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尤裡安持身之道及對宮廷的改革(362~363 A.D.)(1 / 1)

尤裡安所習得的哲理教導他應考慮個人未來的行止得失,但高貴的出身和生活所麵對的特殊遭遇,從不容許他有選擇的自由。他可能真心喜愛學院的林園和雅典的社會,但迫於君士坦提烏斯早先的意願以及後來不公正的做法,這些願望全部無法實現,最後隻有不顧性命和聲譽隻為贏得拯救帝國的偉大名聲,要向世人和後裔保證對千百萬人的幸福負責。(尤裡安在給提米努斯的一封長篇大論的書信中,有力地表達出極富哲理的概念,有的地方稍嫌裝腔作勢。布萊特裡認為這份傳神的翻譯出自提米努斯的手筆,他的演說詞現在還有留存。)尤裡安記得導師柏拉圖曾說:“管理國家和群眾的工作,永遠必須交托給特定的人物;要想規正各民族的行為,需要借助上天的智慧和眾神的力量。”每當他想到這些話,便感到自身責任重大。據此原則,他得出正確的結論:任何人要想統治國家,便應力求使自己和神靈一樣完美;應除去己身欲望,開闊眼界並調節情緒,不要讓亞裡士多德的比喻得逞,要降服那頭將登上專製君王寶座的野獸。君士坦提烏斯已經死亡,尤裡安在獨立的基礎上建立理性、美德,或者也可能是虛榮的寶座。他藐視崇高地位,放棄享樂生活,永遠勤奮地履行晉升高位加之於他的職責。要是他的臣民被迫按照這位具有哲學家頭腦的君王用來自我約束的嚴格作息,來安排自己的時間和行動,沒多少人會同意讓他從皇冠的重負下解脫出來。尤裡安的飲食非常簡單,有位經常和他一同用餐的親密友人曾說,簡單而清淡的膳食(通常總以蔬菜為主)使他始終保持身心健康和舒暢,隨時充滿活力去進行繁亂而重要的工作,他就像一位作家、一位教皇、一個文官、一位將軍和一位君王的集合體。他在同一天裡得接見好幾位大使,給他的將領、文職官員、私人朋友以及統治下的一些城市,親筆寫下或口述大量的信函。他聽人誦讀剛剛收到的備忘錄,考慮請願書提出的問題,而且在說明自己的處理方案時,速度之快使得秘書連速記都有些來不及。他的思路敏捷,意誌堅定,可以在同一時間內手寫、耳聽、口授;還可以同時進行幾個不同問題的思索,彼此不會乾擾,而且從無差錯。等大臣都回去休息之後,君王還在飛快地處理一件又一件的工作,然後,匆匆用完餐便躲到書房中去讀書,一直到事先安排好的應在晚間處理的公務打斷他的學習和研究。皇帝的晚餐更為清淡,他從不會因消化不良而影響到睡眠。另外,他的婚姻生活時間不長,完全基於政治考慮而無愛情可言,此後潔身自好的尤裡安再沒有和任何女伴同床共枕。他的秘書在前一天已睡足,精神飽滿地進屋來將他叫醒,他的仆人也要分班進來侍候。他們不知疲倦的主子除了工作,生活上毫無樂趣可言。在尤裡安以前的皇帝——他的叔父、兄弟以及堂兄弟,都用似是而非的理由打著與民同樂的幌子,沉溺於賽車場很幼稚的比賽,雖然可以用來裝點熱鬨的場麵,他們也隻能作為無所事事的觀眾,把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那裡,直到24場(賽車後來增加為每天25場,每次出賽4輛車一共100車次,4輛車各用不同的顏色,通常繞著梅塔跑5圈或7圈。要是按照羅馬的馬克西穆斯賽車場,或是君士坦丁堡的橢圓形競技場的標準,比賽的距離大約是4英裡。)比賽全部結束為止。在盛大的節日期間,尤裡安明確表示自己不合時尚,對那種無聊的娛樂不感興趣,即使是不得不在賽車場露麵,往往也是毫不在意地看完五六場比賽後,像一位不耐煩的哲學家那樣匆匆離開競技場。他認為任何一段時間如果沒有用來為公眾造福,或拿來增加自己的知識,便是最大的浪費。(尤裡烏斯·愷撒在比賽激烈時緊急送來的公事,觸怒羅馬的觀眾。奧古斯都為了討好人民,對賽車場的事務非常重視,加上自己也有興趣,會全神貫注於比賽的進行,而且經常宣稱賽車是他最喜愛的運動。)由於他惜陰如金,短暫的統治時間似乎被拉長。如果不是那些日期全都確鑿無疑,簡直無法令人相信,從君士坦提烏斯去世(公元361年11月)到他的繼承人出發前往波斯戰場(公元363年3月),其間僅有16個月的時間。尤裡安的施政作為和功績隻能靠曆史學家儘力保存,但是現存他留下的卷帙浩瀚的著作,成為展示皇帝的貢獻和才智的不可磨滅的紀念碑。《厭胡者》、《愷撒》、幾篇演說詞,以及他反對基督教的一部巨著,都是在兩個冬季的長夜裡完成的,其中一個冬季在君士坦丁堡,另一個是在安條克度過。皇家宮廷的改革是尤裡安政府的當務之急,在他住進君士坦丁堡的皇宮以後,要找理發師來服務,立刻有位衣飾精美的官員來謁見。君王帶著大驚小怪的樣子叫了起來:“我要理發師,而不是管錢的主計長。”他詢問這個人有關雇用他的報酬,知道除了一大筆薪水外還有優渥的津貼和獎金,每天分派20個仆人來伺候他,還有很多馬匹供他使用。上千的理發師、侍酒和廚子,供應少數官員的奢侈生活,而宦官的數量隻有夏日的蟲豸可以與之相比。國君把功績和德行所獲得的優勢讓臣民來裁判,而要想使自己顯得與眾不同,就隻能講究壯觀的排場,在衣飾、飲食、居所和隨從上競相爭勝。君士坦丁和他的嫡子營建富麗堂皇的宮殿,運用很多不同花色的大理石,裝飾大量的黃金材質;烹調最精致的美食,像來自遙遠國度的禽鳥、越渡大洋捕獲的魚類,不是當令季節的水果、冬天的玫瑰和夏日的冰塊,這些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而是出於炫耀的心理。皇宮禦用人員的花費超過軍團,然而維持奢靡宮廷的財富其實隻要花費其中很少一部分,就足夠身登寶座者使喚,甚至足以保持其顯赫地位的華麗排場。國君故意炮製不計其數的卑賤職務,以及用賣官鬻爵的方式設立眾多的內廷高位,讓一無是處的小人購買特權,然後就可以不勞而獲,靠著國家的經費來維持而後的開銷。龐大皇室家族的浪費、增加的賞金和津貼,很快成為合法的債務。有些人為九九藏書了逃避仇敵的陷害,或是想要討取彆人的歡心,最後到處送賄買個平安,使得這些傲慢的賤仆得以突然致富。他們濫用自己目前的運道,根本不考慮過去或未來的狀況;他們將搶奪和貪汙所得,縱情於不正當的娛樂,最後還是揮霍一空;他們穿絲質長袍,上麵用金線繡出花樣,餐桌上擺滿各種美酒和豐盛的菜肴;他們建造自用的房屋,像古代的執政官那樣四周圍繞著農莊。就是地位最尊貴的市民,在大道上遇到宦官,也要下馬恭敬地問候。皇宮的奢華揮霍讓尤裡安深感不齒,有時難免義憤填膺。他通常睡在地上,除了不可或缺的生理需要,彆的他一無所取。同時他最感自負之處,不在於處處要爭強鬥勝,而是藐視皇家的排場。為了要全麵根除這場影響已超過實際範圍的災難,他急著去解救人民的痛苦,緩和他們喃喃不滿的怨言。要是人民知道皇帝勤勉的成果竟被如此浪費,對於重稅難免會產生不快的心理。但在執行這樣重要而有益的工作時,尤裡安卻受到指責,說他的處置過於倉促而嚴厲。他通過一封詔書,使君士坦丁堡的皇宮荒廢得不堪用,很可恥地遣散奴隸和跟班的隨扈行列。(然而尤裡安受到控訴說他把整個市鎮送給宦官,利巴尼烏斯為他辟謠,說這件事是君士坦提烏斯所為。不過,這件訟案泄露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情節。)對於全心奉獻服務皇室的家臣,不論他們的年資或是貧窮的狀況,毫無例外全部被趕出皇宮,也不采取補救的慈善措施,那倒確實是尤裡安的作風。他很少想到亞裡士多德最基本的原則,真正的德行位於兩個對立的惡行之間,與各自保持相等的距離,簡單地說就是中庸之道。華麗和精致的亞洲式服飾,鬈發和化妝,項圈和手鐲,讓君士坦丁穿戴起來顯得如此荒謬,一直受到他那哲學家風格的繼承人的嚴詞拒絕。為了不穿矯飾的服裝,尤裡安打算拋棄正當的禮儀,表現自己重視安貧樂道的精神,連梳洗和清潔的習慣都不顧。有一場諷刺劇在公眾麵前演出,戲中的皇帝不僅高興而且很驕傲地談到自己指甲的長度,以及被墨水染黑的雙手,同時很鄭重地聲明,雖然他身體絕大部分長滿毛發,但是他隻用剃刀除去頭部的毛發。他帶著自滿的神態,讚許自己濃厚稠密的絡腮胡須,看起來像希臘的哲學家,內心真是不勝歡喜。要是尤裡安向羅馬的執政官詢問對胡須的看法,他們會說看不起大流士和第歐根尼(譯注:第歐根尼(412B.C.—323B.C.)是希臘犬儒學派哲學家,非常憤世嫉俗,安貧樂道,有許多知名的事跡,像是住在一個木桶裡,在中午打著火把去找誠實的人。),認為他們留著胡須不過是裝腔作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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