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僧侶職業是一種自願為神獻身的活動,有些宗教狂熱分子的信仰並不堅定,擔心受到被拋棄的上帝永恒的報複。但是修道院的大門始終為悔罪的人敞開,有些僧人通過理性或感情已使自己的信仰堅定專一,可以過著與常人和公民一樣的生活,甚至就是基督的精神配偶也可以合法擁有塵世的情人。(就馬爾庫斯的例證以及卡西安和他的友人的企圖來看,可以證明他們有無可置疑的自由。伊拉斯謨(1466~1530A.D.,人道主義者)在《聖傑羅姆傳》中已經很委婉地加以敘述。)各種醜聞的案例和迷信的發展表明,勢必要對修道院中的僧侶進行有力的限製。在經過適當的審查以後,新入教者的忠貞在隆重和永恒的誓言裡獲得保證,無可反悔的誓約得到教會法規和國家法律的批準,犯罪的逃亡者會被追趕、逮捕、重新關到永恒的監牢中。政府官員的乾預有時可以壓製修道院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緩和修院戒律的奴役作風。僧侶的行動、言語甚至思想都受刻板的規則(本尼迪克特·阿尼阿尼努斯搜集古代的手抄本教規,是僧侶的改革者在9世紀初葉所撰。盧卡斯·霍爾斯特尼努斯在17世紀刊行,包括30種不同的適用於男士或婦女的規則,這裡麵有7種來自埃及、1種來自東方、1種來自卡帕多細亞、1種來自意大利、1種來自阿非利加、4種來自西班牙、8種來自高盧或法蘭西、1種來自英格蘭。)或嚴苛的尊長所律定,極其微小的過失也會立即受到糾正,運用的方式是譴責禁閉,或是額外禁食及血腥鞭笞。抗拒命令、口出怨言或拖延誤事都被看成最嚴重的罪行。(西方通常運用哥倫巴努斯的規則,觸犯輕微的過失要責打100鞭。在查理曼大帝以前的時代,院長濫用權力可以砍去僧侶的肢體,挖去他們的眼睛。沒有一種懲罰比地牢或墓穴更為殘酷和恐怖,那是以後的事。)僧侶被要求盲目地聽從修道院長的指示,無論是多荒唐無稽甚或違紀犯法都不得抗拒,這是埃及僧侶管理準則和首要品德。甚至他們的耐性也受到異常的考驗,他們常被指派去移動一塊極大岩石;認真為插在地上的一根枯乾的手杖澆水,一直澆到第三年讓它像一棵樹那樣發芽開花;走過一個燃燒的火爐;或把他們的嬰兒丟進深池。有一些聖徒,或者說是瘋子,能夠通過毫不在意且一無所懼的服從,在教會的曆史中成為不朽人物。(耶穌會教士羅斯威德曾編纂成巨冊供修道院使用,他搜集所有分散的文章,編成兩部內容繁雜的索引。)自由的思想,可產生寬闊的心胸和理性的情緒,但全被盲從和習慣摧毀殆儘。那些形同奴隸的僧侶,虔誠追隨著教會暴君的信仰和情緒,東部教會的平靜受到一群狂熱信徒的侵犯,他們膽大包天毫無理性,行事殘酷令人發指。皇家軍隊奉命鎮壓時竟然毫不羞愧地承認,這些人實在是可怕,他們寧願去麵對最凶狠的蠻族。(喬廷(1698~1770A.D.,曆史學家和神學家)博士提到卡帕多細亞的僧侶引起反感的勇氣,可以證明克利索斯托將他們放逐是確有其事。)僧侶極為怪誕的服裝是由他們的迷信形成和決定的。(卡西安隻是詳儘描述埃及僧侶的服裝,索諾曼賦予這些寓意和德行。)但是他們外表上的獨特之處,在於一成不變追隨簡單的原始式樣,經過時代的變遷以後,在一般人眼裡看來就感到十分可笑。本篤會的教長公開反對對服裝進行挑選或考慮其優劣,他認真規勸所有門徒儘量穿國內通用的服裝,隻要質地粗糙和易於獲得就好。古代僧侶的穿著隨氣候條件和生活方式而有所不同,無論是埃及農民的羊皮大襖還是希臘哲學家的鬥篷披風都毫不在意。他們在埃及穿著那裡便宜的亞麻布,但是等到他們回到了西部卻拒絕這種奢侈的外國貨。僧侶從來不剪發也不刮胡須,用布巾包著頭以免為邪惡陰靈所見,除了極為寒冷的冬天外,其他時候都光著腿和腳部,用一根長手杖支撐著他們那緩慢而吃力的腳步。一個真正的苦行僧外表既可怕又可厭,他們認為凡人類所嫌惡的感覺必為上帝所接受。塔本的神聖戒律譴責用水洗身和塗油的衛生習慣。苦修的僧人在地麵、硬板或粗糙的毛毯上睡覺,一紮棕櫚葉片在白天當坐墊,夜晚就是枕頭。他們的住處原來都用輕便材料搭成狹小低矮的茅篷,通過劃分出一些必要的街道,形成一個巨大而且人口眾多的村莊。在四麵的圍牆之內有一間教堂和一所醫院,也許還會有一間圖書室、幾間必要的辦公室、一個花園,以及供應用水的一處流泉或一口水井。30到40名兄弟組成教規和飲食各異的家庭,埃及一般較大的修道院包含30到40個家庭。在僧侶的字典裡,把歡樂和罪惡視為同義詞。他們通過經驗知道嚴格的齋戒和節製的飲食,才是防止產生肉欲之念的有效之道。他們奉行或被迫執行的節食規定並非永久不變,愉悅的五旬節慶典可用來調劑大齋節特彆嚴格的齋戒禁食,也使新成立的修道院過分的宗教狂熱得以慢慢緩和下來。高盧人有強烈的食欲,不可能效法埃及人堅忍而溫和的德行。(在西方以哥倫巴努斯所運用的規則最為嚴峻,他在貧窮的愛爾蘭接受教育,才會如此的苛刻和剛毅,就像埃及以節儉知名一樣。塞維爾的伊希多爾所訂的規則最溫和,假日還供應肉類。)安東尼和帕科末烏斯的門徒能滿足於(霍華德的《監獄狀況》一書提道:“犯人隻能喝水不能飲酒,每天最多能有1.5磅的麵包。”)每天12英兩定量的麵包或餅乾(一小塊麵包或餅乾隻有6盎司重,獲得“習於窮苦”的美稱。不過,帕科末烏斯在食物的分量方麵會放寬,但是會按照進食的多少增加工作的分量。),他們把它分為分量少得可憐的兩餐,中午和夜間各吃一次。拒用修院食堂提供的煮過的蔬菜,這被視為美德受到尊敬,也被認為是應儘之責。但院長有時會格外開恩讓大家飽食一頓奶酪、水果、色拉和尼羅河的小魚乾。等到後來食物的範圍慢慢加大,海魚和河魚都獲得允許出現於菜單之上,實際也有人食用,但肉類在很長時間內還隻限於病人和旅客。等到肉類逐漸在歐洲一些戒律不嚴的修院廣為采用後,立即產生一些奇異的區分,譬如鳥類不論是野生或家養,都被認為比田野中體型較大的動物更為潔淨。清水是早期僧侶最純正的飲料,本篤會創辦人在縱酒無度的社會風氣的影響下,同意每人每天可飲用半品脫的葡萄酒,不久就感到後悔不已。意大利的葡萄園很容易供應這點需要,他那些獲勝的門徒在越過阿爾卑斯山、萊茵河和波羅的海時,要求喝到同等分量的烈酒或蘋果酒。想成為僧侶的候選人渴望達到福音書所要求的貧窮美德,在第一次進入共同生活的教會中時,必須放棄獨占任何私產的念頭,甚至連名義上都不允許。(西方的僧侶不得有私人財物,嚴格禁止使用“我的”書、“我的”外衣或“我的”鞋子這種表達方式,哥倫巴努斯的懲罰規則是責打6鞭。《修道院規則》一書的作者用諷刺的筆調,嘲笑現代的修道院過於講究美食,但他不知道古代的狀況也同樣荒謬。)同教兄弟一起勞動,這種責任被當成悔罪和鍛煉的方式加以讚揚,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們每日賴以糊口的活動。(托馬辛和馬比榮是教會學術研究的大師,他們用嚴肅的態度考查僧侶的日常工作。前者把它看成是僧侶的功德,而後者認為是他們應儘的責任。)勤勞的僧侶會在森林和沼澤邊開墾出一個菜園或一片田地,靠著他們的雙手耕種,極有成效。他們樂意服行奴隸和雇工的勞役,還有幾種用來滿足服裝、器具和住屋需要的行業,一個大修道院都能自行辦理。修院的學習絕大部分是為了加深迷信的程度,而不是驅散迷信的濃霧。然而,有些學識淵博的個人出於求知的欲望或宗教的熱誠,會深入研究神學甚至是瀆神的科學。後代懷著感激之心承認他們的善舉,筆耕不輟保存希臘和羅馬不朽的文獻,並且將這些名著廣泛流傳到世界各地。(馬比榮搜集了很多奇特的事例,證明他的前輩無論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都從事文藝工作。聖馬丁的門徒在埃及古老的修道院抄寫書籍,卡西多裡烏斯允許僧侶有很寬廣的學習範圍。要是發現他們的筆有時會從克裡索斯托和奧古斯丁,漫遊到荷馬和維吉爾,我們也不必表示出憤慨和驚駭的樣子。)但是那些出身卑微的僧侶,特彆是在埃及,他們勤勞的工作是製造各種木屐,或者用棕櫚葉片編成草墊和籮筐。要是內部人員過多而無法全部安排工作,就會派出去做生意來維持僧侶社區的需要。塔本和蒂巴伊斯的修道院都有船隻,沿著尼羅河順流而下,可以抵達亞曆山大裡亞。在基督徒的市場上,像這類身份神聖的工人,更增加了他們勞動的價值。但體力勞動的需要逐漸被另一種情況取代了,新加入的僧侶期望將財富托付給聖徒,決心要與聖徒終身為伴。而在極為有害的法律縱容之下,他們獲準在未來接受捐贈和遺產,而且可以自行使用。(托馬辛曾經探索民事法、教會法和普通法的變革狀況。現代法蘭西認為僧侶已宣告消亡,所以剝奪他們所有的繼承權利。)墨拉尼阿捐獻了300磅重的銀盤,保拉為讚助心儀的僧侶所欠下的龐大債務。這僧侶把禱告和悔罪的功德,全歸之於一個富有而又樂善好施的罪人。(墨拉尼阿想要記下禮物的價值,一個名叫帕波的僧侶給予發人深省的回答:“你是要把禮物送給我還是奉獻給神?如果是奉獻給神,他能將山嶽放在天平上稱重,所以不需你來告訴他銀盤的重量。”)知名的修道院不停擴大到鄰近的鄉村和城市後,擁有的地產與日俱增,就是偶發的意外事件也不會使財富減少。在製度建立後頭一個世紀,不信上帝的佐西穆斯帶著惡意表示,基督教僧侶為照顧窮人利益,使得社會大多數人都淪為乞丐。隻要他們還保持原有的熱忱,就會不負所托親任慈善事業忠誠的管事,但經手太多的金錢會敗壞他們的紀律,逐漸擺出富豪的高傲姿態,最後縱情於奢侈花費。他們公開的靡費可以用宗教儀式的排場作為借口,還有更正當的理由,那就是要為不朽的修院興建經久耐用的住所。但每個時代的教會都會對不守清規的僧侶提出指控,他們不再記得戒律的要求,全心全意追逐塵世的虛榮和情欲的樂趣,這些都是他們誓言棄絕的身外之物。(第六次宗教大會限製女性在男修道院過夜,同樣男性也不得在女修道院留宿。第七次宗教大會禁止修建男女兩性混雜的修道院,但是從巴爾薩蒙所發表的看法,這種禁令形同虛設。)而且他們很可恥地揮霍教會的財富,這些是創始者和後人經過曆代的辛苦累積而得的。(我不知在哪裡聽到或讀過,說是一個本篤會的修道院院長坦承:“我發誓守貧,卻使我每年得到10萬克朗收入,我發誓服從,卻使我升到統治君王的高位。”我忘記他發誓守貞的結果是什麼了。)這種自然的墮落過程,從痛苦危險的善舉淪入人類普遍存在的惡行,這狀況在一個哲學家看來,是必然的結果,因而無法激起他的悲傷和憤怒。早期僧侶的生活要在悔罪和孤獨中度過,在不受乾擾的狀況下所有的時間都被排滿各種工作,積極行使合理的社會職能。不論什麼時候獲準踏出修道院的範圍以外,都會有兩個帶著猜忌之心的隨伴陪同,相互監視並伺察彼此的行為,回來以後要立即忘掉在塵世的所見所聞,更不許向他人提起。信奉正統教義的外來客人,在隔離的房舍接受親切的款待,但是與客人之間危險的交談隻限於經過挑選的年長僧人,他們的言行謹慎而且信仰堅定。除非有僧人在場,否則身為修院的奴隸不能接受朋友和親戚的來訪。要是有人拒絕與親人見麵或交談,使年幼的姐妹和老邁的雙親痛苦萬分,就會被視為無上美德而受到眾人的推崇。(皮奧爾是一個埃及僧侶,他同意他的姐妹來看他,但在這一期間都閉著眼睛。)僧侶在一生中沒有知心之交,所處的群體完全是在偶然狀況下形成,就像出於外力和偏見被囚禁在同一個監獄裡。遁世的狂熱信徒很少有思想和情感可以與人溝通,須由院長特許,決定他們相互訪問的次數和時間。他們在寂靜之中用餐,全部都包著頭巾,彼此不能親近交談,甚至到了視而不見的程度。(帕科末烏斯的規則第7、8、29、30、31、34、57、60、86和95條,對靜默和苦修有非常嚴格的要求。)學習可以解決孤獨的痛苦,但是修院的社會充滿農民和工人,過去並未受過教育,無法進行任何啟發思想的學習。他們可以努力工作,但是追求精神完美的虛榮使他們輕視靠體力的勞動。要是引不起個人的興趣,勤奮就會變質成為怠惰無力。白天他們在個人的私室裡按照每個人的信仰狂熱程度不同,來決定是用高聲禱告還是默禱來度過。他們在傍晚集會,夜間被叫起來參加修道院的公開禮拜儀式。埃及晴朗的天空很少被烏雲掩蓋,準確的時間完全由星辰的位置來決定。每天兩次響起粗獷的號角或喇叭聲,作為敬神禮拜的信號,打破沙漠地帶無邊的寂靜。(卡西安在所著《製度》一書的第三卷和第四卷,長篇大論探討僧侶的白晝和夜間的祈禱,他不斷提到祈禱文,說是一個天使指示給塔本的修道院。)睡眠是不幸的人們最後的庇護所,甚至連這個也受到嚴格的限製。僧侶的空閒時間非常沉悶,沒有任何要處理的事務,更沒有消遣作樂的閒情。就在每天結束之前,總要抱怨太陽的移動何其緩慢。(卡西安根據自己的經驗,敘述僧侶經常歎息自己的孤獨,並會在心誌和身體方麵表現出倦怠和冷漠的態度。)在這種了無生趣的情況下,迷信還要追逐和折磨極為可憐的信徒。(年輕的斯塔吉裡烏斯將他的誘惑和苦難,傳給他的朋友聖克裡索斯托。每位聖徒一生之中總會產生類似的狀況,像是耶穌會的創始人,聲名顯赫的伊尼果或稱依納爵,就有過這種值得紀念的經驗。)他們在修院中所能得到的那一點休息時間,還要被延時的懺悔、瀆神的疑慮和犯罪的欲念所乾擾。他們把一切自然的衝動都視為無可赦免的原罪,隻能在永遠冒著烈焰的無底深淵邊緣顫抖不已。這些可憐的犧牲品長期在疾病和絕望的痛苦中掙紮,隻有瘋狂或死亡才能使他們獲得解脫。耶路撒冷到6世紀才建立一所醫院,收容一小部分自我要求極為嚴苛的悔罪者,這些人已陷入神誌不清的地步。(我曾經讀過這樣的報道,說是有些僧侶因為沒有向院長吐露出他們所麵對的誘惑,而疑似自殺。我認為有很多僧侶這麼做。)他們的幻覺在到達狂亂的程度之前,可以提供大量與迷信有關的史料。他們已經走火入魔,相信在呼吸的空氣中充滿看不見的敵人,還有無數的魔鬼在尋找機會,變化成各種不同的形象來敗壞他們未能刻意防備的德行,有時還使用脅迫的手段。無論是想象還是感覺,都為失去節製的幻影所欺騙。有些隱士在極度困倦的狀況下作午夜祈禱,很容易把恐怖或歡樂的幻象與時而沉睡時而清醒的夢境混雜在一起。(參閱卡西安的第七和第八校勘本,他一本正經地查問,為什麼從聖安東尼以後,魔鬼的活動和數量顯著減少。羅斯威德對《修士傳》一書製作冗長的附錄,指出各種不同的地獄景色,魔鬼要是扮成女性形象那才是勢不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