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口鑠金的中傷之詞立刻使有智之士的藐視變得很有道理,善於奉承的人一味追求權力,同時嫉妒彆人建立更高的功績。羅馬軍隊有幾位首長竟敢以貝利薩留這位英雄人物的對手自居,私下發出急報,帶著惡意指控阿非利加的征服者,稱他威名遠播,獲得公眾的愛戴,陰謀登上汪達爾人的寶座。查士丁尼冷眼旁觀不發表意見,看來已對貝利薩留無法容忍,生出猜忌之心,所以讓貝利薩留去自行決定是要留在行省還是返回都城。貝利薩留從截下的信件以及對君王性格的了解,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明智的決定,要麼就是聽天由命高舉反幟,再不就是俯首覲見使他的敵人感到困惑。他基於自己的清白無辜和無比勇氣做出選擇,將自己的衛隊,還有所有的俘虜和財物儘快裝上船隻,一路的航行非常順利,等他到達君士坦丁堡的時候,比在迦太基派出送信的快船還要早到。像這樣值得信任的忠誠消除了查士丁尼的疑慮,猜忌之心很快平息,但是很快就被公眾對貝利薩留的感激再度燃起不滿。羅馬世界的第三位阿非利加努斯獲得凱旋式的榮譽,慶典場麵之隆重,君士坦丁城市的市民前所未見。自提比略統治以來,古代的羅馬隻有曆朝的愷撒所指揮的百戰百勝雄師才夠得上這種資格。(等到大將軍這個古老的軍事職稱喪失原有意義以後,羅馬常用的飛鳥占卜法這個詞也為基督教所禁止,凱旋式對於一位代表皇帝出征而且是私人豢養的將領,倒是不會產生多大的紛爭。)遊行的隊伍從貝利薩留居住的府邸出發,經過主要的街道,抵達橢圓形競技場。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像是在報複根西裡克施加的傷害,洗刷羅馬人所受的恥辱。遊行展示出從所征服民族那兒掠奪的財富,都是一些代表軍事勝利和奢侈生活的戰利品,像是貴重的胄甲、黃金的寶座、汪達爾王後在儀式中使用的車駕、皇家宴會的巨大家具、耀眼的寶石、造型優雅的雕像和花瓶、成堆的黃金錢幣,還有猶太神殿的聖器,這些聖器在經曆漫長時日的輾轉流離之後,被放入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堂受到尊敬。一長列最高貴的汪達爾人帶著無可奈何的態度,展現出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麵孔。傑利默步伐緩慢,身穿紫色的長袍,仍舊維持一個國王的尊嚴,沒有流出一滴眼淚,也沒有發出歎息的聲音。他的自負和虔誠從所羅門(如果《傳道書》真是所羅門的作品,而不是比較近代的著作,倒是很難讓人信服,雖然有非常虔誠的內容和富於倫理的教訓,但隻是用所羅門的名義,以及用他的懺悔作為主題而已,有點像普賴爾(1664~1721 A.D.,英國詩人和外交官)的詩一樣。這是博學多聞和思想自由的格勞修斯提出的看法,他認為《傳道書》和《箴言》蘊含極其廣泛的思想和經驗,看來不像一個猶太人或一個國王所有。)的詩句中,得到內心的安慰。他重複念著:“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謙虛的征服者沒有登上用四匹馬或四頭象拖曳的凱旋式的戰車,而是步行走在英勇同伴的前麵,他的謹慎在於婉拒對臣民而言太過招搖的榮譽,寬廣的胸襟鄙視為邪惡暴君所嫉恨的虛名。光榮的隊伍在元老院和人民的歡呼聲中,進入橢圓形競技場的大門,在皇帝和皇後的寶座前停下來。查士丁尼和狄奧多拉莊嚴地坐著,接受被俘的國王和勝利的英雄向他們表示效忠。他們采用習慣的膜拜儀式,全身趴在地上用嘴親吻國君的腳凳,那是一位從未拔劍上陣的君王,以及一個在劇院表演舞藝的娼妓。根西裡克的孫兒接受了一連串的打擊,才改掉固執的脾氣;但即使是在奴顏婢膝的環境裡成長,才氣縱橫的貝利薩留想必也會在暗中嫌惡君王的做派。他在次年被擢升為執政官(公元535年1月1日),就職典禮那天舉行了第二次盛大的凱旋式。他的象牙官椅由汪達爾人俘虜背負在肩上,各種戰利品、金製的酒杯、貴重的馬具都毫不珍惜地丟給群眾。但是貝利薩留認為對他最誠摯的賞賜,是他立下莊嚴的誓言與汪達爾國王簽訂的條約,皇帝決定要忠實執行。傑利默信奉阿裡烏斯教教義,出於宗教的顧慮和限製,故無法被授予元老院議員或大公的位階。皇帝贈送給他位於加拉太行省龐大的產業,遜位的國君帶著家人和朋友退隱,過著平靜優渥甚或稱心如意的生活。(在《馬爾蒙特爾的貝利薩爾》一書中,國王與阿非利加的征服者相遇、晚餐、交談,竟然不知對方是何許人也。顯然是傳奇的缺陷,看來不僅是這位英雄,而是每個人都喪失了他們的眼睛或是記憶力。)赫德裡克的女兒們因為年幼和不幸,受到特彆慈愛和友善的照應。查士丁尼和狄奧多拉負起責任,教養狄奧多西大帝的女性後裔,使她們享受世間的榮華富貴。勇敢的汪達爾青年被分發到5個騎兵中隊,受到他們的恩主收養,參加波斯戰爭,為祖先贏得光榮的名聲。這些少數的例外隻是他們出身或英勇的報酬,不足以說明整個民族的命運。在這次為時短暫而又犧牲不大的戰爭之前,他們的總數超過60萬人。等到他們的國王和貴族遭到放逐以後,受到奴役的群眾為了換取安全,隻有棄絕民族的習俗、宗教和語言,墮落的後代在不知不覺中與阿非利加普通的臣民混雜在一起。甚至就是到了近世,在摩爾人部落之中,好奇的旅客還能發現北方族群的白皙膚色和淺黃頭發。(自從普羅科皮烏斯說起阿特拉斯山有一個民族,可以用白皙的身體和黃色的頭發加以區彆以來,同樣的現象在秘魯的安第斯山也能見到,這很自然地被歸於地勢的高度和空氣的溫度。)以前的人相信,有些勇敢的汪達爾人不願接受羅馬人的統治,也不讓羅馬人知曉他們的下落,情願在大西洋與世隔絕的海岸,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阿非利加過去是他們的帝國,現在卻成為了他們的監獄,他們不想也不願回到易北河的兩岸。那些缺乏冒險精神的同胞,仍舊在祖國的森林裡漫遊。懦夫不可能越過未知的大海和心懷敵意的蠻族所構成的障礙;勇士也不可能當著同胞的麵顯示出自己的無能和失敗,描述在他們手中喪失的王國,要求一分卑微的繼承權利,因為在他們過好日子時,曾經幾乎異口同聲主動放棄了繼承權。(雖然有人抗議,根西裡克還是要拋棄日耳曼的汪達爾人,並沒有給予正式答複。在阿非利加的汪達爾人嘲笑這個人過於謹慎,而且也瞧不起歐洲的族人在森林裡的貧苦生活。)位於易北河與奧得河之間的國土上,有些人口稠密的盧薩提亞村莊居住著汪達爾人,仍舊保持他們的語言、習慣以及純正的血統,勉強忍耐撒克遜人或普魯士人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毫無怨尤地秘密和自願對古老國王的後裔效忠,雖然他現在的裝束和命運與最卑賤的家臣並無差彆。(在公元1687年,托利烏斯從一位知名的選侯口中聽到此事,說是勃蘭登堡的汪達爾人具有皇室的血統,但是不為人所知,他們富於反叛的精神,可以聚集五六千人馬,獲得一些火炮,等等。選侯所說的話是誠實不虛的,但托利烏斯的話值得懷疑。)從這些吃儘苦頭人民的姓氏和職業可以知道,他們與阿非利加征服者有共同的血源。但是他們使用斯拉夫方言這一點,更清楚地顯示出他們是新殖民區的殘餘人員,是汪達爾人真正的後代,隻是在普羅科皮烏斯時代已經星散開來或完全絕滅。(普羅科皮烏斯對此事完全不知道。在達戈伯特統治的時代(630 A.D.),斯拉夫部族像是索布人和維尼第人,已經在圖林吉亞的邊界上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