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孩子的心理和意誌具備了發展的內在條件時,就有了追求獨立的衝動。而家長通常是怎樣做的呢?比如說一個孩子,一個一歲多的孩子,他要自己用勺子吃飯。舀上舀不上他都要自己舀,結果弄得滿桌狼藉,這個時候他在學習獨立,學習吃飯這個獨立的能力。但是大多數父母在這個時候最喜歡做的是喂很簡單,喂了以後衣服和桌子上都不會弄臟,這個行為就剝奪了兒童獨立的權利。我想起那次在北京坐公共汽車碰到的小女孩。小女孩兩歲多,要紅薯,她媽媽買了一個烤紅薯。上了車,媽媽坐在那兒剝紅薯皮,小女孩著急地嚷嚷著:“我來剝,我來剝……”她媽媽說:“你剝不衛生,吃了會生病的。”小女孩急迫地說:“我要剝嘛我就要剝嘛”她媽媽嚴厲地說:“不行”女孩滿臉的乞求、痛苦、尷尬,最後紅薯剝完了,她媽媽說:“好了,吃吧再急也要講衛生。”女孩說:“我不吃。”她媽媽說:“什麼?花了錢,費了這麼大的事,不吃啦?這不是折騰人嗎?……”那小女孩要的是剝紅薯皮的動作、剝紅薯皮的過程、剝紅薯皮的經驗和感覺。這是她的內心需要,是她的心智發展的需要。到底這經驗有什麼作用?沒人能知道。那可能正是成就一個偉大科學家、政治家或其他什麼人物的重要一環。這不是成人所能洞悉的。但是成人應該有愛啊什麼是愛,是一種巨大的寬容和理解,有了愛,即使不懂教育,也能給孩子發展的基本權利,也能使孩子自由,讓孩子經自由走向獨立。很多孩子穿鞋的機會被父母剝奪了。因為兒童穿鞋、係鞋帶這個過程特彆慢,你要坐在那兒等待。我們早晨上班很著急,所以我們要給孩子穿鞋子、係扣子,這樣省時間。時間久了,孩子穿鞋的能力就喪失了。在我們幼兒園就有這種情況,很多小孩子已經穿上鞋在外麵奔跑著了,可還有小孩子在哭,為什麼?他著急等著老師給他穿鞋呢這種剝奪比較容易理解。實際上還有另外一種剝奪,那就是剝奪兒童在思想上的獨立。這種剝奪將使孩子的思想失去自由,失去自由就必然是被奴役的狀態,不可能說,他處在自由跟奴役之間,沒有這種可能。兒童的成長,不管是在身體上還是在思維上,都是一個趨向於獨立的過程,他會沿著這條路不停地走。他為著自己的獨立會冒很多險,會進行各種探索。到三十歲的時候,就能獲得完全的獨立,就會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奉獻給彆人,奉獻給社會。在這個過程中,如果你阻止了他,那麼對這個人來說他就沒有了自由,也就沒有了獨立。沒有獨立,也就沒有了真正的生存能力、學習能力、發展能力。每個人都會依據自己的獨立程度來使用自由,而這一切又基於一個條件,這個條件是什麼呢?就是當他是孩子的時候,父母給予的愛和自由是一環連著一環的。蒙特梭利說:“我們必須把我們的後代造就成為強有力的人,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獨立和自由的人。”這個自由不是指條件,而是一種品質。有了這樣的品質,我才能作為一個人而存在,才不會在思想和意誌上喪失做人的權利,才不會受奴役。奴役在多數情況下是一種習性。比如說畫畫。我們有些孩子就在那種不會教美術也不大懂教育的老師的教育下,“教”出了很多問題。他們總是給孩子教,教孩子畫一些花呀,草呀。他“強製”孩子這樣畫的時候,就含有“奴役”的意味。我們都看過《小王子》。在那本書裡,小王子到了一個星球上,那裡有個人正好是虛榮狂,那個人對他說:“噢,崇拜我一次吧,求你崇拜我這一次吧,就一次。”小王子覺得,這個成人怎麼這樣呀,就飛到另一個星球上。而那一個星球上是一個暴君。小王子一去,他就讓小王子乾這個,乾那個小王子覺得這個人怎麼這樣,也飛走了。又到一個星球上,那個星球上是一個很貪婪的人,他不斷計算哪個星球是他的,記下來……他已經忙得沒有機會抬起頭來跟小王子說話。這本書寫了很多種成人的狀態,非常真實。這些成人可能就在孩子們身邊,正在為“教”孩子而儘力。我們想教給孩子,我們用我們的主見,“強行”讓孩子這樣那樣。我們鼓勵孩子,用各種方法暗示孩子、懲罰孩子,這就是在奴役孩子。就算不講負麵的結果,就算隻講正麵的,情況又能怎麼樣呢?兒童處於直接經驗時期,所有的經驗應該來自於孩子自己。如果兒童在他自己生活的過程中,產生了自己的經驗,那他自己就是他自己的主人,但現實是,我們成人認為這個經驗好,就強迫孩子接受。大多數的孩子經過這種強製之後,這方麵的能力被成人奴役了,他跳不出成人給他設的框框,這就是所謂的“畫地為牢”。很多“奴役”我們做得難以覺察。這一部分恰恰又表現在我們最看重的“教”的行為中。我舉一個例子。前不久我們幼兒園的老師教孩子畫畫,教畫畫的過程中她發現孩子不把魚畫在河裡,而是畫在天上。她覺得這不行,不能這麼畫畫,就告訴孩子們:“我們畫畫呢,先要畫一條地平線。”星期一我們開會,我兒子那時正好畫畫的敏感期到了,兒童的敏感期一旦到了,他就會一天到晚做那件事。他要畫畫,我說:“媽媽給你一些紙一支筆,你就畫吧”他在一個小時裡畫了十幾幅畫,每一次畫完都給我看,我發現每一幅畫都有一條線,每一條線下麵都畫那麼幾下,我問:“這是什麼?”他說:“石油。”“為什麼這是石油?”“因為這是地平線。”我知道他不可能明白地平線這個概念,這個概念他還沒有形成。但他畫的十幾幅畫全都有地平線。他認為地平線就是地麵以下,下麵就是石油。我問:“你為什麼這樣畫?”他說:“就是這樣的,先要畫一條地平線。”我覺得奇怪,就問老師:“這孩子奇怪,先要畫一條地平線。”老師說:“是我教的,我覺得小朋友應該……”我說:“教壞了,你的地平線束縛了我兒子畫畫的創造力。”那幾個月的時間裡,兒子畫畫總先畫一條地平線,這可怎麼辦呢?我想不行,我得把它給弄掉,想辦法把這個潛意識給它去掉。有一天我帶著兒子到寧夏大學,校門口都是草坪。我說:“孩子,現在咱們站到這兒看看,看有沒有地平線?”我兒子仔細看,說:“沒有,都是草地跟樓房。”我說:“對了,那你下次畫畫該怎麼畫?”他說:“噢,媽媽,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讓我畫兩條地平線?”我想:糟了,這又說糟了。那天以後,我就不敢再說了。幾天後的一個早晨,我和兒子在樓頂上看日出,我說:“看見在天邊有一條天和地交接的線嗎?”他說:“看見了”我激動地說:“地平線”天知道我們都在教些什麼?我們的老師都是精心挑選的,都是比較出色的。在每分每秒都很重要的童年期,我們可能浪費了兒童多少生命?由此我對老師說,你不要教給孩子什麼,先讓他自己畫,先把他的創造力和思維發展出來,等到六歲以後,他的基本概念都建立了,你再教他技能。有時候我們的“教”,既“奴役”了孩子,使他失去了創造力,又往往不知把孩子“教”到哪裡去了。我們不知道我們說的一大堆語詞裡麵那麼多概念,哪些概念兒童掌握了,哪些兒童沒有掌握。就算我們“句句是真理”,我們也教不成孩子。我們講了些什麼,大多數狀態下孩子不知道。因為,有很多時候,孩子並不明了我們想說什麼。比如說關於“死亡”。給孩子做肝功能化驗,如果把孩子硬按住抽血,這對一個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來說太恐怖了!我們應該讓孩子在旁邊觀察,逐漸理解並適應環境,這需要耐心和時間。成人喜歡一個像木偶般聽話、任人擺布的孩子,這對成人來說非常省心。有了自由,孩子們就會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因為有興趣,他就會反複做,就變得專注;在長久的專注中,他逐漸感知並把握了事物的規律;把握了事物的規律,他就願意遵守它,就有了自我控製力。什麼樣的紀律能超過這種紀律呢?外公給外孫買了一輛漂亮的小汽車。外孫想拆掉小汽車,探索車為什麼會走,但家人覺得拆了可惜,就把車藏到大衣櫃上。幾年後孩子長大了,家人拿出了車,但孩子早已不想玩了。家人剝奪的不是車,而是孩子認識世界的機會。時間,對於生命頭六年的兒童來說如黃金般貴重。很多孩子在這段時間內背會了幾十首甚至幾百首詩詞。家長以為這是在開發智力。詩詞表達的情境屬於成人的世界,孩子不可能理解,知道這一點的人誰會逼孩子去背什麼詩呢?一位朋友對我兒子說:“你從宇宙飛船出來就會掉到宇宙裡去!”我兒子想了想說:“我們現在就在宇宙裡!”成人的概念錯得太多了。兒童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一個客觀的世界,這不隻來自誰的教育,這來自他的內心,來自他對生活的觀察和體驗。班上來人聽課,老師希望孩子們表現得好一點兒,孩子們能感覺到老師的心思。為了配合老師,呂辭算題寫答案長達一個小時,老師知道孩子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老師。孩子的順從幾乎是無限的,為你拿東西會把手拿得麻木,跟你走路腳都起了泡,他們是在愛中決定順從,在意誌中執行順從。對於兒童來說,順從是一種榮耀,一種快樂。想一想熱戀的戀人,她請他做點什麼時,他是何等的榮耀!順從的人就是自我實現的人。當兒童有時順從、有時不順從時,那是他還沒有具備順從的能力。一旦他具備了能力, 就可能聽從成人的指示去做什麼,以便檢驗自己。最後,兒童會渴望順從,因為他順從的是真理。很多成人追求真善美,但這過程很艱難,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自我掙紮中度過,一生成為生活的苦行者。但一名兒童如果在零至六歲形成了健全的品格,向善就成了他的自然內驅力,他一生就是為了不斷完善自己。兩個孩子為爭一頂新疆帽打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一個孩子悄悄溜到另一個孩子身後,老師看見後,心想:完了!要打起來了!但是,後麵的孩子拿出帽子,給前麵的孩子悄悄戴上,欣賞了一下,走了!這就是成人與孩子的區彆。有些家長認為孩子很自私,喜歡吃一樣東西就把住不放,不讓彆人動。十二歲以前的孩子沒有道德意識,無所謂自私。如果在吃上得不到滿足,兒童的自尊心肯定不強,他會經常99csw.看彆人的食物,這不是出於饑餓,而是一種心理需求。有一個孩子,剛來幼兒院時,拿起一件東西就扔掉,如此反複。當他看到一個目標時,另外有七八個目標在吸引他。他坐立不安,極其焦慮和好動,他充滿活力但毫無目的。他被分裂了,不知道自己內心到底要乾什麼,心理能量失去了方向,問題來了!蒙特梭利的方法、思想和理論,因其科學性和普遍性而屬於國際,屬於全世界。科學是沒有國界的。隻要我們把焦點或注意力放在我們的孩子那兒,實際上我們已經將蒙氏教育中國化、民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