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一晚上都在打電話,而瑪麗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他們所能收到的惟一一家電視台正在播放《金手指》。戈登撥了位於菲尼克斯的聖魯克醫院,為瑪麗娜掛了周一下午一點的號,預約的是住院產科醫生克普蘭大夫。瑪麗娜拒不親自打電話,戈登便答應替她,他明白她的心情。之後他又撥通了布蘭德家的電話,對他說周一他需要請一天假。周一是他們最繁忙的一天,因為經過一個周末本地商店裡的百事可樂飲料大多都賣光了。由於還有一些邊遠地方要去,他以為一定得費番口舌才能請下假來,誰知布蘭德竟一反常態地表示理解,並說他會讓但思替他一天。戈登保證說周二一定提前到。下一個電話是給沃特斯頓醫生的。戈登向他講了自己的擔憂並大概談了談打算。沃特斯頓醫生對他要帶瑪麗娜去菲尼克斯的決定表示衷心讚成,“這是最好不過的了。”他說。“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沃特斯頓醫生接著說,“一切都是猜測……”“瑪麗娜對我講了。”“像我說的,我沒有證據。但我已經把傑若尼莫水站的水樣送到菲尼克斯去化驗了。”“水!”戈登說,“我也正這麼想。”“我並不是說就是因為它,我有可能錯了。但你知道就在水站東邊半英裡開外就有一個大垃圾場,有些物質很可能滲到地下水中去。”“你對彆的什麼人講過嗎?”沃特斯頓冷笑一聲,“我對彆的人講過沒有?我告訴了市長,鎮議會,縣監察部,甚至州水控局。”“沒有結果嗎?”“媽的,他們當然答應調查,但我還沒從任何人那兒得到回信。那是整整三個月以前的事了。我給每個部門每周至少打一次電話,但隻被那些秘書推來推去。”他又笑了,聲音中透出自我解嘲的口吻,還有點兒官腔。“當然市長辦公室和鎮議會例外,他們在調查,檢驗各種可能性。但他們是在秘密調查,任何結果都還不能告訴我。”他憤憤地說,“真荒謬!”“化驗結果什麼時候能知道?”“隨時,我一知道就告訴你。”戈登一個勁兒地衝電話點著頭,儘管他知道醫生並看不到他。“多謝!周一的結果我會通知你。”“你當然要。瑪麗娜到菲尼克斯檢查並不意味著我不再是她的醫生。下周她還有一次預約要來呢。”戈登笑了。“好吧。周一給你打電話,大夫。”“我等著。”他掛上聽筒去客廳查看瑪麗娜,屋裡黑洞洞的,隻有電視發出的藍光。瑪麗娜正懶懶地躺在沙發上。“嘿,”他問,“好嗎?”瑪麗娜沒有答腔。她好像正看得津津有味,但戈登知道她聽到了,隻是不想答話而已。他又回到書房,查起電話薄來。他撥了報社凱思·貝克的電話,他不清楚這麼晚了,又是星期天,編輯會不會在,但貝克家的電話沒有查到,他隻能試一試了。電話剛響了一聲就有人接了。“喂?”戈登突然感到拿不準怎樣對編輯談他們的問題。他知之不多,又沒有多少憑證,但他還是儘可能多地談了嬰兒事件,編輯答應調查該事。但他又說可能要等上幾周,因為手頭事太多了,即將開幕的牛仔賽馬會,被損毀的那些教堂,還有……“那些教堂?”戈登插口問。“複數?”“你還沒聽說?”“沒有。”戈登想起塞爾威神父那被褻瀆的教堂上的血字,背脊中不禁騰起絲絲涼意。室內似乎驀地變得更加昏暗了,他於是打開一盞台燈。“發生了什麼事?”編輯大笑起來,隨即那笑聲轉為一連串的咳嗽。“讀下周三的報紙吧。”“告訴我!”“好!到目前你都聽到些什麼?你了解什麼?”“我見到了主教會教堂,查·克裡夫頓對我們講塞爾威神父失蹤了。”“現在其餘的教堂發生了同樣的情況,所有的窗戶被砸,汙言穢語,都這樣。”“實事上這也正是為什麼直到這個點兒我還呆在這兒的原因。一小時前吉姆·韋爾登來電話通報了一些細節以及我想知道的一些想法。剛才,我正絞儘腦汁考慮怎麼來描寫這些汙穢的場麵。我是不是應該使用些卡通式的誇張性標點?還是應該使用每個詞的第一個字母,外加幾格?或者說我應該把它們稱作‘褻瀆’還是‘猥褻’更加合適呢?”戈登沒有理會編輯對事態的一管之見。“其他的神職人員怎麼樣?他們也失蹤了嗎?”“沒有,但我隻能告訴你這些,”貝克坦率地說,“警長該給我回電話了。現在進展不知如何,看來我要在這兒挨到天亮了。”“那麼我們就談到這兒吧,多謝。”“彆客氣,我會儘快調查嬰兒情況的,一有消息就告訴你。”戈登的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加利福尼亞他父母親的。他告訴他們瑪麗娜懷孕的事後,他們便要親自同瑪麗娜談話。這次長途通話顯得冷靜而又悲悲切切,一直持續到次日淩晨。最後他的父母掛了電話,答應周一晚上再來電話。屋外,雨已停了多時,世界一片沉寂,從窗子望出去,北鬥星正在睛朗的夜空中熠熠閃光。儘管夜色已濃,身心俱疲,戈登和瑪麗娜還是極儘溫存,不是為了享樂,而是為著親密。直到將近兩點鐘時,他們才最終進入夢鄉。他們誰也沒有聽到不久之後屋裡輕輕的響動。而早晨兩人也都沒注意到,客廳的家具已被人微微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