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個證人(1 / 1)

替身 西澤保彥 2657 字 1天前

君澤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叫醒。司徒告訴他,第七名死者出現了,在廣州。君澤很快出門,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給安然,電話那頭傳來君澤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我是安然,我現在不在家——”君澤立刻打安然的手機,卻是關機。君澤的眉頭頓時皺緊。警察局的會議室又徹夜亮燈了。“死者令語堂,時代先鋒出版社老板,還有,他是孟蝶的老板。”司徒有些興奮,孟蝶的出現讓幾位死者的聯係點逐漸清晰。“查過出版社,職員說令語堂比孟蝶提前兩天飛往內地,令語堂還曾經表示會與孟蝶一同參加讀者交流會,但事實上令語堂並沒有出席。”探員7768彙報。司徒的興奮突然轉變為疑慮,“也就是說很多人知道孟蝶會和令語堂同時出現在廣州?”7768點點頭說:“至少整個出版社的人都認為這不是秘密。”“但酒店那邊提供的消息是,令語堂曾單獨與孟蝶在酒店會麵,而且共進晚餐,之後令語堂便遇害了。”君澤補充。“孟蝶現在在哪?”司徒問。“內地警方正在給她錄口供,然後搭明早的飛機回香港。”君澤揉著太陽穴,轉而振奮精神說,“在她抵達香港之前,查清她與令語堂,以及其他幾名死者之間,除去作者與讀者,老板與職員之外的一切關係及聯絡記錄。”君澤下著命令,司徒則皺皺眉頭,眼光變得深邃。司徒把君澤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很認真地說:“我突然覺得孟蝶不像是凶手。”君澤愣了一下,“沒搞錯吧,這剛要查她你就說她不是凶手?”“我隻是說,不像。”司徒糾正他。“有什麼區彆?”君澤攤攤手表示不解。“其實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有證明孟蝶就是凶手的實質證據,所謂的共通點,隻是一個推理的依據。可是,現在這個共通點起了變化。孟蝶和令語堂的關係太過明顯,使得這次的謀殺過於暴露,與凶手一貫的完美隱蔽形成反差。”“所以?”君澤期待司徒繼續說下去。司徒抿抿嘴唇,遲疑了一下,最後把兩隻手分彆按在君澤攤開的兩隻手掌上說:“所以我認為孟蝶與死者的關係隻是一個偶然。”君澤眯起眼睛,將目光聚攏到司徒的眉間,“這樣會不會太牽強?如果孟蝶是凶手的說法無法得到證據支持,那你的這套說法,就更加是理論了。”“所以我才說不像,而不是說不是。”司徒停頓下,“當然,她仍舊是目前最有嫌疑的人,我隻不過是想提出多一種可能性。”司徒似乎還有話說。“多一種可能性?”君澤感到他要說彆的什麼。“凶手可能想轉移我們的目標,利用孟蝶脫罪,或者說拖延時間。”司徒的眼神突然淩厲起來。“不可能。”君澤搖搖頭,“凶手要同時了解孟蝶和令語堂的行程,同時清楚六名死者與孟蝶的關係,才能想到利用孟蝶轉移視線,除了你、我,還有組裡的同事,沒人具備這些條件。”“那也許就是你、我,或者——”司徒的聲音變得模糊。“不可能!”君澤打斷他。“不管可不可能,凶手的目的達到了。”司徒突然笑了。君澤豁然開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孟蝶是目前唯一落入我們視線的人,要麼,我們繼續調查她,要麼,就像我這樣,掉轉頭懷疑自己的兄弟,無論是哪種,都有利於凶手隱藏身份。”“可是他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我們對他根本一無所知,即使我們不懷疑孟蝶,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君澤提出疑惑。“所以我才說,凶手是在拖延時間。”司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斷。“如果凶手是在拖延時間,那就證明凶手的殺人計劃已經接近尾聲,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君澤有些擔憂地,“還有,假設你說的成立,凶手一直都隱藏得很好,卻突然不惜冒險,采用嫁禍這種拙劣的手段來轉移我們的視線,這就證明他已經產生了危機意識,換個角度來看,說明我們正在靠近真相,隻是我們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對。”司徒也感覺到這一點,“令語堂一死,凶手就開始拖延時間,這也就暗示了,在令語堂身上,我們可以找到致命的線索。還有,如果孟蝶不是凶手,而凶手又對孟蝶如此了解,那孟蝶,也勢必成為我們手中的一根線。”“不錯,司徒,我負責令語堂,你負責孟蝶,一定要找出凶手與他們的關係契合點。”君澤感覺到勝利在招手,眼中充滿了希望。君澤回到家,打開電話信箱,沒有留言。君澤皺皺眉頭,拿出手機撥號。還是沒人接,君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披起剛脫下的外套,出門。安然家靜得很,空氣和塵埃都仿佛沉睡了幾百年,密閉的窗簾把沉浸於暗色調之中的空間包裹得更添幾分鬼魅的氣息。“安然,安然?”君澤叫喚著,卻沒有回應。君澤彆無選擇地放棄。他不認識她的朋友、她的同事、她除他以外的一切聯係人。他們的關係,從來就是塵封的秘密。知道的人,不是不願開口,就是不能開口。君澤在床上躺下,這件連環謀殺案,已經徹底攪亂了他的生活,但他依然要等,等一個結果。清晨,鑰匙聲響,君澤敏感地翻起身,是安然回來了。“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安然並不意外他的出現,把隨身帶的包扔到沙發上,去吧台給自己烤麵包。“你去哪了?”君澤側目看她放在沙發上的東西,眼睛裡全是警惕。安然衝過來,從風衣口袋裡掏出回鄉證啪的一聲摔在桌上,滿不在乎地說:“鋼琴巡演。”“什麼時候,去的哪裡?”君澤看她毫不在乎的樣子,反而有些緊張。“周一。”安然啃了一口四邊烤焦的麵包,“怎麼了,令語堂死了,你就坐不住了,是吧?”“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君澤已經很煩了,他的耐性在底線處徘徊。安然猛回頭看著他,淩厲的目光好像審訊室的那盞燈,直逼人的心理防線。君澤彆過頭,避開安然的逼視,“司徒的狀態比我想象的還要好,我想瞞不了多久了。”安然冷笑,“你告訴我乾嗎?自己有數不就行了。”安然走到他身邊,聲音突然哀傷起來,“一直想隱瞞的,從來不是我。”君澤看著她,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轉過她的身體,正對著自己,“你發誓,不是你。”安然的眼中冉起絕望的絢爛,她掰開君澤搭著她肩膀的手,“我從不相信誓言。”她與君澤擦身而過,輕柔的話語鑽進君澤耳中,君澤的感覺卻是,刺痛。“莫非不是簡單角色。”君澤突然冒出一句。“八年前我就知道了。”安然好像早就準備好了答案。這時,君澤的手機響起來。“你該走了,司徒可不好騙。”安然說著,往臥室走去。君澤看了看手機,接起來隻說馬上就來,就掛了。“我不想騙他,我也不是為我自己騙的他。”君澤艱難地說出這句話,離開。安然躲在臥室門背後,笑笑,卻是悲愴的神色。君澤匆匆趕回警局,穿過專案組辦公室前的走廊,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跟著司徒進了審訊室。“那個就是孟蝶嗎?背影很熟悉,在哪裡見過呢?”君澤眯起眼來自言自語。“喂,你們那件恐嚇案查得怎麼樣?”兩個小警員從他身邊討論著案情經過。恐嚇案?恐嚇案!君澤頓時想起莫非家白牆上的大紅油漆,想起那個被莫非稱之為“朋友”的女人。他這才發覺,自己一直沒有見過她的正麵。君澤立刻跑回重案組,朝探員7732打聽,“莫非的那個油漆恐嚇案怎麼樣了?檔案拿來我看看。”“查清了,是一般的恐嚇案,已經上報了。”7732把檔案遞過去。一般的恐嚇案?不,莫非跟“一般”這個詞是絕對絕緣的。君澤狂躁地翻看著檔案。找到了,第二現場目擊人:林徽蔭。不是孟蝶?君澤揉揉鼻子,並不完全釋然。回到辦公室,君澤仔細翻看了令語堂的資料,裡麵沒有提到之前的六名死者,也沒有提到孟蝶。審訊室裡,司徒和孟蝶麵對麵坐著。“孟蝶小姐是嗎?”司徒倒挺客氣。“請問,你是在做筆錄嗎?”孟蝶認真地問。司徒愣了一下,不知道孟蝶是什麼意思,茫茫然地說:“是的。”孟蝶笑了笑說,“‘孟蝶’是我筆名,如果你是做筆錄的話,我叫林徽蔭。”司徒握緊手中的筆,眼中的茫然變成欣賞,處變不驚,說實話,她有做凶手的潛質。“林小姐,我們開始吧,”司徒低頭看看資料,“林小姐,我手上正在調查一宗連環殺人案,有七名死者在這兩個月裡以同一種方式被人殺死,雖然死亡的地點和時間各不相同,但我們驚訝地發現,每次命案發生的時候,你都在附近,參加你們時代先鋒舉辦的讀者酒會,如果60場酒會有7場撞上了命案,我還能勉強接受,但是7場酒會撞上了7樁命案,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吧。”“看來司徒sir對我們時代先鋒不太了解,”孟蝶坦然自若地說,“每年的7月17日到9月17日是我們年度性的讀者重磅溝通月,自從五年前我加入時代先鋒,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頻繁舉辦讀者酒會,我們甚至為海外的讀者會員準備機票和酒店,而且所有的選址都是出版社決定的,所以說,不是我出現在了案發地,而是案發地選擇了我。”“即便如此,時間的契合度也不會達到‘小時’這個精確度吧?”司徒拿出另一份資料,“我們對你參加酒會的具體行蹤作了調查,每次酒會結束,你都會在酒店過夜,而每次命案發生的時間,都是在酒會結束後的兩個小時之內,比如說,今年8月20日……”“今年7月18日,7月30日,8月9日,8月18日,8月30日,9月9日,半夜11點至第二天淩晨1點,我都沒有你們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換句話說,我無法證明自己不是凶手。”孟蝶說得坦然。“林小姐,你對死者的死亡時間相當了解啊。”司徒笑笑。“我是專門寫偵探的,這麼精彩的案件,我怎麼會錯過?”“據我們調查,七名死者都跟林小姐你,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係。”“譬如呢?”孟蝶試探。“令語堂是你的老板,而其他六名死者都是你的讀者。”司徒始終觀察著孟蝶的表情,孟蝶卻始終保持平靜。“讀者這個概念太大了吧,”孟蝶捋捋長發,“你們警局裡應該也有不少我的讀者,可我卻隻認識你司徒sir。不過,你的任何懷疑都是可以理解的,也許我就是利用酒會,把他們引到了案發現場。”“林小姐會不會太敏感了?”司徒被孟蝶調侃得有些尷尬,“我從沒有說過懷疑你是凶手,我隻是請你回來協助調查。”“就當是我敏感吧,”孟蝶居然不否認,“久病成醫,我做這行也不是一兩年,我知道司徒sir這些問題,不是簡單的協助調查。還有,我已經說過了,我無法證明自己無罪,但,香港的法律,好像是需要你們來證明我有罪。如果做不到的話,我想回去休息了。”“按規矩我們可以扣留你4時。”司徒不溫不火地說,他預感已經問不出什麼了。孟蝶輕輕搖頭,眼中突然有異樣的光彩,“如果司徒sir覺得這樣可以找出凶手,我沒意見。我知道目前為止,在你們眼裡,我是嫌疑最大的那個,那是因為你們並沒有掌握充分的資料。”司徒是會看眼睛抓眼神的人,他身體略微前傾說:“林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一直強調我跟七名死者的關係,你們是否注意到七名死者之間的關係呢?”司徒眼中一亮,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難道,她知道?“我不知道你們警察是怎麼辦事的,令語堂可不是小人物,查他的底,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我很奇怪你們到現在還在糾結我與那六名死者的什麼讀者與作者的關係,我以為,你們會把矛頭轉向另一些更加有調查價值的對象。”孟蝶還在賣關子。“如果你想論證我的愚蠢,請出示你的論據。”司徒直達主題。“八年前,令語堂曾經以被告的身份卷入一宗官司,最後勝訴,而他勝訴的關鍵,就是六名時間證人。”孟蝶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她清楚地看到司徒驚訝到癡傻的表情,如願以償地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她不再藏著掖著,把從令語堂那裡了解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司徒,最後氣定神閒地說:“我想現在,司徒警官不會再有興趣扣留我4時了吧。”司徒懊惱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恢複,乾巴巴地說:“我們需要留下你的頭發做個比對。”“頭發?”孟蝶疑惑不解,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微微一笑,就把手伸到腦後,扯住兩三根頭發在指肚上繞兩個圈,稍微用力一拽,然後挑了兩根有發根的遞給司徒。司徒看她這麼專業,實在是有些尷尬,戴上手套捏起頭發就去了化驗室。經過化驗,孟蝶的頭發跟案發現場的頭發不能做同一認定,司徒拿到結果後,準許孟蝶離開。孟蝶走出警局,看見莫非的車開進來。孟蝶走過去,笑容有些疲倦,但很美。“你不是今天才飛回來嗎?怎麼不回去休息?長途飛機很累人的,我是被警察請來的,你怎麼也跑來了,誰請你嗎?”莫非用胳膊圈住她,說:“你請我來的。”“我可沒那個麵子。”孟蝶笑。“ok,我的心請我來的。”莫非看著她,眼笑得彎彎的。“沒事了,可以走了。”孟蝶回頭看看警局大門,一點也沒有畏懼的神色。“我知道。”莫非說,用手指梳理孟蝶的長發。孟蝶看著他,突然把嘴貼上莫非的耳朵說:“放心吧,你也不會有事。”莫非一愣,用勁地把孟蝶擁在懷裡。司徒跑到君澤麵前,無奈地把資料甩到他手上,“孟蝶剛走,這是她的口供。”君澤接過口供,頓時一驚,“林徽蔭?”“孟蝶是她的筆名,”司徒看到他臉上的驚訝,“她還特意提醒我用她的真名做筆錄,這個女人不簡單啊。”“看來,你已經確定她不是凶手了。”君澤聽出司徒對她的好感。“我不確定,但我認為有人的嫌疑比她高。”司徒沒有注意到君澤瞬間的一愣以及他變暗的目光,繼續問,“令語堂的資料裡,有沒有提到一宗官司?”“你是說,令語堂在八年前被控強奸,但最後宣判無罪釋放的那宗?”君澤翻開檔案到記載官司的那頁。“他被判無罪,所以檔案裡有些東西是沒有的。”司徒抽起君澤手中的文檔。“你查到什麼?”君澤從他的聲音裡聽到自信與喜悅,隱隱有些不安。“你不會相信的,之前的六名死者,曾是令語堂的時間證人。而我們的目標就是——”司徒把一份資料放到君澤麵前。君澤有種虛脫的感覺,白紙上紅色筆圈出的兩個字讓他感覺到徹底的失敗。他想埋葬的故事,還是被人挖掘了出來。安靜,這個名字讓他失去所有的力氣。君澤在心裡微弱地說:司徒,到底還是讓你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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