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二,維文赫銀行徹底停業了。同一天,它的兩位客戶不敢麵對這場災難,選擇了自殺。一家銀行倒閉,其後果會像傳染病一樣在社會中蔓延:家庭中的父親們要麼爛在馬夏爾西監獄(馬夏爾西監獄(Marshalsea Prison)位於泰晤士河南岸,欠債的人都被關押在這裡。)裡,要麼就拿槍崩開自己的腦袋;母親們要麼去做針線活兒,要麼淪為站街女;孩子們被迫輟學去乞討;仆人們失去了工作;商人們的賬單永遠無人支付。這樣一場瘟疫會向外擴散,甚至牽連到那些從來沒聽說過維文赫銀行或者拉塞爾廣場的人。“煙草市場垮掉的時候,弗蘭特就已經傷筋動骨了。”我們在花園裡抽煙的時候丹齊告訴我,“據可靠消息,他都去找以色列人幫忙了。哦,對,仆人們都走了,這一向是大船將沉的信號。”到星期三,更多的人自殺了。我們聽說法庭執行官已經進入拉塞爾廣場的那座豪宅了。丹齊和我站在窗邊,看著查理·弗蘭特和埃德加·愛倫手挽著手走在操場上,在寒冷的空氣中呼出一團團白氣。“其實我挺可憐這孩子的。可是聽我一句勸,可能的話,不要再跟弗蘭特一家有什麼牽扯了,他們隻會給你帶來不幸。”這是個好心的建議,但我無法接受。因為第二天,星期四,後來被認為是弗蘭特家和維文赫家悲傷曆史中的滅頂之災降臨了。我們首次獲悉昨晚發生的慘劇是在當天的早飯時間。送奶工跟女傭說了,然後仆人們便紛紛傳遞這一消息,就像一陣風吹過一大片玉米地。“出什麼事兒了,”喝著寡淡的苦咖啡時,丹齊說道,“從沒見他們一大早這麼活躍過。”過了一會兒,莫利擠到我們身邊,當然也少不了奎爾德。“哦,老師,”他對丹齊說,兩隻腳焦躁地換來換去,臉上抑製不住激動,“發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那我建議你不要告訴我,”丹齊說,“那樣會讓你更加難受。”“不,先生,”奎爾德插嘴說,“真的,先生,您不懂。”丹齊狠狠地瞪了一下他的同伴。“請原諒,”奎爾德趕緊道歉,“我不是想——”“昨晚有人被殺了。”莫利打斷同伴,語調因激動而上揚。“他們說那人的頭被碾成果醬了,”奎爾德低聲說,“屍體四分五裂。”“下一個可能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莫利說,“那個小偷可能會闖進學校,再——”“這麼說是一次盜竊謀殺?”丹齊問道,“看來斯托克紐因頓也沒那麼無聊嘛。這件事發生在哪兒?”“不是在村子裡,老師,”莫利答道,“是在進城的路上。離我們這兒不過一箭之地,真的。”“啊,我就知道,所以說斯托克紐因頓還是一個無聊的地方。要是有什麼新消息的話,告訴我一聲。現在,我不想再把剩下的一點休息時間浪費在聽你們轉述仆人間的八卦上了。再見。”莫利和奎爾德走了。我們看著他們倆離開了餐廳。“真是惹人討厭又沒有教養的家夥。”丹齊說。“他們聽到的消息裡會不會有一部分真實性?”丹齊聳聳肩。“很可能。毫無疑問,這件事要議論上幾個星期才會消停。實在沒有比這個更無聊的了。”他這麼說倒不是裝清高。丹齊可能會掩飾自己的錯誤,卻不屑於撒謊。實際上,他很多事都懶得做。我有時在想,他要是勤快點的話,不知會是什麼樣。沒等多久我就知道了整件事。在去上課的路上我被布蘭斯比先生的仆人攔住,我的老板在會客室裡,還有一個穿著灰衣服的小個子男人,他的衣服上沾滿泥點。布蘭斯比先生踱來踱去,臉色比平常還要紅。“請讓我介紹一下希爾德先生,我們學校的老師。”他說,停下來吸了一大口鼻煙,“希爾德先生,這位是格勞特先生,是地方法官手下的律師。我很遺憾地告訴你,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這事可能會給全校帶來陰影。”格勞特先生長了一個大鼻子,像一隻鼴鼠。“有人被謀殺了,希爾德先生。屍體是今天早上被一個守夜人發現的,在距離學校不到一英裡半(約為二點四千米。)的一處建築用地。而你可能認識這名死者。”我驚愕地輪流看向他們。“可我從來沒去過那兒啊。我甚至不知道——”“重要的不是地點,”律師打斷了我的話,“我們想確認受害者的身份。我們有些證據證明——目前我隻能這麼說——你可能認識受害者。”布蘭斯比先生打了個噴嚏。“這麼說真讓人不舒服,希爾德,那項建築工程有維文赫銀行的投資。”“那塊地的首次租賃人是這家銀行——或許我該說曾經是。”格勞特先生皺起了鼻子,“由於缺乏資金,這塊地的租地建屋權持有者歐文斯先生被迫把它抵押給這家銀行,借到了一些貸款。不幸的是,銀行提供的錢還是不夠填補他的債務,這個可憐的家夥幾個月前在赫特福德上吊自殺了。”布蘭斯比先生搖搖頭。“現在,可憐的弗蘭特也去見這個建築商了。真是人間慘劇啊。”“弗蘭特先生死了?”我脫口問道。“還不確定。”格勞特先生說,“那個守夜人認為死者就是弗蘭特先生。但他隻見過弗蘭特先生一次,而且是匆匆一瞥,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無法承認他是個可靠的證人。可一時間附近也找不到認識弗蘭特先生的人。不過我聽說他有個——生前有一個——兒子在你們學校,於是我便驅車來到這裡,看看是否有人能辨認屍體。布蘭斯比先生告訴我他也從沒見過弗蘭特先生,可是你見過。”“是的,先生,見過幾次。告訴我,弗蘭特夫人怎麼樣了?她知道嗎?”格勞特先生搖搖頭。“這事很複雜。我們不能跟人家說你丈夫被謀殺了,最後發現其實是另一個人。布蘭斯比先生跟我說你當過兵,先生,他說你光榮地參加過滑鐵盧戰役。因此我希望,相較於普通百姓,您更能平靜地接受一具遭受過殘暴對待的屍體。”布蘭斯比先生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拘謹地衝我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我知道自己彆無選擇,隻能接受這個分配給我的任務。格勞特先生衝我的老板鞠了個躬。“希爾德先生會在晚飯前回來的。”“好的,越快越好。”布蘭斯比先生死死地盯著我,“我們隻能祈禱這個不幸的人不是弗蘭特先生。”幾分鐘後,格勞特先生和我坐著他的車離開了。我們在教堂街上顛簸了一陣子,然後右拐上了主街。正是在這條路上,再往南不遠的地方,我第一次見到了弗蘭特先生——那是九月的時候,我步行來斯托克紐因頓布蘭斯比先生的學校上任。我對那次見麵記得很清楚——要是有人叫他的仆人來趕你的話你也會記得很清楚的——可是他似乎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現在我有點明白那天他在路上的狀況了,知道他當時為什麼脾氣那麼暴躁了:他剛剛看完自己一個失敗的投資。我們拐上了一條兩邊有高高樹籬的狹窄小道。車子在遍布車轍印和凍住的泥坑的路麵上顛簸、蜿蜒,我的視線越過樹籬頂,瞥到了裡麵的菜園和繁茂的草地。格勞特駕著馬車從左邊的一個缺口駛入一大塊空地。看不到草,除了滿眼的爛泥以外,隻有沙子堆、碎石塊、磚塊,還有幾道比腰部略高的牆。這地方看上去就像剛遭受過炮轟一樣,留下兩道廢墟,被一堆廢物隔開。格勞特把車停在一個木棚邊。我們盯著外麵這破敗的情景看了一會兒。“這裡本來計劃建造二十棟麵向花園的彆墅。”格勞特說,“有惠靈頓式露台,由歐文斯先生親自設計。項目特點是吸引倫敦人來呼吸新鮮空氣。”“從眼下的情況可以看出他為什麼會選擇上吊了。”我評論道。“我同意……這地方可不怎麼令人愉快。從開始到最後,沒有一件事是按照規劃來的。”木棚的門開了,走出一個人來。他碰了碰自己的帽子。“啊,巡警來了。”格勞特大聲說道,“嘿,他在哪兒呢?”“照你的意思,先生,我們把他弄進去了。”格勞特看了我一眼。“你準備好了嗎,希爾德先生?好了我們就進去。”我們從馬車上跳下來,跟著警官踩著泥巴進了棚子。我的眼睛慢慢地適應了屋裡的昏暗。角落裡點著一隻小爐子,冒出的刺鼻煙霧充斥整個房間。一個男人縮在爐子邊,嘴裡叼著一支陶土煙鬥。棚子深處的暗影裡有個支架,上麵擱著個門板狀的東西。門板上躺著長長的、黑乎乎的屍體。我聞了聞——濃煙之外還有什麼氣味?強烈的酒味和停屍房的惡臭。格勞特指著爐子邊的那個人說:“那個家夥叫奧頓,雅各布·奧頓。”“我以前是七十三團的,先生。”奧頓像個乞丐似的哀怨地說道,“我有我們連長的推薦信。”他舉起握著煙鬥的手模仿著敬了個軍禮,一堆火星像流星一樣飛了出來,“團裡人都叫我老實人傑克,”他說,“這是我的名字,先生,也是我的本性。”“沒有燈了嗎?”格勞特問道。“真是可怕的一天,真的。”奧頓說著抽了口煙。格勞特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你確定晚上什麼都沒聽到嗎?仔細想想。要敢胡說,你的麻煩可大了。”“老天做證,先生,我睡得很熟,就像睡在媽媽懷裡的嬰兒一樣。”奧頓喘著粗氣說,“托您的福,我一向睡得很沉。”“人家付錢不是讓你睡覺的,是讓你看門的。”“醉得像豬一樣,”巡警說,“這是他的意思,先生。”“我不否認我喝了一小口來抵禦寒風。”“喝得爛醉,就算是最後審判日到了他也意識不到。”巡警幫他翻譯道。他接著衝躺在門板上的屍體點了點頭,說道:“隻要看一眼就知道他走得不那麼平靜,對吧,格勞特先生?”律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轉過身,一把扯掉了窗戶上的帆布。那窗戶又小又高,顯然是為了防賊用的。帆布掉下來之後,露出一個沒有玻璃的方洞。冬日蒼白的日光很不情願地灑進這個棚子。奧頓輕輕地哀號了一聲,仿佛那光線刺傷了他一般。“還是裝回去吧。”巡警說道。“他動了,”奧頓低聲說,“我發誓。我看見他的手動了。就在剛才,老天做證。”“你腦子有病。”格勞特說,“去把燈拿來。乾嗎不把這裡弄亮點?也許我們不該把這個可憐的人搬進來的。”“外麵有狐狸,還有不計其數的老鼠。”奧頓說。格勞特示意我到那張臨時搭的桌子邊。屍體被一張灰色的毯子蓋得嚴嚴實實,隻有左手露在外麵。“老天!”我失聲叫道。“你必須振作點,希爾德先生。臉部情況更糟糕呢。”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我看著那隻殘缺的手,俯下身子,巡警拿來燈照亮了它。隻能說那是一攤血淋淋的肉醬,混著皮膚和嚇人的碎骨頭。我努力克製住嘔吐的欲望。“食指缺了前兩節。”我的聲音單薄尖細,“我知道弗蘭特先生的手指也是這樣的。”格勞特發出一聲長歎。“你準備好看其他部分了嗎?”我點點頭,不敢出聲,擔心聲音走樣。巡警把油燈放在門板的一角,踮起腳,拉住毯子的兩個角,慢慢把它掀開。屍體仰躺著,像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巡警再次舉起油燈,照向頭部。我渾身一顫,退了一步。格勞特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的心一沉,一時間覺得周圍漆黑一團,燈裡的火滅了,天地突然間從白日轉到了夜晚。我聞到一股混雜著糞便、汗水、爛煙草和杜鬆子酒的刺鼻氣味。“他這已經算走運的了99lib?。”奧頓在我身後喘息著說道,“我是說,看看他,絕大部分還沒受損。走運的家夥,嗯?你要是見過霰彈槍正好打中肚子,就知道什麼叫慘了。我記得在滑鐵盧——”“閉嘴,該死的!”我叫道,這個家夥似乎沒有在打仗的時候躲在死馬後麵瑟瑟發抖,這讓我非常惱火。“你擋住光了,奧頓。”格勞特說話了,聲音異常溫和,“一邊兒去。”我閉上眼睛,想把漸漸充斥周身的畫麵、聲音和氣味排除在外。這不是戰爭,這隻是一具屍體。“你能得出結論嗎?”格勞特問道,“臉部實在是……太不成樣子了。”我睜開眼,看到躺在門板上的人沒戴帽子,衣服和頭發上結著白霜。在戶外待一夜確實夠冷的。他穿著一件有多層鬥篷的深色大衣——不是馬車夫穿的那種,而是紳士穿的豪華款式。我還瞥到大衣裡麵是一件深藍色的外套、淺褐色的褲子和厚重的靴子。鬢發花白,剪得很短。至於臉,可以說是任何人,也可以說誰都不是。隻剩一隻眼睛了,天知道另一隻去哪兒了,剩下這隻看起來是淡灰藍色的。“他……他的變化太大了,是的。”我開口了,說出來的話如同油燈散發出的光一樣虛弱無力,“不過能看清的部分都和我認識的弗蘭特先生相符。頭發的顏色、眼睛的顏色——我是說,一隻眼睛的顏色——還有身材和身高。”“衣服呢?”“這我沒法判斷。”“還有一個戒指。”格勞特從屍體的頭部繞過桌子,儘可能保持距離,“還在他的手上,因此這起可怕的案子看起來不像是因搶劫而起。請到這邊來。”我恍恍惚惚地跟了過去,卻無法忍著不看躺在桌上的東西。那件大衣上濺上了泥漿,胸前有一團深色的汙漬,像是不祥的圍裙。我覺得我隱隱能看見從臉上的紅色肉泥裡露出來的骨頭碎片。僅有的一隻眼睛似乎正盯著我看。“再說騎兵吧。”奧頓躲在爐子邊的黑暗角落,喋喋不休,“當他們集結在一起衝鋒的時候,馬是沒法選擇落腳地的。要是有人受傷了倒在地上,這麼說吧,那就誰也沒辦法了。人會被殘忍地跺成碎塊,我跟你說,那景象你都想象不出來。”“積點口德吧。”巡警厭倦地說道。“至少他還有一隻眼睛。”奧頓接著說,“烏鴉最喜歡叼眼睛了,你知道嗎?”巡警終於打得他閉了嘴。格勞特放低油燈,讓我仔細看看屍體的右手。和左手一樣,成了一團肉醬。食指上有一枚碩大的圖章戒指。“我得出去喘口氣。”我說著,推開格勞特和巡警,衝向門口。律師跟著我出來了。我看著荒涼的凍土和磚塊,三隻鴿子被驚得從一棵橡樹的枯枝上飛了起來。這棵樹見證了這片土地的虛假繁忙和失意荒涼,仍矗立於此。格勞特塞了一個小瓶子到我手中,我灌了一大口白蘭地,酒一路辣到肚子裡,我忍不住噴出來了一些。他走來走去,拍著戴手套的手來取暖。“怎麼樣,先生?”他問,“你的結論是?”“我覺得是亨利·弗蘭特先生。”“但你沒法確定?”“他的臉……破壞得太厲害了。”“但你注意到手指少了一截。”“對。”“那根手指幫你做出了判斷。”“對。”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說,“可是誰會乾這種事呢?如此粗暴的攻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格勞特聳聳肩,視線投向最近的一棟沒建完的房子。“你還願意去現場看看嗎?也很令人反胃,不過比起剛才你看過的,就很小兒科了。”“我很想看一眼。”白蘭地給了我虛假的勇氣。他帶著我順著一條蜿蜒的木板路穿過泥漿地。那些房子隻是被叫作房子而已。矮牆圍著淺淺的地下室,也就兩三英尺深。格勞特跳了進去,像找麵包屑的麻雀一樣敏捷。我跟著跳了下去,差點兒踩著一堆新鮮的嘔吐物。他用手杖指了指遠處的一個角落。要不是有他的指引,我肯定什麼都發現不了,隻看到一汪冰水,以及牆角的磚塊上有一些比泥土顏色更深的不規則色塊——那是亨利·弗蘭特的血跡。“有腳印嗎?”我問道,“掙紮成那樣肯定會留下些痕跡的。”格勞特搖搖頭。“不幸的是,案發後來了好幾撥人。而且土地都凍住了。”“奧頓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醒過來,發現有人把門反鎖了,他隻能從窗戶爬出來。他到這裡來解手,然後就看到了屍體。”格勞特皺起了鼻子,“他先告訴了住在附近的一個農民,那人帶來六七個人。接著治安官過來了。就算有腳印或什麼痕跡,也很難區分是事發時留下的,還是之後這些人留下的了。”“弗蘭特先生的帽子和手套呢?他是怎麼來這裡的?還有,他為什麼半夜三更來這裡呢?”“要是我們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希爾德先生,我們就知道凶手的身份了。帽子就在屍體旁邊,裡麵有弗蘭特先生的名字,現在在棚子裡。手套壓在屍體下麵。”“這很奇怪,不是嗎,先生?”“為什麼?”“這麼冷的天他怎麼會把手套摘下來。”“整個案子全是奇怪之處和矛盾點。弗蘭特先生的口袋被掏空了,可是戒指還在手上。”格勞特摸了摸尖尖的鼻子,鼻頭已經凍得通紅了,“主要凶器可能是把錘子或者類似的物件。”他的語序有點亂,這讓我意識到他可能也被躺在門板上的可怕場景嚇壞了,“攻擊者也許還用了磚塊。”他爬上地麵,慢慢地朝木棚走。“他們可能是步行過來的,”格勞特說,“但坐馬車或開車的可能性更高。應該有人在路上見過他們。”“絕望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很可能是某個弗蘭特先生傷害過的人被困難壓得失去了理智,到這裡來尋仇的。”格勞特久久地看著我。“也可能是妒忌的情人或者瘋子乾的。”我在惠靈頓彆墅區的任務完成了。格勞特先生送我回學校的路上,我默默地坐在他身邊,腦子裡亂糟糟的,不想開口說話。酒瓶在我們之間遞來遞去,到達莊園學校門口時瓶子已經空了。我問:“我能把剛才看到的告訴布蘭斯比先生嗎?”格勞特聳聳肩。“他應該已經從你我剛才說的話裡總結出來了。一兩個小時後,這一片的人都會知道。”“還有那個孩子,弗蘭特先生的兒子。”“這倒是個問題。看布蘭斯比先生覺得怎麼處理比較好吧。”他衝我揚了揚下巴,“我不知道治安官打算怎麼處理,不過就算知道,也不方便告訴你。接下來會有正式的訊問,你會被要求參加。同時,還有……”他張開雙臂,“大量的謠言。這點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