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 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日(1 / 1)

諾福克聲納監視控製係統的顯示靈敏度越來越低,因為美國還沒有掌握在深海盆地中跟蹤潛艇的技術。現役的聲納監視控製係統接收器主要分布在淺水要塞海域和水下山脊或高地。這種技術狀況必將嚴重影響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的戰略。要是和蘇聯發生大規模戰爭,北約國家可以使用格陵蘭—冰島—英國反潛封鎖線一帶的聲納監視係統,這是一個規模較大的水聲預警係統,由大型三角線列陣組成。如果蘇聯潛艇向這一海域駛進,打算越過警戒線,盟國潛艇和反潛巡邏飛機將搜尋、攻擊和摧毀這些水下目標。光靠這一道反潛障礙恐怕連二分之一的蘇聯攻擊型潛艇也攔不住,因此,對成功偷越警戒線的潛艇還需要分彆認真對待。深海盆地太深太寬,平均深度就有兩英裡以上,所以,根本不能像淺水要塞區那樣布設水下傳感器。北約國家的任務主要是保護大西洋海上通道和跨洋貿易,而蘇聯則顯然要進行乾擾和破壞,他們眾多的潛艇將分布在廣闊的海域,把所有可能的護航線都覆蓋到。北約的戰略是,除聲納監視係統外,還可以組織由驅逐艦、直升飛機和固定翼飛機組成的大規模護航艦隊。它可以建立起一個方圓百多英裡的防衛圈,使敵方潛艇根本無法接近。如果敵方潛艇進入防衛圈,很快會被發現和擊沉。為使船隊高速行進,有時隻要把敵方潛艇驅趕出護衛區就行了。因此聲納監視係統提供了一個廣闊的固定的安全海域。為了保護北大西洋的海上運輸,還可以在某些航線和深海盆地建立機動的反潛防禦區。這是很明智的戰略,卻經不起實際情況的考驗,不幸的是,目前更是絲毫不起作用。現在,蘇聯“A”級和“V”級攻擊型潛艇已靠近美國海岸,而最後一批“C”級、“E”級和“N”級核潛艇則剛剛抵達指定位置。在主屏幕顯示台值班的昆廷中校正注視著這一切變化:屏幕上出現的已經不是斷斷續續的小紅點了,而是大圓圈。屏幕上的點或圈都表示蘇聯潛艇的位置。圓圈代表估計的艇位,是根據潛艇航速推算出來的。光靠水下布設的傳感器還不能進行精確定位,因為潛艇在航行時的噪聲並不很大。屏幕上有些圓圈為十英裡的範圍,有的約為五十英裡。如果一艘潛艇潛伏下來,就得對七十八至兩千平方英裡的海域實施搜尋。從屏幕上來看,潛艇簡直是太多了。獵潛主要是P-3C“獵戶座”反潛巡邏飛機的任務。每架“獵戶座”內都裝有空投聲納浮標和機載主、被動聲納裝置,等等。如果發現異常,投入水中的聲納浮標可通過無線電向母機報告。為了防止落入敵手,聲納浮標在工作完畢後自行沉入海底。這種聲納浮標的電能不多,因此作用距離較小。更糟的是,它的庫存量已經有限,而且消耗量大得驚人,所以很快就要限量使用。另外,每架P-3C上裝有前視紅外探測係統,用於識彆核潛艇發出的熱信號;同時,還攜帶磁場異態探測儀,用於探測類似潛艇這種大型黑色金屬物體使地球磁場發生變化的情況。飛機可以用磁探儀在沿其跟蹤航向左右各六百碼的範圍內探測磁異現象。在磁探作業時,飛機必須低空飛行,這樣,耗油量就會明顯增大,機組人員的視距也受到限製。前視紅外探測係統大體上也有這種缺點。因此,用於尋找聲納監視係統首先探測到的目標(或可稱為在特定海域內為船隊清除航道上的“跳蚤”)的技術,是不能用於對深海進行盲目搜索的。昆廷向前湊近顯示屏幕,看到一個圓圈剛變成了紅點。一架P-3C剛扔下一枚聲響式爆破深彈,以確定大西洋大淺灘南部五百英裡海域內的蘇聯“E”級潛艇的準確位置。整整一個小時,他們得到了這艘“E”級潛艇幾乎確定的火控解,“獵戶座”可以使用馬克-46反潛魚雷發起攻擊。昆廷喝了一小口咖啡。過多的咖啡因使他有點反胃,他想起了那四個月地獄般的化療過程。如果想要引發一場戰爭,這正好是可用的一根導火索。他們的潛艇可能會像這樣突然停下來。不再偷偷地乾掉海中的護航船隻,而是攻擊近海船隻,就像德國人以前乾的那樣……所有美國聲納都會錯位。一旦停止的點又變成圓圈,更大的圓圈,就會使搜索潛艇的任務變得更加困難。它們的發動機靜止,會成為過往商船和戰艦的看不見的陷阱;這些商船和戰艦競相給歐洲人送去救生物品。潛艇就像癌症。就像剛剛被他擊敗的疾病。這看不見的、邪惡的船體會找一個地方,停下來感染它。直到他指揮戰鬥機向其攻擊,這屏幕上的腫瘤才會停止增長。但是,現在他不能攻擊。隻能監視。“估算一小時的殺傷概率——運行。”他向電腦操縱台輸入指令。“二十三。”電腦立即回答。昆廷很不滿意。二十四小時之前,殺傷概率是四十——即在接到開火命令後第一個小時內將敵艦擊沉的概率是四十。現在的殺傷概率隻有原來的一半,而且肯定有相當大的伸縮性,那要假定所有的數據都是在各種設備正常工作的情況下得出的,這種好事隻有裡才有。他很快判斷出殺傷概率在十以下,其中不包括自己這一方的潛艇火力。它們正在跟蹤蘇聯潛艇,絕不準暴露艦位。“鱘魚”號、“大鯵魚”號和“洛杉磯”號攻擊型核潛艇在反潛戰中都按自己的一套規定作戰。他想把這些潛艇當作朋友,但是往往辦不到。他在海軍服役了二十年,始終把潛艇當敵人。打仗的時候,它們也許成為有用的敵人,但普遍的看法是,在戰爭中沒有所謂的友好潛艇。B-52轟炸機機組人員對俄國人的確切位置了如指掌。海軍的“獵戶座”巡邏機和空軍的“哨兵”型飛機已經跟蹤他們好幾天了,前一天,還聽說蘇聯從“基輔”號上派出了一架武裝直升機,尾隨美國的“哨兵”型飛機,可能打算進行空戰,也許是武裝挑釁。四小時之前,中隊的十四架B-52於0330時飛離紐約的普拉茨堡。飛機後麵留下的縷縷黑煙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每架飛機都滿載燃油,各攜十二枚導彈——當然,B-52的設計載彈量遠不止此。這樣,飛機可以進行長時間巡航飛行。而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知道俄國兵力的方位和配置隻是戰鬥的一半,另一半是如何摧毀它們。這種任務說起來不算難,辦起來並不容易。當年在越南戰場上,B-52空襲河內時曾遭到地對空導彈襲擊。從戰爭中他們認識到,最好的空襲方法是占領製空權,從多點襲擊目標。在這種情況下,有重兵防守的目標就像“被捆住四肢的狗熊”,這是中隊長在情況彙報會上的比喻。他把一個中隊的飛機分成兩組,一組向目標方向直線飛行,另一組改變航向從側翼包抄。不過,都必須在敵方雷達的作用距離之外飛行,並隨時按指令準確轉向。十分鐘之前,根據“哨兵”飛機發來的指令,B-52已改變航向。飛行員又多轉了個彎,恰好進入商用飛機的航線,沿這條航線接近蘇聯艦艇編隊。在轉彎飛行時,他把敵我識彆器開關從“正常”扳到“國際”位置。這時,他尾隨一架商用747飛機,相距僅五十英裡。在他後麵約三十英裡處還有一架商用飛機在蘇聯雷達上,三架波音公司的產品會看上去差不多一樣——沒有危害。海麵上空一片漆黑,現在還看不出蘇聯艦隊已進入戰鬥警報的備戰狀態。蘇聯戰鬥機飛行員隻有目視飛行能力,所以,在糟糕的氣象條件下,摸黑從母艦上起降簡直不可想象,太危險了。“機長,”電子戰軍官用機內通話裝置呼叫,“我們正在接收L和S波段的信號,他們果然把我們當民航飛機了。”“明白。他們能測出我們嗎?”“那當然,可他們多半認為我們是泛美航空公司的飛機。現在還沒有火控數據,隻有對空搜索雷達在照常工作。”“目標多遠?”“一百三十英裡。”現在是時候了。按任務要求,可以在距目標一百二十五英裡處同時包圍。“報告準備情況。”“一切準備完畢。”飛行員鬆了口氣,等待著信號。“閃光,閃光,閃光。”數字式無線電頻道傳來了信號。“對,就是這個信號。現在可以告訴蘇聯人,我們到了。”機長命令道。“是。”電子戰軍官把蓋在控製飛機乾擾係統裝置上的塑料蓋打開,露出一些扳鈕式的開關和儀表。首先,他把電源接通,這大概需要幾秒鐘的預熱時間。B-52上的電子係統都是七十年代的產品,不然的話,飛行中隊就不會當次要角色了。不過,這倒是些很好的學習工具。少尉希望調去B-1B新型戰略轟炸機工作,這種飛機正由加利福尼亞的羅克韋爾公司在生產。十分鐘以來,B-52機頭和翼尖上的電子戰裝置一直在收錄蘇聯艦隊的雷達信號,把它的頻率、脈衝重複率、功率和發射機單獨特性等進行分類。乾這種事對少尉來說還是頭一回。他剛從電子戰學校畢業,在班裡名列前茅。他考慮好先乾哪件事,然後,從存儲的選擇範圍內選了一種乾擾方式,並不是他最有把握的。“尼古拉耶夫”號“喀拉”級導彈巡洋艦位於一百二十五英裡以外的海域,艦上一名雷達操作員正在檢查一些看似圍繞著他們艦隊的反射脈衝。突然,雷達熒光屏上出現了二十多個幽靈似的斑點,正從不同的方向瘋狂地飛來。他驚叫起來,同時,另一名雷達操作員也發現了這一情況。這時,值班軍官立即趕來查看熒光屏上的圖像。當值班軍官趕到熒光屏前時,由於實施了電子乾擾,那二十多個點頓時變成了輪輻似的六條線,正繞中間的軸心緩緩轉動。“測定選通脈衝。”軍官命令道。現在,不光有顯示點和線,還有不少火花。“有很多架,而不是一架飛機。”雷達準尉正想轉換雷達頻率。“空襲警報!”另一個準尉吼叫著。他的電子戰接收機剛剛收到飛機搜索雷達的信號,而這種雷達是專為空對艦導彈捕捉目標用的。“我們碰到了硬目標,”B-52上的武備軍官報告,“已對第一批三架飛機進行截獲和跟蹤。”“明白,”飛行員回答。“再堅持十秒鐘。”“是,十秒鐘,”軍官回答,“現在……關閉。”“好,停止乾擾。”“電子乾擾係統停止。”“導彈跟蹤雷達關閉。”戰鬥情報中心的軍官向剛從艦橋過來的艦長報告。他們周圍,“尼古拉耶夫”號的船員們正各自奔向自己的戰鬥崗位。“電子乾擾也已停止。”“空中情況怎麼樣?”艦長問。晴朗的天空之下,剛才還受到嚴重空中威脅的他這艘漂亮的艦首尖削的巡洋艦難道現在安然無恙了嗎?“至少有八架敵機在包圍我艦。”艦長看了看現在正常了的S波段的對空搜索雷達熒光屏。上麵有不少標誌,主要是民用飛機,另外半圈可能是敵機。“這些飛機發射導彈了嗎?”“沒有,艦長同誌。我們會探測到的。他們對我們的搜索雷達進行了三十秒鐘電子乾擾,還用他們的機載搜索係統對我們照射了二十秒。然後,一切都停止了。”“這麼說是在向我們挑釁,現在又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艦長咆哮著說。“他們什麼時候能進入我航空導彈射程?”“如果這一架和那兩架不改變航向的話,四分鐘以後就可進入。”“用艦載導彈控製係統進行跟蹤,教訓教訓這些混蛋。”軍官下達了有關口令。他不知道到底是誰教訓誰。在一架B-52上空約兩千英尺處,一架帶電子傳感器的EC-135型飛機正在記錄來自蘇聯巡洋艦的各種信號,並進行分類。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更有效地實施乾擾。蘇聯新型SA-N-8對空導彈係統還是第一次亮相呢。機身上標有兩個零字的“雄貓”戰鬥機是中隊長座機。從雙槳尾翼上的黑桃A可以看出,它屬於代號為“黑色王牌”的第四十一飛行中隊。飛行員是中隊長羅比·傑克遜,無線電呼號為“黑桃一號”。傑克遜率領一個兩架飛機的分隊,根據從“肯尼迪”號起飛的E-2C“鷹眼”雷達預警機的指令,正向前飛行。這種E-2C型飛機是在空中預警與控製係統型飛機的基礎上生產的海軍小型雷達預警機,它用雙槳推進,機身上的雷達天線罩看上去有點像飛碟。十二月的北大西洋,氣候總那麼惡劣,不過,往西飛,氣候條件也許有所改善。傑克遜和他的僚機飛行員巴德·桑切斯少尉一起,穿過濃濃的雲層向前飛去。他們顧不得隊形了,在這有限的能見度下,他們隻記得每架“雄貓”飛機值三千萬美元,還配備了兩名機組人員。雖然能見度很低,但是“雄貓”上的機組人員正儘最大努力操縱飛機。F-14是一種全天候截擊機,飛行速度達兩馬赫,可跨洋飛行。機上裝有雷達電腦火控係統,機載遠程“不死鳥”對空導彈可分彆跟蹤和攻擊六個目標。現在,每架“雄貓”上攜載兩枚“不死鳥”和兩枚AIM-9M“響尾蛇”熱尋導彈。它的對手是“基輔”號上攜載的“雅克”-36型“鐵匠”式垂直/短距起降戰鬥機。自從前天與美國空軍“哨兵”型飛機在空中糾纏後,俄國人決定向“肯尼迪”號航母戰鬥群駛進,這當然是按偵察衛星的探測數據航行的。霎時,蘇聯飛機騰空而起,它們的航程離能看到“肯尼迪”號的地方不到五十英裡。華盛頓認為,俄國人的兵力在這一帶活動很是討厭,因此授權佩因特將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是要客氣一點。傑克遜認為,他和桑切斯可以對付這一威脅,即使敵機在數量上超過他們也無妨。蘇聯任何飛機都不能與美國的“雄貓”相比,“鐵匠”更不在話下。傑克遜想:至少在我駕駛的時候是這樣。“黑桃一號,目標在你平視水平麵上,十二點鐘方向(飛機上以時針指向表示航向。),距離二十英裡。”呼號為“蜂鳥一號”的“鷹眼”預警機在他後麵一百英裡處報告。傑克遜沒有回答。“有情況嗎,克裡斯?”他問雷達截擊引導軍官克裡斯琴森。“偶爾發現閃光,但是我沒有對付的辦法。”他們正用紅外被動探測係統跟蹤“鐵匠”。傑克遜想用機載大功率火控雷達照射目標。但是,“鐵匠”的電子戰裝置肯定立即會發覺的,而且會向飛行員報告:死刑執行令已寫好,但是尚未簽發。“‘基輔’號情況怎樣?”“沒事。‘基輔’號戰鬥群都沒有開啟雷達。”“聰明起來了!”傑克遜評論說。他猜想,戰略空軍已經教訓過“基洛夫—尼古拉耶夫”巡洋艦戰鬥群,他們現在謹慎多了。通常,作戰艦艇並不使用雷達防禦係統,因為雷達波束很容易被敵人從較遠距離上發現。“你認為這些家夥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能夠自己返航嗎?”“要是不能返航,你知道誰會挨整。”克裡斯琴森笑著說。“對。”傑克遜表示同意。“好了,我收到紅外探測信號,一定是雲層薄了些。”克裡斯琴森一直專注於他的儀表,完全沒有注意機艙外的景象。“黑桃一號,我是蜂鳥一號,目標在你平視水平麵上,十二點鐘方向,距離十英裡。”抗竊聽無線電裡傳來“鷹眼”號的報告。不壞,在這樣的雲層裡還能收到“鐵匠”的熱信號,傑克遜想,特彆是他們發動機小,效能又低。“敵雷達已開機,機長,”克裡斯琴森報告。“‘基輔’號艦載S波段對空搜索雷達剛剛開機,他們肯定發現了我們。”“好。”傑克遜用拇指按下擴音器話筒的開關,“黑桃二號,現在——照射目標。”“明白,長機。”桑切斯回答。現在不用再隱蔽了。兩架戰鬥機的AN/AWG-9型大功率雷達已開始對蘇聯艦隊進行兩分鐘乾擾。裝在“鐵匠”尾翼上的電子戰威脅接收機收到了這些乾擾信號。飛行員關掉耳機裡傳來的音樂聲,打開各控製麵板上的紅色警告燈。“‘翠鳥’,我是‘基輔’。”航空母艦上的對空作戰軍官呼叫著。“兩架美國戰鬥機正從後方向你高速接近。”“明白。”俄國機長看了一眼反射鏡。他想避開對方,因為他不想再與美國人糾纏。他的任務很明確:除非敵人先開火,否則,不得采取任何行動。他們剛從雲層裡出來。太糟了,在雲層裡他可能感覺更安全些。翠鳥三號的飛行員是沙夫羅夫少尉。他摸了摸控製四枚“環礁”導彈的開關,心想,美國佬,這一回放過你們了。“黑桃一號,一分鐘後你就能看得見了。”蜂鳥一號呼叫著。“明白……發現目標!”傑克遜和桑切斯鑽出雲層。他們發現,“鐵匠”就在前方,距離隻有幾英裡。“雄貓”的航速高達兩百五十節,所以,這點距離簡直是轉眼之間的事。俄國飛行員們保持著良好緊湊的隊形,傑克遜想,這樣四平八穩地飛行誰不會?“黑桃二號,我們一起打開噴火加速器。三、二、一——打開!”兩個飛行員同時加大油門,連通“後噴火”;這時,大量燃油流入F-110新型發動機的尾噴管內。戰鬥機在雙推力的作用下突然向前猛衝,速度很快便突破了一馬赫。“‘翠鳥’,警報,警報,美國佬已經加速,”“基輔”號提醒說。“翠鳥四號”飛行員轉身,隻見兩架“雄貓”戰鬥機距他尾翼隻有一英裡,標槍形狀的機身衝過,留下幾道黑煙。一個艙蓋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就像是一枚閃著火光的……“他們開始攻擊了!”“什麼?”機長又看了看反射鏡。“不會,不會的,保持隊形!”“雄貓”在“翠鳥”上空五十英尺處呼嘯飛過,這種超音速飛機的聲音簡直和爆炸聲相差無幾。沙夫羅夫完全按經過作戰訓練的本能行動,他猛地拉回操縱杆,對準離去的“雄貓”發射了四枚“環礁”導彈。“三號,你乾什麼?”機長問道。“他們向我們開火了,剛才你沒有聽見嗎?”沙夫羅夫頂了他一句。“哎呀,他媽的!‘黑桃’,你背後有四枚導彈!”“鷹眼”預警機控製人員報告。“二號,向右脫離,”傑克遜命令道。“克裡斯琴森,打開反導彈設施。”傑克遜將飛機向左猛地一轉,桑切斯則向右轉去。在傑克遜的座椅後麵,雷達截擊引導軍官正扳弄機載防禦係統的各種開關。“雄貓”在中空轉彎時,尾部突然放出許多照明彈和氣球,作為追蹤導彈的紅外和雷達的誘餌。四枚導彈都集中攻擊傑克遜的戰鬥機。“黑桃二號已脫離危險,黑桃二號已脫離危險。黑桃一號,現在仍有四枚導彈在追蹤你。”“鷹眼”預警機報告。“明白。”傑克遜出奇地鎮靜。他的“雄貓”時速已經超過八百英裡,而且還在加速。他不知道蘇聯這種“環礁”導彈的射程到底有多大。這時,他的後視雷達發現目標警告燈亮了。“二號,繞到它們後麵飛行!”傑克遜命令道。“是,長機。”桑切斯來了個上升轉彎,接著又一個躍升下墜倒轉,咬上了那些想逃竄的蘇聯戰鬥機。傑克遜轉了個彎,有兩枚導彈丟失目標,向前平飛過去。第三枚導彈受照明彈誘導,無害爆炸了。第四枚導彈的紅外線自導頭則跟上了黑桃一號那帶有火星的尾噴管。導彈終於擊中了右舷垂直安定麵的底座。導彈與飛機撞擊的一刹那,飛機完全失去了控製。當導彈穿過硼纖維麵在空中爆炸時,產生了巨大的作用力。右垂直尾翼和穩定器被全部擊落。左垂直尾翼被碎片嚴重擊穿。有的碎片穿透飛行員座艙的後部,打在克裡斯琴森的頭盔上。這時,右發動機火警信號燈立即亮了起來。傑克遜聽到機內通話裝置中傳來一聲“不好”,他立即關掉了右發動機所有的開關,打開機內滅火器。然後,他又使用左發動機和加力燃燒室。這時,“雄貓”呈反螺旋狀飛行,它那可變幾何形的機翼開始外張,這樣,可以減速。利用這個機會,傑克遜恢複控製,很快轉入正常飛行姿態。他現在的飛行高度是四千英尺,看來沒有多少時間了。“好了,寶貝兒。”他哄孩子似的說。一陣強大的推力猛然使他恢複了空氣動力控製。之前的試飛員把他的飛機調得太死。飛機打了兩個滾才進入了水平飛行。“克裡斯,你沒事吧?”沒有回答。他沒法回頭看,身後還有四架敵機呢。“黑桃二號,我是長機。”“明白,長機。”桑切斯已經瞄準了這四架“鐵匠”戰鬥機。它們剛才對他的指揮官開了火。蜂鳥一號上的控製員把眼前情況很快考慮了一遍。“鐵匠”戰鬥機仍在編隊飛行,無線電對講機中傳來一陣陣嘰裡哇啦的俄語對話。“黑桃二號,我是蜂鳥一號,脫離,我再說一遍,脫離,不要開火,不要開火。黑桃二號,聽明白請回答。現在黑桃一號在你九點方向,在你下麵約兩千英尺。”這個軍官罵了一句,看了看同機的一名士兵。“太快了,他媽的怎麼這麼快?我們已經錄了音,我根本聽不懂,但聽上去好像‘基輔’號亂成一片。”“他們的人多著呢。”控製員說,他不知道把黑桃二號叫回來是不是對頭,他心裡當然想狠狠地還擊一下。桑切斯吃驚地甩甩頭。“明白,脫離。”他的拇指放開了開關。“兔崽子!”他把操縱杆向後一拉,駕著“雄貓”翻了個跟頭。“長機,你在哪裡?”桑切斯飛到傑克遜下麵,低速盤旋,查看損傷情況。“火已經滅了,機長。右舵和穩定器已經脫落。左舵——他媽的,我都可以看穿它,但看起來還是一個整體。等一下。克裡斯倒下了,機長,你能向他呼叫嗎?”“試過了,不行。我們返航吧。”對桑切斯來說,沒有什麼比用導彈擊落“鐵匠”更痛快的了。要是發射那四枚導彈,準能輕而易舉地把敵機擊落。但是,飛行員要嚴守紀律。“是,長機。”“黑桃一號,我是蜂鳥一號,報告你的情況。完畢。”“蜂鳥一號,如果飛機不再脫落部件,我將安全返航。通知醫護人員做好準備,克裡斯已經負傷,我還不知道傷勢如何。”飛回“肯尼迪”號航空母艦需要一小時。傑克遜無法在任何高度上準確把握航向。飛機在搖搖晃晃地飛行,他儘力調整平衡。桑切斯在報告後座艙內的情況。可能隻是機內通話裝置壞了,傑克遜希望克裡斯還活著。桑切斯接到命令,首先降落在甲板上,為傑克遜閃開一條通道。傑克遜的“雄貓”接近母艦,開始跌跌撞撞地向甲板撲來。他拚命控製飛機,艱難地降落到甲板,撞上一號阻攔索。此時,飛機右側降落裝置立即掉了下來——這架三千萬美元的戰鬥機頓時向一側滑去,幸好撞在早已布置好的障礙物上。這時,一百多人手持消防器材,從各個不同方向蜂擁而至。在應急液壓係統的作用下,座艙蓋打開了。傑克遜迅速解開保險帶,掙紮著向機艙後座爬去,想看看克裡斯,他們是多年的好友。克裡斯還活著。他飛行服的前襟上大約流了一誇脫血。衛生兵給他摘去頭盔時,傑克遜發現血還在往外湧。另一名衛生兵上來推開傑克遜,給傷員的脖子套上頸圈。克裡斯琴森被輕輕抬起,放在擔架上,立即送去甲板室。傑克遜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海軍醫療隊的蘭德爾·泰特上校走出走廊,前來迎接俄國人。他今年四十五歲,可是看上去要年輕些,因為他滿頭黑發沒有一根有變白的跡象。泰特是摩門教徒,早年先後就讀於布裡格姆·揚大學和斯坦福醫學院,後來參加海軍,主要目的是想離開瓦薩其山溝出來開開眼界。這些年他已經如願以償,不過,還沒有碰到過類似搞外交的任務。他現在的身份是貝塞斯達海軍醫療中心的醫務部主任,他知道不會再像以前了。幾小時之前,他剛飛抵諾福克來處理這件事。蘇聯人不慌不忙地開車前來。“早上好,先生們。我是泰特醫生。”他們一一握手。為他們帶路的上尉回去乘電梯了。“伊萬諾夫,”矮個子自我介紹說,“我是大使館的內科醫生。”“斯米爾諾夫上校。”泰特早就知道他是海軍副武官,專職情報軍官。五角大樓的一位情報軍官陪他乘直升機來的,途中已經向醫生介紹過情況。這位軍官現在正在醫院餐廳裡喝咖啡。“瓦西裡·佩奇金,大使館二等秘書。”這個人是克格勃高級軍官,披著外交人員外衣的“合法”特務。“可以見見我們的傷員嗎?”“當然可以,請跟我來。”泰特領著他們向走廊裡邊走去。他接手這件事情有二十個小時了,這是當醫務部主任的職守之一。一切難題都得找他。當醫生的第一個本領是要學會不睡覺。整個這一層是特護病房,諾福克海軍醫療中心在設計時就考慮到了戰鬥傷員的問題。三號特護病房的麵積為二十五平方英尺,室內隻有一扇窗戶開在走廊牆壁上,窗簾已經拉開,病房內有四張病床,隻有一張上有病人。這位年輕人全身幾乎都被裹得嚴嚴的,臉上戴著氧氣罩,隻有灰黃色的亂頭發露在外麵。身體的其他部分都蓋著被單。病床旁邊有輸液架,兩個輸液瓶中的液體順著一根通到被單內的管子流去。一個穿著跟泰特一樣的綠色外科工作服的女護士站在床頭,她的綠眼睛注視著傷員頭部的心電圖情況,不時低頭在病曆上作記錄。病床另一頭有台機器,用途不明。病人仍然不省人事。“病情怎麼樣了?”伊萬諾夫問。“很危險,”泰特回答,“能活著到這裡來真是奇跡。他在水裡至少有十二小時,可能有二十小時。雖然穿著橡皮救生衣,但是,按環境、空氣和水溫條件來說,早該送命了。入院時的體溫是23.8℃。”泰特搖搖頭,“文學作品裡描寫過體溫極低的病人,在實際生活裡我還沒有見過這樣低的體溫。”“以後會怎麼樣?”伊萬諾夫仔細打量著病房。泰特聳聳肩。“難說,可能有一半希望,也可能沒有。他還處於嚴重休克狀態,不過,身體素質不錯。現在你可能看不出來,他的體形就像個田徑或球類運動員。心臟機能也特彆好,這可能是活下來的重要原因。我們基本上已經控製住體溫過低的症狀。問題是,體溫太低引起了一係列異常現象。我們對他既要進行分彆治療,又要予以全麵考慮,不讓全身性的疾患影響他的自然抵抗力。最麻煩的是休克,我們正按常規用電解質來治療,要過好幾天才能脫離危險期,至少我……”泰特抬起頭,見有人走過來。此人比泰特年輕,個子較高,綠色工作服外麵又套了件白色的實驗室工作服,手裡拿著金屬的臨床記錄夾。“先生們,這位是軍醫詹姆森上尉。他是病人的主治醫生,入院時就是他經手的。有什麼情況,傑米?”“從痰的抽樣化驗結果來看,他得了肺炎。真糟糕!更糟的是血液狀況也不妙,白血球正在減少。”“太好了。”泰特倚在窗框上,心裡暗罵。“這是血液分析儀的結果。”詹姆森把記錄遞了過去。“我可以看看嗎?”伊萬諾夫湊了過來。“當然可以。”泰特把化驗結果報告單翻開,這樣,人人都可以看到。伊萬諾夫從來沒有用過電腦控製的血液分析儀,幾秒鐘以後才看出點眉目。“病情很嚴重。”“是的。”泰特也同意。“必須先對付肺炎,得快,”詹姆森說,“這老兄各方麵情況都不好,要是肺炎控製不住……”他搖了搖頭。“用開夫林?”泰特問。“對。”詹姆森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劑量多少要看他的情況。我估計他落水之前就有輕度肺炎,聽說俄國出現抗青黴素的情況,你們那裡青黴素用得很多,是嗎?”詹姆森看了一眼伊萬諾夫。“不錯。開夫林是什麼藥?”“一種特效藥,合成抗菌素,對抗青黴素的病人十分有效。”“開始吧,傑米。”泰特命令道。詹姆森拐彎走進病房。他把抗菌素注射到輸液架上一百毫升的瓶子裡。“他很年輕,”伊萬諾夫注意到。“一開始就由他負責治療?”“他叫艾伯特·詹姆森,我們叫他傑米,今年二十九歲,哈佛大學畢業,成績是班上的第三名,以後就和我們一起工作。經過考核,院委會讓他搞內科和病毒。他很出色。”泰特突然覺得和這些俄國人打交道很不舒服。在學校和在海軍服役期間,他懂得這些人是敵人。不過,那也無妨。多年前他曾宣誓對病人要一視同仁。他們會相信嗎?會不會認為傷員是俄國人,我們就要把他置於死地?“先生們,請注意:我們正竭儘全力搶救你們的傷員,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們將儘力而為,爭取把他救活,交給你們。但是,我無法保證。”蘇聯人看得很清楚,莫斯科的指示到達之前,佩奇金對泰特進行過調查,認為他雖然是清教徒,卻講醫道,技術也高明,是官方的第一流醫生。“他說過話嗎?”佩奇金若無其事地問。“自從我到了以後還沒有聽他說過什麼。傑米說讓他暖和過來的時候,他處在半昏迷狀態,咕咕噥噥地說過幾分鐘。當然,我們錄了音,並請一位會講俄語的軍官聽了聽。原來他在說個姑娘,一個長著褐色眼睛的姑娘,其他沒有什麼。那姑娘也許是他的心上人——他很漂亮,說不定有個姑娘在家裡等他呢。不過,基本上是語無倫次。病到這種程度的人是不會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的。”“我們可不可以聽聽那錄音?”佩奇金說。“當然可以,我這就讓他們送來。”詹姆森從拐角回來。“弄好了。每六小時注射一克開夫林,希望能見效。”“他的手腳怎麼樣?”斯米爾諾夫問。這位上校對治療凍傷似乎在行。“這一點根本不用擔心。”詹姆森回答,“為了防止浸漬,我們在他的手指和腳趾上都裹了棉花。再過幾天,要是他還活著,可能要出現皰疹。一部分組織也許要損壞,不過這無關緊要。你們知不知道他叫什麼?”佩奇金搖搖頭。“他來的時候連個身份識彆牌也沒有,衣服上也沒有艦艇名稱,沒有錢包,沒有證件,口袋裡連個硬幣也找不到。剛開始治療的時候,這些都無關緊要。假如你們能提供他的病曆就好了,可以了解是不是有過敏症和其他一些重要醫療情況。我們不希望他由於藥物過敏而再度昏迷。”“當時他穿什麼衣服?”斯米爾諾夫問。“橡皮救生衣,”詹姆森回答,“發現他的人一直讓他穿著。這可真是!送到這裡,我就剪開了。救生衣裡麵還穿著襯衣、褲子,還帶著手絹。你們的人難道都不戴身份識彆牌?”“戴的。”斯米爾諾夫回答。“你們是怎樣發現他的?”“據我所知,這純屬運氣。當時,我們護衛艦上的一架直升機在海上執行巡邏任務,忽然發現了他。直升機上沒有救助設備,所以,在他周圍投下了許多海水染色劑,然後飛回母艦。有個水手長自告奮勇一起去,他們帶了救生箱返回那一海域。與此同時,護衛艦也迅速向南行駛。水手長先把救生箱扔到海裡,跟著跳了下去。真倒黴,他的兩條腿摔斷了,不過,他跳到了救生箱上,把你們的人拖了上來。一小時以後,護衛艦救起了他們,他們倆被直接空運到了這裡。”“那位水手長現在怎麼樣?”“會好的。左腿沒有多大問題,可是右脛骨嚴重碎裂,”詹姆森繼續說,“幾個月後會痊愈的,不過,得有一陣子沒法跳舞了。”俄國人認為美國佬故意取走了這個人的證件。詹姆森和泰特則懷疑是他自己扔掉的,可能想叛逃。他脖子上有紅色痕跡,說明硬把識彆牌弄掉了。“要是允許的話,”斯米爾諾夫說,“我想見見你們那位水手長,好向他當麵道謝。”“可以,上校,”泰特點了點頭。“太好了。”“他是個勇敢的人。”“這是水兵分內的事,你們的人也會這樣做的。”泰特不知道這話對不對。“我們之間有分歧,先生們,但是,大海可不管這些,它隻想吞噬我們,不管我們打的是什麼旗號。”佩奇金回過頭,想隔窗辨認病人的臉部。“可以看看他的衣物和個人物品嗎?”他問。“當然可以,但是,不會有多大用處的。他是炊事兵,我們就知道這些。”詹姆森說。“炊事兵?”佩奇金轉過身。“聽過磁帶的軍官是情報人員,他一見幸存者襯衣上的號碼便說是炊事兵。”三位數字的號碼顯示病人是左舷班人員,他的戰鬥崗位是損害控製。詹姆森不懂為什麼俄國士兵都要編號。是為了防止他們犯錯嗎?他注意到佩奇金的頭快要碰到窗子玻璃了。“伊萬諾夫醫生,你想參加會診嗎?”泰特問。“可以嗎?”“當然。”“他什麼時候才能出院?”佩奇金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跟他談話?”“出院?”詹姆森的口氣很尖銳,“一個月之內隻有裝進棺材才能出院,看他昏迷不醒的情況,這種可能極大。他的病情確實很嚴重。”“可是我們必須跟他談話!”這個克格勃特務表示抗議。泰特不得不抬起頭看著這個人。“佩奇金先生,你想和你的人談談的心情我理解,但眼下他是我的病人。我們不能做——我再重複一遍,不能做任何不利於治療的事情,我是奉命坐飛機來負責治療工作的。他們告訴我,命令是白宮下的。好啦,詹姆森和伊萬諾夫可以協助我,但是病人由我負責,我的工作就是醫好他,看著他健康地走出醫院。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次要的。我們對你們會儘量以禮相待,但是,醫院的規矩我說了算。”泰特停了停,搞外交他可不在行。“你們想派人輪班陪床,是嗎?那好,不過,要遵守我們的規定。這就是說,都要經過擦洗消毒,換上無菌白大褂,聽值班護士的安排。這不算苛刻吧?”佩奇金點點頭,心想:美國醫生太自以為了不起了。詹姆森在重新檢查血液分析結果,沒有理會那篇大道理。“先生們,能告訴我們幸存者的潛艇是什麼類型嗎?”“不行。”佩奇金立即回答。“你在想什麼,傑米?”“從白血球明顯減少和其他有關症狀來看,可能受核輻射影響。主要病症可能被肺炎掩飾了。”突然,詹姆森的眼光轉向蘇聯人。“先生們,我們必須了解這一點。他是不是在核潛艇上?”“是,”斯米爾諾夫回答說,“他是在核動力潛艇上工作。”“傑米,把他的衣服拿去作放射檢查。注意檢查鈕扣、拉鏈和其他金屬製品的汙染情況。”“是。”詹姆森去收集病人的個人物品了。“我們可以參加嗎?”斯米爾諾夫問。“可以,先生。”泰特回答,他真不明白這是些什麼人。為什麼不早說病人是從核潛艇上逃生的?難道不想讓他活了?佩奇金在認真思考問題的嚴重性。難道他們真不知道這個人是從核潛艇上逃生的?當然,他們想從斯米爾諾夫嘴裡套出這句話。他們想借所謂的核汙染來大做文章。沒有什麼會傷害到那個病人,隻不過有些東西會迷惑他們的階級敵人。真狡猾,他總認為美國人很狡猾。一小時之後,他該向大使館彙報,可是彙報什麼呢?怎麼能知道幸存者是誰?美國海軍“伊桑·艾倫”號核潛艇快要壽終正寢了。它於一九六一年服役,為它的艇員、它的國家出了二十多年力。“伊桑·艾倫”號曾經攜載“北極星”潛射彈道導彈,在沒有陽光的深海裡做過無數次航行。現在,它年齡大得已經可以有選舉權了,對一艘潛艇來說,已經夠老了。“伊桑·艾倫”號的導彈發射筒裡填滿了各種壓載物,幾個月前還進行了密封處理。現在,艇上隻有幾個象征性的維修人員,因為五角大樓的官員還沒有對它作出最後判決。不過有人倒是建議給它裝上複雜的巡航導彈係統,把它改裝成像蘇聯新型“O”級潛艇一樣的核動力導彈潛艇。但是這個方案耗資太大。“伊桑·艾倫”號潛艇已落後於時代,它那S5W型核反應堆早已陳舊過時,根本沒有用了。核輻射已開始轟擊堆芯壓力殼,內部設施也沾染了數以幾十億計的中子。據最近進行的一次試驗表明,該係統的金屬特性已開始變化,正出現危險的脆化現象,所以,頂多還能用三年。一個新反應堆要花很多錢。“伊桑·艾倫”號已經老朽無用了。負責維修的人員大都是從過去在該艇上服過役的即將退休的老艇員中挑選的,還有一部分是需要學習維修技術的生氣勃勃的年輕人。“伊桑·艾倫”號仍然可以作為一所學校,特彆是維修學校,因為艇上有大量機械設備需要重新維修。軍官們見加勒裡將軍一清早就登上“伊桑·艾倫”號,這是不祥之兆。多年前他是該艇的第一任艇長。將軍們似乎都有這種習慣,在他們服過役的艦艇被毀掉之前,總要登艦看上最後一眼。在艇上,他認出了一些高級軍官,便問這艘艇是否還能使用,回答是肯定的。對艇員們來說,艦艇和普通機器不一樣。雖然在同一船廠,由同—批人馬,按同樣的設計標準建造許多艘艦艇,但每艘艦艇的特性各不相同。有時,雖然他們對這些性能很不滿意,但是,在使用一段時間之後,便會產生特殊的留戀之情。將軍從“伊桑·艾倫”號的一頭走到另一頭,中間停下來,用患有關節炎而骨節粗大的雙手撫摸自己用過的潛望鏡。他曾透過這潛望鏡觀察潛艇外麵的世界,組織進攻其他艦艇或演習進攻過往的油輪。加勒裡在“伊桑·艾倫”號上當了三年艇長。那幾年可真有意思,他自言自語地說,艇上的生活可比坐在辦公室,周圍圍著一群索然無味的副官痛快多了。海軍就是這樣:提升或者調職。你剛熟悉了分管的那套業務,就不讓你乾了。當然,從組織上考慮也不無道理。年紀大點的人該挪位了,好讓年輕人頂上來——可是,上帝啊!要是能返老還童,讓人指揮那些新艇該多好呀!現在隻讓我在新艇上待幾個小時,還算尊重我這諾福克的骨瘦如柴的老家夥呢。“伊桑·艾倫”號準能出色地完成這項工作,加勒裡心裡有底。他並不喜歡自己這艘艇的歸宿,但說實話,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種歸宿還很不錯呢。當年納爾遜的“勝利”號戰艦就在波士頓港保存起來,這是一種榮譽。不過,也有不少戰艦被當作靶船擊沉了,或者被拆得七零八落。“伊桑·艾倫”號也將為某種目的而毀掉。在回大西洋潛艇司令部的途中,他想:這真是個瘋狂的目的。兩小時之後,一輛卡車開上碼頭。“伊桑·艾倫”號仍在沉睡。甲板上的舵信部門長一眼就認出卡車是從大西洋海軍航空站來的。奇怪呀,他心裡想:從車上下來的那個軍官怎麼既沒有“海豚”,又沒有“機翼”(“海豚”是美國潛艇及反潛人員的徽章或標記;“機翼”為航空飛行人員的徽章或標記。)?他先向潛艇後甲板方向敬了個禮,又向站在甲板上的舵信部門長敬禮。這時,“伊桑·艾倫”號上剩餘的兩名軍官在監督機艙的維修工作。從海軍航空站來的那位軍官正指揮把四個炮彈形的東西裝上潛艇,放入甲板升降口。什麼東西,這麼大?剛能通過魚雷和氣密艙裝載口,就位之前還費了不少周折——首先,用塑料貨盤穩定底部,然後,用金屬帶緊固。那些年輕人在吊運和穩固的時候,電氣部門長想,這四個東西可能是炸彈。但是又不太像,因為重量很輕,顯然外殼是用金屬薄板製成的。一小時之後,一輛載有加壓櫃的卡車駛來。潛艇裡的人員都被趕了出來,艇內開始通風。然後,三個人拉著一條軟管在四件東西中一一對接。接完之後,艇內再次通風,並在每個東西附近安裝了一個氣體探測器。這時,艇員們才發現,他們這個碼頭和相鄰的那個碼頭都有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嚴密封鎖,沒有人能過來觀看“伊桑·艾倫”號上發生的一切。在裝載、固定等工作完成之後,一個頭頭鑽進潛艇,仔細地檢查了金屬外殼。然後,他在便箋上寫下了PPB76A/J6713的字樣。文書軍士長在目錄冊裡查了查,不免一怔:PPB76,這不是一種炸彈的代號嗎?“伊桑·艾倫”號上怎麼裝了四個這種東西?要是和潛艇攜載過的核導彈相比,炸彈的威力當然小多了,但是裝這種東西可是不祥之兆,艇員們都在議論紛紛。突然,準許吸煙的信號燈相繼熄滅。加勒裡上將很快就回來了,他在同高級軍官們進行個彆談話。年輕人奉命帶著個人用品離艇上岸,而且還明確地被警告:在“伊桑·艾倫”號潛艇上,他們沒有看到、聽到和感覺到任何異常,隻知道這艘艇匆匆出海了。就這樣。這是華盛頓的政治決策——要是有誰走漏風聲,那就像有人說的那樣,你就準備去麥克默多海峽(McMurdo Sound,位於南極洲。)做一次二十多年的旅行吧。這次出海的都是當年艇上的高級軍官,這是尊重文森特·加勒裡的意見。部分原因在於這艘老潛艇是最後一次出海了,他們可以借此向它告彆。但據加勒裡說,更重要的是這次任務十分重要。老資格的人都記得,加勒裡以前說話都是算數的。日落時分,軍官們露麵了,其中軍銜最低的是少校。兩個四杠上校和三個二級軍士長控製反應堆。另外兩個上校導航。兩個中校控製電子儀器。其餘人則分處在潛艇的各個部位執行工作,以確保這個複雜機器的正常航行。潛艇上的全體人員還不足正常員工的四分之一,這可能引起一些軍士長的不滿,但他們卻沒有把軍官們的經驗考慮在內。升降舵將由一個軍官操縱。主舵工聽說此事很震驚。他和電機工討論過以後,後者輕易地解決了這個問題。畢竟,他指出,真正的樂趣在於駕船,而軍官們隻有在新倫敦港才能駕船。然後,他們的工作就是四處走走,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是的,舵工說,但他們能駕駛嗎?如果軍官們不能的話,電機工果斷地說,他們會照顧好一切的。輪機長的職責就是確保軍官不犯錯。然後,他們開始討論誰才是這艘潛艇的輪機長。其實,兩個人的經曆和任職時間幾乎是一樣的。2345時,“伊桑·艾倫”號開始了最後一次航行。沒有拖輪幫它駛離碼頭。艇長一麵控製引擎,一麵拉纜繩。潛艇靈巧地離開了碼頭。這使舵工隻有欽佩的份兒。他以前也曾和艇長一起工作過。“這家夥是個老手。”一小時後,“伊桑·艾倫”號穿過了弗吉尼亞角,準備下潛。十分鐘後,便從水麵上消失了。水下,軍官和各部門長正各就各位,緊張地操縱著他們的這艘老式導彈潛艇向1-1-0航向駛去。“伊桑·艾倫”號上雖然都是老掉牙的機器,但是沒有任何噪聲。它正以十二節速度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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