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字母+點,我被這三個琺琅彩盒驚得連話都忘了問,直到我回到自個兒的院子後才想起我去沈珩那兒是有要事的。不過眼見天色已黑,遂也作罷。臨睡前,我想起在山洞裡所作的噩夢,心中不禁有些害怕。我喚了桃枝在熏爐燃了安神香後,方是心安地睡下。前半夜我睡得我極好,可到後半夜時我總覺得有道淒愴的聲音在召喚著我,我猛地一睜眼,周圍又是江南風格的布局,不過比之上回陰森森的一片縞素,這回則是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喜慶。我試探著伸出手去觸摸丫環的胳膊,如同上回一般直接穿過了丫環的身體。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這一次我也沒了上回的驚慌,微微沉吟片刻,便去尋出府的路。我深思熟慮過了,與其在府邸裡亂走還不如直接出府,如此一來估摸也能避免再次見到那個瘋狂的沐遠公子。昨夜的沐遠真真是嚇得我雙腳發軟心裡發顫,今夜我可是打心底不願再見到他了。我走了一段路子,忽有三五個丫環向我走來。我詫異得很,明明是喜事,可這些丫環神情臉色都有些不對勁,皆是強顏歡笑做出來的欣喜,且眉眼間儘是惶恐之色。幾個丫環穿過了我的身子,我停頓了下,又繼續往前走。快要走出大門時,隻聽銅鼓嗩呐鞭炮聲齊響,震得我耳朵生疼。我捂著耳朵抬眼望去,心下一驚,越不想見誰就越能見誰。沐遠一身新郎服打扮,臉上笑得春風得意。我愣住了。這是什麼回事?昨夜他還撲在棺木上哭喊得撕心裂肺,一轉眼就麵帶喜色地與人成親了?唔,不過話說回來,此沐遠倒是賞心悅目得多。整體相貌在易風之上。忽有人喊道:“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新郎官快去迎接。”在我印象中,迎娶新娘是極其熱鬨的。從沐遠所住的府邸看來,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按理而言,迎娶新娘自當是要一般普通人家的婚事要熱鬨得多。可這銅鼓嗩呐一停,大紅喜轎安靜得像是在畫裡邊似的,連帶著周圍的人群也是靜悄悄的,他們的神色與方才我所見的丫環所差無幾。我愈發覺得怪異,湊前去細細一瞧,沐遠輕踢轎門,喜娘抖著唇說討喜的話。接下來該是喜娘背新娘子進門,可那喜娘卻慘白著一張臉,即便唇上塗了口脂,可依舊蒼白且抖得越來越厲害了。她渾身都在顫抖,目光竟是連望也不敢望喜轎裡的新娘子。驀地沐遠身後的小廝給喜娘塞了幾個金元寶,還附在喜娘耳邊說了些話,我聽不清,不過瞧那小廝的神色,八九不離十是在威脅這喜娘。喜娘抿緊唇瓣,這才彎身進轎背起了新娘子。銅鼓嗩呐再次吹響,鞭炮聲也依次響起,新娘子一襲火紅嫁衣,做工看得出有些趕,不過布料卻是極好的。紅蓋頭遮住了新娘子的麵容,身上的嫁衣尺寸似乎大了些,本該露出新娘子纖纖玉手的卻完全遮住了。喜娘像是背了一大團包住人的紅布。我蹙著眉頭,覺得這新娘子也不大對勁,看起來身子似乎特彆虛弱,且這新娘看起來特愛香料,她的嫁衣也不知熏了多少種熏香,濃厚得讓我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沐遠笑容可掬,我見這回沐遠正常了,心中也不害怕便跟著一起進了喜堂。喜堂裡空無一人,隻有剛剛我見到的那幾個強顏歡笑的丫環。我陡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新娘子軟弱無骨,整個人都靠在新郎沐遠的身上。喜娘高喊著一拜天地,沐遠就抱著新娘子微微地對外麵的天地點了下頭。二拜高堂時,亦是如此。在最後的夫妻相拜時,沐遠摟住新娘子,隔著厚厚的紅蓋頭與新娘子耳鬢廝磨了一番。從頭到尾,新娘子動也沒有動過。這下,我總算瞧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來了。我琢磨了下,估摸這新娘子定是不願嫁給沐遠的,所以沐遠就讓人迷暈了新娘子,為此新娘子才會一動也不動地完成拜堂。我想要湊前去瞧一瞧新娘子的樣貌,反正沒人瞧得見我,我隻需要彎下腰來,抬頭一望,就能瞧見紅蓋頭下的新娘子。我上前三步,蹲下身子,頭抬到一半時,沐遠驀然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大笑,“阿宛阿宛,我終於娶到你了。”我心裡涼颼颼的。昨天阿宛不是還在棺木裡躺著麼?今天沐遠娶的又是哪個阿宛?目光觸及紅蓋頭下的新娘子,我還未看清樣貌,就被嚇得尖叫出聲。新娘子麵容腐爛,明顯就是死了好些日子的人。我腳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磚上,嘴唇抖得比喜娘還要厲害。“啊……”我再次尖叫出聲,手臀並用往後移動。就在此時,桃枝的聲音驀然響起,“郡主郡主,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我睜開眼,喘氣不止。桃枝給我倒了杯溫茶,“郡主喝杯茶鎮鎮驚吧。”她扶了我起來,往我背後塞了個軟枕。我的手心觸摸到溫暖的瓷杯時,心中方是安定了不少。桃枝給我擦著額上的冷汗,聲音極輕,“郡主昨夜定是被嚇壞了,也許該請人回來為郡主定驚。”我喘夠氣後,瞅了眼外麵,天色逐漸泛白,快要天亮了。我對桃枝搖搖頭,“不必,隻是夢靨罷了,莫要驚動爹娘。並不是那場夢。”桃枝應了聲“是”。我此刻也無了睡意,道:“備水罷,我要洗漱。”桃枝離開後,房裡就剩我一人,熏爐裡的安神香不知何時已經燒完了,我趿了鞋履走在妝台邊,銅鏡裡的我臉色慘白。驀地想起紅蓋頭下的新娘子,我心中又是一陣冷寒,趕緊收回目光。妝匣半開,我瞅了眼,紅翡雕花簪斜臥在眾簪之上。我本欲將這簪子擺好,手心觸摸到簪子時,我怔了下。簪上有餘溫。桃枝打了水進來,我洗漱過後,梨心替我梳妝。梨心見到妝台上三大盒發飾時,臉上的驚愕程度不亞於我昨天的。我笑道:“這些都是師父送我的。”梨心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也太……太誇張了吧。”桃枝道:“琳琅閣的飾品出了名的貴,這些發飾粗粗算來也要王爺半年的俸祿吧?沈公子才來建康數月,以前又是久居深山……”頓了下,桃枝閉上嘴。桃枝的言下之意我聽得明白,其實我也疑惑沈珩究竟去哪兒來多這麼銀子,不過轉眼一想,沈珩是高人,高人自然也有斂財的一套。我道:“這些話可不能在師父麵前說起。”說罷,我隨意在裡麵挑了支海棠珠釵,對梨心道:“今日就戴這支吧。”用過早膳,兄長身邊的隨從告訴我已是將我因受驚而臥病在床一事散布了出去,還道:“請郡主放心,這陣子太子殿下應該不會再來尋郡主麻煩了。”我微微頷首。沈珩過來我院子的時候,我正好在清點今早源源不斷送來的壓驚禮,基本上當朝權貴都送了過來。不過讓我較為詫異的是,最先送過來的竟是雯陽公主。印象中,我與雯陽公主關係不冷不熱的,倒也沒想過她送禮會送得這麼殷勤。我笑眯眯地道:“師父,你來啦。”沈珩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先落在我的發髻上,這一回他眼神裡多了幾分驚喜和柔意,“阿宛果真與此珠釵相配極了,美人當如是。”我頗有自知之明,雖貴為郡主,但樣貌也非傾國傾城,僅多算得上是清麗。而如今被一個相貌在上上等的人誇讚,我不禁有些羞赧。“師父過獎了。”沈珩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下我的頭,撫過海棠珠釵時,他的眼神又柔上了幾分,“不是過獎,無論阿宛生得如何,在為師眼中都是美人。”我笑道:“師父今個兒的嘴跟抹了蜜似的。”沈珩輕笑道:“阿宛不知情人眼裡出西施麼?”“砰”一聲,堆疊成山的禮盒坍了一角,各式各樣的禮物灑了一地,桃枝和梨心連忙蹲下來撿起。梨心滿臉通紅,桃枝則是一臉蒼白。也不知這倆丫環發生何事了,竟是一個臉紅一個臉白的。我瞥了眼地上的禮物,見到一錦盒裡的香料灑了出來,我道:“這盒香料我不要了,桃枝賞給你吧。”“謝郡主賞賜。”桃枝道。我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湖綠色的錦盒,記得裡麵也是香料,“梨心,那盒香料也送你吧。你們倆退下吧,不用在這兒伺候了。”桃枝和梨心離開後,我方是嚴肅地對沈珩道:“師父,雖是阿宛不曉得情之一字,但此話該用在何人身上也是知曉的。以後此話師父休要再說這些胡話了,若是被阿娘聽到了,阿娘定會不喜歡的。”沈珩唇角邊的笑意僵住,好一會才輕聲道:“好。”我想起昨晚沒問出口的話,笑著道:“師父,你進府前同我阿爹說了什麼話?”沈珩淡道:“說你情路坎坷,夫家難覓。”我一怔,與阿娘的說辭一模一樣,莫非阿娘當真沒有在騙我?我細細地觀察沈珩的神色,也不像是在騙我。我開始糊塗了。喜歡無心請大家收藏:無心更新速度最快。(記住本站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