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遊牧民族對外征戰的策略和相互的比較(1 / 1)

在西徐亞的遊牧民族對南方文明帝國發起的侵略行動中,他們被滅絕人性和極具破壞性的精神所驅動。戰爭法則之所以阻止約束全國性的掠奪和屠殺,是基於兩項有實質利益的原則:一是溫和的征服行動或許可以獲得永久的利益,二是顧慮到對敵國的惡性破壞,有朝一日會引起對自身的報複行為。但是這些希望和畏懼在遊牧民族的認知中幾乎不存在,在他們的生活方式沒有因宗教和奢華而改變之前,阿提拉的匈奴人與蒙古人、韃靼人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東方曆史上有些極為殘酷的曆史真相,在羅馬簡短而充滿訛誤的編年史中也可以見到。蒙古人征服中國北部各省以後,想要絕滅人煙稠密地區的全部居民。這不是為勝利的熱情所激起的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會議討論,深思熟慮所獲得的結果,他們打算把無主的田園轉變成為放牧牲口的草地。有位意誌堅定的中國官員以巧妙的方式(這位官員向蒙古皇帝提出報告,現在所據有的四個省(北直隸、山東、山西和遼東),在政府正常運作之下,每年的稅收是50萬兩銀、40萬擔米和80萬匹絲綢。耶律楚材是位見識高邁操守廉潔的大臣,拯救人民免於流離失所,教導夷狄學習中華文化。)提出合理的施政方針,打動了成吉思汗,使他取消了恐怖的屠殺計劃。但等到中亞和西亞的城市降服在蒙古人的鐵騎之下時,他們毫無人性地濫用戰爭的權力,實施大規模的屠殺行為。這種對戰爭權力的不人道的濫用是以正規紀律的形式行使的,雖然權力並不相同,但卻出於同樣的原因,勝利的匈奴犯下了與蒙古人同樣的罪孽。對於降服以後接受任意處置的居民,蒙古人下令要他們離開自己的住處,集中在鄰近城市的平原上,把這些已經被完全製伏的民眾區分為三部分:第一類人包括防守部隊的士兵以及能夠運用武器的年輕人。他們的命運很快被決定,不是接受征召到蒙古軍隊服役,就是被部隊在現場屠殺殆儘。這些被俘的群眾四周被執著長矛、彎弓欲射的武裝人員圍住。第二類人員是年輕貌美的婦女、各行各業的工匠技師,還有家業富裕或地位崇高的市民,蒙古人寄希望於他們,從他們身上獲得贖金,這些人再被區分開來,人數各有不同。至於剩下來的人,征服者根本不管他們死活,在把他們的財物都拿走後,允許他們回到城裡。這些可憐的居民有幸可以呼吸家鄉空氣,但還要繳稅。上麵所說的處理方式,是蒙古人認為沒有遇到特彆強烈的抵抗時的一般做法。但隻要在處理時產生任何不滿或阻礙,引起他們的憤怒和疑慮,就會激發獸性,把全體居民殺光。他們那種絕不寬恕的暴虐經常把繁榮的城市化為一片焦土,根據他們的說法,所到之處地麵不留任何有礙馬匹飛馳而過的東西。呼羅珊地區有三個重要的都會,分彆是邁魯、內薩布爾和赫拉特,全部被成吉思汗的大軍摧毀,經過精確的計算,被殺害的總人數是434.7萬人(屠殺的人數在馬魯是130萬人、赫拉特是160萬人、內薩布爾是174.7萬人。有關這幾個城市,我參考了丹維爾的投影地圖。至於說到這些數字,我認為波斯人在誇大他們的損失,而蒙古人在炫耀他們的戰功。(譯者按:這三個城市被殺人數加起來是464.7萬人,與本文所記434.7萬人不符,有30萬人的誤差。))。帖木兒在較為開化的時代接受教育,後來信奉伊斯蘭教。然而,阿提拉要是比得上帖木兒極具敵意的毀滅行動,(切列菲汀·阿裡是位歌功頌德的廷臣,在頌辭裡留下很多恐怖的事例,提到帖木兒在德裡的營地時,看到印度的大軍出現在眼前,帶著微笑下令屠殺10萬名俘虜。他在伊斯法罕殺死當地的居民,砍下7萬個人頭堆成幾座高塔。巴格達發生叛亂,他用同樣的方式大力鎮壓。切列菲汀無法從官員那裡獲得正確的資料,但是有另外一個曆史學家說砍下9萬顆人頭。)那麼不論是韃靼人還是匈奴人,都夠資格稱得上“上帝之鞭”(後人稱阿提拉是“上帝之鞭”,古代人像是喬南德斯和普裡斯庫斯都不知道有這個說法。現代匈牙利人憑著想象,認為高盧有個隱士最早使用這個說法,說是阿提拉喜歡這個頭銜,可以增加皇室的威嚴。馬斯庫和蒂爾蒙特都提到此事。)。有人言之鑿鑿,說匈奴人將大量羅馬臣民擄走以後囚禁起來,使得帝國各行省人口絕滅,赤地千裡。賢明的立法者如果掌握了工作勤勉的殖民區,就會通過西徐亞的荒原,把和實用與裝飾的技藝有關的基礎知識傳播開來。但是那些從戰爭中獲得的俘虜,卻在偶然的狀況下被分散到各旗,遊牧民族的編組以旗為單位,全部服從阿提拉帝國的統治。這些未開化卻處事公正的蠻族,隻要簡單地判斷一下,就可以估算出這些俘虜的價值。或許他們不了解一個神學家的長處在哪裡,無法理解他們對“三位一體”和“道成肉身”這類深奧理論的爭辯,但他們尊敬每一種宗教的神職人員。行動積極且充滿宗教熱誠的傳教士曆經辛苦,孜孜不倦,成功地在西徐亞傳播福音,(聖克利索斯托的傳教士使大量西徐亞人改信基督教,這些人都居住在多瑙河北岸,以帳篷和大車為家。伊斯蘭教徒、涅克塔裡烏斯教派和拉丁基督徒,都認為成吉思汗的子孫會信奉他們的宗教,事實上,這些蒙古君王對相互敵對的傳教士,無分厚薄一視同仁。)即使他們並沒有接近君王本人和他的皇宮。遊牧民族根本不明白田產的價值,對於民法的運用或濫權顯得漠不關心,律師口若懸河的辯論技巧,隻會引起他們的輕視和厭惡。(日耳曼人把瓦魯斯率領的軍團殺得一個不留,還特彆冒犯羅馬的法律和律師。有個隨軍的律師被抓到,蠻族說是為了杜絕後患,就將他的舌頭割掉,還把他的嘴給縫起來,大家這才感到滿意,說是唯有這樣毒蛇才不會噝噝作響。)哥特人和匈奴人有長久的交往,雙方用方言傳達熟悉的知識。野心勃勃的蠻族在談論有關軍事的問題時都使用拉丁語,甚至在東部亦複如是。(普裡斯庫斯的意思是,匈奴人覺得自己的方言不僅聲音刺耳,而且造成很多麻煩,所以情願說高盧話或拉丁話。)但是他們瞧不起希臘的語言和科學,那些高談闊論的詭辯家和望之儼然的哲學家,在學院受到奉承之辭的推崇,等到落入匈奴人手裡就會很羞辱地發現,他們的價值和重要性還比不上伺候他們的仆人,雖然這些仆人不過是身體強壯的俘虜。工匠和技師能滿足匈奴人的需要,所以獲得他們的重視和尊敬。奧尼吉修斯是阿提拉寵愛的大臣,他手下一個建築師給他蓋了一個浴場,為了過奢華的生活而大興土木,這倒是很少見的例子。鐵匠、木匠和製造軍械的工匠,對於一個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無論是戰時或平時,都是最有用而且不可或缺的人員。醫生的本領使他們無論在何處,都受到器重和尊敬。蠻族藐視死亡,然而害怕生病,即使一個傲慢的征服者在身為醫生的俘虜麵前,也感到心中惴惴不安,認為他有神奇的力量,能夠免除患者的痛苦,延長他們的生命。(菲利普·科米納(1445~1509A.D.,曆史學家)詳儘敘述路易十一臨終前幾個月的狀況,提到他的禦醫真是本領通天,能從這位嚴厲又貪婪的君王身上,硬是弄到5.4萬克朗以及一個入息最豐的主教職位。)若匈奴人受到激怒,他們對待奴隸時會毫無慈悲之心,用專製的手段讓他們受苦受難,但他們的生活方式並不容許建立精細的壓迫製度。俘虜隻要勤奮努力,通常會得到自由作為他們的報酬。九九藏書曆史學家普裡斯庫斯從出使中獲得很多奇特的教訓。他在阿提拉的營地走動時,有位陌生人向他打招呼,同時用希臘語問候致意,這個人從服裝和外表看像是一個富有的西徐亞人。據他自己說,他在維米尼庫姆被圍時失去了財產和自由,成為奧尼吉修斯的奴隸。但是他在對羅馬人和阿卡齊爾人的戰爭中忠誠服役,逐漸使他升到與匈奴人同樣的地位,新妻子與幾名子女組成的家庭,構成他與匈奴人之間牢不可破的聯係。戰利品的獲得使他私人的財產得到恢複並增加,他得到允許可以與過去的領主同桌用餐。變節的希臘人為自己被俘的那一刻祝福,因為他借著光榮從軍邁向幸福且獨立的狀態。這樣一來他們之間自然會產生爭議,忍不住開始討論羅馬政府的優點和缺失,變節者很嚴厲地大力抨擊羅馬,普裡斯庫斯則用冗長而微弱的聲明來為之辯護。奧尼吉修斯的自由奴用真誠而生動的言辭,表明自己的看法,這個衰亡的帝國有種種惡行,長久以來他深受其害:羅馬的君王殘酷而又荒謬,沒有能力保護臣民對抗國家的敵人,對於臣民武裝起來實施自衛也投以不信任的眼光;運用複雜而武斷的征稅方式,征收令人民無法承受的重稅;多如牛毛而又相互矛盾的法律,不僅晦澀難明而且令人無所適從;隻重形式的司法程序,不僅冗長得令人生厭而且花費甚巨;法庭的審判隻講關係,罔顧正義;普遍的貪汙腐化增加富室豪門的影響力,擴大平民百姓的災難和不幸。在這位幸運的放逐者的胸懷之中,愛國的情操終於複活,他流著眼淚哀歎,就是這些官員的罪行或軟弱,敗壞了最賢明和最有效的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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