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20B班機的條件不是太好,機上隻提供三明治及一種不怎麼樣的酒,不過座位倒是挺舒服的,飛得也很平穩,大家一覺睡到了英國。飛機降落在皇家空軍諾斯霍爾特機場,那是倫敦西部的一個軍用機場。飛機滑向停機坪時,約翰開始猜測這機場房舍的年代到底有多久遠了。“當年發生不列顛之戰(Battle of Britain,二戰時期納粹德國對英國進行的大規模空戰。)時,這裡是噴火式戰鬥機的基地,”斯坦利一邊解釋,一邊在座位上伸展了一下腿腳。“現在我們也讓私人商務飛機使用這個機場。”“那麼我們以後也常會使用這個機場吧,”丁猜測道。他揉了揉雙眼,希望這時能喝杯咖啡。“現在幾點鐘?”“剛過八點,當然是當地時間,我說得沒錯吧?”“沒錯,”阿利斯泰爾確認道,他也有點兒睡眼惺忪。這時天下起了小雨,算是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某種歡迎。到海關接待大廳還有一百碼的距離,英國海關官員在他們的護照上敲過圖章,對他們的來到表示了正式的歡迎,然後便轉身看報紙、喝咖啡去了。三輛黑色的高級豪華轎車等在外邊。接上他們之後,轎車便離開了基地,開始向左,接著又拐向南,朝著赫裡福德馳去。克拉克坐在第一輛車上,心中想道:他們沒用直升機而用轎車來接他,這大概說明他們將他當成非軍方的官員了。英國真不愧是個文明禮儀之邦。車隊在一家麥當勞店門口停了一下,有人給他們買了漢堡包及咖啡當早餐,桑迪對這種高膽固醇食品頗有微詞。好幾個月來她一直在責怪約翰吃太多的高膽固醇食物。接著她想起了昨晚的事。“約翰?”“怎麼啦,親愛的?”“他們是什麼人?”“你指誰啊?是指飛機上的那些家夥?”他看了一眼妻子,接著說道,“吃不準,很可能是西班牙巴斯克分裂主義分子。他們好像衝著西班牙駐華盛頓大使來的,但卻把事情辦砸了,大使壓根兒就沒上飛機,機上隻有他的夫人。”“他們想要劫持飛機嗎?”“是啊,這肯定是他們的想法。”“這挺讓人害怕的,不是嗎?”約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錯,是挺危險的,但話又得說回來,如果他們是老手,那麼危險性就更大了,好在他們不是老手。”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顯現在他的臉上。小子們,你們真是挑錯了飛機!車子逆向行駛,靠著馬路左側以每小時八十英裡的速度向前奔馳,這怎麼不讓人心驚肉跳?見鬼。他們這裡有沒有時速限製?“對這些人將會怎麼處置?”桑迪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關於劫機問題,已有國際協定。根據協定精神,加拿大政府將會把這些劫機犯引渡給美國,聯邦法庭將會對他們進行審判。他們將被判劫機罪,並會在美國坐牢。他們將會在鐵窗裡麵度過很長一段時間。”在美國受審並坐牢對他們來說可算是件幸運的事,克拉克心中想道,若是在西班牙受審的話,他們的命運可能更慘。“劫機這樣的事好長時間沒有發生了。”“是啊,”丈夫附和道。隻有白癡才會去劫持飛機,不過現在看來,白癡還遠非是瀕於滅絕的物種。這也是為什麼他竟成了彩虹部隊指揮官的緣故。既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他正在寫的備忘錄就是這樣開頭的。與做其他事情一樣,他的備忘錄根本不采用公文格式,那種格式克拉克怎麼也學不會,儘管他在中情局已呆了近三十年。隨著蘇聯及其他那些在政治上與美國對立,在利益上與西方衝突的國家的消亡,大規模國際對峙的可能性已降到了曆史的新低點。這無疑是最大的好消息。與此同時,我們也必須麵對一種新情況,那就是還有許多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的國際恐怖主義分子,他們仍在世界各地活動,有些還與本國的情報機構保持著某種聯係——再加上有些國家一方麵不想與美國或其他西方國家直接對峙,另一方麵又利用某些不受控製的恐怖分子來實現自己狹隘的政治目的。更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趨勢可能會日益加劇。在過去,一些大國都會對恐怖活動進行嚴密的控製,並會在武器提供、資金使用、人員訓練和建立庇護所等方麵加以限製。看起來當前的世界形勢將會改變一些大國原先對世界的認識。現在支持某種勢力,向他們提供武器,對其進行培訓,幫他們建立庇護所,弄得不好就是在支持恐怖活動,而不再是過去那樣為了意識形態的純潔性了。麵對這樣的局麵,最明顯可行的解決辦法就是組織一支新的跨國反恐部隊。我建議這支部隊的代號為“彩虹”。我還想進一步建議,將這支部隊的大本營設在英國。提出此建議的理由是不言而喻的:? 英國現有一支世界上最傑出的特彆空勤部隊,他們反恐經驗豐富,運作有力。? 倫敦是世界上最為國際化的城市,商業航空旅行十分繁忙。英國空軍特彆空勤團與英國航空公司的關係也十分融洽。? 英國的法治環境相當好,英國的法律對於英國的媒體有較強的控製力,而在美國就辦不到。? 在英美兩國政府之間,存在著悠久的“特殊關係”,開展工作較為方便。考慮到上述這些理由,我建議這支部隊可由美國人、英國人以及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中精選出來的其他人員所組成,在兩國情報機構的全力支持下,協調一致,開展工作……他的建議被接受了,克拉克得意地回憶著。總統辦公室裡的埃德和瑪麗·帕特·福利都支持他的想法,還有米基·穆爾將軍以及其他一些頭麵人物也都覺得他的想法很好。彩虹部隊的組織工作做得十分隱蔽,美國方麵的款項是由國會通過內政部,再通過五角大樓特彆項目辦公室撥來的,在籌辦的前前後後過程中與情報機構沒有任何聯係。在華盛頓,知道彩虹部隊的人還不到一百個。當然,假如了解此事的人再少一些,那就更好了,然而現在這樣也已經是他們所能期盼的最理想的情況了。彩虹部隊的指揮係統有點標新立異。英國人的影響是難以避免的了,一半以上的戰鬥成員都是英國人,搞情報的英國人也占了一大半,但彩虹部隊的總指揮卻是克拉克。這是英國人所作的重要讓步。對於這一點,約翰心中十分有數。阿利斯泰爾·斯坦利將會是他的參謀長,約翰與斯坦利的合作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斯坦利堅忍不拔,比之過去又有所提高,是他所見過的這條戰線上最傑出的戰士之一。他知道什麼時候需要堅持不懈,什麼時候應該以退為進,什麼時候必須果斷出手。至於壞消息嘛,那就是他現在居然成了一個駐紮在後方的大佬,更糟糕的是他現在竟成了個坐辦公室的官老爺了。他們為他準備了一間辦公室,還給他配備了兩個秘書,於是他就難以與隊友們一起走街串巷、衝鋒陷陣了。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日子遲早總會來臨的,不是嗎?倒黴的是他不能再與手下一起衝鋒陷陣了,不過他還是要與他們共同戰鬥,他非這麼做不可。他要讓部隊知道,自己是個值得信賴的指揮官。再說,他是個上校,不是將軍,克拉克心中想道,因此他要儘可能地與部隊呆在一起,共同戰鬥,一起練射擊,一起討論相關的問題。坐在第二輛車上的丁,一邊欣賞著英國鄉間的美景,一邊提醒自己,我是個上尉。過去在換班機時,他曾在英國的希思羅機場或蓋特威克機場作過短暫的停留,但卻從未親眼目睹英國那風景如畫的鄉間美景。他將在約翰總指揮官手下工作,領導彩虹部隊下麵的一個分隊。上尉軍銜也是他所能得到的最高軍銜了。這個軍銜說高不高,連個狗屁參謀都不是,還得與隊員們共同戰鬥;說低也不低,隊員們都會尊重你,把你當作他們的領導。他看著坐在身旁不斷瞌睡的帕齊,懷孕會讓妻子覺得疲勞,會出現某些意想不到的情緒。有時候她會興致勃勃地參與各種活動,但另一些時候她又會變得興趣索然,隻是坐在那裡發呆。但是,考慮到她肚子裡懷著個小查韋斯,什麼樣的情況他都可以接受,而且是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也算是個奇跡吧。同樣的奇跡也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終於又回到自己喜歡的職業上來了,終於又成了一名真正的軍人,更沒想到的是,還是一名行動較為自由的軍人。不夠理想的情況是,他得服從兩個國家政府的領導,還得會講多種語言,儘管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他主動提出想來彩虹部隊,要與克拉克在一起,因為這位上司兼嶽父總得要有個貼心的人來照料。飛機上發生的事讓他有點出乎意料。克拉克身邊沒帶武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丁暗自問道。你花了不少精力才辦了一張攜帶武器上民用航班的許可證(這是最不容易獲得的一種特權),但卻把武器存放在需要時拿不到的地方?聖母馬利亞啊!連約翰都顯得老了。這可是他長期來在作戰行動中所犯下的第一個錯誤,儘管事後他用出其不意的手段製服了歹徒,努力彌補了前過。行動完成得相當漂亮,不過也顯得太輕而易舉了,丁心中想道。身旁的妻子太疲勞了,肚子裡的小家夥耗儘了她的精力。他斜過身去,在妻子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動作這麼輕柔,甚至沒有打斷她的瞌睡。這時丁在反射鏡裡發現司機的雙眼正盯著他。他冷冷地回瞅了一眼,那家夥隻是個司機呢,還是彩虹部隊的成員之一?他對自己說,他很快就會弄清楚的。查韋斯沒想到這裡的安全措施如此嚴密。彩虹部隊的總部被安置在赫裡福德英國第二十二特彆空勤團的所在地。它的安全保密工作做得比表麵上更為嚴格。一個持槍站崗的看上去隻不過是個值勤崗哨而已,一般人看不出一個保安警察與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彆空勤團成員的區彆。但丁卻看得出來,這些家夥都是專業的特彆空勤團成員,他們看人的眼神與普通警察不一樣。丁對向車窗裡看了一眼的警衛點了點頭,警衛以敬禮作答,並揮手讓車繼續向前開去。這基地與美國的基地差彆不大,儘管有些設施名稱的拚寫與美國的稍有不同。樓的前後都有修得整整齊齊的草地,周圍環境看上去要比老百姓住的地方更整齊劃一。汽車最終開進了軍官宿舍區,丁和帕齊的車子停在一幢半新不舊但卻十分整潔的房子麵前。他發現約翰的車又向前開過好幾個樓麵,停在一幢較大的房子前麵。是啊,上校自然要比上尉住得更舒適些,要不你也付不起大房子的房租。他打開車門,躬身下車,想到車後取行李。這時,一件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您是查韋斯少校吧?”有人問道。“嗯,是找我嗎?”丁轉過身來答道,少校?他心中納悶。“我是韋爾登下士,您的勤務兵。”下士比丁那五英尺七英寸的身材要高出許多,而且看上去十分壯實。他像陣風似的從丁身邊過去,幫他取出了行李,弄得他有點不知所措,隻好說,“謝謝你,下士。”“請跟我過來,長官。”丁和帕齊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三百米開外,約翰和桑迪也遇上了同樣的事,不同的是他們的隨從人員是一個中士和一個下士。那位下士有著一頭金色的美發,白皙的皮膚,還有一張典型的漂亮英國女人的麵孔。桑迪對廚房的第一印象是英國的冰箱小了一點,在這樣的廚房裡燒飯就好比在做屈體運動。對新環境的適應桑迪顯得慢了一些,這也可能與乘飛機的時差有點關係。至於那些廚房器具的使用問題,她會先請教安妮·費爾韋下士的。這幢房子雖不如弗吉尼亞家裡那幢房子這麼大,但他們兩個人住住已是十二分的寬敞了。“當地醫院在哪兒?”“離此地大約六公裡遠,夫人。”費爾韋小姐還不知道桑迪·克拉克是位訓練有素的急診室護士,她準備在那家醫院裡工作。約翰看了看他的書房,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家具便是飲料櫃,櫃裡裝滿了蘇格蘭威士忌及荷蘭杜鬆子酒。他還得設法再弄點美國的波旁威士忌酒來。桌上放著一台電腦,他斷定,該電腦已設置了微波乾擾,因此沒人能在附近數百碼範圍裡停車偷讀到他正在打字的內容。當然,要將車停得這麼近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設置在周圍的崗哨不會允許任何外來車輛靠近。現在男女兩位勤務兵正在整理他的衣服,約翰便抓緊時間衝了個澡,他肯定這天工作會是十分緊張的。二十分鐘後,他身著藍色條紋西裝,裡麵是白襯衣及斜條紋領帶,來到了門口。一輛官方的轎車早已等在外麵,準備接他去總部大樓。“祝你順心,親愛的,”桑迪邊說邊給了他一個吻。“肯定會的。”“早上好,先生,”他的司機說。克拉克與他握了握手,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艾弗·羅傑斯,是個中士。他的臀部右側有塊鼓出來的地方,這或許表明他是個憲兵。唉,約翰暗自歎道,英國人把他們的安全問題可當一回事了。不過這裡可是英國特彆空勤團的司令部,也許並不是外國恐怖分子很想來的地方。真正有經驗的恐怖分子都是考慮周詳、不輕易行動的家夥,就像我一樣,約翰·克拉克暗忖道。“我們必須慎之又慎地做好每一步工作。”對這樣的叮囑,其他人並不感到奇怪,不是嗎?好在這些人都懂得需要謹慎小心,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搞科學的,許多人成天都跟危險物品打交道,因此小心謹慎成了他們看待世界的一種思維定勢。他覺得這種思維方式對開展工作是十分有利的。另外,他還有個有利條件,即他們都理解——確確實實地理解——手頭工作的重要性,將自己的工作當成神聖的事業。畢竟,他們搏的是生死,是人的生命,因此也有不少人不太理解他們的事業,今後恐怕也難以理解。不過這並不奇怪,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死人的事是難免的。死人是不幸的,但也是無可奈何的。講完這句話,會議就結束了。這次會議的時間比往常更長了些。散會後大家向停車場走去,有些人——約翰覺得他們有點傻——會騎自行車回家,睡上幾個小時後再騎車來辦公室上班。他們都是騎車運動的信仰者。天知道,如果距離一長,他們還能騎自行車嗎?恐怕得要乘飛機了吧。是啊,對於運動,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看法。最主要的就是要營造一種能夠包容各種不同見解的運動。他走向自己的座車,上車打開收音機,欣賞起雷斯皮吉(Ottorino Respighi(1879—1936),意大利作曲家。)的《羅馬的鬆樹》來,他意識到,由於會議時間延長,自己已經錯過了美國公用無線電台的古典音樂節目。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約翰的辦公室離他的住所不到兩英裡,那是幢兩層樓的磚房,周圍住的都是基地的職工。樓的前門進口處有個士兵在站崗,腰間白色槍皮套裡彆著把手槍。克拉克來到跟前幾步路時,衛兵啪的一聲來了個立正,並向他敬了個禮,把克拉克嚇了一大跳。“早上好,長官!”約翰匆匆地回了個禮,“早上好,士兵!”他回答道,聲音很柔和,心裡卻想著他得弄清楚這個衛兵叫什麼名字。他摸索了半天打開樓門時,卻發現斯坦利已在裡麵文件,他抬起頭來向約翰微微一笑。“這幢樓還要過一兩周才能裝修好,約翰。此樓已被空置好些年了,是幢相當舊的樓,他們已在此裝修了六周了。過來,我帶你去看看你的辦公室。”他默默無言地跟在斯坦利身後,向右拐了個彎,走過走廊來到了頂頭那間辦公室,沒想到這裡已經完全裝修好了。“這樓建於一九四七年,”阿利斯泰爾解釋道。約翰的兩位秘書已在裡麵辦公了,兩人看上去都不到四十歲,而可接密的級彆或許比約翰還要高。一個叫艾麗斯·福爾蓋特,另一個叫海倫·蒙哥馬利。兩位上司進來時,她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笑容可掬地作了自我介紹。斯坦利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裡邊有一把舒適的椅子,一張大辦公桌,一台與約翰在中情局辦公室裡一模一樣的電腦,當然也裝了乾擾器,以防彆人用電子裝置來進行竊聽。辦公室頂頭靠左的地方,還有一隻酒櫃,毫無疑問,辦公室裡放酒櫃是英國人的習慣了。約翰舒了口氣,用手試了試轉椅,決定先脫去外套再坐。穿著外套坐在椅子裡對他而言很不習慣。這裡可以看出“SUIT”所起的作用,他對自己成了個“SUIT”(這裡作者用了雙關語,第一個SUIT指“外套”,第二個SUIT指“坐辦公室的人”。)心中並不快樂。他揮手讓阿利斯泰爾坐在辦公桌對麵的座位上。“事情進行到什麼地步啦?”“已組建了兩個分隊,查韋斯負責其中一個分隊,另一個分隊由剛晉升為少校的彼得·科溫頓指揮。他父親幾年前是第二十二特彆空勤團的上校,退休時得到了準將軍銜。彼得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每個分隊由十人組成,這是雙方早些時候商量定的。技術人員的組成也不錯,其中有個以色列人叫戴維·皮萊德,能讓他參加彩虹部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對於電子偵察係統,他絕對是個天才——”“那麼他肯定也會每天向阿維·本·雅各布彙報的嘍?”阿爾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對於彩虹部隊隊員對自己祖國的最高忠誠,英美雙方都確信無疑。要是沒有這樣的忠誠,這些戰士還有什麼價值呢?“十年來,戴維持續不斷地在為英國特彆空勤團工作。他的交際非常廣泛,與世界各國的電子公司都有聯絡,從美國加州的聖何塞到台灣的電子公司沒有他不熟悉的。”“那麼射擊手呢?”“都是最優秀的射手,約翰。是我所見過的最最棒的家夥。”這看起來是沒說的啦。“情報人員呢?”“情報組也是由一流人員組成的,為首的叫比爾·托尼,是軍情六處的一個有三十年實際經驗的情報人員,他的助手是保羅·貝洛博士。托尼原先是費城坦普爾大學的教授,後來被你們的聯邦調查局借調去了。這家夥神得很,能看透他人的心思,在世界各地都工作過。你們的人曾將他借給意大利人,第二年又準備將他借給阿根廷,不過他沒有接受去阿根廷的任務,為此好像還受到了紀律處分。他明天乘飛機到達此地。”這時,福爾蓋特太太端著茶杯走了進來,一杯茶是給斯坦利的,另一杯咖啡是給克拉克的。“全體會議十分鐘後開始,長官,”她對約翰說道。“謝謝你,艾麗斯。”長官,克拉克心中暗想道,他並不習慣這樣的稱呼,這也許又是一個跡象說明他隻是個“坐辦公室的人”。真沒辦法!他等到秘書關上了厚厚的隔音門後,才提出了他的第二個問題。“阿爾,我的職位是什麼?”“將級軍官,起碼是準將,也可能會是兩星級少將。我的職位好像是上校,兼任參謀長,大概如此吧,”斯坦利停下喝了口茶。“約翰,你知道這類事情都是有一定的規程的,”他說得通情達理。“阿爾,你曉得我原來隻是——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知道,你在海軍當水手長時曾獲得過海軍十字勳章,還得過兩次銀星獎、三次銅星獎加戰鬥勝利獎,還獲得了三枚紫心勳章。後來調入了中央情報局,在那裡你又至少四次獲得情報星級勳章。”斯坦利如數家珍般地擺完了克拉克的功績,便接著道,“準將對你來說是最起碼的啦,我的老兄。拯救日本人古賀,把達葉蘭趕下台,這些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天動地之舉。你瞧,我們對你還是很了解的吧。你的那位年輕人查韋斯,如果真像人們說的那麼棒的話,他也應該擁有巨大的潛力。話說回來,他必須要有這麼大的潛力,他分隊裡的隊員個個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喂,丁!”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查韋斯轉過頭去,一陣意外的驚喜。“是你啊,你這個壞蛋!你到這裡乾什麼來啦?”兩人擁抱在一起。“我在特種部隊感到有點無聊,就隨三角洲部隊來到了布拉格堡,聽說要成立彩虹部隊,於是我報了名。你是第二分隊隊長嗎?”二級軍士長朱利奧·維加問道。“可能是這樣吧,”丁一邊回答,一邊握住了這位既是同誌又是老友的手。“你老兄還是這麼強壯,上帝啊,你是怎麼保持的?”“我堅持天天鍛煉才保持這個狀態的,隊長,”他答道。他是個做一百次俯臥撐不會淌一滴汗的人。他的軍上衣上有著戰鬥步兵徽章及銀色的傘兵符號。“你看上去也身強力壯,老家夥,還在堅持跑步嗎?”“是啊,還在堅持。戶外跑步能鍛煉一個人的體能,我希望保持這種體能。”“說得不錯,”維加笑著說道,“跟我來,我把你介紹給第二分隊的隊員們,他們個個都是好手,丁。”彩虹部隊第二分隊有自己的辦公地點,那是一幢磚結構的平房,麵積相當大,每個隊員都有辦公桌,還給分隊配備了一位名叫凱瑟琳·穆尼的秘書。丁發現這位秘書年輕、漂亮,足以引起那些未婚隊員的強烈興趣。第二分隊成員是清一色的士官,大多數是老資格的軍士,其中有四個美國人,四個英國人,一個德國人,一個法國人。隻要看上一眼,他就能知道這些人個個都是精明強乾,這倒讓他擔心起自己的狀況來了。他要領導這批人,這意味著今後分隊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必須要做得與他們一樣好,甚至做得比他們更好才行。靠得最近的是位法國人,路易斯·盧瓦瑟勒中士。他身材不高,一頭黑發,原是法國空降部隊的一員。後來被選派到法國對外安全總局(DGSE,法國秘密情報與反諜報組織,屬法國國防部領導。),是個萬事通。和其他人一樣,他也是個武器使用專家,檔案上說,不管是手槍還是步槍,他都打得非常準。他的臉上掛著隨和的笑容,但是你可以確信,在那笑容的背後隱藏著自信。站在他旁邊的是德國人費爾德韋伯爾·迪特爾·韋伯,是德國傘兵部隊的成員,畢業於德國陸軍山地戰軍官學校,該校以極其艱苦的體能訓練聞名天下。他的外表與其經曆也很一致,白皙的皮膚,金黃色的頭發,看上去蠻像六十年前納粹黨衛軍招聘海報上的廣告角色。丁很快發現,韋伯的英語居然說得比他還漂亮,彆人完全可能會將他當成美國人或英國人。來彩虹部隊前,他在德國第九反恐特警大隊(GSG-9,一九七二年九月慕尼黑慘案後組建的一支反恐怖、反劫機的特種部隊。)裡當差,那是一支聯邦政府的反恐部隊。“少校,對於你,我們都久聞大名了,”身高六英尺三英寸的韋伯說道。人長得有點高,丁心中想道,在戰場上目標顯得稍大了些。丁按德國人的習慣伸出手去,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丁也發覺韋伯的眼神有點兒意思,從一開始他就在用冷峻的目光審視著自己。他是隊裡兩位遠距離步槍手之一。霍默·約翰斯頓上士是第三位隊員。他從小在美國愛達荷州的山區裡長大,九歲時就獵到第一頭鹿,和韋伯同是分隊裡的步槍手。他中等身材,六英尺高,一百六十磅重,看上去像個田徑運動員。他開始時在肯塔基州的坎貝爾堡第一〇一空降師當兵,通過自身努力得到了較快的提升。“認識您真是高興,少校。”他原先是美國特種部隊的成員,與查韋斯的朋友維加一樣,也是來自三角洲部隊。至於其他射手——就是那些拿著槍衝進樓房裡執行任務的人,如丁所想的,都是美國人和英國人了。史蒂夫·林肯、帕迪·康諾利、史科蒂·麥克泰勒和埃迪·普賴斯來自英國特彆空勤團,在北愛爾蘭及其他一些地方執行過反恐任務。邁克·皮爾斯、漢克·帕特森、喬治·湯姆林森尚未執行過反恐任務,因為美國的三角洲部隊還沒有英國特彆空勤團那樣的反恐作戰經驗。但是丁提醒自己,三角洲部隊、英國特彆空勤團、德國第九反恐特警大隊以及其他一些國際上超一流的反恐部隊的訓練項目相互之間都有聯係和配合,所以合作起來不會有太大的困難。不過這些人每個都比查韋斯少校的個頭要高,每個人都顯得結實強壯,每個人都有絕活,這讓查韋斯內心出現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衷。儘管他有實戰經驗,他必須要用實際行動來贏得隊員們對他的尊敬,而且是越快越好。“哪位資曆最老?”“是我,長官,”埃迪·普賴斯答道。他在第二分隊中年齡最大,四十一歲。在第二十二特彆空勤團裡,他是掌旗軍士,後又提升為軍士長。像其餘那些人一樣,他也穿便服,衣服上沒有軍銜標誌。“好吧,普賴斯,做過今天的早鍛煉了嗎?”“還沒有,少校。我們等著你帶我們去做呢,”普賴斯軍士長笑著答道。這個笑容看上去百分之十是出於禮貌,其餘百分之九十倒更像是一種挑戰。查韋斯笑了笑道:“那麼好吧,我坐了一夜的飛機,腿腳有些發硬,練一練也許可以放鬆放鬆。我該到哪裡換衣服?”丁問道,心中卻希望他足足練了兩個星期的五英裡跑能夠足以對付這種場合的需要,儘管一夜的飛行已消耗了一些體力。“請跟我來,長官。”“我叫克拉克,我想我是你們的頭,”約翰坐在長方桌的頂頭對大家說道。“你們應該知道彩虹部隊是乾什麼的,否則你們就不會主動要求參加彩虹部隊了。有什麼問題嗎?”約翰看得出來,他那簡單的開場白讓大家吃了一驚。好,就是要這樣的效果。有些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大多數人低頭看著自己麵前準備做記錄的本子。“好吧,既然大家不說,那就讓我來回答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吧。彩虹部隊的作戰原則同你們原來所在的部隊的作戰原則沒有太大的差異。我們將在明天開始的訓練中貫徹這些原則。我們還必須立刻做好戰鬥準備,”約翰提醒道,“這就是說,隻要電話鈴一響,我們必須立刻出發。我們能做到這一點嗎?”“恐怕不行,”阿利斯泰爾·斯坦利代其他幾位回答道,“那恐怕不太現實,約翰。據我估計,我們還需要三周時間才能準備好。”“我知道你的意思,然而現實世界往往不像我們所期盼的那般美好,一旦情況需要,我們就得全力以赴,迅速地將它乾好。從下周一開始,我們就要進行模擬訓練了。我想對大家說,我不是個很難合作的人,我上過戰場,也知道那裡的情況。我不會要求你們做得完美無缺,但我的確希望大家都能同心協力做好各自的工作。假如我們把任務搞砸了,那將意味著有些應該活下去的人活不成了。把事情搞砸了,有時也是不可避免的,你們知道這一點,我也知道。隻是我們得儘量少犯錯誤,犯了錯誤也要從中吸取教訓。做好反恐工作,還得學些達爾文的進化論。愚蠢的恐怖分子大多已被抓或被殺,現在讓我們擔心的那些家夥,他們已從彆人的失誤中吸取了教訓,變得更加狡猾。當然,我們也變得越來越有經驗,從反恐戰術角度看,我們還占據著優勢。儘管如此,大家還是要身體力行,我想我們一定會做到的。“那麼,”他繼續道,“關於情報保障方麵,哪些已經準備妥當,哪些還沒有?”比爾·托尼的年紀與約翰相仿,約翰估計最多比他大一兩歲。托尼的嘴角上叼著一隻尚未點著的煙鬥,棕色的頭發已開始變得稀疏。他是英國軍情六處的成員,曾在鐵幕國家第一線乾了十年,後來才調到局裡來,是個搞情報的老特工。“我們的通信聯絡都已建立起來了,並且運行良好。我們在英國及各友好國家的情報機構裡都派駐了聯絡員。”“這些人能力如何?”“還不錯吧,”托尼回答道。約翰對英國人輕描淡寫的陳述心中沒底。他當前的一項重要而又微妙的任務就是要解讀好每個隊員說話的意思。由於存在著文化和語言方麵的差異,要準確解讀對方的意思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仔細地觀察一下,托尼像是個職業情報老手,他棕色的眼睛裡透出平靜而又自信的神色。檔案裡說,過去五年裡他一直與英國特彆空勤團合作,他所提供的情報一般都比較準確。如是這樣,那就太好了。“你是戴維?”他看著另一個隊員問道。戴維·皮萊德,以色列人,彩虹部隊的技術主管。他看上去像個天主教徒,很像埃爾·格列柯(El Greco(1541—1614),文藝複興時期西班牙畫家,作品多為宗教畫和肖像畫。)筆下的十五世紀天主教神父。他瘦高個子,一頭短短的黑發,雙頰微陷,一雙明銳的眼睛。很好,他一直在為阿維·本·雅各布工作。約翰對雅各布還是相當熟悉的。皮萊德來彩虹部隊大概出於兩點考慮:其一,來彩虹部隊當名主管,可為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贏得盟國情報部門的尊敬;其二,可儘量多了解些情況,反饋給阿維·雅各布。“我正在籌建一支良好的技術隊伍,”戴維放下茶杯說道。“我需要三至五周時間才能將所有器材裝備起來。”“還要更快一點,”克拉克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戴維搖頭道:“不可能再快了,許多器材可以就地購買,但有些器材是要定製的。我們已經下了訂單。”他繼續向新上司解釋道,“生產商諸如湯普森·拉莫·伍爾德裡奇公司、IDI公司、馬可尼無線電公司等都是你們熟悉的,他們已將優先製造權給了我們。即使是為了我們,他們也創造不出奇跡來。對一些關鍵部件,沒有三至五周時間是裝配不起來的。”“英國特彆空勤團願意向我們出租某些重要的通訊部件,”斯坦利從長方桌的另一頭答話道。“用作訓練器材?”克拉克問道,他對自己不知道此問題的答案心中有些惱火。“大概是吧。”丁將晨跑的距離定在三英裡,前後跑了二十分鐘。他覺得時間和距離都定得很恰當,跑過之後稍微有點喘氣。等到他回頭看他的十名隊員時,才發現他們居然像剛開始起跑一樣精神抖擻,其中還有個把隊員的臉上露出詭秘的微笑,看著他們那位相對懦弱的新頭頭。真他媽的糟糕。跑步跑到射擊場便結束了,那裡的槍支和目標靶早已準備妥當。這個射擊項目是他親自選定的。他一向喜歡使用貝雷塔手槍,因此他決定讓隊員們使用最新式的點四五貝雷塔手槍作為隨身武器,另外還配備了HK MP-10衝鋒槍,這種槍是在著名的MP-5衝鋒槍的基礎上改進而來的,使用八十年代為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所研製的十毫米口徑子彈。丁一聲不響地拿起手槍,戴上保護耳套,向著五米外的人形靶打了起來。一看結果,八發子彈全打在腦袋上。下一個上靶台的是迪特爾·韋伯,他的八顆子彈圍成了一個小圈,將靶打穿了一個大洞。帕迪·康諾利更厲害了,他的八發子彈在靶上留下了一個更小的圓圈,而且部位就在雙眼之間。許多美國射手有種說法,查韋斯也相信這種說法,即歐洲人不擅長使用手槍,現在看來訓練可以改變那種狀況,他心中暗自想道。接下來大家拿起MP-10衝鋒槍,由於裝上了瞄準器,他們個個都打得非常漂亮。丁沿著靶台走過去,看著他們向人頭形鋼靶射擊。這種靶是利用壓縮空氣豎立的,隻要子彈擊中頭靶,它就會倒下去,並帶著一聲金屬的聲響,咣當。丁走到二級軍士長維加身後停了下來。維加恰好打完一盒子彈,回過頭來。“我對你說過,他們都是好樣的,丁。”“他們來此多久了?”“噢,才一個星期左右。每天跑五英裡,長官,”朱利奧·維加笑容可掬地答道。“還記得我們在科羅拉多州參加夏令營的訓練嗎?”最要緊的是,丁心中想道,能穩穩地瞄準,儘管跑步也能鍛煉人的耐力,能幫助養成實戰時承受巨大壓力的能耐。不過這些家夥瞄準時簡直穩如泰山。他原先是美第七輕步兵師裡的一位班長,在美國士兵當中他一向算是最結實、最勝任、最有戰鬥力的。這就是為什麼約翰·克拉克會將他調入中情局的緣故。他也能圓滿完成一些緊張、艱巨的任務,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價值。長期以來,多明戈·查韋斯一向自我感覺良好,從未發覺自己還有什麼不勝任之處。可現在倒好,悄悄的議論已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這些人中誰是最有能耐的?”他問維加。“韋伯最棒。我聽人說起過那所德國陸軍山地戰軍官學校,他們搞魔鬼式的訓練。迪特爾·韋伯就是這麼訓練出來的,他的能耐簡直不可思議。他格鬥強悍,手槍打得準,特彆是步槍更是百發百中。我猜想,若有需要的話,他會將一頭鹿追得精疲力竭,然後再將它撕成碎片。”查韋斯提醒自己,這是從布拉格堡美國特種兵訓練學校裡畢業出來的人,他口裡說出來的‘強悍、準、百發百中’,與普通人口裡說出來的含義自然大不一樣。不過朱利奧倒是像他們一樣壯實。“哪個最機敏?”“康諾利最機敏。所有那些英國特彆空勤團的成員都是超一流的。我們美國人還得迎頭趕上才行,不過我相信,我們定會趕上他們的,”維加蠻有信心地說道。“彆擔心,丁。一兩個星期之後,你就會趕上來的。在科羅拉多訓練營時的情況不就是這樣的嗎。”查韋斯再也不願意回想起那項任務,為了完成那項國家都沒有公開承認的任務,他的許多朋友都葬身在哥倫比亞的山溝溝裡了。他看著他的手下完成訓練任務,以便更多地了解他們。如果哪個有一槍脫靶,他會當作沒看見。每人每天要打一百發子彈,以完成每周打五百發子彈的訓練計劃。這種訓練與那種精心指導的訓練做法完全不同。從下周起,他們就要開始有指導的訓練了。“好吧,”約翰最後說道,“我們每天早晨八點十五分碰一次頭,每星期五下午開一次例會。我辦公室的門總是敞開的,當然我家裡的門也是一樣,有什麼事就請過來。你們還可以給我打電話。下麵我想去看看射手們的訓練情況,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現在休會。”大家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斯坦利留在原地沒動。“會議掌握得不錯,”阿利斯泰爾說道,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特彆對你這樣一個不習慣官場生活的人來說更是難得。”“你看出來了,嗯?”克拉克一臉的苦笑。“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學的,約翰。”“希望如此,”克拉克說道,“隊員的早鍛煉幾點開始?”“哦,六點四十五分,你打算與小夥子們一起跑跑步、出出汗?”“我有這種打算,”克拉克回答道。“你年紀太大了,約翰。他們是些把跑馬拉鬆當作消遣的小夥子,而你是個快要六十歲的人了。”“阿爾,如果我連嘗試都不嘗試一下,叫我怎麼去領導他們哪,你說對不對?”“你說的也有道理,”斯坦利承認道。前後大約一個小時,他們陸續醒了過來,大多數人仍舊躺在床上,也有幾個去了盥洗室。盥洗室裡放著治頭痛的阿司匹林和泰諾,因為他們都得了頭痛的毛病。他們中有一半人衝了澡,另一半卻不想洗。隔壁房間裡已為他們準備了自助早餐,看著盤子裡放滿了炒雞蛋、烙餅、香腸及火腿,他們都大吃一驚。其中有幾個還沒忘記使用餐巾,觀察室裡的人通過監視器將房裡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吃過早飯後,他們見著了收容他們的人,此人給他們發了乾淨的衣服,讓他們洗過澡後換上。“這是什麼地方?”被稱為四號的人問道。這裡肯定不是他所熟悉的“流浪漢之家”。“我的公司正在從事一項研究,”這位主人說道,他的臉上嚴嚴實實地戴著一隻大口罩。“你們各位便是我們研究項目的一個部分。你們將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我們會向你們提供乾淨的衣服,清潔的床位,豐盛的膳食,良好的醫療保障。另外,”他邊說邊拉開牆上的壁櫥門,“你們想喝什麼,自己動手就可以了。”這些“客人”以前沒有發現這種裝在牆裡麵的壁櫥,裡麵有三層,放置著各式各樣的酒,包括啤酒、烈性酒,還有酒杯、水及冰塊。“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不能離開此地?”被編為七號的問道。“我們覺得你還是留在此地的好,”主人說道,他的回答模棱兩可。他手指酒櫃,口罩上麵的眼睛露出了笑容說道:“有沒有人想先喝一杯早晨空肚酒?”其實,對他們而言,這個時候已經不算太早了。對他們吸引力最大的當然就是櫃子裡的那些昂貴的波旁威士忌酒和黑麥威士忌酒了。放在這些酒裡的藥根本嘗不出味道來,喝過之後他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每張床邊上還有台電視機。又有兩個人決定要洗個澡,還有三個甚至把臉都刮乾淨了,有些人從盥洗室出來時還真有模有樣,可惜的是好景不長。在大樓另一端的一間監控室裡,阿切爾醫生正操作著好幾台電視攝像機的鏡頭,以獲取每位“客人”的詳細情況。“對他們的情況已做了詳儘的記錄,”她邊觀察邊說道。“他們的血液測試肯定非常糟糕。”“噢,那是自然的,巴布(Barb,芭芭拉(Barbara)的昵稱。),”基爾戈爾醫生附和道。“三號的情況特彆糟糕。你是否覺得我們可以先給他稍作清理,免得他……”“我想我們應該試一試,”芭芭拉·阿切爾醫生想了想後說道。“我們對測試的標準不能作太大的改動,是吧?”“你說得對,如果其中有一個死得太快,對其他人會是個打擊,”基爾戈爾回答道。“‘人真是一件奇異的作品’,”阿切爾醫生引用道。“並非所有的人都是,巴布。”基爾戈爾笑著答道。“我覺得奇怪,他們怎麼沒找一兩個女的過來。”“這有什麼奇怪的啊,”這位女博士答道。她的回答讓玩世不恭的基爾戈爾感到有趣,不過他覺得沒有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的眼光從電視屏幕上移開去,順手拿起了公司總部發給他的備忘錄。這些“客人”必須要像客人一樣地款待,讓他們吃好、穿好,隻要他們身體的機能還存在,那就要向他們提供各種所需的飲料。讓這位流行病學專家略為擔心的是,所有的試驗對象都是飲酒過度的乞丐。讓乞丐當試驗對象的好處是:甚至能稱作朋友的人也不會惦記他們。他們中很少人還與家人來往,因此不大會有人來找他們。至於因找不到他們而感到驚異的人那就更少了。所以,基爾戈爾判斷,根本不會有人因他們的失蹤而向有關當局報告,退一步說,即使有人報告,紐約警方會當一回事嗎?恐怕不會。警察才不會關心這些人呢。他們請來的這些“客人”都是被社會遺棄的,就其性質而言,與希特勒消滅猶太人是一回事,隻是希特勒使用的方式更為激烈些。他們被社會所拋棄,則或多或少還打著一麵公正的旗號,阿切爾和基爾戈爾就是這麼想的。這人到底是件什麼樣的作品啊?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而這些被拉來做試驗的人竟連實驗室裡的動物還不如。阿切爾對實驗室裡的兔子或老鼠多少還有些感情,而對這些人卻毫無感覺。基爾戈爾覺得阿切爾的立場很有意思,他也不喜歡這些被拉來的試驗者,但至少他不會將他們當作動物來對待。要關心的是人類,不是嗎?就那些“客人”而言,他們是被人類所遺棄的,是不夠標準的那類人。基爾戈爾是達標的那類人,阿切爾也是,不過她希望用一種性彆的成員統治另一種性彆成員的政治觀點顯得有些可笑。理清了思路之後,基爾戈爾又回到了研究工作上,做了些筆記,準備寫研究報告。明天還要給那些人做體檢,他可以肯定,那將是件有趣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