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貝利薩留受到彆人的影響,稍為延遲他那表示忠誠的行動,沒有急著趕回君士坦丁堡,那麼他應該會據理力爭,要把阿非利加從比汪達爾人更野蠻的敵人手中救出來,將之作為他無可旁貸的責任,甚至會將皇帝的反對也拋諸腦後。摩爾人的起源和先世無人知曉,他們沒有使用文字(薩路斯特提過摩爾人,說他們是赫爾克裡斯的軍隊被擊潰以後的殘餘人員。普羅科皮烏斯認為他們是卡納尼亞人的後裔,為了逃避強盜約書亞而來到這裡,他引用兩根石柱上麵腓尼基文的銘刻為證。我相信是有石柱,但是懷疑上麵的銘文,同時我也不接受他們提到的淵源說法。),居留的疆域也無法精確標定。利比亞的牧羊人在一望無垠的大陸上自由通行,季節和草原的變遷律定了他們的遊牧活動。簡陋的木屋和少量的家具就跟他們的武器、家人和牲口一樣,非常容易搬動運走。他們放牧的家畜包括羊、牛和駱駝。(維吉爾和梅拉(1世紀拉丁地理學家)敘述阿非利加牧民漂泊不定的生活,與阿拉伯人和韃靼人沒有多大差彆,肖是這兩位詩人和這位地理學家最好的注釋者。)羅馬人的權勢威鎮四方,他們為了表示尊敬,與迦太基和海岸地區保持相當距離。等到汪達爾人的統治力量日益衰弱,他們就侵犯努米底亞的城市,占領從丹吉爾到愷撒裡亞的濱海地帶。他們在拜占修姆這個富裕的行省到處開設營地,所有行為獲得豁免,不被懲處。貝利薩留靠著強大的實力和巧妙的手段,確保摩爾人君王的中立,使得他們產生虛榮的心態,渴望獲得以羅馬皇帝名義賞賜的王室尊榮。(贈送的禮物通常是一根權杖、一頂皇冠、一襲白色的鬥篷,還有就是繡著花紋的長袍和鞋子,全部都用金和銀來作為裝飾。除了這些貴重的金屬以外,他們也接受錢幣。)摩爾人對事件竟能快速得到解決感到驚異,征服者率領大軍現身使他們喪膽,但是貝利薩留即將離開,野蠻和迷信的民族立刻消除了心中的憂慮。摩爾人都有很多妻室,就是提供年幼的兒子作為人質,也不會在心中產生絲毫顧忌。當羅馬人的將領正在迦太基的港口揚帆返國時,聽到從絕望的行省發出的哭聲,幾乎看到城市上方冒出的火焰。然而他堅持原先所做的決定,把他的衛隊留下一部分,用來增援實力薄弱的城防部隊。他很放心將阿非利加的指揮權交給宦官所羅門(所羅門被召回君士坦丁堡,後來又再度恢複原來的職務,最後一次勝利是查士丁尼在位第13年(539 A.D.)。他在幼年時發生意外才成為宦官,其他的羅馬將領都長著濃密的胡須。),後來證明宦官確實名不虛傳,有資格接替貝利薩留遺留的任務。在摩爾人第一次的入侵行動中(535 A.D.),羅馬有幾個分遣隊及兩位優秀的軍官受到奇襲,並被截斷退路。所羅門迅速集結部隊,從迦太基向這片國土的內陸腹地進軍,在兩次重要的會戰中殲滅6萬蠻族。摩爾人全靠人多勢眾、行動飄忽以及難以通行的山區,同時他們騎乘駱駝,那種動物的外貌和氣味,據說會給羅馬人的騎兵帶來困擾。(古代的人證實馬非常厭惡駱駝,從經驗得知這是毫無根據的說法,東方人是最佳評審,覺得這種誤解很可笑。)但是等到羅馬騎兵接到下馬的命令,他們開始用行動嘲笑這些不夠資格的障礙。一旦各縱隊登上小山展開陣型以後,摩爾人那些全身赤裸的烏合之眾,被閃爍的武器和有規律的射擊弄得眼花繚亂,看來女預言家的威脅之言又要再度實現,那就是摩爾人會被沒有胡須的對手所擊潰。勝利的宦官從迦太基進軍,行程長達13天,開始圍攻山城奧拉修斯(普羅科皮烏斯是第一個描述山城奧拉修斯的人,可以拿來與利奧·阿非利加努斯、馬摩爾和肖的記載做個比較。)這個重要的據點,同時也是努米底亞風景優美的園地。成列的山丘是阿特拉斯大山的一條支脈,整個地區的外圍有120英裡長,變化多端的土壤和天候極其罕見,中間是山穀和高原,四周環繞著繁茂的草地和清澈的溪流,水果味美而且極其碩大。環境美好而人跡罕至之地有蘭伯撒(譯注:蘭伯撒是羅馬人為了衛戍努米底亞,在公元81年所建立的軍事基地,是著名的第三軍團駐紮的位置。這個軍團以奧古斯都為名,維持到第三世紀才逐漸沒落,基地後來成為廢墟。)的廢墟作為裝飾,這是一個軍團過去駐防的羅馬城市,曾經有4萬居民。供奉埃斯科拉庇斯的愛奧尼亞式神廟,四周圍繞著摩爾人的茅舍;牛群在競技場中吃草,在科林斯式石柱的陰影下休息。一座垂直陡峭的山岩聳入雲霄,阿非利加的君王將妻妾和財寶存放在上麵。阿拉伯人有句人所共知的諺語:“奧拉修斯山城有懸崖和悍民,誰人膽敢攻擊,定會玩火焚身。”宦官所羅門竟發起了兩次極為艱巨的冒險行動,第一次帶著幾分羞辱退兵,第二次幾乎耗儘精力和糧草,如果不是部隊發揮大無畏的勇氣,一定又要再度後撤。他們使摩爾人感到無比驚異,竟然能奮不顧身爬上高山,攻擊敵人的營地,最後占領吉米尼亞山岩的絕頂。他們在上麵建造了一座城堡,用來鞏固這個被征服的要地,提醒蠻族在此地被羅馬人擊敗。所羅門繼續行軍向西方追擊,毛裡塔尼亞的西提芬是喪失已久的行省,現在又重歸羅馬帝國的版圖。摩爾人戰爭在貝利薩留離開以後又延續了幾年,雖然他把勝利的桂冠放置在忠誠部將的頭上,但公正地說,這依然要歸因於他自己的勝利。過去的失敗累積經驗,個人可能因年齡的增長而獲得改正的機會,但是就人類整體而言,經驗對後代很少產生警惕的作用。古代的民族根本不顧慮彼此的安全,結果被羅馬人各個擊破,難逃奴役和羞辱的命運。這些可怕的往事應該能給西方的蠻族一些教訓,使他們及時達成協議組成聯盟軍隊,如此才能對抗查士丁尼並吞四海的勃勃野心。然而同樣的錯誤一再重犯,產生類似的結局,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哥特人感覺不到迫近的危險,帶著漠不關心甚或幸災樂禍的心情,袖手旁觀汪達爾人的迅速覆滅。皇室家族無子,特德斯是一位作戰驍勇而且權勢極大的酋長,他登上了西班牙的寶座,以前他曾用狄奧多裡克和他那年幼孫兒的名義進行統治。西哥特人在特德斯的指揮之下圍攻休達的城堡,位置在阿非利加的海岸。就在他們遵奉安息日的規定,平靜進行禮拜活動時,城鎮突然出擊,使營地在虔誠奉獻時刻的安全受到侵犯。國99lib.王本人幾經困難和危險,方從褻瀆神聖的敵人手中逃脫。沒過多久,黴運當頭的傑利默派遣一名求救的使臣,懇請西班牙王國對他的苦難施以援手,才使特德斯的尊嚴和憎恨獲得滿足。他並沒有用莊重的神情發出慷慨和明智的指示,而隻是一味敷衍使臣,直到獲得告知說迦太基已經淪陷,這時他用含混和藐視的規勸打發使臣離開,要他們到自己的故鄉去尋找援助,隻有他們的族人真正熟悉汪達爾人的狀況。意大利戰爭曠日持久,使西哥特人遭受懲罰的時間得以向後拖延。特德斯在嘗到錯誤政策所產生的苦果前,已經閉眼離開人世。西班牙的王位繼承引起一場內戰,實力較弱的競爭者懇求查士丁尼的保護,在野心的驅使下簽署了一紙聯盟協定,對這個國家的獨立和幸福造成嚴重的傷害。有幾個位於大西洋和地中海的城市,被交給羅馬帝國的部隊駐守,以後這些部隊拒絕撤離,看來這些保證物既能提供安全也能支付報酬。他們從阿非利加獲得長久的供應,來加強防衛的力量。東羅馬帝國維持這些易守難攻的駐地,目的是要在蠻族中間煽起內部和宗教的黨派對立,造成混亂的有利情勢。在西班牙王國拔除這些眼中釘之前,70年的光陰轉瞬而過(550~620 A.D.)。皇帝之所以要保持部分遙遠而無用的領地所有權,隻是為了滿足虛榮心,把西班牙算成他們的行省,將阿拉裡克的繼承人列入諸侯的位階。(參閱伊希多爾最早的《編年史》以及馬裡亞納的《西班牙史》第五和第六卷,等到西哥特人重新回歸天主教以後,羅馬人最後還是被他們的國王蘇因提拉趕走。)統治意大利的哥特人所犯的錯誤,比起西班牙的同宗弟兄更不可原諒,受到的懲罰也更為迅速而可畏。出於私人報複的動機,他們使最危險的敵人能夠毀滅他們最有價值的盟友。偉大的狄奧多裡克有一位姐妹被許配給阿非利加國王特拉斯蒙德,將西西裡的利利巴厄姆城堡(利利巴厄姆是迦太基人建立,在第一次布匿戰爭時,不僅是堅強的據點,也是優良的港口,是兩個民族要爭奪的重要目標。)作為嫁妝轉交給汪達爾人,同時有1000名貴族和5000名哥特士兵組成軍隊的行列,用來隨護阿馬拉弗麗達公主。他們曾在摩爾人戰爭中大顯身手,但卻高估了自己建立的功勳,或許是汪達爾人故意忽略。他們用羨慕的眼光看待這個國家,對於阿非利加的征服者抱著藐視的心理。但是汪達爾人為了預防確有其事或純屬虛構的謀逆事件,采用屠殺的手段將這些哥特人全部消滅。哥特人的力量受到壓製,被囚禁的阿馬拉弗麗達隨之悄悄去世,死因讓人感到可疑。卡西多裡烏斯用雄辯的文辭譴責汪達爾宮廷,說他們犯下殘酷的罪行,為天理國法所不容。但是他用國君名義威脅的報複行為,卻被敵人大肆嘲笑,因為阿非利加一直受到海洋的保護,哥特人沒有海上作戰的能力。悲痛和憤怒使他們盲目,沒有能力分析當前的情況,帶著歡欣鼓舞的心情迎接羅馬大軍的來臨,用西西裡的港口接待貝利薩留的艦隊。讓人吃驚的信息傳來,使人感到歡愉的同時也引起哥特人的警惕,汪達爾人遭到報複的程度已經超過他們的希望,甚至令人無法想象。皇帝獲得阿非利加王國,對他們的友情應有所虧欠,哥特人也合理地推測,他們有權重新獲得那塊貧瘠的岩石地區,利利巴厄姆過去是當作嫁妝才從西西裡島割讓出去。貝利薩留傲慢的告示立即讓他們了解了實情,心中的悔恨不僅太晚,也不能產生作用(534 A.D.)。羅馬將領說道:“利利巴厄姆這座城市和海岬屬於汪達爾人,現在我以征服者的身份提出主權要求。你們的歸順會獲得皇帝的嘉許,抗拒則會激起他的不快,必然引發戰爭,帶來毀滅。要是你們逼得我們動武,戰爭的後果不僅是要求一個城市的所有權。如果你們反抗偉大皇帝的合法統治,連帶所有行省都會受到波及。”但凡是一個有20萬士兵的民族,對於查士丁尼和他的部將發出的恫嚇言辭都會一笑置之,但是意大利彌漫著爭執和不滿的風氣,哥特人帶著無可奈何的神情,支持有傷尊嚴的女性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