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誠的君王在大力恢複祖先的宗教並且到處不遺餘力進行宣揚時,竟然又擬訂重修耶路撒冷神廟的偉大計劃。猶太人分散居住在帝國各行省,尤裡安在寫給他們的一封公開信中,哀歎他們所遭受的不幸,頌揚他們對信仰的堅貞,痛恨過去那些專製的壓迫者,宣稱自己是善意的保護者,表示他虔誠地希望從波斯戰爭歸來以後,能有時間到全能上帝的聖城耶路撒冷向其感恩許願。那些可憐的亡國奴過著低賤的生活,充滿盲目的迷信思想,就一位精通哲理的皇帝來說,理應引起他的厭惡,但是猶太人對基督教這個名稱的深仇大恨,就能贏得尤裡安的友誼和好感。被冷落的猶太會堂對叛逆教會的富饒既厭惡又嫉妒。猶太人的能力無法達成惡毒用心的目標,但有些道貌岸然的猶太教領導人,卻讚成陰謀殺害背教者(猶太法律提出公開的指責,要用死刑來懲罰放棄基本教義的人。君士坦丁立法來保護從猶太教改信基督教的信徒。),他們作亂的喧囂不時將異教的行政長官從迷夢中驚醒。在君士坦丁統治時期,猶太人變成基督徒的臣民,沒有多久便體會到暴政的痛苦。塞維魯頒布或批準的民事豁免權,也都逐漸被幾位基督教君主廢除。巴勒斯坦的猶太人挑起一次騷動,為君士坦提烏斯的主教和宦官提供了借口,可以施展攫取暴利的壓迫政策。猶太長老居住在太巴列,他們仍能行使的審判權隨時有被撤銷的可能。在巴勒斯坦鄰近的城市,人群仍然依戀應許之地,不肯離開。但哈德良的詔書已重新發布並加以執行,他們隻能從遠處觀望的聖城城牆,已經為十字架的勝利和基督徒的崇拜所褻瀆。在這塊滿是岩石而又貧瘠不毛的地區,耶路撒冷的橢圓形城牆長約3英裡(我參考丹維爾那篇罕見而詳儘的論文,提到耶路撒冷古代城市的周長是27個斯達底亞,合2550突阿斯(長度單位為1.95公尺)。現在這個市鎮沒有超過1980突阿斯,倒是跟這個地點的原始規劃很相合,因為城市的周圍受自然的地標所限製,不可能弄錯,也不會移動。),將錫安和阿克拉兩座山全包了進去。上城和大衛城堡都修建在錫安山靠南的高坡上;下城的建築在北麵覆蓋了寬闊的阿克拉山山頂,經過人工整平的部分取名叫作莫裡阿,矗立著猶太民族莊嚴的神殿,自從被提圖斯和哈德良的軍隊徹底毀滅後,人們曾用犁在這塊聖地上畫出一道長線,永久作為禁區的標記。後來錫安山日趨荒廢,城市下方的空地則被艾利安殖民地公共或私人的高大建築所占據,一直延伸到鄰近耶穌受難的髑髏地小山。這些聖地受到偶像崇拜紀念物的侵入,一座供奉維納斯的神廟不知是有意安排還是出於偶然,在耶穌死後複活的地點興建起來。像這樣重要的事件發生300年以後,君士坦丁才下令拆除褻瀆的維納斯廟宇,清理土地,移去石塊,使人們可以看到神聖的墓穴。第一位基督教皇帝在這塊神聖而充滿奧秘的土地上,修建了一座雄偉的教堂。他那虔誠的慷慨行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流風所及,所有舊約的先知、新約的使徒和上帝的兒子足跡所到之處,全都被奉為神聖的地點。(皇帝把蓋在橄欖山和馬布利橡樹園的教堂,也照樣在伯利恒各建一座。)九九藏書網成群的朝聖客從大西洋岸邊和遙遠的東方國家來到耶路撒冷,強烈地想瞻仰耶穌為他們贖罪的最初的紀念地點。(從布爾多到耶路撒冷的行程指南,創作於公元333年以供朝聖客使用。傑羅姆提到也有不列顛人和印度人來朝聖。韋塞林所寫博學而合理的序文裡,曾經討論宗教傳播快速的原因。)虔誠的教徒以海倫娜太後為榜樣,她的朝聖行為像是新近改宗者的欣喜和老年人輕信的結合。紀念聖地象征著古代的智慧和榮譽,凡是拜訪過的智者和英雄,都說自己曾受到神靈感召。在聖墓前跪拜過的基督徒,把自己更崇敬的信仰和更熱忱的虔誠,完全歸於和聖靈的接觸。耶路撒冷的教士基於宗教熱情,也可能起於貪婪心理,非常珍視並擴大為他們帶來收益的朝聖行動。他們根據無可反駁的傳統說法,確定所有重大事件實際發生的地點,展示曾用以折磨耶穌的實物,像穿透他的手、腳和身體的鐵釘和長矛,戴在頭上用荊棘編成的冠冕,被鞭打時綁在上麵的柱子。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展示耶穌受難的十字架,這是在前麵幾位君王統治時從地下挖出來的。如今已把十字架的形象用於羅馬軍團旗幟上,作為基督教的象征。(君士坦丁在位時,對於產生十字架的神奇傳說,巴羅尼烏斯和蒂爾蒙特都是這方麵的曆史學家和忠實的擁護者。最古老的證人是保利努斯、提爾庇西烏斯·塞維魯(363~420A.D.,早期基督教苦修者)、魯菲努斯(345~410A.D.,教士、作家和神學家)、安布羅斯以及耶路撒冷的西裡爾。保持沉默的歐西比烏斯以及布爾多的朝聖客,他們隻要想起這件事就感到滿足,至於要討論是否相信,那隻會帶來困擾。)這些非常必要的神跡可表明實物能經久不壞,又恰好及時被發現,在無法反駁的情況下,逐漸讓世人周知。“真十字架”的管理權屬於耶路撒冷主教,隻在複活節的禮拜天才向公眾展示。隻有他有權滿足朝聖者的虔誠心理,贈送給他們一小片用金銀和珠寶鑲嵌起來的木塊,讓他們無比得意地帶回各自的家鄉。但這項有利可圖的生意很快便無物可賣,於是他們想到非常奧妙的辦法,說是神聖的木材具有奇妙能力,可自行生長,儘管被不斷分割,始終無損完整形狀。(保利努斯相信十字架的神奇功能,好像是把西裡爾的修辭比喻改為確有其事,同樣超自然的特權出現在處女的牛奶、聖者的頭顱,以及其他的聖徒遺物上,在很多不同的教堂重複發生。)一般人認為聖地及不斷出現的神跡,會對信徒的道德質量和宗教信仰產生有益的影響。但最受人尊敬的教會作家也承認,耶路撒冷的街頭隨時可看到由於買賣爭執或娛樂活動引起的騷亂。這座聖城裡的居民對各式各樣的罪惡,像通奸、偷竊、偶像崇拜、下毒、謀殺,全都見怪不怪。(整篇書信都在指責宗教的朝聖之途一無是處,對於天主教的聖職人員而言一定感到痛苦,倒是有利新教徒所主張的論點。)耶路撒冷的財富和聲望,使阿裡烏斯教派和正統教派候選人垂涎不已。死後被尊為聖徒的西裡爾,其德業表現在他出任主教行使職權時,而並非在獲得主教職位之前。(西裡爾拒絕正統教會的聖職任命,像一個執事那樣主持教會的事務,然後在阿裡烏斯派人員的手裡重新接受聖職,但是他掌握時機改變派係,非常審慎地遵從尼西亞教義。蒂爾蒙特對於他過去的行為抱著惻隱之心和尊敬之意,把他的德行寫在文中讓眾人得知,過失放在注釋裡,留在卷終最不起眼的地方。)按尤裡安充滿雄心的抱負,他可能希望恢複耶路撒冷神殿古代的光輝。(耶路撒冷神廟就是在非猶太人的廟宇中也極為著名。每個城市都有很多的廟宇(像在示劍有5座、加沙有8座,羅馬有424座),但是猶太民族的宗教和財富全部集中在一個地點。)鑒於基督徒早已承認取締摩西戒律的判決,身為皇帝的詭辯家,可能會將這一勝利成果轉變成為駁斥先知的可信性和神祇的真實性。(格洛斯特主教沃伯頓(1698~1779A.D.,格洛斯特主教、學者和議論家)博學多聞而且精研教義,就是他揭穿了尤裡安的秘密意圖。他曾發揮神學家的權威,很武斷地說明上帝的動機和行為。他把這篇論文的題目定名為《尤裡安》,很強烈地表現出沃伯頓學院的特殊風格。)他不欣賞猶太教堂的禮拜方式,但對於不肯放棄采納埃及許多儀式和祭典的摩西教規甚表讚同。(我拿邁蒙尼德(1135~1204A.D.,猶太法學家、哲學家,生於西班牙,定居埃及)、斯賓塞、勒·克拉克、沃伯頓當擋箭牌,他們嘲笑有些迷信神學家的畏懼、愚行和謊言。)猶太人的神受到尤裡安的歡迎,他相信多神教,期盼著增加神明的數目。(尤裡安尊稱摩西為“先知”,提到時均表示極度的恭敬。尤裡安加倍指責基督徒,因為他們相信猶太教的某些宗教觀點,卻並不完全認同。就他的觀點,神是真實不虛的,但並非唯一。)尤裡安對於奉獻犧牲祭神的規模受到所羅門信仰虔誠的啟發,所羅門曾在一次祭祀大典中殺死2.2萬頭牛和12萬隻羊。(眾多的百牛大祭使血流成河、香煙迷漫,產生很多不便,萊特福特是身為基督徒的猶太教法師,運用神跡將這些全部移走。勒·克拉克竟膽敢懷疑數量的精確性。)過多的考量會影響他的計劃,但是基於當前有利的狀況,性情急躁的君王不願等待波斯戰爭以後再處理,何況未來吉凶未卜,夜長夢多。他決心不再延遲,立即動手在俯視耶路撒冷的莫利阿山最高處,建立一座氣勢宏偉的神殿,使鄰近耶穌受難山的耶穌複活教堂為之失色;組成一批重視本身利益的教士隊伍,將能識破敵對基督徒的計謀,不讓他們有抗拒的能力;邀請大批猶太人前來殖民,因為他們堅定的宗教狂熱,會使他們隨時準備支持或者期待異教政府,對基督徒采取敵視政策。皇帝的友人之中(如果“皇帝”和“朋友”這兩個名詞能夠兼容的話),照皇帝自己的看法,處在第一位的是品德高尚、博學多才的阿利庇烏斯,他待人慈善而且有強烈的正義感,是擇善固執的正人君子。當他在不列顛負責行政工作施展才能時,他的詩作卻模仿薩福頌詩(譯注:薩福,620B.C.—565B.C.,希臘女詩人,作品有《抒情詩》和《哀頌》,僅殘篇傳世,有同性戀傾向,出生地在小亞細亞的裡斯本斯島,“薩福”為女同性戀專用語。)和諧與柔美的韻味。尤裡安把軍國大計和個人私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他所信任的大臣,因而阿利庇烏斯接到了一項特殊的委托,要去重建耶路撒冷神殿,恢複它昔日的繁榮華麗。隻要阿利庇烏斯勤奮工作,必然獲得巴勒斯坦總督的大力支持。帝國各行省的猶太人受到偉大解救者的號召,聚集到祖先曾長期居留的聖地,擺出凱旋的姿態,使現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徒備感驚愕,為之震怒不已。多少世代以來,重修神殿一直是以色列子民最迫切的願望。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男人都拋棄貪婪之心,女人也不再珍惜服飾,擺闊的富豪拿出銀製的鏟和鍋來當工具,運出的泥土上都蓋著紫色絲綢。所有的人都慷慨解囊,爭著要為聖潔的工程出力,偉大君王的計劃得到整個民族熱烈支持。不過,單就這件事情而論,世俗權力與宗教熱忱聯合起來,所產生的努力並未獲得成功,猶太神殿的地基處現在矗立著一座穆罕默德的清真寺(這座清真寺是由第二任哈裡發歐默爾建造,他死於公元644年。宏偉的清真寺覆蓋猶太神廟整個神聖的地麵,建築物的麵積有760個突阿斯見方。),看上去仍是一片發人深思的荒涼廢墟。這項浩大的工程是在尤裡安去世前6個月開工的,(阿米阿努斯在繼續提到尤裡安的想法之前,先記錄公元363年時執政官的姓名。沃伯頓在暗中有所預謀,想做其他的打算,但是他必須了解,要執行這樣一件大工程,需要很多年的時間。)後來之所以停工是因為皇帝的離去和死亡,以及繼位者統治下推行的新的策略。然而基督徒很自然地抱著虔誠的想法,認為在這場難忘的競爭中,必然有著表明天意所歸的神跡出現,可以重振宗教的聲譽,像是發生一次大地震、刮起一陣龍卷風以及地下噴出的一場烈火,把新建神殿的地基掀翻,毀棄已經完成的建築。類似的說法不脛而走,從當時人士的記憶中可以找到相當可信的證據。關於這個眾所周知的事件,米蘭主教安布羅斯在寫給狄奧多西皇帝的書信中,曾經加以描述,當然這封信要是被猶太人看到一定深感不滿。能言善辯的克利索斯托也提到此事99csw.,安條克會眾中有些年歲較大的人,對此事仍舊記憶猶新。格列高利·納齊安讚就在同一年裡也發表了描述神跡出現的文章。格列高利還大膽宣稱,這件不可思議的神跡,連沒有宗教信仰的人都絲毫不覺得意外。納齊安讚的說法不管聽來多麼奇怪,卻得到阿米阿努斯·馬塞利努斯的證實。這個精通哲理的士兵喜愛尤裡安的美德,但是並未完全接納他的成見。他那公正而又誠實的作品記載了當時的曆史事件,其中記錄不可思議的神跡,使得重建耶路撒冷神殿的工程中途停止:“正當阿利庇斯在行省總督協助下,不辭辛勞加快工程進度時,可怕的火球突然從地基附近噴射出來,時斷時續,不停爆發,使得被燒灼或炸傷的工人無法接近。無法抗拒的自然力量沒有止息的樣子,好像下定決心要把這裡的人全趕走,工程隻有被迫放棄。”這種權威性的敘述雖然可以使信服的人感到滿意,卻使不肯輕信的人感到吃驚,有頭腦的人,要去尋找不帶偏見而且知識豐富的目睹者所能提出的原始證詞。在那樣一個事關重要的時刻,任何一件奇特而偶發的自然現象,都很容易被當作真正的神跡,而且實際上已經產生預想的效果。這種奇妙的說法很快就由於耶路撒冷虔誠教士們的修飾以及基督教世界積極的輕信而被全盤接受並誇大。在時隔20年之後,一位對神學爭論毫不感興趣的曆史學家,再拿起這個似乎可信而又光彩絢麗的神跡,將之當作裝飾品來提升著作的價值。(拉德納可能是唯一敢懷疑這件重大神跡的真實性的基督教學者。傑羅姆保持沉默也會引起更多的質疑。類似的故事要想受到歡迎,就得發生在相當距離以外的地點,在耶路撒冷隻會引起閒言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