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的不滿情緒很快由中央傳播到邊疆。不列顛、敘利亞和伊利裡亞的軍隊,哀悼佩爾蒂納克斯的慘死,他們不是曾與他共事,就是在他的指揮下完成征討的任務。他們接到禁衛軍將帝國公然拍賣的信息,無不感到驚訝和憤慨,或許也有些妒忌,因此堅決不同意這樁無恥的買賣。這場兵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也獲得全軍的一致讚成,這固然可致尤利安努斯於死地,但同時也破壞了國家的和平。尤其是各軍的將領,像是克勞狄烏斯·阿爾比努斯、佩西尼烏斯·尼格爾和塞普提米烏斯·塞維魯,渴望奪取皇位之心,遠較替佩爾蒂納克斯複仇之心更為急切。他們之間的實力大致旗鼓相當,每人統率3個軍團以及大量協防軍部隊,雖然性格各有不同,但都是能征善戰的軍人。克勞狄烏斯·阿爾比努斯擔任不列顛的總督,是古老共和國顯赫貴族世家的後裔,(就是波斯特米亞家族和切約尼亞家族,前者是羅馬曆史上第五任執政官。)身世遠較兩位對手占優勢。但是他的祖先算是旁支,已經衰敗沒落,且已遷移到遙遠的行省。我們很難明了他真正的性格,據說是在哲學家嚴肅外表下掩藏著絕滅人性的罪惡,(斯帕提努斯搜集很多的資料,但並沒有加以整理,把很多的德行和惡行都混雜在一起,形成張冠李戴的現象。)但那些指控他的人都是被收買的作家,不免要對塞維魯頂禮有加,而把失敗的對手踩在腳下。阿爾比努斯的德行,至少他表現出來的作為,獲得了馬可的信任和好感,後來其子康茂德也對其保持了這種印象,證明他不僅世故而且圓滑。暴君並不是隻寵愛沒有功勳的人,有時也會在無意之中,獎賞那些有才乾或值得受獎賞的人,因為他發現這種人對他的統治還是很有用處。當然這也不代表阿爾比努斯在馬可的兒子統治之下,成了執行殘酷暴行的大臣,或者共同享樂的玩伴。他帶著榮譽的頭銜在很遠的行省指揮部隊,曾經接到皇帝送來的密函,裡麵提到有些心懷不滿的將領,企圖進行謀叛的行動,要他接受“愷撒”的頭銜和旗章。經過這樣的授權以後,他就成為帝位的監護人和儲君。不列顛總督很明智地拒絕這種危險的榮譽,以免遭到康茂德的猜忌,何況暴君的覆亡在即,也不必卷入其間導致身敗名裂。至少,要用更高尚或更講究技巧的方式來取得權力。他在接獲皇帝死亡的信息以後,立即集合部隊,在演講中發揮雄辯的長才,悲悼暴政下不可避免的災禍,追述先民在共和政府所享受的安樂和光榮,並且宣稱已經下定決心要恢複元老院和人民合法的權利,這番義正詞嚴的講話非常符合大家的看法。不列顛軍團回報以熱烈的歡呼,羅馬亦在暗中大加讚許。阿爾比努斯在他的地盤很安全,所指揮的軍隊數量不少,戰力也很強,隻是軍紀較差一點。(佩爾蒂納克斯幾年前擔任不列顛總督,有次士兵嘩變,但他並未處死任何一人。)所以他不在乎康茂德的威脅,對佩爾蒂納克斯的尊敬也保持若即若離的態度。但是現在他卻立即公開反對尤利安努斯的篡奪行為,首都的震動增加了其情感上的壓力,使他表露出一種虛假的愛國心。考慮到禮節體製,他拒絕了奧古斯都和皇帝的榮銜,或許他是在效法伽爾巴而已。想當年伽爾巴也是處於這種狀況,還一直稱自己是元老院和人民的代理人。佩西尼烏斯·尼格爾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以一介寒門之身,爬升到敘利亞總督。這個職缺獲利極豐且地居要衝,使他在內戰時有登上帝座的希望。他雖是優秀將領,但絕不是塞維魯的對手,因此隻能屈居第二把交椅。塞維魯後來反倒顯示出廣闊的胸襟,采用敗軍之將很多有用的製度。尼格爾領導的政府獲得軍人的尊敬及民眾的愛戴,嚴格的軍紀使士兵在作戰時奮不顧身,平時也能服從命令,秋毫無犯。柔弱的敘利亞人對溫和與堅定的施政作風感到滿意,更喜歡他帶著和藹可親的態度,參加他們舉辦的豐盛宴會。(在安條克的約翰·瑪拉拉所著的《編年史》裡,提到他的國人熱心參加各種節日慶典,不僅崇尚迷信,而且更喜愛歡樂的生活。)謀害佩爾蒂納克斯的消息很快傳到安條克,亞細亞人希望尼格爾能穿上紫袍登基,為先帝報仇雪恥。東部邊疆的軍團全都支持他,從埃塞俄比亞邊境(在《羅馬皇帝傳》裡提到,埃及的底比斯國王是羅馬的盟國,也是尼格爾的朋友。要是作者沒有弄錯,這個向羅馬納貢的王朝,在曆史上從沒有出現過它的名字。)到亞得裡亞海岸,這些繁榮富裕而缺乏武備的行省,也樂於聽從他的命令。底格裡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以東的國王,以宣誓效忠和提供協助的方式來祝賀他當選皇帝。尼格爾心理上雖還不能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運道,但自認隻有他繼任,才能避免爭執,不會爆發內戰。正當他做著凱旋的美夢時,完全忽略了如何去鞏固勝利。他沒有與擁有強大軍隊的西方勢力展開積極談判,這些軍隊的決議可以左右,或者最起碼也能平衡這場激烈的競爭。他也沒有及時揮軍回都,即刻出現在翹首以盼他到來的意大利和羅馬。尼格爾在安條克悠閒度日,誰知良機不再,塞維魯果決的行動使他追悔莫及。位於多瑙河和亞得裡亞海之間的潘諾尼亞和達爾馬提亞,是羅馬費儘千辛萬苦最後才征服的國家。這些蠻族為了保衛國家自由,一度有20萬人擁上戰場,震驚年老力衰的奧古斯都,迫使慎謀能斷的提比略親掌兵符,傾全國之力出征。(可以參閱韋勒烏斯·帕特庫拉斯(公元1世紀羅馬的士兵和曆史學家)對這次戰爭的記事,他當時在提比略的軍隊裡服役。)潘諾尼亞人最後還是屈服在羅馬的武力和統治之下,這些已歸順的人民,還有鄰近尚未征服的蠻族,甚至連同那些混血的部落,或許是水土和氣候之故,都是些體型壯碩、心智遲鈍的人,(這是希羅狄安在那時所持的觀點,現代的奧地利人會承認這種說法嗎?)有著凶狠殘暴的天性。與羅馬省民溫順柔和的麵貌比較,他們那種剛毅堅定的特征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來。當地英勇好戰的青年,給駐防在多瑙河沿岸的軍團供應源源不斷的新兵,他們經常與日耳曼人和薩爾馬提亞人作戰,最佳部隊的名譽可謂受之無愧。駐紮在潘諾尼亞的軍隊這時受阿非利加人塞普提米烏斯·塞維魯指揮,他以一介平民的身份逐漸爬升,能夠掩藏雄心大誌,不會因為歡樂的誘惑、對危險的恐懼和人性的弱點而改變穩健的作風和企圖。(康茂德在給阿爾比努斯的信裡,指出塞維魯就是位有野心的將領,而且塞維魯攻訐阿爾比努斯指揮不當,想要搶去他的位子。)在得到佩爾蒂納克斯被謀害的消息以後,他馬上集合部隊,很生動地詳述禁衛軍的罪惡、傲慢和懦弱,鼓勵軍團起兵報仇,他在最後的結論裡(這段話一定極有說服力)答應給每個士兵400英鎊。(潘諾尼亞很窮,無法湊出這樣一大筆錢,可能是在軍營裡先答應,等得勝以後到羅馬再支付。至於到底給每人多少,我采用卡索邦推測的數目。)像這樣充滿榮譽的犒賞,比尤利安努斯用賄賂的手段購買帝國的價值高了一倍。歡呼的軍隊立即以奧古斯都、佩爾蒂納克斯和皇帝的名號尊稱塞維魯(公元193年4月13日)。他生性迷信,相信夢兆和占卜給他帶來的運道,同時也靠著顯赫的功勳、製定恰當的策略所獲致的成果,攀登到巔峰的地位。(塞維魯稱帝的地點,希羅狄安說是在多瑙河河岸,按照斯帕提阿努斯的說法是在卡農圖姆,而維克托又說是薩巴裡亞。休謨認為以塞維魯的出身和地位,當時要稱帝的分量還不夠,所以他是以主將的身份向羅馬進軍,也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能夠完全如他所料。)九九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