染了。”約翰遜夫人呻吟著。“聽清了嗎?”弗蘭特夫人確認道,“要是碰到人,請你不要說話。我跟希爾德先生會解釋的。”弗蘭特夫人的一連串決定讓我意外又欽佩。沒想到她還有這麼堅強的一麵,能如此冷靜地應對危機。回芬德爾這一路十分耗時且艱難,約翰遜夫人重重地靠在我肩上,不過沒摔過跤。漸漸地,新鮮空氣和少量運動讓她恢複了一些,能稍微用上力了。走進一片光亮地時我瞥了她一眼,看到一張憔悴的臉,頭發淩亂,外套上汙跡斑斑,裡麵的禮服又濕又臟。而且她沒換鞋:換句話說,她根本沒到貝爾酒店的舞廳。這就意味著她雖然本打算去舞會的,可中途某件事或者某個人讓她偏離了初衷。我們一路走著,或者說挪著,大部分時候都沒說話。街上的卵石上覆蓋著雪,有的地方還有冰,因此非常滑。幸好那兩個人不在“國王腦袋”門口了,否則又免不了被嘲笑。現在還在街上晃的,基本上都醉得跟約翰遜夫人一樣。他們躲著我們,我們也躲著他們。雪更大了,這倒是件好事,因為來往行人都遮住了臉。回到芬德爾宅邸,我們又麵臨一個難題,怎麼躲開仆人們?我們扶著踉踉蹌蹌的夫人走進隧道般的門廊。那扇小門依舊沒鎖,門廳裡空無一人,但能聽到從房子後方的樓上傳來的聲音。上樓梯時約翰遜夫人幾乎要癱倒在地,弗蘭特夫人拚命拽著,我則推著。“彆倒下,”弗蘭特夫人咬著牙說道,“來,夫人,就剩幾級台階了。”“為什麼?”約翰遜夫人在哀歎,“有什麼關係?”“你必須繼續走,否則我就掐你,掐到你尖叫。”弗蘭特夫人的聲音如此嚴厲,嚇得約翰遜夫人拎著裙子快走了幾步,終於上了那段樓梯。這段回光返照沒能持續太久,走在迷宮般的走廊上時她又吊在我們身上了。我們架著她朝卡斯沃爾家租的套房走去。她一路都在呻吟,發出一種痛苦的、讓人難受的嗡嗡聲。有一次她還嘟囔著說:“我還不如死了好,我還不如死了好。”“我們都活不了多久。”弗蘭特夫人應和道。“冷血、麻木的女人!”約翰遜夫人低聲道,“怪不得——”“但現在,”弗蘭特夫人打斷了她的話,“我相信隻要過了今晚,你就會好受得多了。”很幸運我們沒遇到一個人,終於回到了房間。走廊上點著燈籠,可我們發現給約翰遜夫人留的房間裡僅有爐子裡微弱的火星那點光芒。我幫著弗蘭特夫人把約翰遜夫人扶到了床上,然後去找蠟燭。等我再回來時,約翰遜夫人已經仰麵躺著,微微地打起了呼嚕,身上還裹著濕透了的舞會禮服。“希爾德先生,能麻煩你去把火弄好嗎?”弗蘭特夫人說,“約翰遜夫人全身冰涼。”其實我也是。我拿了根撥火棍捅了捅火堆,又加了幾塊炭,爐格上冒起了火苗。不一會兒,弗蘭特夫人也湊了過來。我們並排站在火邊,伸手烤火。在我們身後幾尺之外,約翰遜夫人的呼吸已趨平穩。我看了一眼弗蘭特夫人,她的臉頰在火光中泛著紅暈。“夫人,需要我去叫醫生嗎?”“我想不用。”她轉過頭來看著我,“但得把她的衣服換了,對她來說最好的藥就是休息和溫暖。我想不用我提醒,你該知道這事要保密吧。”我點了點頭。“幸好我們一個人都沒碰上。”她在壁爐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抬手抹了一下額頭,“不過現在還不算完。”“路易斯皮奇夫人有沒有派女傭跟過來?”“不知道啊。要是克裡奇太太在就好了。”“那我們隻能拉鈴叫卡斯沃爾小姐的女傭了。”“這樣做有危險——”弗蘭特夫人表示拒絕。“要是不趕緊讓她舒服些,可就不隻有出醜的危險了。我們必須為約翰遜夫人賭一把,相信彆人,對嗎?夫人,她這副樣子不能被人看到,您也不可能一直跟她待在一起,這樣照樣會引起風言風語。我們就告訴女傭約翰遜夫人病了,叫她來處理。”“你說得對。我——我可以這麼跟她說——跟女傭說——今天晚上約翰遜夫人先是想喝點白蘭地來緩一緩。”“非常好。”我們的目光相遇了,迸發出心有靈犀的火花。“然後你出去散步,”她接著說,“在貝爾酒店遇到了她,於是就攙她回來了。她覺得頭暈,需要新鮮空氣。為了不麻煩用人,你帶她回來時走的側門。”“說得通,夫人。可是路易斯皮奇家那邊呢?”“我會親自給路易斯皮奇夫人寫封信。”“我願意把信送到他們的住處。他們肯定也很擔心。”我們倆真是心有靈犀。於是弗蘭特夫人留下來照顧病人,我回客廳拉鈴叫女傭。若要問的話,對今天這件事我其實並不詫異。即便在最偏僻的鄉下村子裡,也能看到跟男人一樣被酒精搞得不像樣子的女人。如果在斯特蘭德周邊或者七麵鐘街有女人喝得爛醉的話,那住在貝爾格雷夫廣場或者科利爾蘭苑的更為富裕的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呢?我第一次見到約翰遜夫人的時候就注意到她臉色通紅,說話也含混不清,還對下人無端發脾氣。不過還是有些地方讓人不解。約翰遜夫人為什麼那麼早就從路易斯皮奇家住的地方出來了呢?而且99lib?從她的穿著來看顯然是打算陪他們去舞會的。那她為什麼又一下子喝了那麼多酒呢?她為什麼要離開溫暖安全的貝爾酒店,或者路易斯皮奇家住的地方呢?最重要的是,她這一係列行為跟我和弗蘭特夫人走近她躺著的地方時跑掉的男人有關係嗎?要是有關係的話,那個人究竟是誰?女傭終於來了,帽子歪著,臉色發紅,氣息中有酒氣。我跟她說約翰遜夫人身體不適,弗蘭特夫人正在照料她,希望她能上去替換一下,並整晚看著約翰遜夫人。為了讓她不進一步打聽,我忍痛掏出了半個克朗。拿到錢後,女仆的臉色緩和多了。我領著她穿過走廊,敲響了約翰遜夫人房間的門。女傭進去後,弗蘭特夫人遞給我一封鉛筆寫的給路易斯皮奇家的信。於是我再次從側門出去,沿著西門大街快步朝十字街區走去。貝爾酒店傳來的音樂聲很大,在夜空中回響。酒店外擠滿了賓客和車馬。路易斯皮奇一家租住在東門街儘頭的一棟方琢石貼麵的華麗建築中。我說明來意,要求見路易斯皮奇夫人的女傭。後者趕緊把我帶去了門廳。“謝天謝地你來了,先生。”她急切地說著,臉像紅蘋果一樣閃亮,“約翰遜夫人還好嗎?我都擔心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心中的石頭落了地讓這個女人打開了話匣子,幾乎不用我開口催促她就滔滔不絕地把故事講完了。聽起來,約翰遜夫人的我行我素給她增添了很多麻煩。他們一到格洛斯特就有一個小男孩送了封信來,她看完頓時鬱鬱寡歡。女仆猜測那可能是張賬單,這在約翰遜夫人身上早已見怪不怪了。她潦草地寫了個回條讓那孩子帶走,然後就悶悶不樂地一個人待著。舞會前,科利爾蘭苑的一行人一起吃了晚餐。約翰遜夫人抱怨說頭疼,很累,想在沙發上休息,這讓用人們很不高興,他們還指望著有幾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呢。然後路易斯皮奇一家就去貝爾酒店了,約翰遜夫人說過一會兒再去找他們。她的行李已經送到芬德爾去了。一個小時後,一位用人去照看爐火時發現她不見了。用人沒說什麼,以為她跟著去舞會了。路易斯皮奇夫人也是直到我來的二十分鐘之前才發現約翰遜夫人不見了的。“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先生。我覺得她可能是去了貝爾酒店,可也無法確定。房子裡的仆人今天都忙忙忙碌碌的,我也沒辦法挨個兒問有沒有人送她去了,或者幫她叫了馬車。而且我了解她,要是我到處嚷嚷的話,她肯定會覺得麵子上過不去。”我本來還想再問問這位女仆的,可又怕引起她的懷疑。她已經在以最壞的情形來揣測了。最後我道了聲晚安,走回了芬德爾。我無法掩飾此刻內心的不安。回到住處,我幾度想去敲臥室的門,讓弗蘭特夫人去看看約翰遜夫人是否還留著那封信。我在走廊裡徘徊了一會兒,難以抉擇,但最後還是回到了客廳。老實說,我對約翰遜夫人和她的遭遇毫無興趣。我必須承認幫她的動機完全是為了自己:一方麵我想跟弗蘭特夫人多接觸,另一方麵我必須防止醜聞的發生。因為如果需要替罪羊,我毫不懷疑卡斯沃爾先生會不帶猶豫地把我拎出來。所以,為了我自己,約翰遜夫人必須安安全全的。不過,此時最需要擔心的不是能否為一位女士隱瞞其酗酒的事,保全她的名聲,而是今晚的事件對弗蘭特夫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我竭力說服自己約翰遜夫人收到的不過是一張賬單,而那個跟蹤她的男人也隻是個醉鬼。可萬一事實不是這樣的呢?萬一那封信和那個男人有聯係呢?萬一弗蘭特夫人發現了那封信,並且認出那是她丈夫的筆跡呢?啊,那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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