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塞斯的謹慎促使他采取迅速和果決的行動,他手上的軍隊是帝國最後的力量,每天的花費都是天文數字。來自各民族的部隊,缺乏嚴格的軍紀和吃苦耐勞的訓練,稍有不當就會兵戎相向,甚至會倒戈對付自己的恩主。他認為托提拉也有同樣的顧慮,想到這裡他內心暴躁的情緒就稍稍得到緩和,但是他知道意大利的教士和人民渴望第二次的革命,他感到也懷疑很快就會有背叛的事件發生。他決定要冒險抓住機會在一天之內解決哥特王國的問題。這樣一來,逼近的危險就能夠激起大家效法英勇的精神,相互之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了解狀況,難免有所忌憚,就不會產生背棄的心理。羅馬的主將從拉文納出兵,收拾裡米尼的守備部隊,直線前進穿過烏比諾的山嶺,再度沿著弗拉米尼亞大道南下,走了9英裡越過在山岩上開鑿的通道。這座天險哥特人要是加以防守,對他而言真是難以克服的障礙,可以阻止或延遲他的進軍。(弗拉米尼亞大道的位置,可以從旅行指南和丹維爾的現代地圖中得到修正,得到下列的數據:羅馬到納爾尼是51羅馬裡;到特爾尼57裡;到斯波萊托是75裡;到福利諾是88裡;到諾切拉是103裡;到卡利是142裡;到因特西薩是157裡;到福鬆布羅內是160裡;到法諾是176裡;到佩薩羅是184裡;到裡米尼是208裡,大約等於189英裡。他不在意托提拉死亡的消息,但是韋塞林將戰場的地點,從不知名的稱呼塔尼阿斯改為塔吉那,離諾切拉有8英裡。)哥特人在羅馬附近地區集結,毫不遲疑地前進,要尋找占有優勢的敵軍,雙方接近到距離100弗隆的地方,位於塔吉那(塔吉那或稱塔迪尼,普林尼曾經提到過這個地點,但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卻設有一個主教轄區,位於平原上,離瓜爾多隻有1英裡,但是在公元1007年並入諾切拉。古代的痕跡保存在當地的稱呼上,像是福薩托意為營地,卡普拉雅意為野羊,巴斯提亞意為高盧人墓地,等等。可以參閱克盧維裡烏斯、盧卡斯·霍爾斯特爾尼努斯和瓜澤西的著作,以及勒邁爾和馬吉尼所製地圖,包括有關教會的產業圖和安科拉的行軍用圖。)和高盧人古代戰死者墓地之間(公元552年7月)。(這場會戰發生在羅馬建城後458年,執政官德西烏斯犧牲自己的性命,使得他的國家和同僚法比烏斯獲得最後的勝利。普羅科皮烏斯把這場會戰認為是卡米盧斯在巴斯塔·加洛魯姆的大捷,無心的錯誤被克盧維裡烏斯提出來,指責他是希臘人的走狗。)納爾塞斯送來傲慢的信息,傳達的不是和平,而是要他投降。哥特國王的答複是情願決一死戰。使者問道:“你要哪一天開戰?”托提拉的回答:“第八天。”然而第二天的早晨納爾塞斯就準備發動會戰,想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同時也怕托提拉在耍詐。1萬名赫魯利人和倫巴第人位於中央,他們作戰勇敢但忠誠可疑。兩翼各有8000名羅馬人,右翼有匈奴人騎兵擔任警戒,左翼有1500名挑選過的騎兵負責掩護,狀況緊急時可以保護友軍撤退,作戰有利則包圍敵人的側翼。從右翼頂端的位置,宦官騎著馬沿著戰線巡視部隊,他的講話和神色向他們提出保證可以獲得勝利,激勵皇帝的士兵要懲罰這幫犯下滔天大罪的盜賊,同時讓大家看到那些黃金的鏈條、項圈和臂鐲,都是立下戰功後的獎賞。大家從雙方發生的接戰中,就已經能看到成功的預兆。他們帶著極為欣賞的表情看著50名勇敢的弓箭手,這些人為了控製前麵的一座小山丘,已經擋住了哥特騎兵連續三次的攻擊。在隻有兩個弓箭射程的距離內,整個早晨雙方都在焦急中度過,整個戰線都籠罩在不安的氣氛中,羅馬人進食時人不卸甲、馬不離鞍。納爾塞斯等待對方發起衝鋒,托提拉拖延時間要等最後2000名哥特援軍的到達。國王用毫無效果的談判來消耗時間,同時在戰線前麵很狹小的空間內,向大家展示一個武士的力量和技巧。他的鎧甲上鑲嵌著黃金,紫色的旌旗在風中飄舞,他把長矛擲向空中,用右手接住再交給左手,從馬背的後麵滑下來再跨步躍上馬鞍,像在騎術學校那樣操控難以駕馭的駿馬,施展各種步伐和旋轉動作。等到援軍到達,他就退回帳幕,換上一般士兵的服裝和武器,接著發出會戰的信號。第一列騎兵的前進需要的是勇氣而不是謹慎,把第二列的步兵留在後麵。他們立刻開始接戰,陣線像極了一輪新月,中間突進去而兩翼變得向後彎曲,這是羅馬人兩翼4000名弓箭手齊射產生的效果。哥特人慘重的傷亡引得羅馬軍陣中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哥特騎兵的勇氣給自己帶來災害,逼得他們擠在一起進行強弱懸殊的戰鬥,隻能用長矛對抗敵人,而對方卻嫻熟所有的戰爭工具。一場戰果碩碩的接戰激勵著羅馬人和盟友,納爾塞斯很平靜地觀看戰況的發展,並且下達必要的命令,當然也會評判他們的功勞,對最勇敢的戰士給予最大的獎勵。哥特騎兵在震驚之餘已經陣勢大亂,遭到壓迫以後整個崩潰。第二線的步兵排成的陣勢,無法運用槍矛來支援騎兵的攻擊,也沒有足夠的空間來收容後退的部隊,被逃走的馬匹撞倒踐踏而亂成一團。在塔吉那戰場有6000名哥特人被殺,勝者毫無惻隱之心。他們的君主帶著5名隨員,被格庇德人阿斯巴德追趕上,忠心耿耿的隨員發出叫聲:“不要傷害意大利的國王!”然而阿斯巴德已將長矛刺進托提拉的身體,致命的一擊立刻引起忠誠哥特人的報複。他們將垂死的君王運到7英裡外的一個地方,遠離給他帶來羞辱的戰場,讓他的最終時刻沒有任何敵人在場。大家出於同情,把他安葬在一個草草築成的墳墓裡。羅馬人對於勝利覺得美中不足,直到後來發現哥特國王的屍體,才認為大功告成。托提拉裝飾著寶石的帽子以及染血的長袍被當成凱旋的信物,由專差呈送給查士丁尼。納爾塞斯立刻向勝利的賜予者無垢聖母,也是他的保護者(聖母顯靈讓納爾塞斯知道會贏得名滿天下的會戰。)呈上最虔誠的奉獻。他對倫巴第人表示讚譽,給予豐碩的報酬,然後打發他們離開。這些驍勇善戰的野蠻人曾把村莊化為灰燼,在聖壇前麵強奸貴婦和修女,因此要派出強大的正規部隊不斷監視他們的撤離,阻止再度發生違犯軍紀的事件。勝利的宦官繼續行軍通過托斯卡納,接受哥特人的歸順,到處都能聽見萬民的歡呼,以及意大利人的不斷抱怨,哥特人剩餘的部隊還有無可抗拒的實力,把羅馬包圍得水泄不通。環繞廣大的外廓城牆,納爾塞斯把工作分配給自己和部將,分彆擔任正麵的攻擊和牽製的佯攻,並且不動聲色指出最容易接近的位置和沒有守備的通道。無論是哈德良陵墓的工事堡壘還是港口,都無法阻擋征服者的前進。查士丁尼再次收到羅馬城的鑰匙,在他的統治期間,羅馬失守和光複先後有5次之多。(羅馬城的5次得失是公元536年被貝利薩留光複,公元546年被托提拉攻占,公元547年又被貝利薩留奪回,公元549年再被托提拉征服以及公元552年被納爾塞斯平定。馬特瑞圖斯粗心翻譯為6次,這種筆誤後來經過更正,但是過錯已經形成,庫辛和以後的法文和拉丁文讀者,都陷入其中而不自知。)羅馬的得救卻成為羅馬人民最後的災難,納爾塞斯的蠻族盟友經常混淆和平與戰爭的特權。逃走的哥特人在絕望之餘,因血腥的報複行為而獲得一點安慰。出身貴族家庭的300位青年,被送過波河作為人質,托提拉的繼位者毫無人性,將他們全部屠殺。從元老院的命運聯想到人類的際遇無常,令人不禁潸然淚下。托提拉將元老院的議員全部放逐離開家園,有部分人員被貝利薩留的一位軍官救出來,從坎帕尼亞運到西西裡。有些人自認犯下大罪,不敢相信查士丁尼會法外施仁,也有些人實在太窮,沒有能力購買馬匹逃到海岸。他們這些同仁經過5年窮困和流放的生活,顯得憔悴不堪。勝利的納爾塞斯恢複了他們的希望,狂怒的哥特人阻止他們過早回到城市,坎帕尼亞的城堡都沾染著貴族的鮮血。過了13個世紀以後,羅慕盧斯的製度已經淪喪。即使羅馬的貴族仍舊使用元老院議員的頭銜,但在公共會議或憲政法則中很少能見到他們留下的痕跡。羅馬元老院高高在上已有600年之久,注視著地球上的國王向他們覲見,他們將這些國王看成奴隸或是自由奴。(像普魯西阿斯卑躬屈節的例子,在波利比阿留下的殘本中,可以看到一名皇家奴隸讓人感到好奇的景象。)哥特戰爭仍然在進行,最勇敢的哥特族人退過波河,一致推選特阿斯接替去世的英雄,並且要為他複仇。新國王立即派遣使者懇求法蘭克人的協助,即使花錢也在所不惜,為了公眾的安全就將儲存在帕維亞皇宮的財富,毫不珍惜地使用在這方麵。哥特皇室剩餘的金銀被儲藏在坎帕尼亞的庫米,他的兄弟阿利金負責看管,但是這座經托提拉加強的堅固城堡,被納爾塞斯的軍隊團團包圍。哥特國王實施快速而秘密的行軍,從阿爾卑斯山的山麓開往維蘇威山,前去解救他的兄弟,並逃過羅馬各地軍事首長的監視,把營地駐紮在薩爾努斯河的岸邊。這條河又稱德拉科河(普羅科皮烏斯的譯本把這條河稱為薩爾努斯河,原文出現錯誤應該歸咎於克盧維裡烏斯任意的篡改。但是那不勒斯的卡米洛·佩利格裡尼從古老的記錄中找到證據,早在公元822年時,它的名字叫德拉科提奧河或德拉可切羅河。),從努西裡亞流入那不勒斯灣。河流分隔開兩支軍隊,60天的時間被浪費在遠距離的遙相對望中,沒有得到任何成果。特阿斯一直占據著這個重要的位置,等到他的艦隊失利,無法運來所需的糧食,隻得放棄,開始撤離。他攀登拉克塔裡亞山是不得已的窮途末路,這個地方從格倫的時代以來,因為清新的空氣和營養的牛奶(格倫描述拉克塔裡烏斯山的地勢高聳、空氣清新而且盛產營養豐富的牛奶,在敘馬庫斯和卡西多裡烏斯時代,都是眾所周知的療養勝地。現在除了一個名叫勒特爾的小鎮,一切都已蕩然無存。),而使得羅馬的醫生將病人送來療養。哥特人決心全力一搏,他們列陣下山,舍棄馬匹,實施步戰,為了獲得自由,寧願死於刀刃之下(公元553年3月)。國王親自領隊出戰,他的右手拿著長矛,左手執巨大的圓盾,用長矛殺死前列的敵人,左手的圓盾抵擋那些想取他性命的武器。在幾個鐘頭的戰鬥以後,圓盾上插著12支標槍,使得他的左手疲累不堪。可是這位英雄人物並沒有退後一步,也沒有停止攻擊,隻是大聲叫喚他的隨從給他換一麵新的圓盾,就在這一刻側麵沒有掩護,他被致命的投矢貫穿。他的陣亡是死得其所,同時也宣告哥特王國隨之滅亡。他的殉難激起了戰友效死的決心,他們奮戰到黑夜降臨大地,雙方才收兵休息。等到天亮又開始戰鬥,哥特士兵維持絕不示弱的勇氣直到第二天的黃昏,他們在夜晚休息時不僅缺乏飲水,最勇敢的戰友也多已喪身。幸存的哥特人決定接受優厚的條件,這是明智的納爾塞斯所提出的。他們可以選擇住在意大利成為查士丁尼的臣民和士兵,或是帶著部分家私離開去尋找獨立自主的國家。(比亞說殘餘的哥特人是被運到他所喜愛的巴伐利亞,其他人則說是葬身在烏利山區,或是回到哥得蘭的故土。)還有1000名哥特人拒絕宣誓效忠或是自願流放,他們在條約簽訂之前離開,很大膽地撤回帕維亞城內。阿利金所處的地位激勵他效法兄弟特阿斯的精神,而不是哀悼特阿斯的陣亡。他是體格強壯而又技術高明的射手,彎弓射出的一支箭矢可以貫穿對手的鎧甲和胸膛。他的軍事指揮才能卓越,防守庫米(我讓斯卡裡傑和薩爾馬西烏斯為庫米的起源繼續爭辯,它是希臘人在意大利最古老的殖民地,在尤維納利斯那個時代已經人去樓空,現在隻是一片廢墟。)抗拒羅馬人的軍隊長達1年之久。羅馬人辛勤工作,把西比爾的洞穴(阿戈西阿斯把西比爾的神秘洞穴安置在庫米城牆下,他讚同塞維烏斯的說法,我不知道他們的意見為何會讓海尼(1729~1812 A.D.,古典學者)反對,何況他是維吉爾作品最優秀的編者。庫米那時還沒有建立,如果埃涅阿斯確實到過一個希臘城市,《伊利亞特》史詩的部分詩行看來就會很荒謬。)挖成很大的地下坑道,裡麵堆滿易燃的材料,放火燒毀臨時的支撐,庫米的城牆和城門倒塌到洞穴裡,然而陷落的位置成為很深而且難以通過的絕壁。阿利金處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中仍然屹立不倒、絕不動搖,最後他考慮到他們的國家已經毫無希望,經過判斷覺得成為納爾塞斯的朋友,總比當法蘭克人的奴隸要強,於是不得不低頭降服。自從特阿斯去世後,羅馬的將領分兵平服意大利的城市。盧卡在羅馬軍隊的圍攻下堅持了很長時間,居民一再背誓的反叛行為沒有激起納爾塞斯的怒火,更沒有殘殺他們交付的人質泄憤,這不僅是他的仁慈,也是一貫審慎的作風。他反而讓這些人質安全離去,使得他們感恩圖報,終於說服同胞放棄固執的頑抗。(普羅科皮烏斯的《哥特戰爭》第四卷第三十五章與阿戈西阿斯的第一卷曆史對照起來看就會發現一些問題。看來我們必須放棄一位政治家和軍人的觀點,而要追隨一位詩人和修辭學家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