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古代日耳曼人的生活狀況和風俗習慣。他們生活地的氣候,他們的缺乏學識、技藝和法律,他們的榮譽感、俠義心和宗教觀以及那自由意識、崇尚武力和渴望冒險進取的精神,全都有助於形成一個產生軍事英雄的民族。然而我們發現,從瓦魯斯戰敗到德西烏斯臨朝,250多年來,這些可怕的蠻族對於帝國萎靡頹廢和奴隸充斥的行省,很少進行大規模的襲擊,也沒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的擴張受到缺乏武器和紀律的阻礙,而其對羅馬的憤怒也因古代日耳曼內部的紛爭而轉移。其一,一個民族控製了鐵以後不久就可以控製黃金,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但是日耳曼粗野的部落,同時缺乏這兩樣有價值的金屬,隻有獨自慢慢去尋找,獲得一種接著就可以得到第二種。從外表就能看出日耳曼軍隊缺乏鐵,他們很少使用刀劍和長槍,他們的弗拉邁(這是日耳曼的名字)是頂部裝著銳利而狹小鐵尖的長矛,需要時可以從遠處投擲,也用來做近身戰鬥時的衝刺。他們的騎兵帶著這種矛和一個盾,就感到心滿意足。為了增加步兵的戰力,他們選擇散開隊形,儘力投射標槍。他們所謂的軍裝是一件寬大的披風,木頭盾牌和柳條盾牌上僅有的裝飾就是一片混雜的顏色。少數族長因穿著胸甲而顯得與眾不同,很少人有戴頭盔的習慣。雖然日耳曼人的馬匹外形不美觀,速度也不夠迅捷,沒有受過羅馬的馬術訓練,但有幾個國家卻以騎兵贏得很高的聲譽。大體來說,日耳曼軍隊的主力是步兵,(薩爾馬提亞人最大的不同是騎在馬背上作戰。)按照部落和家族的次序,排成幾列縱隊。這些半武裝的戰士,無法忍受疲累與等待,總以狂嗥的叫囂和混亂的隊列衝向戰場,有時會發揮天生的勇氣,戰勝虛有其表的羅馬傭兵。蠻族隻知傾全力發起第一擊,但是不知道整頓部隊再戰或是退卻以保持實力。他們認為被擊退就是戰敗,戰敗的結果通常是全軍覆滅。羅馬軍人擁有全副盔甲,除此之外,他們的紀律、訓練、陣式、設防的營地和各種投射機具無不齊全完備。麵對這樣的羅馬軍隊,蠻族竟敢憑著血氣之勇,在戰場上迎戰由軍團構成的主力,真是令人感到驚訝無比。何況羅馬軍隊還有協防軍所屬的各種部隊來支援他們的作戰。這種競爭實在太不公平,到了後來,羅馬軍隊被奢靡和怠惰的習性銷蝕了精力,被抗命和叛亂的風氣敗壞了紀律。等到把蠻族組成的協防軍帶進羅馬的軍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很危險的舉措,因為這樣就教會了日耳曼人運用戰術和戰法。雖然在開始時所使用的協防軍數量不大而且有嚴密的防備,(譯注:協防軍是由意大利以外的盟國或被征服地區的兵所組成的部隊,用來協助羅馬的軍團共同作戰。自從第二次布匿戰爭以後,羅馬帝國的疆域廣大,本身的兵源不足,才以雇傭或攤派的方式,針對自己的薄弱部分,編組騎兵、輕裝步兵、弓弩手、投石兵等單位。羅馬將領有最高指揮權,中下級乾部由地區人員擔任。協防軍的總兵力大致與軍團的人數相當,甚至到後期還超出很多。)但是從西維利斯的案例來看,羅馬人相信這種危險是貨真價實的。在尼祿死後的內戰期間,這位智勇雙全的巴塔維亞人,擬訂了一個極具野心又極有創意的計劃,所以他的敵人才拿他來跟漢尼拔和塞多留做比較。(他們都是同樣失去一目的獨眼龍。)8個巴塔維亞步兵支隊,在不列顛和意大利戰爭時名聲大噪,這時就投靠在他的旗幟之下。西維利斯遂領著這支日耳曼軍隊進入高盧,說服特雷武和朗格勒等有實力的城市支持他的理想目標,使他能夠擊敗羅馬軍團,摧毀設防的營地。他使用在羅馬軍隊服役時所獲得的軍事知識來對抗羅馬人,最後經過一場頑強的鬥爭,屈服在帝國的勢力之下。西維利斯以光榮的條約保全自己和自己的國家,巴塔維亞人仍舊據有萊茵河口的海島,(位於古代萊茵河兩條支流之間的廣大地區,這個部落成為低地國家的始祖,一直傳承下來。)是羅馬君王的盟友而不是仆人。其二,古代日耳曼要是能聯合起來,所產生的力量必然非常巨大。地域廣闊的國家可能有100萬戰士,全部都是適齡的壯丁,可以立即發揮作用。但是這批凶狠的群眾,經常被各種懷有敵意的企圖所刺激,無法協調合作,完成有利於整個民族的偉大計劃。日耳曼分裂成四十幾個獨立的國家,就是在每個國家當中,也經常有幾個部落聯合起來,不僅組織鬆散,而且容易造成危險。蠻族很容易被激怒和煽動,他們不會原諒彆人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更不要提公然的侮辱,引起他們的憤怒就會流血,而且記仇不願和解。打獵和飲酒的亂哄哄宴會上,經常發生的偶發性爭吵,就足夠在整個民族之間產生心結。任何重要的族長所領有的私人采邑,都可以將這種不滿在他的追隨者和盟友之間播散開來。對無理取鬨的報複,搶劫不設防的地方,都是引起戰爭的原因。日耳曼是最令人感到畏懼的國家,用杳無人煙和保持原狀的廣闊邊疆,來環繞自己的領土。(愷撒的《高盧戰記》第四卷提到,日耳曼人認為一個國家要讓領土的外圍有一大圈的土地荒蕪,而且愈大愈好,這是極為光榮的事,可以顯現武力的強盛,炫耀無人膽敢侵犯。)鄰國與他們保持相當的距離,證明他們感到武力的恐怖,用這種方式在某種程度上也能保護自己的國家免於突然受到侵略的危險。塔西佗曾說過:“布魯克特裡族遭到鄰近部落的絕滅,(很多作者在第四世紀和第五世紀都提過布魯克特裡人,認為是法蘭克人的一個部落。)這些部落也許是被這一種族的傲慢所刺激,也許是被所能獲得的戰利品所引誘,也許是受到了帝國神靈的啟示。最終有6萬多蠻族被殺,雖然並非羅馬人所為,卻為我們提供了能在競技場上觀賞的娛樂活動。羅馬人現在已經到達繁榮的巔峰,除了要這些蠻族之間不和以外,對命運已彆無所求,但願羅馬的敵國彼此永遠保持勢不兩立的仇恨心理。(虔誠的布萊特裡(1696~1772 A.D.,約翰遜教派的神父)對塔西佗的這番話非常氣憤,憑這段話認為他是一個殺人的凶手。)”塔西佗的這種想法,完全基於愛國心,但不見得合乎人道,也表示出他的同胞所秉持的政策原則。羅馬帝國認為最安全的權宜措施,不是與蠻族作戰,而是讓他們分裂,因為就是擊敗對方也得不到利益和榮譽。羅馬人借著金錢和談判,暗中進入日耳曼的心臟地區,對於靠近萊茵河和多瑙河的國家,在不喪失尊嚴的狀況下,儘量運用各種誘惑的手段來加以安撫,希望他們能夠成為有用的朋友,而不是帶來麻煩的敵人。最有名望和勢力的族長,像是受到奉承可以滿足虛榮心一般,接納微不足道的禮物,這些禮物被他們當作高貴的標記和奢華的器具。在內部發生紛爭時,勢力較弱的派係企圖與邊疆行省的總督取得秘密的聯係,好維護本身的利益。日耳曼人之間每一件爭執,都是羅馬人的陰謀煽動所致,而且任何有利公眾和團結的計劃,都被個人的猜忌和利益形成的強烈偏見所摧毀。(從塔西佗和迪翁的著作中,可以看出羅馬人是在推行這種政策。)馬可·安東尼在位時,從萊茵河河口一直到多瑙河的所有日耳曼國家發起合謀,甚至包括薩爾馬提亞人在內,這件事嚇壞了羅馬人。(馬可皇帝為了應付緊急的狀況,把宮殿裡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變賣,奴隸和搶劫犯都列入征兵的名單。)我們並不清楚像這樣一個倉促組成的聯盟,究竟是基於需要,還是理智或感情上的產物。但可以很確切地說,蠻族並不是因為羅馬皇帝的怠惰而受到引誘,也沒有被羅馬皇帝的野心所激怒。馬可麵臨危險的進犯行動,一方麵要保持堅定,另一方麵要提高警覺。他安排有能力的將領到容易受到攻擊的地點,自己親自指揮多瑙河上遊幾個重要行省,經過冗長而互有輸贏的戰事以後,蠻族的戰鬥意誌被摧毀。主謀的誇迪人和馬科曼尼人(馬科曼尼人開始在多瑙河建立一個殖民區,後來占領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馬羅波杜斯國王在位期間建立一個勢力強大的國家。)不但自食其果,還受到嚴厲的處罰,被迫從多瑙河的河岸向後退出5英裡,(沃頓將這段距離增加10倍,但是他隻要想一下就能知道,5英裡就夠修築一道堅固的防線。)奉令交出年輕的精英分子,立即送到不列顛遙遠的海島,他們在那裡充當人質,也可以當作士兵使用。因為誇迪人和馬科曼尼人經常叛亂,憤怒的皇帝決心要將這個區域變成帝國的一個行省,但這個計劃因他的崩逝而中止。然而,這樣一個令人畏懼的聯盟,在帝國曆史的最初兩個世紀中隻出現一次,以後就完全消失,在日耳曼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本章內容是概論日耳曼的風俗習慣和典章製度,並不對愷撒、塔西佗或托勒密時代的這個大國裡的各種部落進行描述或辨識。因為新生的族群就像古老的部落一樣,不斷在本書中出現,隻能簡單扼要地提到他們的來源、狀況和特殊的性格。現代國家是悠久定形的社會,用法律和政府結合在一起,被農業和技藝約束在祖國的土地上。日耳曼部落就像軍人那樣自願結合起來,因為都是蠻族,就常會發生激烈的變動。同樣在這塊土地上,當征戰和遷移浪潮發生時,所生活的居民就會變換。同樣的社會,在防衛或侵略計劃之下團結一致,會賦予新成立的聯盟一個新的頭銜。古代的聯盟瓦解以後,會在獨立的部落恢複長久被人遺忘的名稱。一個勝利的國家經常將自己的名字頒給被征服的民族,有時自願的群眾會從各地蜂擁而來,投身到受人愛戴的領袖所展開的旗幟之下,他的營地就成為他的國家。在開創大業的環境裡,要不了多久,這些混雜的群眾就會有共同的稱呼。凶惡的侵略者不斷更換自己的名號,使得羅馬帝國的臣民感到驚惶失措。戰爭和政治是曆史的主要課題,在這樣繁忙的舞台上,人類因境況不同而大異其趣。一個偉大的帝國有幾百萬馴服的臣民,默默從事他們的工作,不會發生出人意料的事件,所以作者和讀者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宮廷、首都、軍隊和戰場這些方麵。但是一個自由放任和野性未馴的國家,在內部動亂的時節,或者出現小型共和國那種狀況,(我們相不相信雅典隻有2.1萬公民,而斯巴達也不過3.9萬人?可見共和國的大小很難有什麼標準。)幾乎社會上每個成員都參加行動,後續的情況也會受到大家的矚目。日耳曼的人民經由不斷的分裂和不停的運動,使我們產生迷惑,好像人數在大量增加。日耳曼實在有太多的國王、戰士、軍隊和國家,有些很容易使人忘記他們是同一個對象,隻是在各種不同的稱號之下重複地出現,而且經常對不具聲望的對象濫加各種顯赫的名號。九九藏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