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重的炮兵和輜重隊列會延遲現代軍隊的作戰行動,對於羅馬人營地當時所處的狀況,我們所知甚少,然而,不論在哪個時代,6萬大軍的糧草是審慎的將領應該優先考量的問題。這些生存的必需品不是自行攜帶就是取自敵國,即使尤裡安能在底格裡斯河上維持一條可供運輸的橋梁,以及保持對亞述的征服,但是一個經過刀兵蹂躪的行省,不可能供應數量龐大而且需要定期運送的補給品。在一年的這個季節,整個地區被幼發拉底河的泛濫所淹沒,(底格裡斯河發源於亞美尼亞山區南麓,幼發拉底河發源在北麓,前者在3月泛濫,後者要延到7月。這種情況在福斯特的地理論文裡有詳儘的解釋,斯佩爾曼(色諾芬作品的譯者)的《居魯士的遠征》一書裡也加以說明。)疾疫流行的環境裡,天空都被成群的昆蟲遮成黑色。(阿米阿努斯描述洪水泛濫、酷熱天氣和蟲類騷擾種種不便之處,都是他親身的經曆。亞述的土地非常肥沃,不幸的缺乏耕種技術的農人,隻要將種子撒到地裡,就可得到10倍、15倍甚至20倍的收成,但是這個地區一直受到土耳其人的壓榨,受到庫德人和阿拉伯人的蹂躪。)這個充滿敵意的國家一點都不討人歡喜,位於底格裡斯河和米底山地之間的廣闊地區,滿布著村莊和城鎮,大部分土地都很肥沃,農業的耕種和生產非常發達。尤裡安認為,征服者手裡據有兩樣深具說服力的工具,那就是刀劍和黃金,很容易從畏懼或貪婪的當地人那裡獲得大量糧食。但是,等到羅馬人大軍開到以後,所有如意算盤全部落空。他們所到之處,居民放棄無人防守的村莊,在有防衛工事的城鎮尋找庇護。牛群都被帶走,乾草和成熟的穀物被縱火焚燒,有時為了撲滅火災不得不耽誤部隊的行軍。尤裡安舉目所見是四處冒煙和空無一物的原野,展現出淒涼無比的景象。具有宗教狂熱的民族認為獨立自主比田園財產更為重要,才會實施堅壁清野的防衛手段,要不然就是專製政府的嚴苛策略,隻考慮國家的安全,根本不讓人民有選擇的自由。在目前的情勢下,波斯人的信仰和忠誠支持著沙普爾的作為。皇帝立即感受到糧食存量的缺乏,而且還繼續在他的手裡浪費掉。事實上在他耗光全部糧食之前,如果運用快速而直接的行軍,可以抵達富裕而毫無武備的城市埃克巴塔納,或稱為蘇薩。(從塞琉西亞和泰夫諾到埃克巴塔納或哈馬丹的距離,沙拉克斯的伊希多爾計算出是129斯契尼,而從巴格達到埃克巴塔納行軍要走12時。這種計算單位,不論是用斯契尼還是每小時行軍的距離,並沒有超過正常的帕拉森,也就是3羅馬裡。)但是他喪失了最後的機會,因為不熟悉道路,再就是被他的向導出賣。羅馬人朝著巴格達東邊的曠野前進,在裡麵毫無目的地飄蕩幾天。這位波斯的變節者運用計謀把羅馬人引進陷阱,自己逃脫憤怒的報複。他的追隨人員經過刑囚以後,供出陰謀行動的秘密。長久以來征服希爾卡尼亞和印度的幻想,一直縈繞在尤裡安的腦海中,現在卻折磨著他的心靈,自覺由於個人的疏忽和冒失,才會給全軍帶來災禍與不幸。他急著想從安全撤退或成功的希望中求得平衡,但是不論是從神明還是凡人中,都無法找到滿意的答案。最後,他決心直接向底格裡斯河的河岸進發,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他企圖用快速的行軍進入科朱尼的邊境,這個行省富足而友善,承認羅馬的主權,這樣才能救出全軍。神情沮喪的部隊接獲信號開始撤退,這時離通過查波拉斯河僅過去了70天,立誌要推翻波斯王朝的樂觀氣氛似乎還在眼前。羅馬人進入所望的地區,有幾隊波斯騎兵與之保持一段距離,觀察和監視他們的行軍狀況,有時用散開隊形,有時也用密集隊形對前衛實施小規模接戰。這些分遣隊有更強大的兵力在後支持,等到縱隊的先頭剛要指向底格裡斯河,就看到平原上升起一陣塵煙。羅馬人現在隻盼望安全而迅速地撤退,為了儘量讓自己安心,把看來極具威脅的征兆,自欺欺人地當成是一群奔跑的野驢,或者是友善的阿拉伯人正要趕來。他們停下來搭起帳篷,構築營地防禦設施,整夜保持嚴密警戒,等到天明以後,發現自己已被波斯的大軍包圍。而這支軍隊隻是蠻族的前鋒,由胸甲騎兵、弓箭手和戰象組成的主力陸續來到,全部聽從著名的高階將領麥蘭尼斯指揮。伴隨他的是國王的兩個兒子及很多地位很高的省長,名聲及期望誇大了後續部隊的強大,在沙普爾親自指揮下從容不迫地向前推進。羅馬人繼續行軍,地形極其複雜,綿長的行列有時會彎曲甚至中斷,為保持警覺的敵人提供了很好的進攻機會。波斯人不斷發起狂暴的衝擊,但受到了頑強的抵抗,一再被驅退。在馬羅迦的作戰行動,規模之大夠資格說是一場會戰,特彆是損失了相當多的戰象和省長,在國君的眼裡看來,這兩者的價值沒有多大的差彆。羅馬人這邊沒有顯著的優勢,幾名階級較高的軍官被殺或受傷。皇帝本人親自趕到最危險的場合,鼓舞或引導部隊發揮奮勇殺敵的精神,部下受到感召,才會奮不顧身地作戰。羅馬人的攻擊或防禦武器都比較重,構成作戰的實力也為個人提供更大的安全,但是無法進行長距離和有效的追擊。東方的騎兵所受的訓練可以在全速之下向任何方向投擲標槍,或是張弓射箭。波斯的騎兵部隊在快速而毫無秩序的飛馳中,最能發揮無可抗拒的作戰能力。隨著時間的流逝,羅馬人麵臨的形勢越發糟糕,身經百戰的老兵習慣了高盧和日耳曼的寒冷氣候,亞述夏天的酷熱使他們感到頭昏眼花,不斷的行軍和戰鬥耗儘了他們的精力。麵對行動積極的敵人,在緩慢而危險的撤退行動中,他們為了預防敵人的攻擊,隻有因應狀況打打停停,一切都失去了章法。而隨著時間的消逝,補給品愈來愈少,羅馬人營地的糧食價格猛漲。(馬可·安東尼在撤退時,一希臘鬥的麥粒要賣50德拉克馬,換句話說,就是1磅麵粉要12先令或14先令,大麥麵包的價錢等於同樣重量的白銀。不可能在讀完普魯塔克趣味盎然的著作以後,還不知道馬可·安東尼和尤裡安被同樣的敵軍所追擊,陷入同樣的困境之中。)尤裡安對吃毫不講究,連饑餓的士兵都不屑一顧的食物,他都會感到滿足。他把為皇室準備的補給品,以及用馱馬載運供應護民官和將領的糧食,儘量節省下來供給部隊食用。這種杯水車薪的救濟方式更加深了大難臨頭的印象,羅馬人開始心存最悲慘的想法,認為在他們抵達帝國的邊境之前,不是死於饑餓就是在蠻族的刀劍下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