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機未露(1 / 1)

這座主題公園的設計建造,吸收了某些知名樂園的長處。這座樂園的出資人是波斯灣的富商,他們用高薪聘了十來個資深管理人員管理這座樂園。按照先前計劃,這家樂園需要八年半的時間才能收回全部投資,可是這些經理們對原先的計劃作了更改,要爭取在不到六年的時間裡收回全部投資。這項投資數額巨大,因為他們不但打算模仿美國的主題公園,而且準備在各方麵都要超過美國同行。比如,他們園中的城堡不是用玻璃鋼製成的,而是全用石頭砌起來的。園內有三條主要的街道,每條街道又以三種不同的民族文化風格作了布置。園內的環形鐵路使用的是標準軌道,還弄來了兩台正規的火車頭。據說正在洽談將這裡的火車軌道延伸到國際機場的事宜,對西班牙政府而言,為了支持這座主題公園,也樂意將這段線路搞得現代化一點,再說該主題公園還向社會提供了兩萬八千個全職工作機會以及一萬個兼職或季節性的工作機會。樂園裡的雲霄飛車更是蔚為奇觀,其大部分飛車設施都是由一家瑞士公司專門為這裡的樂園設計建造的。有些雲霄飛車讓人覺得非常刺激,就是讓戰鬥機飛行員坐在上麵也會驚出一身冷汗。此外,樂園還有一個“科學世界”區,其中的“月球行走”裝置甚至可讓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感到目瞪口呆。在水族館中還有一條海底隧道,在科技館中展示了歐洲主要工業國家的科技成就,其中最讓人驚歎不已的是空客公司的展示館,可以讓孩子們(也包括成人)在飛行仿真器上嘗試一回駕駛大型客機的感覺。樂園還找人扮演穿著各種服飾的人物,比如民間傳說中的地下寶藏守護神啦,友善但卻愛好惡作劇的特羅爾啦,歐洲曆史上各式各樣傳說中的人物啦,另外還有羅馬軍團對抗蠻族的表演等等。一般的賣品部也是少不了的,遊客可以在那裡買到那些角色人物的複製品。投資者沒將主題公園建在法國,而是選擇了西班牙,這稱得上是個十分英明的決策。西班牙氣候溫和,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陽光明媚,很少下雨,所以全年都可以接待遊客。這些遊客從歐洲各地乘飛機、火車和旅遊車過來,下榻在舒適的旅館裡。這裡的旅館就其豪華程度不等可以分為三個檔次。既有像愷撒·裡茲(César Ritz(1850—1918),瑞士經營旅館的企業家,其在巴黎、紐約、倫敦等地經營的豪華旅館均用“Ritz”命名。)本人布置的豪華大酒店,也有隻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平價旅館。不管居住在什麼樣的旅館裡,遊客都能享受到西班牙溫暖乾燥的自然氣候,還可以到四周都是白沙灘的遊泳場裡去消磨時光,或者上高爾夫球場去玩上一把。樂園裡已建了兩個高爾夫球場,另外三個正在籌建之中,其中有一個建成之後將作為歐洲職業高爾夫球巡回賽的比賽場地。比較特彆的是,這個樂園裡還設了一個賭場,這是彆的樂園從來不曾嘗試過的。總之,這個“世界樂園”一開張,便立刻取得了成功,並產生了轟動性的影響。每天的遊客數量通常都要超過五萬人,最少也不會低於一萬人。這是一座現代化的遊樂設施,整座遊樂場由六個地區指揮中心和一個中央指揮中心所控製,每項遊樂設施、每條雲霄飛車的車道、每家餐飲店都裝上了電視攝像鏡頭,都由計算機監控。邁克·丹尼斯是負責樂園設施運作的總經理。他原先在奧蘭多工作,對那裡的友善的管理氛圍甚為留戀,然而這座“世界樂園”的建造及管理恰恰就是他向往已久的工作,他樂意接受這個挑戰。他已有三個孩子,可是當他登上城堡頂樓的平台向外遙望時,他情不自禁地對自己說:這座樂園也是他的一個孩子。他的辦公室及指揮中心,就在他自己建造的這座城堡主樓裡。這座十二世紀式樣的城堡,就是阿基坦公爵看到了也會喜歡,隻是公爵當時統治其屬地用的是長矛和刀劍,而不是計算機和直升機。那位公爵在十二世紀可算是個富可敵國的人物,但他仍然沒有經手過這麼多的現金。“世界樂園”每天收入的現金可以高達一千萬美元,而使用信用卡消費的數額比現金還要高。在武裝警察的嚴密護送下,每天有一輛運鈔車要將樂園的現金收入送往最近的一家銀行。與佛羅裡達州的迪斯尼樂園一樣,“世界樂園”也是多層建築。在“世界樂園”的下麵,還有一座地下城市。那些服務設施均在地下運作,比如扮演角色的那些人換裝啦,用餐啦,調度人員和搬運物品啦,統統都在下麵進行,而地麵上的遊客卻不會看到這一切。管理這座樂園就像管理一個中等城市一樣複雜,實際上要比管理中等城市更為複雜,因為管理者要確保一切設施正常運轉,而且不能讓支出超過營業所得。在這方麵,邁克·丹尼斯做得十分出色,樂園的營業收入比他開張前自己做的預算高出了二點一個百分點,這意味著他不但能夠獲得一份豐厚的薪金,而且在五周前還拿到了一筆一百萬美元的獎金。現在隻要他的孩子們能夠適應這裡的學校環境……即使有人看了覺得很不舒服,這座“世界樂園”也還是令人讚歎不已。安德烈覺得,它簡直就是一座城市,是一座花了幾十億美元打造出來的主題公園。他從小就受到當地這一“世界樂園”的文化、環境的熏陶,了解這種荒唐的做法,學會了用微笑來應對每件事、每個人。出於某種偶然的原因,他被分配到保安部門,在“世界樂園”裡當了一名警察。他穿著淡藍色的襯衣,兩邊有著直條紋的深藍色長褲,隨身攜帶一隻警哨和一台無線電對講機。在絕大部分時間裡,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給遊客指引去洗手間的方向。在“世界樂園”裡配置一支警察部隊,那就好像是給一艘輪船裝上輪子一樣無聊。他能獲得這份工作,那是因為他會說流利的法語、西班牙語和英語,所以能較好地幫助那些來到這座西班牙新城的“客人”。毫無疑問,絕大部分遊客都會需要上洗手間,而且他們往往會對設在園內各處的指路牌視若無睹,於是就需要他來發揮作用了。安德烈看到埃斯特班還是在老地方賣氦氣球。他們兩人都考慮過這個問題:是要麵包呢,還是要馬戲團。花這麼多的錢來建造這個主題公園,這是為了什麼呢?是為了讓窮人和勞工階級的孩子在回到死氣沉沉的家之前先享受幾個小時的歡樂時光?是為了引誘他們的父母親拿出錢來購買娛樂?都不是!他倆覺得,建造這座樂園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讓阿拉伯的投資者獲得更多的利潤。這座樂園也許會讓人讚歎,但它仍然是人們鄙視的對象,是虛假快樂的象征,是廣大勞工大眾的鴉片煙,隻不過現在他們尚不能看清事情的本質罷了。那就讓革命精英分子來揭穿其真相吧。安德烈漫無目的地走著,不過這也是園方及他本人的意向。園方雇他並不隻是要他麵帶微笑地告知遊客,何處可以讓他們的小寶貝們解決內急,他還必須去各地巡視,幫助解決一些零星事務。“這個東西管用,”努南一邊走進會議室,一邊說道。“是什麼東西?”克拉克問道。努南拿著一張電腦磁盤說道:“這裡麵除了安裝程序之外,還有一百組編碼。移動電話就是使用同樣的程序運作的。我們到達某地後,隻要將這個磁盤插入到他們的電腦裡,將這些軟件裝載上去,就可以截斷他們的電話。除非你在電話號碼前加上三個‘7’,否則你在電話裡隻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你所撥打的用戶線路正忙,請稍後再打。’這麼一來,我們就可以防止外麵的人用手機向裡麵的人通風報信,也可阻止裡麵的人與外界聯絡。”“你還有多少張這樣的備份磁盤?”斯坦利問道。“三十張,”努南答道,“我們可以讓當地的警方幫助安裝這個程序。我已在每張磁盤裡加上了使用說明,用六種不同的文字寫的。”這東西很管用吧,是不是?努南心裡想著,嘴上卻沒說。他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到馬裡蘭州米德堡的國家安全局裡才弄到這張磁盤的。“這磁盤的名稱就叫‘手機警察’,可以在全世界範圍內使用。”“乾得漂亮,蒂姆。”克拉克往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各分隊的情況怎麼樣啊?”“薩姆·休斯敦的膝蓋扭了,”彼得·科溫頓告訴克拉克道。“是在滑降訓練時扭傷的。可以參加執行任務的行動,隻是這兩天他恐怕不能奔跑。”“第二分隊全體隊員隨時可以出擊,約翰,”查韋斯說道。“喬治·湯姆林森的腳跟腱出了點毛病,行動有點遲緩,不過並無大礙。”克拉克點了點頭,又在筆記本上記了點什麼。他們的訓練這麼緊張,偶爾出現些傷病也是在所難免。約翰清楚地記得那條格言:訓練是不流血的戰鬥,戰鬥是流血的訓練。他的部下訓練極其認真,與上戰場沒什麼兩樣,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這說明他們鬥誌高昂,事業心強,所以才會認真對待每項要求。薩姆·休斯敦雖是遠距離步槍手,並且有傷在身,但他照舊參加百分之七十的訓練;喬治·湯姆林森腳跟腱扭傷,照樣參加每天早晨的晨練,這充分展示了他們這支精英部隊的英勇氣概。“情報搜集方麵的情況怎麼樣?”約翰轉頭問比爾·托尼道。“沒什麼特彆的情況,”這位秘密情報官員報告道。“我們知道有些恐怖分子人還在,心不死。各國警察部隊正在加緊調查,以便將他們挖掘出來,不過這並非易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令人鼓舞的消息,不過……”是啊,在這些參加會議的人中,沒人說得準何時將會出現“轉機”。說不定今晚就會有個卡洛斯級的恐怖分子因闖紅燈而被攔下,然後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警察給認了出來。當然,這種偶然發生的情況是不可預期的。在歐洲各地,或許還有一百多個已知其名的恐怖分子,就像厄恩斯特·莫德爾和漢斯·弗克特納一樣。他們現在都已經學乖了,曉得做什麼事情都要保持低調,稍稍改頭換麵,儘量避免惹事上身。所以,除非他們犯了大錯,否則很難找到他們。那些犯了愚蠢錯誤的恐怖分子,不是已被抓了,便是已經死了。“我們與各國警方的合作進行得如何了?”阿利斯泰爾·斯坦利問道。“與他們保持著交流關係。伯爾尼和維也納兩次劫持事件的順利解決,為我們做了很好的廣告,可以預期,一旦發生什麼事情,他們便會立刻請我們前去協助的。”“我們的機動能力怎麼樣?”約翰接著問道。“我想,那該是我的事了,”馬洛伊中校答道。“我與第一特種作戰空軍聯隊的合作相當順利。他們暫時還讓我使用‘夜鷹’直升機。我也有足夠的時間操練英國‘美洲獅’直升機。倘若有任務,我可以立即出動。如果是遠距離任務,我還可以弄一架MC-130空中加油機前來支援。即使沒有空中加油機的支援,我也可以在八個小時之內駕駛我的西科爾斯基直升機到達歐洲的任何地方。從作戰方麵看,我對彩虹部隊成員的表現相當滿意,我們合作得十分愉快。唯一讓我擔心的一件事,便是彩虹部隊缺少一支醫療隊伍。”“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考慮過了,貝洛博士便是我們的醫生。博士,你對包紮傷口很在行吧,是不是?”克拉克問道。“還可以吧,不過總不能與正式的外科醫生相比。好在我們外出執行任務時,還可以通過警方獲得當地醫療人員的支持。”“我們在布拉格堡的做法值得參考,”馬洛伊說道。“我知道射手們都經過急救訓練,然而給彩虹部隊配一位專業醫務人員應該是個好主意。貝洛博士也隻有兩隻手而已,”飛行員繼續道,“到時候就會感到分身乏術了。”“外出執行任務時,”斯坦利解釋道,“我們通常會與附近的醫院進行聯絡,迄今為止這方麵的合作都十分順利。”“夥計們,我可是負責運送傷員的,這種工作我已做得很久了,我想我們應該做得更好一點。我建議我們做一次輸送傷員的演練,以後還可以定期進行操練。”這的確是個不壞的主意,克拉克心中想道。“我已記下了,馬洛伊。阿爾,過幾天我們就做一次這樣的演練吧。”“我同意,”斯坦利點頭道。“最困難的部分是模擬傷員,”貝洛博士提醒道。“沒法找人替代傷員,我們也不能把隊員送到急救室裡去,那樣太浪費人力資源了,而且也學不到真正急救的方法。”“這個問題早就碰上過了,”彼得·科溫頓說道,“你可以教急救程序,然而要想得到實際經驗卻非常之難。”“你說得不錯,要解決這個問題,除非讓我們搬到底特律去,”查韋斯挖苦道。“你們看,夥計們,我們都懂些急救的辦法,而且還有懂得醫學的貝洛博士在。我們的訓練時間這麼緊張,必須要讓主要任務高於一切,不是嗎?隻要我們抵達現場,順利完成任務,這樣便可減少受傷人數,是不是?”至於歹徒嘛,他嘴上沒說,心裡卻在想,誰會去管他們的死活呢!如若一個人腦袋上中了三顆十毫米的子彈,你再怎麼處理,就算送到最好的醫院裡去,也救不了他的命。“我主張進行傷員撤離的訓練,這個我們做得到,也可以進行急救訓練,但我們必須現實一點。若想走得更遠些,我們有沒有這個能力?我看很難辦得到。”“還有什麼意見嗎?”克拉克問道,他也覺得走得太遠不太現實。“查韋斯說得沒錯……不過,很難說什麼樣就算是訓練、準備得到家了,”馬洛伊發表意見道。“不管你準備得多充分,歹徒總會想方設法給你製造新問題。我在三角洲部隊時,外出執行任務總有一支由專業人員組成的醫療隊伍同行,他們都是護理傷員的專家。也許我們這裡沒法這麼做,不過布拉格堡就是這麼做的。”“我們隻能依靠當地的醫療資源了,”克拉克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我們這裡沒法那麼做,我沒有多餘的經費來養這麼許多人。”經費,這真是個神奇的字眼,馬洛伊心裡想著,嘴上卻沒說。幾分鐘後,會議就開完了,一天的工作也結束了。丹·馬洛伊已養成了工作完畢後去俱樂部的習慣,在那裡喝點可口的啤酒,會會知心朋友。十分鐘後,他與查韋斯就在那兒舉杯同飲了。這個身材矮小的年輕人,馬洛伊暗忖道,還真不簡單。“你在維也納做出的決定英明果斷,丁。”“謝謝你這麼說,丹。”查韋斯喝了口啤酒。“儘管我也是被逼無奈。有時候你不得不冒險。”“是啊,有時候情況就是這樣,”陸戰隊員附和道。“你覺得我們在醫療急救方麵比較薄弱……我也這麼認為,不過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現問題。”“那是因為你們的運氣較好,我的年輕人。”“是的,我知道。那是因為我們尚未碰上凶狠殘忍、滅絕人性之輩。”“確有那樣的人,他們都是真正的反社會者,其特征是精神變態,對什麼都毫不在乎。說真的,這樣的人我也隻是在電視裡看到過。記得二十年前發生在以色列的那件事,那些混蛋為了炫耀自己的暴力,竟喪心病狂地拿無辜兒童開刀。我也記得總統的千金遭遇恐怖襲擊,幸好當時有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在現場,這才使她幸免於難。我真想請那家夥喝上一杯。”“他的槍法極準,”查韋斯附和道,“而且時機也掌握得極佳。我當時讀過有關他的報道,他一邊耐心地與歹徒溝通,一邊機警地等待時機,一旦機會出現,便立即采取行動。”“他來布拉格堡做過一次演講,可惜我那天正好外出,後來看了他演講的錄像帶。他們都說他的槍法如何了得,不過依我看來,他的沉著機敏更了不起。”“沉著機敏非常重要,”查韋斯讚同道。他一口喝完啤酒說道,“我得回去做飯去了。”“你說什麼?”“我老婆是醫生,一個小時後就下班回來了,今天輪到我做晚飯。”馬洛伊揚起眉毛說道:“很高興看到你還能做家務。”“可我仍然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多明戈滿有信心地說完,便朝門口走去。安德烈那天下午工作得特彆晚。“世界樂園”晚上十一點才關門,而商店的營業時間則會更長,因為他們不想放過銷售廉價紀念品,賺點額外小錢的機會。在這種時候,經常可以看到這麼一種情景:手裡抓著各式玩偶的孩子,在疲憊不堪的父母懷中打著瞌睡。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一切,眼前還有一批遊客等著要上那些遊樂設施去做最後一次冒險,一直要到所有遊樂設施都停止運轉,工作人員向大家道彆之後,遊客才會轉身向出口處走去。與此同時,不少遊客還會擁進商店,而店裡的工作人員也會帶著疲憊的笑容,按“世界樂園”大學所傳授的訣竅,熱心招呼上門來的顧客。隻有在所有遊客離去之後,商店才會打烊。然後他們會在安德烈以及其他警衛人員的監督之下,將收款機裡的現金取出,送往會計室進行清點。嚴格地說,那並不是他職責範圍之內的事,不過他還是跟著鬥牛士商店的三位職工來到馬路上,再轉進一條小巷,經過幾道木門,順著樓梯來到了地下設施。在白天,這裡的水泥走廊簡直是車水馬龍,不斷來往的電動車和工作人員熙熙攘攘;而現在,則顯得空空蕩蕩的,隻有那些去更衣室換衣服準備下班的零星職工在那裡過往。會計室位於城堡中央的正下方,現金裝在標著來源的袋裡交到會計室。硬幣倒進箱子裡,然後根據不同的幣種和麵額分開統計、包裝並貼上卷標,準備送往銀行。紙幣早已按照幣種和麵額捆成小捆,稱過分量。安德烈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用電子磅秤來稱鈔票的,這讓他感到十分驚訝。當然,這種磅秤是很精確的,比如一點〇六一五公斤的百元德國馬克,二點六三七〇公斤的五英鎊紙鈔,相應的數字都顯示在電子秤的屏幕上,然後紙鈔就被拿去進行包裝。這裡的警衛人員都隨身帶著武器。經過不同幣種、麵額的換算,主屏上顯示當天的現金收入總數為11,567,309.35英鎊。這些現金被裝進六隻大帆布袋中,擱到一輛四輪車上,送到一輛由武裝警察護送的裝甲運鈔車上,再送到當地銀行的中心支行。銀行為了處理這一大筆錢款,還特彆營業到深夜。安德烈雖已感到疲倦,但還是算了算這筆賬:一天一千一百萬英鎊的現金,一年這塊地方要收進近百億英鎊的現金啊!“對不起,”安德烈對安全監管說道,“我來這裡有沒有違反什麼規定?”監管笑了笑道:“沒有,每個人遲早都會下來觀看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這裡安了窗戶的道理。”“這樣做不會帶來危險嗎?”“我想不會。你看,這些窗的玻璃都很厚,會計室裡的安全措施也很嚴密。”“我的天哪!這麼多的錢,假如有人想搶錢怎麼辦?”“我們使用的是裝甲運鈔車,兩輛車每輛由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全程護送。”這些隻是表麵上的護衛措施,安德烈暗忖道,背底下肯定還有其他的防衛措施,肯定也是全副武裝的。“開始時,我們的確擔心過,怕巴斯克恐怖分子會來搶錢,這裡每天收入的現金足夠他們開展好幾年的恐怖活動了,然而這種危險沒有發生。此外,你可知道這些現金的去處嗎?”“為什麼不用直升機將錢送到銀行裡去呢?”安德烈問道。監管打了個哈欠說道:“那太貴了。”“那麼這些錢最後是怎麼處理了?”“其中相當一部分當然又回到我們這裡來了。”“哦?”安德烈想了想後道,“對了,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世界樂園”是使用現金的大戶,遊客大多數都喜歡用現金支付各種款項,儘管園方表示希望遊客使用信用卡消費,並在門鎖鑰匙牌上印著使用信用卡的說明。“我敢打賭,每張五英鎊的鈔票會在這裡被反複使用十五次以上,然後才會送往英國銷毀,並換回一張新的五英鎊鈔票。”“噢,是這樣的啊,”安德烈點了點頭道,“我們將錢存進銀行,然後又從銀行支取現金,以備找零之用。那麼我們手頭要保持多少現金啊?”“就為找零之用?”安全監管聳了聳肩說道,“至少要有二三百萬英鎊吧。我們配備了電腦,就是為了好監管這些現金流呀。”“簡直令人難以相信,”安德烈發自內心地感歎道。他對安全監管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打卡下班,換好衣服準備離開。這一天也是夠辛苦的了,今天他所看到的事情,也進一步證實了他原先對樂園的看法。現在他對如何籌劃這次任務,如何完成任務心中更有數了。接下來他得把同夥們弄進來,讓他們先了解這個計劃,然後才能去執行。四十分鐘後,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麵喝著法國葡萄酒,一麵又將整個計劃重新考慮了一遍。安德烈十多年來一直在“直接行動”組織(A Directe,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成立的法國恐怖主義組織。一九八六年二月,該組織的四名首犯被捕,這一恐怖組織基本上一蹶不振。)裡負責籌劃和行動的執行,曾策劃和執行過十一次謀殺行動。當然,這次行動要比過去的任何一次行動都更為重要,也許將會是他“職業生涯”的最高峰,所以他得把事情想得非常清楚才行。他房間的牆上掛著一幅“世界樂園”的地圖,他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張地圖,進口,出口,警衛可能的巡視路線,對付警衛的辦法,在哪裡安置他們的安全崗哨,在何處抓獲人質,將人質帶到什麼地方去,如何讓每個同夥都能安全撤離……安德烈反複思考著這些問題,一遍又一遍,尋找其中可能的漏洞與錯誤。西班牙警察部隊必然會采取反製措施,他們除了頭上戴的那頂帽子滑稽可笑之外,其他方麵倒還是值得尊敬的對手。他們與巴斯克人已經鬥了十多年,所以增長了不少見識,積累了寶貴的經驗。毫無疑問,他們在“世界樂園”一定早有布置,因為誰都知道這種樂園肯定會是恐怖分子——安德烈立刻糾正自己——進步分子的理想目標。不可小視警察的力量,他在法國曾有兩次差點被警察逮住甚至擊斃,那就是因為他明顯地犯了錯誤,他已從那兩次失敗中吸取了教訓。不,這次行動決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扣留人質時一定要避開警察,然後再利用手中的人質來達到政治目的。雖說西班牙警察很不好對付,不過他們在人質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也不得不做出退讓,他們的最大弱點便是資產階級的同情心。與此同時,他和他的夥計們卻目標明確,毫不遲疑,不管有多少人會犧牲,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這方麵他占了上風。西班牙或法國政府卻做不到這一點,他們無法承擔犧牲人質的輿論壓力。他的計劃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他拿起電話,打了個國際長途。皮特傍晚時又來到診所,他的臉色很難看,感覺也更加疲勞。從其步履維艱的樣子看,他一定感到很不舒服。“你覺得怎麼樣啊?”基爾戈爾醫生和藹地問道。“胃很不舒服,醫生,就這兒,”皮特用手指了指說道。“仍舊覺得難受,是吧?那好,你躺在這兒,讓我來給你檢查一下,”醫生邊說邊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其實根本用不著檢查,皮特與先前的切斯特一樣,閻王爺已經在向他招手了,隻是他自己並不知道這情況。海洛因緩解了他的不適,減輕了他的痛苦,給他帶來了虛幻的舒適。基爾戈爾小心翼翼地采了他的血樣,以備事後顯微鏡檢查之用。“看來我們得等到結果出來之後才能知道情況,皮特。不過讓我先給你打一針解除點痛苦,好不好?”“那自然好,醫生。上次打了一針後我就舒服多了。”基爾戈爾用另一支針筒裝了海洛因,在皮特的同一根血管上又打了一針。針一紮進去,皮特張大了雙眼,然後隨著痛苦的消失,他慢慢地垂下了眼瞼,陷入了失神狀態,現在即使在他身上動手術,他也不會痛得站起身來。“其他人都好嗎,皮特?”“都好,隻有查利抱怨胃痛,我猜他大概吃了什麼不潔之物了。”“哦,是嗎?或許我也該幫他看看了,”基爾戈爾說道。可他心裡卻在想,說不定明天第三號犧牲者要來這裡了,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除了切斯特的症狀提前發作外,其餘人的發展情況都與預期時間相差不多,看來一切順利。他又打了一連串的電話。第二天一早,安德烈的同夥們用偽造的身份證件租好了車子,或單人開車,或兩人結伴,從法國南下西班牙。過邊境站時,邊檢人員還對他們揮手示意。不同的旅行社都為他們在“世界樂園”裡預訂了中等級彆的旅館,在旅館的大廳外就有車站,可搭乘軌道交通或火車直達“世界樂園”。通往“世界樂園”的公路既寬敞又舒適,即使對不懂西班牙語的遊客而言,順著道路交通指示牌也能方便地來到“世界樂園”。路上唯一的危險來自高速行駛的大型旅遊車,這些車載滿了旅客,其中大部分都是孩子,就像一艘行駛在陸地上的遠洋巨輪,以每小時一百五十公裡的速度在路上橫衝直撞。靠窗口的孩子還不時地向過往的汽車駕駛員揮手致意。汽車駕駛員也會向他們報以微笑,客氣地讓旅遊車先行。旅遊車超速仿佛是他們的特權,而汽車駕駛員可不願去冒這種風險,因為他們有的是時間,而且這種情況本來就在他們的預先考慮之中。湯姆林森彎下腰去看他的左腿,臉上露出了無奈的怪相。查韋斯從晨跑的隊伍中緩了下來,過來看湯姆林森腿傷的情況。“仍舊感到很痛嗎?”“真他媽的痛得要命,”湯姆林森中士答道。“不要逞強了,你這家夥,腳跟腱受傷是很難受的。”“剛剛才發現有這麼痛,丁。”湯姆林森放慢了腳步,跑了兩英裡後他的左腿已經有點瘸了,呼吸也比往常更為急促,痛起來總是很難受的。“請貝洛博士看過了嗎?”“看過了,他也沒辦法。他說隻好等傷處自愈。”“那就等它自愈吧,在傷愈之前你不能再跑步了,這是命令,清楚了沒有,喬治?”“清楚了,長官,”湯姆林森中士答道。“如有需要,我還是可以參加行動部署的。”“這個我知道,喬治。待會兒在靶場見。”“好的。”湯姆林森看著隊長加快速度,趕上第二分隊的跑步隊伍。跟不上其他隊員跑步的步伐,這很傷他的自尊心。在過去,他從來不曾讓傷病拖過訓練的後腿,在三角洲部隊時,他斷了兩根肋骨,照樣跟上訓練的進度,而且壓根兒沒對醫務人員講起斷肋骨之事,他怕講了之後,會被彆人瞧不起。肋骨斷了,你可以咬咬牙掩飾過去;然而腳跟腱傷了,就會痛得沒法跑步,甚至連站直都有困難。真他媽的倒黴,湯姆林森暗自想道,決不能讓隊友們失望。在他過去的工作經曆中,每次他總是爭得第一,就是在少年棒球俱樂部裡打遊擊手位置時也是非爭第一不可。可是今天,他沒跑完全程,隻能走回去,不過即使是走,也要達到訓練的要求,每分鐘必須走一百二十步,就是腳再痛,也要走到終點。第一分隊也在跑步,他們從他身邊跑過,就是膝蓋有傷的薩姆·休斯敦也一瘸一瘸地跑在隊伍當中,還向他揮了揮手。在彩虹部隊中,自尊心是每個人最珍惜的東西。湯姆林森加入特種部隊已有六年,最早他是綠色貝雷帽部隊的成員,後來被調入三角洲部隊。另外,他也即將要拿到心理學學士的學位了——特種部隊的成員出於這種或那種原因,都喜歡選修心理學,目前他正在考慮如何完成在英國的學業。英國大學與美國的不同,很少有現役軍人拿到學位證書的。不過在三角洲部隊時,他們常常會圍坐在一塊,談論他們將來需要對付的恐怖分子,討論他們的動機,因為隻有了解恐怖分子,你才能預測他們的行動,掌握他們的弱點,才能順利地消滅他們。說來也奇怪,在來彩虹部隊之前,他還未曾實地參加過對恐怖分子的作戰行動。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參加實地戰鬥的經驗居然會與平時訓練的感覺沒什麼兩樣。怎麼訓練的,在戰鬥中怎麼做就行了。中士回憶起十一年前在諾克斯堡受到的基本訓練還是相當管用的。這腿真該死,痛得像火燒似的,當然,比起跑步時要好得多了。醫生對他講,腿傷至少要一周、甚至兩周才能恢複。這次受傷全怪自己不小心,沒看清才撞在了路沿上。相比之下,休斯敦的膝蓋傷還有些情有可原,因為滑降訓練一向是很危險的,誰都可能會出點毛病,休斯敦滑降落在了石頭上,傷著了膝蓋……他也沒有放棄跑步,湯姆林森提醒自己道,於是一瘸一瘸地向靶場走去。“夥計們,實彈射擊演習,”查韋斯向隊員們宣布道,“設想的情景是:裡麵有五個歹徒,八個人質。歹徒持有手槍和衝鋒槍,八個人質中有兩個女孩,分彆是七歲和九歲,其餘六名人質均為女性。歹徒襲擊一家日間托兒所,現在是我們拿下歹徒的時候了。努南判斷歹徒的位置如下。”查韋斯指著黑板做了解釋。“蒂姆,你的信息準確度如何?”“最多隻有百分之七十的準確性吧,他們也會走動,不過人質全部都在這個角落裡。”他用指示棒在黑板上指了指。“好吧,帕迪,你負責爆破。其餘人按慣例兩人一組。路易斯和喬治打頭陣,從左側掩護。埃迪和我接著從中路進去。史科蒂和大熊殿後,從右側掩護。有什麼問題嗎?”沒有人提問題。隊員們再次確認了黑板上的示意圖,這目標房基本上是長方形的。“那就準備行動吧,”丁告訴大家道。隊員們魚貫而出,換好了黑色的夜行衣。“你的腿還好嗎,喬治?”盧瓦瑟勒問湯姆林森道。“我想要試一試才知道,不過我的雙手可沒問題,”中士一邊說,一邊舉起了他的MP-10衝鋒槍。“那好。”盧瓦瑟勒點了點頭。這兩人是半固定的搭檔,在戰鬥中彼此了解,十分默契,且擅長於隱蔽行動。這種本事要靠彆人教是很難學會的,主要靠天賦。兩分鐘後,隊員都來到了靶場外。康諾利將炸藥安在了大門上。為了這次訓練,查韋斯暗忖道,讓基地的木工忙碌了好一陣子。康諾利隻花了三十秒鐘就將炸藥安置好了,他往後退了幾步,向大家揮了揮手,翹起拇指示意他已經將線接在了引爆器上。“第二分隊注意,我是隊長,”隊員們從耳機裡聽得真切。“各就各位,帕迪注意,三……二……一……起爆!”轟的一聲爆炸,還是讓克拉克嚇了一跳。他以前也曾是爆破專家,知道康諾利有著魔術師般的手藝,其爆破技術遠在自己之上。不過他也了解爆破專家一般都會傾向於多用些炸藥。這門被炸飛進屋內,重重地撞在對麵的牆上,如果有人被門砸中的話,即使不死,恐怕也傷得夠嗆了。約翰用雙手捂住耳朵,閉上雙眼,因為接下來的閃光震撼彈爆炸會對聽覺和視覺造成傷害。他的時機掌握得特好,當他睜開雙眼時,隻見隊員們都已衝進了房內。湯姆林森忍住腿痛,端著衝鋒槍跟在盧瓦瑟勒的身後衝進了房間。兩人吃了一驚,左側既沒見到人質,也沒發現歹徒,顯然是因為這次演習設置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他們來到頂頭的牆邊,然後轉身麵向左側,準備提供火力掩護。查韋斯和普賴斯這時也衝進了房內,在他們的責任區內也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接著維加和麥克泰勒也從右側衝進了房內,同樣沒有看到人質和目標。目前的情況與吹風會上介紹的情況不一樣,這種情形在訓練中也時有發生的。房內雖然沒有看到人質和歹徒,但查韋斯立刻發現房內另有一扇敞開著的門,通向另一間房間。“帕迪,扔你的閃光震撼彈!”他通過對講機下達命令道。這時身著白色觀察員上衣和防彈背心的克拉克正在一旁觀察。康諾利從維加和麥克泰勒的身後過來,兩隻手上各抓著一枚閃光震撼彈,先後丟進了敞開的門洞裡,整幢房子便震動起來。這次打頭陣的是查韋斯和普賴斯。阿利斯泰爾·斯坦利穿著印著“彆朝我開槍”的白大褂站在裡麵,而克拉克此時仍舊留在外間。克拉克聽到衝鋒槍沉悶的射擊聲,接著就傳來了“危險清除!”“危情解除!”的喊叫聲。克拉克這時走進裡間,發現所有目標靶和以前一樣都是頭部中彈。丁和埃迪用自己穿著防彈衣的身軀掩護人質,同時端著槍對著紙靶敵人,如果是在實戰中的話,這些敵人早就腦袋開花,躺在血泊之中了。“好極了,”斯坦利情不自禁地讚歎道。“情況發生變化,懂得隨機應變!湯姆林森,你的動作稍慢了些,不過你的槍法還是很準的。維加,你也是一樣。”“好啦,夥計們,我們回辦公室再複看一遍這次行動的錄像回放,”約翰說完便朝屋外走去,一路不停地搖晃著腦袋,看來是想擺脫閃光震撼彈對他耳膜所造成的影響。如果以後還要參加這種訓練的話,那他得戴上耳塞和護目鏡,以免遭受永久性的傷害。他把斯坦利拉到身邊。“行動夠迅速敏捷的了吧,阿爾?”“是的,”斯坦利點頭道。“閃光震撼彈爆炸後有三至五秒鐘是沒法行動的,接下來的十五秒鐘也會影響到人的正常表現。查韋斯適應得相當之快,使人質都有了生還的機會。約翰,我們這批小夥子正值巔峰狀態,再要進一步提高,恐怕不大可能了。湯姆林森雖有腿傷,在行動中也不落後彆人半步。還有我們的法國小夥子,行動起來像獵豹一樣迅捷。就是大個子維加,也是手腳靈敏。約翰,我從未見過有這麼棒的年輕人!”“我同意你的看法,不過……”“不過還要看對手的情況。當然,我知道,但每次我們與恐怖分子對陣的時候,歹徒恐怕隻能求上帝來保佑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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