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勃勃的競爭會產生災禍,這種狀況限於激起野心的時代和國家;然而阿裡的朋友和仇敵之間的宗教爭執,在伊斯蘭教紀元的每個時代都會死灰複燃,波斯人和土耳其人始終存在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們在上個世紀的所有旅行家,都會說明波斯人的宗教分裂,特彆是夏爾丹的作品第二卷和第四卷。尼布爾在這方麵的功勞雖不算大,但他的優點是作品完成於近期,正好在奈迪爾沙王想要改變國家的宗教,卻沒有達成所望企圖之後的1764年。)波斯人是眾所皆知的什葉派(譯注:什葉派起源於阿裡和侯賽因的謀殺案,他們認為穆罕默德是真主選擇的使徒,先知的子孫承襲他的精神和宗旨,繼承他在伊斯蘭教的領導權,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除了阿裡以外,其餘的哈裡發都是篡奪者。加上地域和政治的影響,掌握波斯、埃及和印度的伊斯蘭信仰,更與正統的遜尼派形成水火不兼容的對立狀況。)信徒,他們在伊斯蘭的教條中加上新的內容:穆罕默德是真正的使徒,他的夥伴阿裡就是代理人。他們在私下的談話和公開的禮拜中,用沉痛的言辭咒罵3位篡奪者,中途阻止他獲得與生俱來的權利,使他無法及早出任伊瑪目和哈裡發的職位。歐麥爾的名字在他們的口中代表著邪惡和褻瀆的行為。(歐麥爾成為魔鬼的名字,謀殺他的人反而被奉為聖徒。當波斯人在練習箭術時,經常大叫道:“要命中歐麥爾的心臟!”)遜尼派(譯注:伊斯蘭教的派彆眾多,尤其是什葉派成為反對國家與既定秩序的宗教表達方式;遜尼派就原意而言是“順從”,代表著伊斯蘭正統教義,承認最早4位哈裡發的合法地位。)則持更為公正和得體的見解,因此獲得穆斯林與正教傳統的普遍認可。他們尊敬阿布·伯克爾、歐麥爾、奧斯曼和阿裡的勳業,這些都是先知神聖與合法的繼承人。但他們把最後和最卑下的位置指派給法蒂瑪的丈夫,原因是繼承次序是由神聖的程度來決定。(雷蘭舉例說明功績的等級很明確標示在信條上,奧克利加入一個遜尼派的論點。在過了40年以後,倭馬亞家族不再咒罵阿裡的過失,隻有少數土耳其人還敢誹謗他是個不信真主的人。)如果曆史學家不受迷信的影響,來衡量這4位哈裡發的得失,就會用平和的態度宣稱:他們的言行舉止都同樣純正,全部可以作為大家的楷模;他們都有狂熱的宗教情緒,而且都可能誠摯;在掌握財富和權勢的狀況下,為了履行道德和宗教的責任,他們都過著犧牲奉獻的生活。但是就阿布·伯克爾和歐麥爾的公德而論,前者以謹慎為主而後者要求嚴峻,在他們的統治期間能保持和平與繁榮。奧斯曼懦弱的個性和衰老的年齡,沒有能力支持征戰的重負和帝國的擴張。他被所選用的人欺騙,也為所信任的人背叛。那些最忠誠的信徒對他的統治毫無幫助,或是引起敵對的行動。他的賞賜非常慷慨,隻會使接受的人產生忘恩和不滿的心態。爭執的風氣蔓延到各個行省,他們派來的代表在麥地那集會。卡雷吉人是負隅頑抗的宗教盲信者,拒絕接受從屬和理性的束縛,在生而自由的阿拉伯人中間引起混亂,使得阿拉伯人要為他們所犯的錯誤進行補救,懲罰他們之中那些壓迫者。於是從庫法、巴士拉、埃及和沙漠的部族中舉兵起義,在離麥地那一個裡格的地方紮營,傳送一道內容極其傲慢的命令給他們的統治者,要求他的施政要做到公平正直,否則就得退位下台。奧斯曼表示悔改之意,使得起義者放下武器開始星散,但是哈裡發的敵人運用手段,再度激起舉事人員的憤怒之情。一個不忠不義的秘書用偽造的文件,圖謀摧毀他的名譽和加速他的滅亡。哈裡發失去前任對他僅有的保護,也就是伊斯蘭教徒的尊敬和信任。在受到圍攻的6個星期中,他的飲水和糧食都被敵人截斷,僅僅由於叛徒的顧忌和膽怯,使皇宮兵力薄弱的城門不致被攻破。那些背棄奧斯曼的人都因他的簡樸而謀求私利,無助而年邁的哈裡發已經是大難臨頭,艾莎的兄弟率領凶手前來,奧斯曼的膝上放著《古蘭經》,受到刺殺以至於體無完膚(公元655年6月18日)。阿裡的就職典禮使5天無政府狀況的動亂獲得平息,他如果拒絕繼位會引發一場大規模的屠殺行動。在這樣艱辛的情況之下,對於哈希姆派酋長所表現的高傲姿態,他隻有加以支持,公開宣布他是為了服務而不是統治,嚴詞斥責外鄉人的僭越無禮,要求要是無法得到整個民族所有酋長的自願讚同,起碼也要獲得正式的認可。他從沒有受到指控說是煽動刺殺歐麥爾的凶手,雖然波斯人的做法很不謹慎,把這個刺客當作神聖的殉難烈士,舉行了盛大的節期慶典。奧斯曼和臣民的爭吵因為阿裡的及早調解而緩和下來。哈珊是阿裡的長子,在保衛哈裡發時被敵人侮辱,身體受到傷害。然而哈珊的父親是否真誠反對叛徒,還是讓人感到可疑,可以很確定地說,阿裡從叛徒的罪行中獲得最大的利益。這種誘惑實在是極為巨大,即使是最堅強的德性也會因而猶豫,甚至產生敗壞和墮落。野心勃勃的候選人不再渴望阿拉伯那不毛之地的權杖,薩拉森人在東部和西部獲得勝利,波斯、敘利亞和埃及這些富饒的王國,成為教徒領袖的世襲產業。祈禱和沉思的生活並沒有使阿裡好戰黷武的積極精神受到影響,他正值心智成熟的年齡,對於人生有豐富的經驗之後,領導統禦仍舊暴露出年輕時的狂狷和魯莽。他在統治的初期,竟然不會用贈送禮物或和顏悅色,來確保特拉和祖貝爾讓人起疑的忠誠。這兩位最有權勢的阿拉伯酋長從麥地那逃到麥加,然後再前往巴士拉舉起反叛的旗幟,篡奪伊拉克或亞述的主權,提出無效的請求,說這是他們服務所應得的報酬。他們打著愛國的幌子,用來掩蓋最明顯的分裂意圖。可能是奧斯曼的敵人甚或就是謀害他的凶手,現在用報複做借口要求阿裡拿性命來賠償。先知的遺孀艾莎陪伴他們一起逃走,她對於法蒂瑪的丈夫和子孫心懷永難平息的憎恨,直到生命最後的時刻還是如此。那些有理性的穆斯林感到憤慨和駭異,信徒之母竟然不顧身份地位出現在營地;但迷信的群眾則感到信心百倍,她的現身使伸張公義更為神聖,保證他們的大業可以獲得成功。哈裡發率領2萬名忠誠的阿拉伯人,還有庫法9000名英勇的輔助部隊,在巴士拉的城外迎戰並且擊敗兵力占優勢的叛軍。他們的領袖特拉和祖貝爾在首次接戰中陣亡,穆斯林的兵器已被內戰的鮮血汙染。艾莎在通過戰陣的行列激勵部隊的士氣以後,將自己的位置選定在戰場最危險的地點。接戰最為激烈時,為了拉穩她所乘坐駱駝的韁繩,有70個人連續被殺或是受傷。在她所坐的籠架或舁床上麵,插滿標槍和投矢,像是豪豬身上的剛毛。神色莊嚴的俘虜保持堅毅的態度譴責征服者,阿裡很快將她安置在適當的地方,那就是穆罕默德的墓地,她仍然以使徒未亡人的身份受到尊敬和照應。這一次的作戰稱為駱駝之日,阿裡在獲勝以後,進軍對付實力更為強大的敵手,就是阿布·蘇富揚的兒子穆阿維亞,他膽大妄為地竟然僭用哈裡發的頭銜。敘利亞的軍隊和倭馬亞家族基於利害關係,支持穆阿維亞所要求的權利。他們從泰普薩庫斯渡過幼發拉底河,綏芬平原(丹維爾認為綏芬平原是普羅科皮烏斯所說的蠻族平原。)沿著河的西岸向前延伸。在這個開闊而平坦的舞台上,兩位競爭者進行了一場長達110天的混戰。整個過程包括90次作戰行動或前哨戰鬥,阿裡的損失估計是2.5萬名士兵,而穆阿維亞的傷亡高達4.5萬人,陣亡名單上有25名老兵的名字最引人注目,他們曾經追隨穆罕默德的旗幟參加貝德爾的作戰行動。這場死傷慘重的鬥爭之中,合法的哈裡發展現出英勇和仁慈的優越性格。他的部隊受到非常嚴厲的囑咐:等待敵軍首先發起攻擊,饒恕逃命的弟兄,不必趕儘殺絕,尊敬陣亡者的屍體,不可侵犯女性俘虜的貞操。他提出寬宏大量的建議,為了拯救穆斯林的性命,情願舉行一場個人搏鬥來解決問題;但是他那嚇得麵無人色的敵手拒絕接受挑戰,因為搏鬥的結果隻有死路一條。這位英雄騎著一匹黑白兩色花斑馬,用沒有人可以抵擋的神力揮舞沉重的雙刃長劍,在一次衝鋒之下突破敘利亞人列陣的隊伍。每當他斬殺一名叛徒就發出“阿拉·阿卡巴”的呼聲,意思是“真主必定獲勝”。在一次夜間戰鬥的混亂之中,他這種可怕的叫喊讓人聽到有400次之多。大馬士革的君主已經存著逃命的念頭,但阿裡已經到手的勝利卻被人攫走,完全是部隊違抗命令和宗教狂熱使然。他們的良知因穆阿維亞派人戳在最前列長矛上的《古蘭經》的莊嚴召喚而感到畏懼。這樣一來,逼得阿裡屈服於羞辱的停戰協定和奸詐的和解條款,隻有帶著遺憾和悲憤的心情撤退到庫法,整個黨派陷入士氣消沉的地步。阿裡的敵人手段高明,降服或引誘波斯、也門和埃及那些距離遙遠的行省。宗教狂熱所帶來的打擊,瞄準的對象是國家的3位首長,僅有穆罕默德的堂弟因而喪失性命。3個卡雷吉人或是宗教狂熱分子,在麥加的廟宇討論當前的狀況,認為宗教和國家已經陷入混亂之中。他們一致同意要殺害阿裡、穆阿維亞和他的朋友埃及總督阿姆魯,認為隻有這樣才能恢複宗教的和平與統一。每個凶手選定暗殺的對象,使用淬過毒藥的短劍,抱著同歸於儘的決心,秘密抵達行動的地點。雖然他們的決心同樣堅定,但是首先對阿姆魯的行動發生差錯,遭到刺殺的是坐在總督座上的副手;第二個凶手使大馬士革的君主受到危險的傷害;合法的哈裡發在庫法的清真寺,被第三個刺客施與致命的一擊。阿裡享年63歲,很仁慈地規勸他的兒女,要一下子處死謀殺犯但是不要施用酷刑逼供。阿裡的墓地(阿布·爾菲達是持溫和立場的遜尼派信徒,對於阿裡的埋葬提出不同的意見,但是認為墳墓應該是在庫法。)被倭馬亞王朝的暴君隱瞞得不為人知(波斯所有的暴君從多拉特到奈迪爾沙王,掠奪人民的財富來修飾阿裡的墳墓,銅製圓頂經過鍍金變得閃閃發亮,反射著陽光,在很多英裡以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等到伊斯蘭教紀元第4世紀,在庫法的廢墟附近建立了一座陵寢、一所寺院和一個城市。(麥什德·阿裡這座城市離庫法廢墟約有5到6英裡,位於巴格達的南方120英裡,從規模和形式看來有點像現代的耶路撒冷。麥什德·侯賽因在30英裡外,不僅範圍更大,人口也更多。)千千萬萬的什葉派信徒在聖地長眠於真主代理人的足下,每年有無數的波斯人前來朝拜,使沙漠中生意興隆,他們表現尊敬的虔誠行為不下於到麥加的朝聖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