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柔光突然變得更加晦暗,似乎刻意地將一切可能暴露內心的容顏隱埋在昏暗之中。可有時,越是容易躲藏的氛圍,越讓人無法逃避。傅君澤深吸一口氣,眼中卻是確定無疑的答複。安然準備著,準備聽到一個有著任何可能的答案。可最後,她聽到的,竟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手機鈴聲。傅君澤有些氣惱地看著手機,似乎這小小的電子集成板打斷了自己即將連成一線的幸福。他有些無奈、有些尷尬地看看安然,乞求獲得一絲的寬恕。“你去吧,”安然替他做了決定,“案子不等人,但我可以。”君澤此時的眼神,唯有感激。車子還沒開到醫院,君澤就看見長長的警戒線把醫院大樓緊緊圍繞著。自從孟子出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兒了。誰知一場醫療事故的後遺症,把他和司徒又拉到了這幢白色的大樓前。“司徒!”君澤衝已經先到達的司徒高聲叫著,“情況怎麼樣?”“病人家屬脅持了主治醫生,現在已經上了天台,情況不樂觀,談判專家正趕過來,我們要做的就是控製場麵,隨時準備營救人質。”“被脅持的醫生情況了解嗎?”“她叫夏冬雨,是剛剛提拔的心臟科主管,因為病人死在了手術台上,家屬索取賠償失敗,於是脅持醫生,要求醫院屈從。”“病人的死,確定是意外事故嗎?”“目前還在調查。”司徒不敢下結論。“不管是不是意外,脅持人質,就是犯法。”君澤說著,和司徒跑上天台。天台上,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用胳膊扣住一個女人的脖子,另一隻手舉著刀,對準女人的脖子,顫抖著,靠近著。“先生,請你冷靜一點。”警員儘力安撫男人的情緒。“叫你們院長來,我要見院長!”那個男人吼著。“他們院長呢?”君澤出現在警員身後,輕聲問。司徒插進來說:“院長剛好出國了,明天才回來。”“沒跟病人家屬說嗎?”“說了,可人家不信,以為醫院想推卸責任。”“那其他負責人呢?”君澤觀察四周的情況。“都說自己做不了主。”司徒無奈地搖搖頭。“他們做不了主?”君澤輕蔑地撇撇嘴,“那我們自己來。”君澤說著朝那個男人走了幾步。“我不跟你談,叫院長來!”病人家屬相當決絕,君澤剛要開口,就被將了一軍。“院長不在,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談。”君澤並不怯場。“我不信!”“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立刻撥通美國長途,讓院長和你對話,他正在美國加州參加學術會議,電話會直接通到他所在的會議大廳,國家區號也會有明確的顯示,證明他的確不在香港,你要不要試一試?”病人家屬看著君澤,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君澤撥了一串號碼,然後把手伸向天台的外圍方向,“號我已經撥了,你可以過來聽。”家屬猶豫著,想過去,又怕控製不了手中的刀和人質。“如果你不願意過來,我可以把電話拿給你,我的身上沒有武器,你不用害怕。隻是有一點,不要傷害人質,不然你即使拿到了賠償,也沒機會用了。”君澤說著,往前挪動。“你站住!”家屬的聲音顫抖著。“我站住可以,那你自己過來拿。”家屬不知所措。“你到底,還要不要聽這通電話?”君澤逼他退步。家屬慌亂地看向四周,沒有退路。“你剛才說,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你談,你做得了主嗎?”家屬選擇了退縮。“當然可以。”君澤收起電話,“隻要你不傷害人質,任何條件,我們都會考慮。”“我要這個女人給我老婆償命,也可以嗎?”家屬很激動。“就算我死了,你太太也活不過來了。”被脅持的女人顯得相當柔弱,沒有一點的自衛和反擊能力,但她的眼中卻是鎮定和堅強。“難道我老婆就白死了嗎?”家屬紅著眼睛說,“我就知道,你們讓我簽的什麼風險承擔書,就是欺負我!”“那你想怎麼樣?真要她去死嗎?她死了能讓一切重來,能讓時間倒流嗎?”司徒說。“那他們醫院也不能一點責任不負啊!我老婆是死在他們醫院裡的,他們怎麼都脫不了乾係!”“誰告訴你醫院不打算負這個責任了?”君澤說,“究竟什麼時候在哪裡誰告訴你醫院不打算承擔責任了?”家屬一時語塞,“那……他們要肯負責,院長為什麼要躲著不見我?”“我再重複一遍,院長在你太太出意外前就已經去國外參加會議了,他沒有在躲你,是你自己一相情願地認為醫院在逃避責任。”“那我要醫院賠償,為什麼到現在還拿不到賠償金?”“醫院出賠償金是要院長簽字的,就算醫院願意承擔賠款,也要等院長回來簽字後,才能把賠償金送到你手裡。何況你提出的賠款要求是500萬元,這麼多錢,你總要給醫院一點時間去準備。總之現在沒有人說要拒絕賠償,你就脅持醫生,做出這麼危險的舉動,這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你聽我說,放開人質,賠償金的事,醫院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我憑什麼信你?如果醫院最後不肯出錢,吃虧的又不是你!”“那你想怎麼樣?”司徒直接問。“現在就給我錢!”家屬要求。“好,我讓財務給你開支票。”君澤拿起電話。“我要現金!”家屬心眼多。“500萬不是小數目,醫院必須打電話給銀行,而每家銀行取現金的額度都有限,天黑之前根本湊不到這麼大一筆錢。”司徒擺事實。“我不管!天黑之前拿不到錢,我就要她給我老婆陪葬!”家屬拿刀指著醫生。“你放了她,錢我給你!”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君澤和司徒回頭看去,一個高個子挺硬朗的男人提著一隻黑色的皮箱走上天台。君澤和司徒皺皺眉頭,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這箱子裡有500萬元現金,你把人放了,錢是你的。”男人拍拍皮箱,實得很。司徒要上前阻止,被君澤攔住,“看看再說。”“你……你是誰?”家屬顯然有些慌亂,似乎比賠償金還沒著落的時候更緊張。“這個醫院的人。”男人有些扮瀟灑的嫌疑,“我可以代表醫院給你這筆錢,但你必須立刻放人。”“你把箱子打開!”那男人打開箱子,裡麵果真都是錢。“要不要點點?”男人走上前去。“你站住!”家屬敏感地往後退了一步。男人站住,笑笑,“我不過去,怎麼把錢給你呢?要不,你過來?”家屬的臉一下一下地抽搐著,“好吧,你過來。”男人繼續往前走,卻被司徒拉住。“喂,你乾什麼?”家屬緊張。“太危險了。”司徒對那男人說。“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男人問。“我們替你送過去。”君澤說。“我是不介意,就怕病人家屬不答應。”男人看向天台邊緣,被脅持的女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君澤和司徒對看一眼,放行。那男人慢慢走到天台邊緣,離女人隻有三米遠的地方。“停!”家屬叫著,“把錢扔過來!”男人聽話地停住腳,把箱子整個兒扔過去。家屬把刀子換到扣住女人脖子的那隻手上,一邊彎腰去撿箱子。突然,那男人衝上去死死拽住家屬拿刀的手往外拉,病人家屬拿箱子的手根本沒法用勁。君澤立刻一揮手,和司徒衝上去,把人質救了下來。那男人的肩膀被刀輕輕地劃了一下,並不嚴重。家屬被帶走的時候,還死死地抱著那隻箱子。“夏醫生,沒事吧?”司徒問那個女人。夏冬雨搖搖頭,“我沒事。”她把目光從司徒身上轉開,最後落在救她的那個男人身上。那個男人衝她笑笑,他們應該交情不淺。夏冬雨走過去,問候他的傷。他們似乎很親近,卻又仿佛刻意保持著距離。君澤站在一邊,觀察那個男人的舉動,眉頭輕輕皺起。“司徒,君澤!”熟悉的聲音傳來。“你怎麼來了?”司徒看著一身便裝的孟子,一時還沒能把他和醫院掛上鉤。“他在這討飯吃的。”君澤走過去。“聽說我們醫院有人被脅持,”孟子沒工夫敘舊,直奔主題,“是不是已經解決了?”“解決了,有人英雄救美。”司徒話裡有話地指著一旁對話的兩人,“就是他們。”孟子看去,竟一下瞪大了眼,“古玉齋?夏冬雨?”兩人聽到聲音回頭,也傻眼了,“孟子?”君澤和司徒也怔住,怎麼,都認識的嗎?看來他們這個朋友圈,還真是個“是非圈”。“介紹一下,”孟子一下活躍起來,“我大學同學:古玉齋,夏冬雨,分彆是腦外科和心臟科的高手。”“哦……”司徒想起來,原來這個男人就是最近常上電視雜誌的腦外科專家古玉齋,怪不得覺得眼熟呢。“這兩位,警察局的金牌搭檔:傅君澤,司徒康。”“名字很熟啊,一年前那個海島殺人案,是不是你們破的?”古玉齋對他們很感興趣。“古醫生對這種帶點血腥味的新聞,還挺關注啊。”君澤說笑。“我可是外科醫生,對血腥味早沒感覺了。”古玉齋倒是大方。“怎麼樣,一起去喝一杯?差不多到點了。”孟子看看表。“你們去吧,我們還得善後呢。”司徒說。“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夏冬雨抱歉地說。“彆這麼說,不是這家夥也會是彆人。”君澤拍拍孟子肩膀,拉著司徒離開了。“怎麼樣,我們去吧。”孟子興致很高。“你們去吧,”夏冬雨婉拒,“我還有事,明天見。”夏冬雨簡單的幾個字,就做了個完美的告彆。“你們沒事吧?”孟子看向古玉齋。“我們分手了。”古玉齋平靜地遙望夏冬雨的背影,掩不住滿臉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