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阿斯兄弟向其他人做個手勢要他們魚貫進入這片邪惡的墓地,這時風在怒吼著,天空一片黑暗。警長經過麵前時,布道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好人,”他說,“我知道你會保護好我們的,就像你的祖輩一貫所做的那樣。”他的聲音中似含著一絲歉意。戈登走過時他也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也將很堅強的,”他說,“為我們也為你的妻子和女兒。”神父經過時,艾利阿斯兄弟黑亮的目光與安德魯斯的目光對視了一下,“準備好了嗎,神父?”安德魯斯默默點了點頭。他看上去有些害怕,戈登覺得。艾利阿斯兄弟從他放在地上的盒子裡拿出兩罐血,把手指從瓶口伸進去,心中暗暗禱告著,從每個裡邊取了一點出來。他開始沿墓地的邊緣慢慢走,邊走邊將血滴在地上。風很大,但沉重的紅色液滴卻照直落在下麵的土裡和雜草中,沒有被風吹散。待艾利阿斯兄弟將一個完整的圓圈完成,他從盒子裡又抽出一個油膩的包裹,四麵打開,裡邊現出一個久死的胎兒的於巴巴的屍體。艾利阿斯兄弟又從帆布包裡取出四個小十字架。他將其中三個插在土裡,一時風力增大了一倍,一根樹枝咋地折斷,跌落在地上,腳下響起一片低沉的隆隆的聲響。“靠近點兒!”艾利阿斯兄弟大聲喊著。其餘三人移過來,頂風傲立。“時刻到了!”布道者喊,“我們必須啖其肉,飲其血!”他看了看戈登,“把胳膊給我!”搞不清布道者要乾什麼,戈登猶豫著伸出了胳膊。艾利阿斯兄弟用剩下的一個十字架鋒利的邊緣在戈登胳膊上迅速劃了三個口子。血立即淤滿了傷口,但戈登卻沒有什麼感覺。他頭腦一驚之下變得有些麻木,兩眼隻是呆呆地看著胳膊上奔流的紅色的小溪。艾利阿斯兄弟將乾巴巴的胎兒送到唇邊,一口咬下它的小腦袋,嚼了嚼,咽下去,然後俯身將戈登胳膊最上邊的傷口的血舔乾了。戈登沒有退縮,他靜靜地瞅著,什麼感覺也沒有,就仿佛整個事情發生在彆人身上。等艾利阿斯兄弟抬起頭,最上邊的傷口竟完全消失了。“現在該你了!”布道者喊著,衝吉姆點點頭。警長驚恐地搖著手,但發現自己已身不由主地咬下了胎兒的上半個軀乾,他嘗出了土味和黴味。“喝!”艾利阿斯兄弟命令著。吉姆張開嘴,開始舔血,他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但奇怪的是那血嘗起來什麼味兒也沒有。當他將血舔淨時,感到一股暖流注進了體內,在他的舌下,戈登的又一個傷口愈合了。他直起身,先看了看戈登麵無表情的臉,然後又瞅了瞅艾利阿斯兄弟讚許的神情,最後將目光移到安德魯斯神父身上。他的心不禁一顫,神父身邊,晃動著一個隱隱約約但漸次清晰的白色身影。唐·威爾遜。他盯著男孩,迎著他的目光,想進行一下接觸,但唐似乎看不到他,警長看了艾利阿斯兄弟一眼,布道者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現在戈登在咬胎兒,嚼著它乾巴巴的身體。當他咽下去時,眼中立時生出一線光明,整個臉也恢複了活力。他隨著警長的目光也看到了男孩的身影,男孩穿的衣服和他夢中的一樣。他回望艾利阿斯兄弟,發現布道者已朝安德魯斯神父走去。“該你了!”艾利阿斯兄弟大聲喊著,試圖壓過風的怒吼聲,“快點兒!我們幾乎沒有時間了!”神父抬起頭。不,他不能。這使他感到一種罪惡感。一隻小手輕輕地抓住了他的粗大的手,他低頭見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男孩正仰臉看著他,男孩稚嫩的臉上閃著無邪的光輝,安德魯斯神父心中的抵製情緒在慢慢消融。“該你了,”艾利阿斯兄弟重複道。恍忽間,安德魯斯神父已任男孩牽引著向前走去,俯身接受了胎兒的殘餘部分,張口吞吃了那對乾巴巴的小腿。他又舔乾了戈登剩下的傷口中的血。男孩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了。艾利阿斯兄弟將最後一個十字架挨著其它三個放好,腳下的大地震顫起來。“現在我要麵對強敵了!”他喊道。他指一指圍繞墓地的血圈,“隻要我們呆在圈裡,就可以免受任何非有形現象的侵擾。”他看了看戈登和警長。“但我們卻無法免受任何有形物質的侵害。敵人知道這一點,所以它用來進攻我們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他指了指遍地白色的十字架。“襲擊就來自於那兒,你們必須保護我們將儀式進行完,否則我們就輸了。”他低下頭。“讓我們祈禱。”大地突然裂開,白色十字架紛紛倒下。“上帝!”戈登大叫一聲。從裂縫中爬上來的是一個巨大的嬰兒,其大如牛。它的皮膚已腐敗和剝落,呈現出令人作嘔的青灰色。太陽穴處青筋暴露,半邊臉已爛掉,隻剩下顱骨。這顯然不是他們在垃圾場碰到的那種奇怪的東西,而無疑是死屍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是個在奶場區地下孕育了數十年的死嬰。它那脫落著死皮和泥土的巨大手指攀住了行將崩潰的地麵。吉姆瞄準,一槍打在嬰兒臉上,子彈穿過腦袋,骨頭碎片四下飛濺,黑色的血液從傷口湧出來。上子彈,瞄準,開火。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龐然大物倒下了。又一個龐然大物從墓地,那邊冒出來,爬過第一個死嬰血淋淋的屍首。這時,戈登緩過神來,也開始向目標開人。艾利阿斯兄弟和安德魯斯神父相向站著,盯視著對方。此時周圍不時有巨大嬰兒的行屍從土裡冒上來,帶出陣陣黴爛的氣味。神父感到一種異樣的力量在壓迫著他,消磨著他僅有的力量,仿佛要在他心中築起的通靈屏障上找到突破口。“打開自己!”艾利阿斯兄弟命令著。神父緊閉著自己,保護著自己,但這努力終屬徒然。“打開自己!”艾利阿斯兄弟再次命令道。我的時刻到了,安德魯斯神父想著,記起聖經上的詩句。我願意犧牲我自己,然後……然後他強大起來!他脆弱的搖擺不定的意誌變得銅鐵般堅強……“在你的新上帝麵前跪下來。”這聲音如此強大,可怖,引得戈登和警長不禁也轉過頭看,甚至連剛從地縫裡爬出來的嬰孩一時也給驚得呆在那裡。“我命令你跪倒在我的麵前。”這聲音顯然是安德魯斯神父的,它顯然是出自神父張著的倦怠的口中,但音量卻大到難以置信的強度。艾利阿斯兄弟衝上前,緊緊抓住神父的肩膀,將臉逼到神父眼前,扯開喉嚨,大誦放逐儀式中的咒語,但這強大的聲音,與安德魯斯神父的相比,顯得是那樣微渺。神父可怕的笑聲將艾利阿斯兄弟的誦讀聲淹沒了,那笑聲震耳欲聾,回旋在山穀中,烏雲間。“你對我無能為力。”艾利阿斯兄弟越說越快,各種怪異的話語衝口而出。他攤開手臂,手指在空中畫著象征性的輪廓。安德魯斯神父開始變化。他的身體向外膨脹,皮膚繃成緊緊的,衣服撕裂了。“不!”艾利阿斯兄弟高叫著,聲音中充滿恐慌。安德魯斯神父的頭發以每秒幾英尺的速度在長著,垂到了地上,先是淺棕色,神父頭發的自然顏色,但很快暗成烏黑色。艾利阿斯兄弟依舊在瘋狂地念誦著,他緊緊護住了插在地上的四個金十字架。神父的身體沿中間開始裂開,墨樣的液體噴湧而出。“我是上帝,”當頭開始裂開時,一個新的聲音通過安德魯斯神父之嘴說著。艾利阿斯兄弟將一個十字架插進了神父的身體的中心。十字架漸漸變黑,同時可以聽到放氣的聲音。安德魯斯神父憤怒痛苦地尖叫著,吉姆和戈登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布道者將另一個十字架插進了神父的前額,那身體撲通摔在地上。艾利阿斯兄弟一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最後的咒語,一邊把最後兩個十字架插進了神父的腹部。黑色的能量順十字架噴發出來,十字架漸漸熔化,曲成螺旋形。能量越來越弱,終於散人頭上的烏雲之中。有兩個特大號的嬰孩還在蠢蠢欲動,吉姆連發數彈,才將其打倒在地。它們的屍體迅速溶入大地,化作一灘灰乎乎的粘液。灼熱的風漸漸停止了吹拂,戈登和警長對望一眼,長出了一口氣。儘管胸中熱血沸騰,他們卻什麼也沒說,默默地穿過千瘡百孔的地麵,向艾利阿斯兄弟巍然矗立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