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淵源於猶太教的頑固宗教狂熱(1 / 1)

前麵已提及古代世界的宗教和諧,彼此相異甚或敵對的民族,可以接受相互之間的信仰方式,至少也會表示尊重。隻有一個民族拒絕與全人類交往,那就是猶太人。許多世代以來,猶太人在亞述和波斯王朝的統治下呻吟,被視為最下賤的奴隸。從亞曆山大繼承人的陰影中走出來後,他們在東方以驚人的速度繁殖,接著向西方發展,很快引起其他民族的好奇和驚愕。他們維持特殊的儀式和懷揣著對其他民族敵視的態度,非常固執地表現出一個奇異群體的形象,有時甚至不惜公開承認,毫不掩飾地對非我種族的人類抱著難以調解的憎惡。無論是安條克的暴力、希律王的計謀,還是鄰近各民族所做的榜樣,都無法說服猶太人將希臘的神話和摩西的教義結合起來。(猶太人的希律教派,受到希律王指使,承認宗教的統一性,但約瑟法斯說,這個教派的人數很少,存在時間很短,根本不值一提。)羅馬人根據宗教寬容的原則,對所厭惡的迷信還是給予保護,胸懷寬闊的奧古斯都不惜紆尊降貴,下令在耶路撒冷的神殿為國運昌隆獻祭。(奧古斯都給耶路撒冷神廟留下一大筆錢作為獻祭之用,到他的外孫蓋烏斯即位,也就是稱為卡利古拉的皇帝,完全不把猶太教放在眼裡。)須知亞伯拉罕最低賤的後代,是所有人憎惡的對象,他們本應向朱庇特神殿禮拜;征服者的溫和態度,不足以壓製臣民帶有妒意的偏見,看到異教徒的標記傳入羅馬行省,不免感到十分驚恐和憤怒。卡利古拉要將自己的雕像供入耶路撒冷神廟,遭到這個民族的反對,他們對偶像崇拜瀆神行為的恐懼更甚死亡,卡利古拉因而沒有達成目的。(斐洛(15B.C.—45A.D.,說希臘語的猶太哲學家)和約瑟法斯對這件事有很詳儘的描述,說是給敘利亞的總督帶來很大困擾,等他向西基帕王提出這樣一個偶像崇拜的建議時,國王聽到後當場昏厥,直到第三天才醒過來。)猶太人對摩西律法堅信不移的程度,不亞於對外來宗教的憎惡。宗教狂熱和虔誠的涓涓細流,如被逼入一條狹窄的通道,也會猛力奔湧而出,有時甚至可以激起一股翻騰巨浪。對古代世界來說,這種毫不通融的頑固態度,是如此可厭甚或可笑,由於上帝有意揭示特選子民的神秘曆史,而具有了更可怕的性質。但生活在第二神廟管轄下的猶太人,對摩西宗教表現出全心全意的信奉,與他們先祖決不輕信的態度相比,令人感到吃驚。當耶和華在西奈山的雷鳴閃電中傳授律法的時候,當海潮的升降和行星的運行為方便以色列人而暫停的時候,當信奉或拒絕主而受到塵世的獎賞或懲罰的時候,猶太人卻始終對親眼可見的“神王”的權威進行反抗。耶和華的聖所供奉各民族的偶像,在模仿阿拉伯人的帳篷裡和腓尼基人的城市(敘利亞和阿拉伯有為數眾多的神祇,彌爾頓(1608~1674A.D.,英國詩人,著有長詩《失樂園》)用130行優美的詩句來敘述。其中兩個最長且極富韻味的詩段,塞爾登(1584~1654A.D.,英國法學家、文物學家和東方專家)據以寫出深奧難解的論文。)中進行的各種荒誕儀式,等到上天對這個不知感恩的民族撤回保護,他們的信仰才獲得加強和淨化。那些與摩西和約書亞同時代的人,目睹無比驚人的神跡卻毫不在意,等受到各種災難的壓力,才對這些奇跡深信不疑,終使得後代的猶太人免於沾染偶像崇拜的習氣。從此,這個民族違反一般人類思想的準則,對親身經曆的實際見證視若無睹,完全屈從遠古時代祖先的傳統。(“耶和華對摩西說:‘這百姓藐視我要到幾時呢?我在他們中間行了這一切神跡,他們還不信我要到幾時呢?’”(見《聖經·舊約全書·民數記》第十一章第十四節)從摩西的曆史發展來看,聽到神一直在抱怨,但這種說法有點褻瀆。)猶太教適合保守的自我防衛,從來無意於征服世界,有史以來新入教者的人數,可能從未超過叛教者。神的應許最初僅給予單一家族,那特殊的割禮儀式隻限在單一家族中進行。當亞伯拉罕的後代繁衍得多如海中砂粒時,親口把律法和儀式的體係傳授給他們的神祇,宣稱自己才是以色列全民族的神,以一種特有的關懷和愛護,把受他厚愛的人和其餘的人類分離開來。對迦南土地的征服,伴隨許多奇妙的情況和血腥的殺戮,使獲得勝利的猶太人和所有鄰人處於無法和解的敵對狀態。猶太人奉命鏟除偶像崇拜最甚的部落,為了貫徹神意,不因人性的軟弱而遲疑不為。他們禁止與外族通婚或結盟,不得接納外族參加禮拜儀式。有的禁令永久有效,有的則要延續到第三代、第七代,甚至第十代。在摩西律法的條文之中,從來沒有律定對非猶太人宣講摩西教義的義務,猶太人也無意自願承擔起這一責任。這個不友好的民族在麵對接納新市民的問題上,不是基於羅馬人公正的寬大政策,而是出於希臘人自私的虛榮心理。亞伯拉罕的後代感到沾沾自喜,因為隻有他們才是與神簽訂契約的繼承人,他們擔心世上的異族輕易分享他們的遺產,降低其所具有的價值。在與其餘種族增加接觸、擴大知識範圍後,也未能糾正他們與生俱來的偏見。以色列的神如果獲得一個新信徒,就應感謝多神教的開闊天性,而不是傳教士的積極行動。摩西的宗教似乎僅為一個特定區域和一個獨特民族而創立。如果嚴格按照律法的規定,每個子民必須一年三次親自前往聖殿朝拜主耶和華,根本不可能離開狹窄的應許之地向外發展,這一障礙由於耶路撒冷神殿被毀滅而消除,但是猶太教的絕大部分內容也隨之絕滅。異教徒長久以來對空無一物的聖所感到驚異,更無法理解一個沒有神廟和祭壇、沒有祭司和犧牲的宗教,能以什麼作為崇拜的對象,又用什麼作為奉獻的工具。可是即使在猶太人處境十分淒慘時,他們仍然念念不忘獨自享有高傲的特權,非但不尋求外來奧援,還儘量避免與外族人交往。他們具有不可動搖的毅力,儘力執行律法的要求,譬如在特殊節日,隻食用特殊規定的肉類,還有無關緊要但卻十分煩瑣的生活細節,這些都引起了其他民族的厭惡和反感。同時,猶太人堅決反對其他民族不同的習慣和生活方式。僅僅就痛苦而危險的割禮一項,就足以將一個誌願皈依者拒於猶太教會堂大門之外。在這種狀況下,基督教用摩西律法的力量武裝自己,但接著又從這種桎梏中解脫出來,在全球各地茁壯成長。他們建立的新體係和古代的舊體係一樣,始終著眼於培養專一教義的宗教真理和崇拜同一上帝的宗教熱情。在有關最高神靈本質和意旨的問題上,他們向人們宣告,無論處於何種環境,都要增強對這一神秘教義的崇敬。他們承認摩西和先知都具有神的權威,這是基督教最穩固的基礎。自世界之始,連續不斷的預言向世人昭告了彌賽亞即將來臨,信徒必須為那天的到來做好準備。這位救世主按照猶太人的看法,表現出國王和征服者的形象,並非僅是一位先知,更是一位殉道者和上帝的兒子。通過他的犧牲為世人贖罪,此後神廟中不完美的祭品全部取消。現在一種純潔的、適用於一切氣候、地區和人類的精神崇拜,取代了徒具形式和虛有其表的禮拜儀式。在入教禮中使用淨水代替人血,獲得神恩的對象不像過去,僅限於亞伯拉罕的後裔,而是普遍應許給自由人和奴隸、希臘人和野蠻人、猶太人和非猶太人。但一切能夠使一個皈依者由地下升到天上,能增強他的虔誠和保證他的幸福,甚或能夠滿足在虔誠的表麵幌子下,秘密潛入人心的驕傲特權,仍然僅為基督教會的成員所專有。但是,所有的人在此時都被容許和邀請,獲得這一光榮的稱號,這不僅作為一種恩惠提供給世人,而且是一種強加於人的義務。因而,在親戚朋友中傳播他所得到的無法估量的幸福,告誡他們千萬不要拒絕接受,因為那將冒犯仁慈全能之神的意旨,會被視為罪惡受到嚴厲懲罰。所以,公開宣揚教義成為新入教者最神聖的責任。無論如何,基督教會從猶太會堂的束縛中解放出來,是經過了一段相當長時間的困難工作。加入基督教的猶太人,把耶穌看成古代神諭預言的彌賽亞,尊他為德行和宗教兩方麵的先知和導師。但他們非常固執,死守祖先的各種儀式,試圖強加於數目日益增多的非猶太人信徒身上。他們以為摩西的律法起源於神,根據永恒完美的偉大創作者所提出的論證,必定有其可信之處。他們非常肯定地表示:首先,在永恒的時間中始終不變的神,若打算取消那些有助於在眾人之中區分出選民的神聖儀式,那他在取消時也必定會和當時宣告時一樣明確與莊嚴;再者,那就不必一再聲明,肯定摩西的宗教具有永久性,而是應該把它說成隻是適用於彌賽亞來臨之前的權宜之計,爾後救世主會教導人類更完美的信仰和宗教;最後,彌賽亞以及在人世上和他交往的門徒,不僅不應該做出榜樣,遵守煩瑣的摩西律法,同時應公開向世人宣布廢除陳舊無用的儀式,這樣一來,基督教就不致和猶太會堂許多教派曖昧地混在一起。這樣的議論似乎被用來作為對“摩西律法”失去存在意義的辯護之詞,但是飽學的聖職人員卻不辭辛勞,對《舊約全書》中含糊的語句和使徒意義不明的行為,用文字和語言做出大量解釋。我們在這裡應該逐步揭示福音教義的整個體係,以十分慎重和委婉的態度,做出與猶太教的意向和成見都難以兼容的裁決。耶路撒冷教會的曆史,非常生動地證明了這種謹慎措施的必要,也證明猶太教對各教派的思想產生深刻影響。最早一批耶路撒冷主教有15名,全都是受過割禮的猶太人,領導的會眾能夠把摩西律法和基督教義結合起來。這個教會在基督死後僅僅40天就建立起來,許多年裡一直在使徒直接監督下活動。教會的原始傳統,被看作正統基督教的標誌,那是很自然的事,遠方的教會經常受到“母會”的求助,慷慨捐資以解救耶路撒冷教會的急難。但是,當許許多多富有的教會團體在帝國的各大城市,如安條克、亞曆山大裡亞、以弗所、科林斯和羅馬建立起來以後,各基督教殖民地對耶路撒冷原有的敬重,便在不知不覺中減弱。曾為教會奠定基礎的猶太入教者,或後來所說的拿撒勒人,很快就發現自己已陷入日益增加的會眾包圍之中。數量龐大的信徒都是從各種多神教教派來到基督旗幟之下,至於那些經使徒同意,擺脫摩西宗教儀式沉重負擔的非猶太人,最後卻又拒絕讓更為拘謹的同教弟兄分享當初苦苦爭取的寬容。猶太人的神廟、城市和公共會堂遭到毀滅,拿撒勒人十分傷心,雖然雙方的信仰不同,但出於習慣還是和那些不敬神的同胞始終保持親密關係。這些同胞遭受不幸的原因,異教徒認為是由於最高神靈的鄙棄,基督徒卻更恰當地說,是神對不信的人所施的震怒。拿撒勒人離開耶路撒冷的廢墟,來到約旦河東岸一個叫作佩拉的小鎮,古老的教會在寂寞淒涼之中,度過60多年的時光,(由於這種狀況,佩拉的教會和主教一直保有耶路撒冷教會的頭銜,所以可以拿來援例,像是教廷設在阿維尼翁70年,教會的最高統治者還是被稱為羅馬教皇。而亞曆山大裡亞大主教很久以前就將寶座搬到了開羅。)仍能享受經常朝拜聖城的歡樂,從天性和宗教上教導他們對既愛且敬的神廟,抱著有一天能重建的希望。在哈德良統治期間,猶太人不顧死活的宗教狂熱,終於給自己帶來極大災難。羅馬人為屢次叛亂的行為所激怒,不惜以極為嚴峻和殘酷的態度行使勝利者的權利。皇帝在錫安山(佩拉的阿裡斯托證實猶太民族被逐出耶路撒冷,有幾位教會作家也提到此事,還有人過於草率,認為整個巴勒斯坦都包括在禁製令之內。)上修建被稱為埃利亞·卡皮托利納的新城,給予殖民地特權,公開宣稱任何猶太人如果膽敢走近該城,便將受到極為嚴厲的懲罰。並且他在那裡配置了一隊羅馬步兵以加強對命令的執行。拿撒勒人現在隻有一條路,可以避開普遍適用的禁令。現世利益的影響讓真理的力量得以增強,他們選出馬可作為主教。他是一個非猶太人的高級教士,很可能出生於意大利或某個拉丁行省。在馬可的勸導之下,這個教區絕大多數人民放棄了一個多世紀以來一直奉行的摩西律法,通過自願犧牲舊日的習慣和傳統,才獲得自由進入哈德良殖民地的權利,這樣一來猶太人就和正統基督教會非常牢固地結合起來。當錫安山重新恢複耶路撒冷教會的名聲和榮譽時,創立異端邪說和製造分裂的罪名,加在剩餘一小部分拒絕追隨拉丁主教的不知名的拿撒勒人身上。他們仍然保存佩拉舊日的居留地,逐漸向大馬士革附近一帶的村莊擴展,在敘利亞一處現在名叫阿勒頗,(勒·克拉克(1657~1736A.D.,亞美尼亞學者)從歐西比烏斯、哲羅姆(347~419A.D.,聖徒、翻譯家和修道院院長)、埃皮法尼烏斯及其他作者的著作中找資料,得知有關拿撒勒人,亦即伊比奧尼派的詳細情形。有人把它列為教規嚴厲的派彆,也有人認為他們很溫和。根據推測,耶穌基督的家庭仍舊是這個教派的成員,那麼它的立場不僅溫和而且也較為中立。)當時被稱為貝羅依的城市中,建立起勢力並不龐大的教會。要是用拿撒勒人來稱呼那些信仰基督的猶太人,被認為未免過於尊貴,因此他們很快因為心智低劣和處境貧困,獲得伊比奧尼教派(有些作者富於想象力,將此教派稱為埃比翁。對於宗教上的問題,德爾圖良的意見太激進,而埃皮法尼烏斯又流於輕信,所以我采用歐西比烏斯的觀點。)這個輕蔑的名稱。在耶路撒冷教會重新恢複數年以後,那些衷心承認耶穌為救世主,但仍繼續奉行摩西律法的人,是否也有得救的希望,這個疑問已經成為引起爭論的議題。殉道者查士丁由於天性仁厚,對這個問題做出了肯定的回答。雖然他講這話時十分猶豫,但仍然決定為信仰不完整的基督徒著想:隻是自己實行摩西儀式,而不對其進行普遍推廣的話,仍可得救。然而,當有人追問查士丁,教會保持何種態度時,他承認在正統基督徒中,很多人不但把猶太弟兄排除在得救的希望之外,而且在一般的朋友來往、互相宴請和社交生活中,也拒絕與他們接觸。憑著常理也可以想到,更為激烈的意見會壓倒較為溫和的看法,因此在摩西的信徒與基督的信徒之間,始終存在一條使兩派分離的鴻溝。不幸的伊比奧尼派被猶太教視為叛教者加以拒絕,而基督教又認為他們是異端分子而加以排斥,這樣使得他們非采取更為明確的立場不可。因而,雖然遲至公元4世紀時,還可以找到這教派逐漸消亡的一些殘跡,但實際上它已不知不覺中消融在基督教會或猶太會堂之中。(在所有基督教的體係之中,隻有阿比西尼亞教會堅持摩西的儀式,從坎達絲皇後重用宦官,可以聯想到一些可疑之處。我們確認埃塞俄比亞人一直到公元4世紀還沒有改信基督教,就像猶太人那樣信守安息日的規定,不吃禁止食用的肉類,因為從很早時期起,這兩個民族就分彆住在紅海的兩岸。)當正統基督教會對摩西的律法保持一種既不過分尊敬也不無故加以藐視的中立態度時,許多異端派彆卻趨向嚴禁和放縱的兩個極端。伊比奧尼派以猶太教普遍接受的真理為依據,斷言它永遠不可被廢除。但是諾斯替教派(譯注:諾斯替教派運用神秘的崇拜儀式和方法,尋求神聖知識,成立的時間早在耶穌降生之前,開始宣揚彌賽亞的理論,後來被正統基督教指為異端。)卻根據思想偏頗的立場,同樣輕率推斷這些“真理”並非“神慧”的產物。有些反對摩西和先知權威性的說法,極容易被一些抱有懷疑思想的人所接受。然而這些意見的產生,是源於人們對遙遠古代宗教的無知,無法對神的安排做出正確判斷。諾斯替教派的宗教主張十分虛妄,他們在聽到這些反對意見後如獲至寶,毫無顧忌加以大肆宣揚。由於異端派彆大多數都反對追求感官樂趣,對於早期主教的廣納妻妾、大衛的風流韻事和所羅門的後宮三千,都一概加以責難。提到迦南土地的征服,純樸的土著居民遭到絕滅,更不知道如何用合乎人性和正義的觀念來加以解釋。他們想到猶太人曆史的每一頁,都為一連串暗殺、處決、屠戮的血腥事件所玷汙,隻得承認巴勒斯坦的野蠻人對偶像崇拜的仇敵的“憐憫之心”,完全不亞於對他們的朋友和同胞。撇開解釋律法的不同派彆,說到律法本身,諾斯替教派斷言一個僅僅以血腥犧牲和煩瑣儀式為內容,賞罰的性質純粹取決於肉體世界的宗教,絕不可能激發起向善之心,也不會使人儘力克製情欲的衝動。對於摩西的上帝創造人類和人類走向墮落的教義,諾斯替教派用褻瀆的態度加以嘲諷。對於神在六天勞動之後便要休息一天,一直到亞當的肋骨、伊甸園、生命和知識之樹、會說話的蛇、禁果,以及第一代祖先犯下輕微過失因而對全人類進行懲罰的種種說法,(譯注:可以參閱《聖經·舊約全書·創世紀》第一、二、三章。)他們聽聽都感到不耐煩。諾斯替教派褻瀆以色列的神,說他易於衝動和犯錯,對人喜怒無常,睚眥必報,用卑劣的嫉妒心看待人們對他迷信的禮拜,使自己有所偏私的恩澤施於一個民族,局限於短促塵世的一生,因此看不出他在什麼地方具有明智全能宇宙之父的特征。(溫和的諾斯替教派認為,造物主耶和華就像人類一樣,混合著神明與魔鬼的性質,其他教派指責這種邪惡的觀點。要是參閱莫斯海姆(1694~1755A.D.,德國教會曆史學家)的《世界通史》有關公元2世紀的記載,內容雖然很簡單,可以知道對這個主題有非常不同的看法。)他們承認,猶太人的宗教不像非猶太人的偶像崇拜,帶來那麼多的罪惡行為,但是基督教的基本信念在於,他們將基督降臨人世視為神性光輝的首次顯露,基督的降世是為了把人類從種種錯誤中拯救出來,並向人類昭示一個富含真理和完善的新體製。最博學的神父不惜降低身份,貿然接受諾斯替教徒的詭辯。諾斯替教徒承認他們的說法在字麵上與任何一條信念和原則都難以兼容,但是他們認為隱藏在訓誨寓言的寬廣帷幕後麵,便絕對安全,不怕受到任何攻擊,因而公然把訓誨寓言向摩西教勢力微弱的教區散播。過去有人頗為明智地指出(雖說不一定真實可靠),那就是在圖拉真和哈德良當政的時代,大約是基督去世100年之後,教會像處女一般純真,從未受到分裂和異端的破壞。因而大可以放言高論,那個時期救世主的信徒,不論在信仰的理念還是實踐方麵,都享有比以後各個時代更大的自由。等到聖餐問題的爭論變得沒有回旋的空間,優勢教派所發揮的精神影響越來越嚴酷時,它的許多最有名望的擁護者被要求棄絕個人成見,結果這些人反被激怒而更加堅持自己的觀點,力圖探求優勢教派錯誤原則的結論,公開樹起反對教會統一的叛旗。在被稱為基督徒的人群之中,諾斯替教派一向被認定最為和藹、博學和富有。像這樣顯示學識優越的名號,可能是信徒以此自豪而定名,也可能是嫉妒的對手出於戲弄加在他們頭上。這個教派毫無例外屬於非猶太民族,主要創始人似乎全都是敘利亞人和埃及人,溫和的氣候使人的身心傾向於懶散和虔誠的沉思。諾斯替教派把許多東方哲學,甚至瑣羅亞斯德理念崇高而晦澀難解的教義,如物質的永恒性、存在的兩大原則以及不可知世界奧妙的神職體係等,和對基督的信仰混雜在一起。基督徒一旦投身到那個廣大的深淵,就完全為混亂的想象所支配,由於宗教的歧路本來就錯綜複雜,無窮無儘,竟在不知不覺中分成50多個小派彆,其中最著名的有巴西裡德派、瓦倫提尼安派、馬西昂派以及更後來的摩尼教派。(譯注:巴西裡德派、瓦倫提尼安派和馬西昂派3個都是諾斯替教派裡的小派係,大約在公元2世紀前後興起於亞曆山大裡亞,以創始人的名字為教派的名稱,主張的教義和遵行的儀式也都大同小異。摩尼教是波斯人摩尼所創,將祆教的善惡兩元論和基督教的彌賽亞降臨糅和在一起,在公元3世紀時傳播迅速,成為北非、中東和西亞一帶最主要的宗教,一直到成吉思汗西征才告絕滅。)每個教派都把自己的主教、會眾、神學家和殉道者拿出來誇耀。這些異端教派不理正統教會采用的《四福音書》,自行撰寫曆史事跡,按照各自的教義需要,編排基督和十二使徒的言行。(奧利金有極不平凡的經曆,這位不屈不撓的作者,一生孜孜不倦鑽研經典,認為教會的權威完全基於《聖經》的真實性。想要諾斯替教派的信徒接受現在的福音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有些部分像是故意加以刪改,違背原來的教義,所以伊格納提烏斯要用聖傳的口諭,來取代福音作者的記載。)諾斯替各教派很快在各方麵獲得巨大的成功,會眾遍及整個亞細亞和埃及,也在羅馬傳播開來,有段時期甚至深入西部各行省,絕大部分興起於公元1世紀,盛行於公元3世紀,等到公元四五世紀,由於更為時髦的爭論的流行,再加上教會當局統治權力的高漲,在各方受到壓製和打擊。儘管這個教派常常擾亂內部的寧靜,玷辱宗教的聲譽,但實際上不僅無礙而且有助於基督教的發展。有些非猶太教的信徒,雖然對摩西律法懷有強烈的反感和偏見,但依然有許多基督教教派可供選擇。有的教派不要求入教者未經教化的頭腦先建立神啟的信念,他們的信仰是在加入以後,不知不覺中逐漸強化和擴張。教會之所以能征服許多最頑固的敵手,在這個方麵得益不淺。(奧古斯丁是理性信仰經曆漸進過程的明證,他曾加入摩尼教派達9年之久。)但是,正統基督教、伊比奧尼派和諾斯替教派之間,不管在有關摩西律法的神性和責任問題上存在多大的分歧意見,卻同樣抱著宗教狂熱的排他性。教徒在憎惡偶像崇拜方麵,不斷受到激勵,而這種反偶像崇拜的嚴酷風格,卻正是使猶太人有彆於古代世界其他民族的標誌。有位哲學家把多神教體係看成是人類欺騙和謬誤相結合的產物,總在外表虔誠的麵具之下,隱藏著鄙視的微笑。他根本不必擔心這種內在的嘲弄和外表的順從,將會使自己遭到神明的痛恨,這種仇視他既看不見也無法理解。但是,原始基督教徒眼中的異教,卻顯得更為可厭和可怕。在整個教會和許多異端教派中,普遍存在一種意識——魔鬼是偶像崇拜的創造者和保護人,也是異教徒崇拜的對象。這些反叛的精靈雖然失去天使的地位,已經投入地獄的深淵,但仍然可以在世間到處遊蕩,折磨有罪人的肉體,迷惑他們的心靈。魔鬼很快就發現人心傾向宗教信仰,便極力加以破壞,運用手段消除人類對造物主的崇拜,篡奪神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榮譽。隻要邪惡計謀得到成功,魔鬼的虛榮和報複之心便得到滿足,並得到了他唯一還想要獲得的安慰:希望人類各民族卷入罪惡和苦難之中。教徒依據設想不惜公開聲明,魔鬼分工扮演了多神教中一些最主要的角色:一個擁有朱庇特的名號和權力,另一個裝扮成埃斯庫拉庇烏斯的形體,第三個變成維納斯,第四個也許是阿波羅。(德爾圖良宣稱,魔鬼承認經常受到基督教驅魔者的折磨。)他們憑借長時間的經驗和來去如風的專長,完全能夠以熟練的技巧和莊嚴的姿態,扮演所擔任的角色。他們潛伏在神廟中,創立各種節日和祭禮,編造神話和發表神諭,常常還可以表演一些奇跡。基督徒在邪惡思想的影響下,很容易對一些超自然的現象做出自己的解釋,他們受其擺布,甚至渴望接受異教徒神話中最荒唐的故事。就一個基督徒而言,這類信念伴隨著恐怖的後果。即使對某一個民族的宗教表達極微末的敬意,也被看作是向魔鬼的直接崇拜,以及對上帝尊嚴的冒犯。由於存在著這種見解,因此一個基督徒力求保持自己的純潔,不為偶像崇拜所玷汙,便成了他的首要職責,也會帶來很多磨難。每個民族的宗教不僅僅是規定的信條,在學校中教誨和在廟宇中宣講,多神教的無數神祇和祭祀儀式,都和各種情況下的工作、娛樂緊密地交織在一起。要想完完全全避開相互之間的聯係,同時又不放棄人類的一切交往,以及自己的一切社會職務和娛樂,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德爾圖良撰寫一些詆毀偶像崇拜的文章,向信徒大聲疾呼要隨時注意,不可違犯這方麵的罪行。)有關戰爭與和平的重大決策,事先或事後都要舉行莊嚴的祭禮,政府官員、元老院議員和軍人都必須前往主持或參加。(羅馬元老院經常選擇廟宇或聖地集會,在進行議事之前,每個議員都要在神壇敬酒和撒乳香。)公眾的遊行活動是異教徒祭典的重要組成部分,充滿歡欣的場麵。皇帝和人民為慶祝某一神明的特殊節日而舉行的各種競技比賽,被視為諸神會接受的最好祭品。(可以參閱德爾圖良的著作,這位個性嚴峻的宗教改革家,對歐裡庇得斯的悲劇就像對角鬥士的搏命一樣,抱著絲毫不假辭色的態度。演員的服裝尤其引起他的反感,為了看起來身材很高,所以穿上厚底的官靴,這就是褻瀆神明的表現。)基督徒出於對上帝的敬畏,避開可厭的競技場和戲院,發現自己在一切歡樂宴會上都會落入可怕的異教陷阱之中。每個歡宴場合都有朋友在召喚慈悲的神明,紛紛酹酒敬神相互祝福。(古代不論任何階層,飲宴終了時都會酹酒祭神。蘇格拉底和塞涅卡在結束生命時,也沒有忘記這個傳統習俗。)當一個新娘假裝掙紮不肯出門,被迫在盛大的婚禮中跨過新居的門檻;或一支淒慘的送喪隊伍,緩緩向火化堆行進時,(維吉爾詳儘敘述古代的葬禮,比起評論家塞菲烏斯的文章有過之而無不及。火葬堆就像是一個神壇,把犧牲的鮮血澆在火焰上,向每位參加葬禮的人身上灑聖水。)基督徒在這種十分有趣的場合,卻隻好被迫離開他最心愛的親人,絕不願沾染邪教儀式帶來的罪過。任何與偶像的製造和裝飾有關係的技術或行業,都屬於罪惡的偶像崇拜活動,這可是一個嚴厲的判決,社會上從事自由業或手工業的絕大部分人員,都會因失去工作而陷入永恒的苦難之中。如果我們放眼看看那眾多的古代遺跡,我們將會覺察到,除了直接表現神明的偉大和用來進行禮拜的聖器外,希臘人憑著優良的技術,製作出來用以奉獻神明的優美形象和動人故事,全是異教徒的房屋、衣服和家具上最華美的裝飾,甚至音樂和繪畫藝術以及辯才和詩歌的技巧,也莫不是出於同一個不潔的來源。在基督教神職人員的描述下,阿波羅和繆斯是地獄精靈的喉舌,荷馬和維吉爾則是最出色的奴仆,通過天才的創意,生動有力的美麗神話注定隻能用以歌頌魔鬼的光榮事跡。甚至在希臘和羅馬的普通語言中,同樣充斥許多大家熟悉的褻瀆用語,一個粗心的基督徒可能不小心脫口說出,有時聽到也隻有無可奈何。(德爾圖良在反對偶像崇拜的著作中提到,要是有一位異教朋友當你打噴嚏時,按習俗向你說:“朱庇特保佑你!”作為一個基督徒就要表示抗議,因為他認定朱庇特不是神。)這種到處埋伏著的危險誘惑,隨時準備向不曾提防的信徒發動襲擊,在莊嚴的節日裡更會加強攻勢。一整年之中,各種節慶組合配置得如此巧妙,使得迷信活動不僅充滿娛樂,而且常常還帶有善行的表象。(奧維德費儘心血的作品是未完成的《歲時記》,沒有寫完前6個月的節慶習俗。馬克羅庇烏斯雖然把編出來的書稱為《農神節》,但是這個用來做標題的節慶隻占全書很少篇幅。)羅馬的宗教儀式常常在最神聖的節目中出現,像是慶祝新年的活動,為公眾和私人的生活祝福,儘情在神明前麵悼念死者和懷念生者,確定不可侵犯的財產界限,在大地春回時求神保佑五穀豐登,表示對羅馬城的奠基和共和國的建立這兩個重大日子永矢弗諼,以及在農神節的縱情狂歡中恢複原始人類的平等地位,這些都可以算在內。基督徒對此種極為平常的場合,也會表現出猶豫和矜持的態度,從而可以想見他們對瀆神的宗教儀式是何等深惡痛絕。在普通的歡慶節日裡,古人按照習俗在大門上裝飾燈籠和桂枝,頭上戴著花環,這種無傷大雅的風俗一直被當作民間傳統寬容對待。然而,從基督徒的立場來看,大門是在家神的保護之下,桂枝是崇拜月桂女神(譯注:希臘神話裡的達芙妮仙女居於山林水澤之間,為了逃避阿波羅的騷擾,變成一棵月桂樹。)的聖物,花環雖然常常戴在頭上作為喜慶和哀悼的象征,最早卻使用於迷信活動的儀式之中。基督徒在這類問題上被勸說順從本國風俗,遵守行政長官命令,但他們仍然會戰戰兢兢始終憂心如焚,唯恐受到良知譴責,受到教會非難,受到上帝懲罰。(有位基督徒士兵在衝動之下,將長官賜給的月桂冠拋在地上,像這樣表露身份,就會為自己和教友帶來危險。德爾圖良為此事寫了一份答辯書,看起來倒像一篇頌辭。蒂爾蒙特認為德爾圖良所寫的《冠冕》這篇文章,曾被皇帝(塞維魯和卡拉卡拉)提到過,那是他犯錯加入孟他努派很久以前的事。)這就是為了維護福音教義的純潔,絲毫不受偶像崇拜風氣的汙染所必不可少的常備不懈的警惕之心。依據舊有傳統公開或私下進行的迷信儀式,因原有宗教的擁護者受到教育和習慣的影響,一直仍在漫不經心地奉行。每當他們那麼做時,他們便給基督徒提供了一個可以公開表示激烈反對的機會。基督徒正是通過這類經常發生的抗議活動,不斷加強自己對信仰的堅貞。隨著宗教狂熱的增加,他們也便能夠運用更強大的力量進行反對魔鬼帝國的神聖戰爭,最後必然取得更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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