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士丁尼登基稱帝是西羅馬帝國滅亡後50年的事,哥特人和汪達爾人的王國在歐洲和非洲不僅穩固建立起來,而且看來已是合法的政權。羅馬人用勝利所銘刻的光榮標誌被蠻族用同樣正義的刀劍抹去。他們曾經不斷地掠奪和搶劫,然後通過時間、條約和忠誠誓詞的約束,令第二代或第三代的臣民順從他們的統治,保證不懷二心。神明建立的羅馬能夠永遠統治世間所有的國家,這種迷信的希望被過去的經驗和基督教教義所全盤否定。想要很自負地認定永久不變和不容侵犯的主權,這已經無法用士兵來維護,隻能靠著政治家和律師的堅持。現代學校的法律課程有時也會重新傳授與散播他們的見解。等到羅馬被剝去皇家的紫袍以後,君士坦丁堡的君主自認手握神聖的權杖,是羅馬世界唯一的皇帝,要求獲得合法的繼承權利,那是執政官所征服、愷撒所據有的行省,雖然他實力薄弱,但還是抱著渴望之心,要從異端和蠻族的篡奪者手中解救西部忠誠的臣民。這樣偉大的計劃多少要保留給查士丁尼執行,在他統治的前5年,基於很勉強的狀況,對波斯發起費用浩大而又得不償失的戰爭,後來為了達成雄心壯誌,顧不得喪失顏麵,支付44萬英鎊的代價,與波斯達成並不穩定的停戰協定,就兩個國家的說法,已經建立“永久”的和平。帝國東部的安全使皇帝能夠轉用兵力對付汪達爾人,阿非利加內部的情況為他的進犯提供了合理的借口,同時也答應給予羅馬軍隊有力的支持。(普羅科皮烏斯對於汪達爾戰爭的來龍去脈有詳儘的敘述,而且文辭高雅,我有幸獲得指點可以按圖索驥,要是能一直如此就太幸運了。在全力探查希臘原文以後,我認為格勞修斯的拉丁文譯本和庫辛(1627~1707 A.D.,法國曆史學家,希臘古典文學編輯和評論家)的法文譯文,不能完全相信,雖然庫辛校長廣受讚譽,而格勞修斯是當代首屈一指的知名學者。)阿非利加王國按照創建者的遺囑傳位給赫德裡克(523~530 A.D.),他是最年長的汪達爾君王,個性溫和。他身為暴君的兒子和征服者的孫子,為政之道卻力主仁慈與和平,接位以後就改弦更張,頒布傳達善意的詔書,恢複教會原有的200位主教,給予教徒信仰自由,讓他們可以接受阿塔納修斯教派的信仰。(魯伊納特(1657~1709 A.D.,曆史學家,圖爾的格列高利的著作編輯)最令人信服的證據出自聖富爾根蒂尤的傳記,他的門人弟子著述,被巴羅尼烏斯的編年史大量采用,曾經有幾位搜集家刊行。)正統教會接受了他的好意,表示出冷淡而短暫的感激,對他們所要求得到的權利而言,這種恩惠還無法令他們滿足。同時,赫德裡克過於寬大的德性冒犯了族人所秉持的成見。阿裡烏斯派的教士暗示他已經背棄原有的宗教信仰,士兵大聲抱怨他喪失祖先開疆辟土的勇氣,他的使臣受到懷疑要與拜占庭宮廷進行秘密而羞辱的談判。他那被稱為“汪達爾人的阿喀琉斯”(他憑著哪些心靈或身體的特殊條件能與阿喀琉斯相媲美?是奔跑的速度、體格的健美還是作戰的英勇?汪達爾人荷馬的著作用哪種語言?難道他講日耳曼語?荷馬的史詩有四種拉丁文譯本,然而不論塞涅卡怎麼讚許,模仿這位希臘詩人的風格,比起翻譯收效更快。但是看來阿喀琉斯的名聲,即使在不識字的蠻族之中,同樣顯赫無比而且廣為人知。)的將領,征討赤裸的摩爾人的烏合之眾,竟然铩羽而歸。公眾的不滿情緒被傑利默(530~534 A.D.)所挑起,他憑著年齡、家世和軍事聲譽獲得表麵的頭銜及繼位的權利,得到民族的認同,進而掌握政府。不幸的統治者毫無掙紮的餘地,很快被推翻,從寶座被打入地牢,受到那位“汪達爾人的阿喀琉斯”同謀者嚴密的看管。https://赫德裡克向信奉正教的臣民給予恩惠的行為,使他獲得了查士丁尼的好感。查士丁尼為了使自己的教派獲得好處,也承認宗教自由的運用和公正。當查士丁一世的侄子還未登基時,他們就因相互贈送禮物和來往信件而建立起了緊密的聯盟關係。等到查士丁尼成為皇帝,更加肯定這種關係會產生忠誠和友誼。他接見了傑默利相繼派來的兩位使臣,規勸篡奪者對於背叛要有悔悟之心,至少要戒絕更進一步的暴力行為,以免惹起上帝和羅馬人的不滿;要尊敬有關家族和繼承的法律;無論是在迦太基的帝座還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宮,都要讓一位虛弱的老人平靜安度天年。他用充滿威脅和指責的傲慢語調對傑利默如此說道,以傑利默的情緒和智慧,無疑會拒絕這些要求。他認為自己的登基是正當的行為,就用少見的語氣對著拜占庭宮廷剴切陳詞,宣稱自由的民族有權罷黜或懲處無法善儘職責的最高官員。查士丁尼的這種勸告毫無成效可言,反而使被囚禁的國君受到嚴苛的對待,赫德裡克的雙目被他的侄兒剜去。殘酷的汪達爾人對自己的實力以及雙方遙遠的距離產生信心,並不把東部皇帝的恫言恐嚇和緩慢準備放在眼裡。查士丁尼決心解救朋友,為他複仇,傑利默要維護篡奪的成果,雙方依據文明國家的做法,提出最嚴正的抗議,說自己其實矢言和平。聽到即將爆發阿非利加戰爭的傳聞,隻有君士坦丁堡虛榮而又怠惰的群眾感到愉快,因為貧窮使他們免於繳納貢金,怯懦使他們免於從軍出戰;而一般有見識的市民,根據過去的經驗判斷未來的狀況,想起過去帝國為了支持巴西利斯庫斯的遠征行動所付出的代價,難免想到此次大戰帝國將會遭到生命和金錢的巨大損失。部隊在曆經5次重大的戰役以後,新近從位於波斯的邊界召回,他們對於海洋、天候和實力未明的敵人都深感畏懼。負責財政的大臣要計算阿非利加戰爭的需求,儘可能從寬考量,這樣一來必須增設稅製加強征收,才能供應無厭的戰費,而一旦到時候供應不足,責任完全是他們的,可能危及他們的生命,或至少賠上他們有利可圖的職位。卡帕多細亞的約翰基於這種自私的動機(我們認為他對公眾的利益一點都不關心),在一邊倒的會議中竟敢提出反對意見。他承認如此重要的勝利無論付出多高的代價都不為過,但是他對於非常明顯的困難和無法預料的結局,表示嚴重的關切和疑慮。禁衛軍統領說道:“你要進行迦太基的圍攻作戰,從陸地發起進攻的距離至少有140天的行程;如果經由海洋,在你從艦隊接到任何信息之前,一年的時間已經過去。(要一年!實在太誇張了。阿非利加的征服可能完成於公元533年9月14日,《查士丁尼法典》的序文中特彆加以讚頌,這本法典是在同年的11月21日頒行。要是包括來回航程所需的時間,這種計算方式可以用在我們的“印第安人帝國”(譯按:吉本用來嘲諷要獨立的北美殖民地)。)要是接受阿非利加的歸順,勢必進而著手西西裡和意大利的征戰。成功隻會加重我們的責任和新增的工作,要是出了一點差錯,精疲力竭的帝國就會引來蠻族進入心腹要地。”查士丁尼感受到這一有益諫言的分量,為一向唯命是從的寵臣竟敢放言高論而感到驚異。如果不是他的勇氣在聽到呼籲的聲音後又重新恢複,可能會就此放棄戰爭的企圖。東部主教用充滿技巧性而又狂熱的證詞,使得令人懷疑的褻瀆理由全部噤若寒蟬,他大聲說道:“我已經預見未來的景象,那是上帝的意願。啊!陛下!你不能放棄解救阿非利加教會的神聖事業,上帝在戰場上要走在你的旗幟前麵,使你的敵人一敗塗地,須知這些人也是聖子的仇敵。”皇帝可能受到宗教的誘導,他身邊的顧問也不得不將這場戰爭的勝利歸功於這次適時的啟示。但是他們燃起更為合理的希望,那就是赫德裡克或阿塔納修斯的追隨者,已經在汪達爾王國的邊界激起叛亂行動。普登提烏斯是阿非利加的臣民,私下表示對君士坦丁堡效忠的意圖,在一小部分軍事力量的協助下,光複的黎波裡行省,再度服從羅馬人的統治。撒丁尼亞政府已委托給戈達斯治理,這個驍勇的蠻族已停止支付貢金,拒絕向篡奪者效忠,接見查士丁尼派來的密使,要讓皇帝的代表知道他是這個富裕島嶼的主人,他站在衛隊的前方,非常驕傲地接受皇室的紋章。汪達爾人的兵力在爭執和疑慮之中逐漸減少,羅馬軍隊的士氣受到貝利薩留的鼓舞日益高漲,這位英雄人物的名字,無論在任何時代和國家,都為大家所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