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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聖誕節後的星期一,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一個仆人騎馬出去取郵袋,午後不久回來了。郵包被直接送進了卡斯沃爾先生的書房,不過已經在全家激起了一片小小的漣漪。幾分鐘後,卡斯沃爾先生來到女賓客廳。“親愛的,這裡有封諾克先生的信。”他對卡斯沃爾小姐說,“他目前正在切爾滕納姆溫泉休養,我猜這大概是愛倫先生的建議。下星期他要到南威爾士走一趟,去看看開礦機。他想著既然去那兒了,不知能否順道來一趟咱們家。”他看了一眼兩個孩子,他們正躲在角落裡,儘量不引人注意,“他答應愛倫夫人來看望一下埃德加。”“我很想見他一麵,爸爸。”卡斯沃爾小姐說,“要是他是來吃晚飯的話,您不妨留他住一晚?”“這個時候、這種天氣,太陽下山後就不太方便來咱們這兒了,那些小路太難走。嗯,我覺得我們請他來多住幾天吧。他待人一向周到殷勤,我可不想讓他覺得我們禮數不周。”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然後轉向我,“信裡說他這趟是和秘書一起出來的,希爾德先生,你還記得他吧,那個黑鬼?”我點了點頭。卡斯沃爾先生開始在屋裡踱步,其他人都默默等著他發話。我覺得他似乎有點不高興,但不知是為什麼。這時我記起第一次遇到諾克先生時的場景。那次他是去拜訪弗蘭特家位於拉塞爾廣場的宅邸,當時仆人不讓他進,他便在自己的名片上寫下了卡斯沃爾先生的名字,讓仆人送進去給弗蘭特先生。“媽媽,”查理突然叫道,“來了好多馬。”這句話引起一陣騷動。卡斯沃爾先生趕忙湊到窗邊,卡斯沃爾小姐也慌忙撲了過去。不一會兒,一輛輕便馬車出現了。“是喬治爵士和路易斯皮奇上校。”卡斯沃爾小姐喊道,“天哪!我這樣子可怎麼見人!”她從窗邊的人群中衝了出來,“我還穿著睡衣呢!頭發也需要整理。我得找一下克裡奇——索菲,不介意我借她用一下吧,我的女傭笨手笨腳的,半天也弄不好。千萬留住他們!”我為她打開門,她出去時衝我笑了一下,我發誓她的一隻眼睛眨了一下,像在給我傳遞信息。她這是在邀請我一起嘲諷她的虛榮;她總有本事把她想取悅的男人一起拉進小陰謀裡。我除了回笑一下彆無選擇,此時,我看到她身後的弗蘭特夫人正抬起頭來看著我們。卡斯沃爾先生跟他女兒一樣激動得無法自持。喬治爵士在埃德加受傷後派了個仆人來詢問情況,可這是他第一次親自上門拜訪蒙克希爾山莊,可謂山莊的榮幸。加上還有路易斯皮奇上校陪同,真是大駕光臨了。卡斯沃爾先生突然記起為了節省客廳裡還沒生火時差點兒瘋了,趕緊按鈴。“趕緊去把火生起來,大家都來幫忙。”“可是我們在這裡接待他們不是更自然嗎,先生?”弗蘭特夫人冷冷地說,“他們應該也不願意看到我們雞飛狗跳的吧,隻是一次晨間鄰裡串門。在這裡看到我們他們會更輕鬆的,這才是我們平常的生活。而且,想讓客廳暖起來得等上一陣子呢。”卡斯沃爾先生狠狠地瞪著她,但還是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很好。”不一會兒,喬治爵士和路易斯皮奇上校就進來了。他們先是檢查了一番埃德加的腳脖子,完成了到這裡來的表麵任務。多虧了約翰遜夫人,這孩子的不幸已經傳遍了科利爾蘭苑,路易斯皮奇夫人似乎對此甚是關心。“她建議用醋敷一下關節處,或者拿酒精處理一下。”喬治爵士告訴弗蘭特夫人,“要是疼得厲害的話還可以加幾滴鴉片酒。敷料要及時更新,還有受傷的部位一定要多休息。”“她真是太貼心了。”弗蘭特夫人說,“請務必代我們感謝她的忠告。”傑克上校開始讚美山莊,先是這房子,然後是裡麵的種種陳設,甚至不惜貶低科利爾蘭苑——至少趁他哥哥不注意就來上一兩句。後來不知怎的他就坐到了弗蘭特夫人身邊,聊了起來。我離得比較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我注意到她一向嚴肅的臉上有那麼幾次綻放出了笑容。同時,喬治爵士和卡斯沃爾先生討論起農業的話題來。但由於卡斯沃爾先生在這方麵一無所知,話題又迅速從玉米的價格轉移到了政治上。不過,等卡斯沃爾小姐做好頭發、換上禮服回來時,喬治爵士的注意力立刻就從老紳士轉移到了她那裡。兩人的對話完全是裝腔作勢的老派鄉村格調,他問她比起城裡是否更喜歡鄉下,她回答說二者各有各的好。他發現她會彈兩下琴,也會畫兩筆畫,便問她是否有興趣去欣賞他媽媽的音樂,她對此提議的積極答複讓事情按常規發展了下去。於是他又提議等天氣暖和一點,他可以帶她到弗萊克森修道院的遺址去寫生,他認為有幾處特彆秀麗的風景值得指點。然後他話鋒一轉,說起文學來。我早知道卡斯沃爾小姐喜歡對著長籲短歎,還特彆青睞各式各樣多愁善感的現代詩。不過,跟大多數姑娘不一樣的是,她對讀報也非常勤勉。但我們很快就發現喬治爵士的品位要更加嚴肅。幸虧他沒有過多地詢問她的喜好,隻是描述自己的習慣。和大多數紳士一樣,他對自己的觀點非常自信,並且認定有幸聽到的人都該獲益匪淺。他推薦了幾本福音勸誡書,詳述了考珀詩歌所頌揚的道德美。卡斯沃爾小姐則扮演著一個溫順的傾聽者,可我知道這對她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和孩子們都很少插嘴,卡斯沃爾家和路易斯皮奇家這你來我往的過程中實在沒有我們能插嘴的。我默默地坐在角落。查理和埃德加被叫去見傑克上校,不過也沒說上兩句話,因為很快孩子們就覺得不耐煩了。埃德加喜歡自己做主,跟溫和的查理不同,他是個任性的孩子。他說服了弗蘭特夫人,讓我們三個到外麵去做點柔和的鍛煉,以利於他的康複。一出來,埃德加就不願拉著我的手臂了,不過同意拄著拐杖。我們走到了廚房後麵的菜園,然後又走回來。路上我發現孩子們並沒有放棄搜尋修道士們的財寶的計劃。“他們不會把財寶藏在農場的。”埃德加說,“也不會藏在修道院裡。這兩個地方都是亨利國王第一個會搜索的地方。”“可能藏在了附近的某個地方。”查理推測道。“或者某個山洞裡。我覺得他們很可能藏到了蒙克希爾山上,而不是山下的修道院。山上要保險多了。”我們回到房子裡時恰好聽到輕便馬車離開的聲音。大家都還在小會客廳裡待著,卡斯沃爾先生站在窗邊興奮地搓著手。“他們答應等諾克先生來了,再一起過來吃頓飯。”卡斯沃爾先生對我說,因為他實在想找一個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來分享。然後他轉頭對卡斯沃爾小姐說:“我們得好好準備一下,弗洛拉,一定要最好的。要是路易斯皮奇夫人也能來就更好了。”那天他一直這麼亢奮。有一陣子卡斯沃爾小姐和弗蘭特夫人都出去了,我在等孩子們把書拿下樓來,聽到卡斯沃爾先生又在對李夫人大談特談日後的聚餐。李夫人真是個理想的聽眾,因為她很少說什麼,卻又非常清楚該在彆人滔滔不絕的時候適時插上一兩句讚同的話語,來讓對話顯得更完美。“我還琢磨要不要把約翰遜夫人也請過來呢。”卡斯沃爾先生激動地大聲說道,“畢竟她對埃德加很好。這也是個禮節問題,她是路易斯皮奇家的表親,又是我們的鄰居。要是不請她的話會很不禮貌,尤其是她就住在科利爾蘭苑。”李夫人大聲地清了清喉嚨,這一舉動很不尋常,令卡斯沃爾先生詫異。“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約翰遜夫人早年有過一些不大好的名聲,先生。”她低聲說道,“你得仔細斟酌再邀請。”“什麼?夫人,請說明白點,我猜不透這些謎語。”李夫人往椅子上一靠,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可是她的聲音非常平靜,隻是壓得更低了,低到我得豎起耳朵來聽才行。“先生,您得考慮清楚。我不知道您是否聽說,約翰遜夫人在結婚前——照他們的說法,跟亨利·弗蘭特先生過從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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