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教。聖人行無所私,乃是體道(天地無情)而行。)。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中,人之本性。“守中”是道家的主張。)。天地無所偏愛,純任萬物自然生長,既不有所作為,也不經意創造,因此它對於萬物的生生死死,好比祭祀時所用的草紮成的狗一樣,用完以後,隨便拆除,隨便拋棄,並不去愛惜它。同樣的道理,聖人效法天地之道,把百姓看做芻狗,讓百姓隨其性發展,使他們自相為治。天地之間,實在像一具風箱一樣啊!沒有人拉它,它便虛靜無為,但是它生風的本性還是不變的,若是一旦鼓動起來,那風就汩汩湧出了。天地的或靜或動也是這個道理。我們常以自己的小聰明,妄作主張,固執己見不肯相讓,實在說來,言論愈多,離道愈遠,反而招致敗亡,倒不如守著虛靜無為的道體呢!“天地不仁”、“聖人不仁”這些令人困惑的言辭,莊子解釋得極為清楚,其義為:一、老子一貫的道觀:道為萬物之上,其運行時,無私又公正,與基督教所謂的上帝迥然而異。站在中立的立場來說,道似科學之鐵麵無私,毫無人情可談。二、老莊認為:道對萬物皆有仁。在莊子的作品中,孔子的“仁義之教”常在有意無意間遭到他的攻擊。因為,在無善的世界裡,不知哪是“仁”,卻要人們行“仁”,亦不知哪是“義”,卻要人們行“義”。三、莊子強調人類的真愛,優於孔子所說“局部的人倫之愛”。許由將道描述為他的老師,說:“我的老師,我的老師啊!他像秋天的嚴霜,使萬物凋零,並不以為所行是‘義’;恩澤及於萬世,也不以為‘仁’;他比上古先存而不自以為老;覆載天地,雕刻眾形,而不以為那是技巧。在道中你必會找到他的。”所以聖人用兵,雖滅了敵國,卻未失人心;恩澤施於後代,非為愛人。……有私親,就不是仁人。大道是不能稱述的,大辯是沒有言論的,大仁的仁愛是無心的。因為,道要是稱說了就不是真道,辯要是有了言論就不是大辯,仁要是固守一方就不是真仁。商朝太宰蕩向莊子問仁的道理。莊子說:“虎狼也有仁道。”“這話怎麼說?”莊子回道:“虎狼父子相親,不就是有仁嗎?”太宰蕩說:“虎狼相親的仁太淺了,請問至仁是怎樣的呢?”莊子說:“至仁沒有‘親’的關係。”太宰又問:“我曾經聽說,不親就是子不愛父,子不愛父便是不孝;至仁會是不孝嗎?”莊子答道:“不是的。你所說的孝不足以說明它的含義。事實上,這並不是孝不孝的問題,而是比孝還要高的境界。”如果隻給天生麗質的人一麵鏡子,而不告訴他,那麼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美。但是,說他不知,他似乎又有所知;說他不曾聽彆人談過,似乎又有所耳聞。因此,他的美沒有減損,人們對他的喜愛也永無止境,這乃是本性使然。聖人愛人,是彆人為他形容的;要是不告訴他,他就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愛人。但是,說他不知,他似乎又有所知;說他不曾聽彆人談過,似乎又有所耳聞。因此,他的愛沒有減損,人們安於其愛也永無止境,這同樣也是本性使然。莊子說:“道是寂靜不動,澄清不雜的。……一出一動,萬物都緊隨其後。……沒有形狀可看,沒有聲音可聽,但在無形中,似乎又有實體存在,在無聲中,似乎又有聲相和。”灌水進去不見滿,取水出來不見乾,而且不知其源流何處,這就叫做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