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從未在混血營過冬,因此當我看到這裡的積雪,頓時大感驚詫。要知道,營地的天氣是受到魔法操控的啊。除非狄先生放行,任何東西都彆想落進營地周邊的防護圈內。因此,儘管外麵寒冬臘月,我原以為營地內會溫暖如春呢。豈料營地上空竟然會有雪花飄落而下。各個屋子都被星星點點的亮光裝飾一新,就像聖誕節的燈光,不過營地內的這些亮光卻是實實在在的小火球。叢林裡的火光更多,更為詭異的是,就連那個乾癟如木乃伊的先知所居住的大堂閣樓都有一點火光傳出來。令人懷疑那位古希臘幽靈是否在吃燒烤呢。尼克從車內爬出來,驚歎說:“哇噢,那是攀岩牆嗎?”我說:“是啊。”“牆上怎麼還有岩漿往外流呢?”“呃,因為做了一些小小改動罷了。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喀戎。若依,你見過……”“我認識喀戎,”若依麵無表情地說,“告訴他我們住在第八區。狩獵者,咱們走。九-九-藏-書-網”格洛弗大獻殷勤:“我給你們帶路。”“我們認識路。”“這個嘛,反正我也沒事。各位初來乍到,很容易在這裡迷路……啊——”他突然被腳下的一艘劃艇絆倒,慌忙爬起來,嘴裡仍喋喋不休,“還是由我來帶路比較好!走吧!”若依眼珠一轉。我猜她也意識到想要擺脫格洛弗並不是一件容易事了。狩獵者們紛紛挎上背包,背上弓,朝居住區走去。比安卡離去時在尼克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然後看著尼克,等待他的答複。但尼克什麼也沒說,陰沉著臉轉身走開。“多保重,小美人們!”阿波羅遙遙地喊著,然後對我眨眼說,“小心那些預言啊,波西。咱們很快就會見麵的。”“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沒有回答,跳上太陽戰車,對塔莉亞大聲說:“再見,塔莉亞。還有,呃,要聽話啊。”說著,他衝她神秘莫測地笑了笑,仿佛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然後關上車門,發動引擎。一陣熱浪襲麵,太陽戰車啟動了,我急忙將頭轉過一邊。等我回過頭的時候,湖麵上已經是水汽升騰。紅色的瑪莎拉蒂跑車發出耀眼的強光,從森林上空飛過,越飛越高,直到消失在陽光裡。也不知剛才比安卡對尼克說了什麼,他仍舊一臉陰沉。尼克問:“喀戎是誰?我的小雕像裡沒有他。”我說:“喀戎是我們的活動教練。他是……唉,反正一會兒你就見到了。”尼克悶悶不樂地說:“隻要那些狩獵者姑娘們不喜歡他,他在我眼裡就是好人。咱們走吧。”除了營地內的雪花外,令我感到驚訝的是這裡居然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我這才想起混血者們大都在暑假才會來接受訓練。平日裡隻有少數混血者定居這裡——他們要麼無家可歸,要麼是正被魔獸追殺而來此避難。不過他們的人數寥寥無幾。我看見赫菲斯托斯一族的查爾斯·貝肯道夫,他正在給兵器庫外的鍛鐵爐添加柴火。赫爾墨斯族的斯偷爾兄弟倆正在庫房大門處撬鎖。阿瑞斯族的幾個小孩子則在叢林裡和一些林中仙子們打雪仗。數來數去,營地內總共也就這些人了。就連我的老對頭克拉麗絲也沒在營地。大堂已被成串的紅色的、黃色的火球裝飾得燈火通明。說來也奇怪,雖然這些火球將走廊照得暖洋洋的,卻不會燃燒任何物品。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巧克力味道,狄先生和喀戎正在客廳內玩一種紙牌遊戲。由於冬季的緣故,喀戎的胡子濃密了許多,身上的卷毛也比平日長了一些。這一年他並沒有被委任教師一職,因此不用顧忌師道尊嚴,漸漸地也有些不修邊幅了。此時他穿了一件毛衣,上麵印了一個蹄印。膝蓋上覆了一條毯子,幾乎把他屁股下的輪椅都遮蓋住了。喀戎抬眼看見我們,笑著說:“波西!塔莉亞!哈,這位肯定是……”“尼克·德·安吉洛。”我接話說,“他和他姐姐都是混血者。”喀戎鬆了口氣,說:“看來你們順利完成任務了。”“這個嘛……”喀戎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急忙問:“出什麼事了?怎麼不見安娜貝絲?”狄先生厭煩地說:“唉,可惜,該消失的卻沒有消失。”我裝做沒有聽見。狄先生穿了一件明黃色運動服,腳上是一雙紫色球鞋。(好像狄先生自從成神以來,就跑過一天步。)一頂金色的小桂冠歪戴在頭上,看樣子他上一把牌贏了。塔莉亞問:“你說誰?誰該消失?”這時格洛弗齜牙咧嘴地走進來,他一隻眼睛烏青,臉上還有幾條紅色的指印,一看就是挨耳光了。他苦著臉說:“狩獵者們已經全部安頓好了!”喀戎皺了皺眉,說:“狩獵者?看來得好好談談了。”他盯著尼克,“格洛弗,也許你該帶著你的小夥伴去看一下關於營地的簡介影片了。”“可是……唉,好吧。遵命,先生。”尼克好奇地問:“簡介影片?有沒有少兒不宜的鏡頭?因為比安卡很嚴格……”“屬於十三級(十三級影片屬於少兒限製級,十三歲以下兒童要由父母陪同觀看,裡麵有暴力鏡頭,有時有臟話——譯者注)的吧。”格洛弗說。“太棒了!”尼克興高采烈地跟著格洛弗出去了。喀戎轉頭對我和塔莉亞說:“現在,你們兩個坐下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們說說。”聽完我們的敘述,喀戎對狄先生說:“我們要立刻展開搜救。”“我去。”塔莉亞和我同時說。狄先生嗤之以鼻地說:“門兒都沒有。”塔莉亞和我都開始抱怨起來。但狄先生舉起手示意我們停下,他的目光裡充滿怒火,看樣子如果我們不住嘴,肯定要有苦頭吃了。塔莉亞和我既然都是俊傑,當然懂得識時務了。狄先生說:“從你們敘述的情況來看,這次任務被你們搞砸了。我們,唉,遺憾地失去了安娜貝爾……”“是安娜貝絲。”我大為光火。安娜貝絲自七歲始就來到了營地,狄先生居然連她的名字都記錯。狄先生說:“好吧,安娜貝絲就安娜貝絲。這次任務雖然失去了她,可也換回來一個小淘氣鬼啊。我看就沒有必要再冒險去找她了吧。何況她現在是死是活都說不定呢。”我真想衝上前掐死他。也不知宙斯發什麼神經,竟然派狄先生這種人來掌管營地,而且還管了上百年。雖然在眾神的眼裡,狄先生的這些惡劣行為還不值得懲罰一下,可是我們卻對他恨之入骨。喀戎說:“安娜貝絲也許還活著。”不過我看出來他也不抱什麼希望。自從安娜貝絲住進營地以來,實際上都是由他來撫養的。雖然後來安娜貝絲回去同父親和繼母生活在一起,可喀戎和她之間卻有著父女般的感情。隻聽喀戎又說:“她聰明伶俐。如果……如果她落到敵人手裡,一定會想辦法拖延時間的。她甚至假裝投靠對方也說不定呢。”塔莉亞說:“有道理。盧克並不想殺害她。”狄先生說:“既然這樣,那就希望她有足夠的聰明伶俐,自己從敵營中逃出來吧。”我勃然大怒,猛然站起來。“波西。”喀戎加重語氣。其實,我知道這個狄先生可不是好惹的。即使像我這種衝動魯莽的孩子,在他麵前也不敢放肆。隻是這次我太過氣憤,也顧不得許多了。我說:“看來你巴不得再失去一名營員吧。大家都消失了,你才高興呢!”狄先生打著哈欠說:“你有意見嗎?”我大聲吼道:“當然。你不能因為被貶下凡就自暴自棄!你也是西方文明中的一員。或許你能幫上一點忙呢!”那一刻,屋裡寂靜無聲,隻有爐火劈啪作響。狄先生的眼中泛著火光,顯得麵目猙獰。他張開嘴要說什麼——也許是想念魔咒將我轟成粉身碎骨吧——這時尼克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格洛弗在後麵跟著。“太神奇了!”尼克大聲嚷嚷,張開雙臂要上前擁抱喀戎,“你是……你竟然是半馬人!”喀戎擠出一絲笑容,說:“是啊,德·安吉洛先生,你願意叫我什麼都可以。不過我寧願坐在輪椅上,保持人類的形態,以免頭回見麵就嚇著人家。”尼克又看向狄先生:“哇噢!你就是那個叫酒神的家夥?不會吧!”狄先生的目光從我身上挪開,生氣地瞅了尼克一眼,說:“叫酒神的家夥?”“你叫狄奧尼索斯,是嗎?哈!我有你的小雕像。”“我的小雕像。”“在傳奇遊戲裡。還配有燙花卡片呢!雖然你隻有五百點的攻擊值,而且大家也都認為你是神當中最不中用的,但我個人認為你的力量還算可以!”“呃。”狄先生徹底糊塗了,這倒救了我一命,“哼,多承……誇獎了。”喀戎連忙說:“波西,你和塔莉亞回住所吧。通知大家一聲,明天上午我們要進行奪旗比賽。”我問:“奪旗比賽?可我們沒有足夠的……”“老傳統了。”喀戎說,“每當狩獵者來訪的時候,就要進行一場友好比賽。”塔莉亞嘟囔說:“是啊,這場比賽肯定會友好得一塌糊塗。”喀戎將頭轉向狄先生,見後者仍在皺著眉聽尼克談論遊戲裡各個神靈的防禦點數,於是對我們說:“還不快跑。”塔莉亞說:“沒錯,快走,波西。”等狄奧尼索斯回過神來,我早已經被塔莉亞連推帶拉地趕出了大堂。在去住所的路上,塔莉亞提醒我說:“你已經得罪阿瑞斯了,怎麼,還想再多一個神靈當敵人啊?”她說得沒錯。在我頭回加入營地的時候,就和戰神阿瑞斯乾了一仗,現在他和他的孩子們都將我視為大敵。我不能再惹上狄奧尼索斯。想到這裡,我說:“對不起,我是一時衝動。這太不公平了。”塔莉亞經過武器庫的時候,隔著峽穀朝混血者之丘望去。隻見那棵大鬆樹卓然聳立,樹枝上掛著的金羊毛閃閃發光。整個營地仿佛依然要由這棵大樹的魔力支撐,隻不過大樹的生命卻已不再需要塔莉亞的靈魂力量來維持了。塔莉亞說:“波西,天下沒有絕對的公平。有時我甚至希望自己……”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悲傷,令我不由得為她感到難過。蓬亂的黑發,黑色的朋克裝,外麵還披了一件陳舊的羊毛大衣,在蒼茫白雪中,她看上去就像一隻巨大的烏鴉。我毅然地說:“我們一定能救回安娜貝絲。隻是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罷了。”塔莉亞說:“盧克已經走了。如今安娜貝絲……”“快彆亂想了。”塔莉亞挺直身板,說:“你說得對,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一定能想出法子的。”籃球場上,幾個狩獵者在練習投籃。其中的一個狩獵者正在同一個阿瑞斯族的男孩爭吵。那個男孩單手緊握劍柄,那個女孩則針鋒相對,仿佛隨時都會扔下手中的籃球,轉而拉弓射箭。塔莉亞說:“我去勸勸架。你到各區走一圈,告訴大家明日奪旗比賽的事。”“好吧。明天應該由你當隊長。”塔莉亞說:“不行。你在營地的時間比我長,這隊長應由你當。”“我們可以,呃……合著當隊長啊。”她對這個主意倒是有些心動,於是點了點頭。看著她走向籃球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說:“嗨,塔莉亞。”“何事?”“關於在威斯特奧弗大廈發生的事,對不起了。我本該等你們來,大家一起行動的。”“不用放在心上。換做是我,或許也會同樣做的。”她遲疑了一會兒,又說,“你曾問起我母親的事,我當時態度很凶。其實……七年後我回到家,才得知她已經死在洛杉磯了。她,唉……她是個酒鬼。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她喝醉了酒,獨自駕車外出,然後……”塔莉亞的眼睛紅了。“對不起。”“唉,沒事啦。其實……其實我和我媽之間的關係並不算親密。十歲那年我離家出走。和盧克、安娜貝絲逃亡的那兩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可仍然……”“那就是你害怕太陽戰車的緣故嗎?”她警惕地看著我,問:“你說什麼?”“你在車上表現得很不自在,是不是睹物思人,想起了媽媽,所以不想坐在駕駛位置上吧?”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塔莉亞的目光變得異常淩厲,我曾在發怒的宙斯那兒看過同樣的目光——那種眼神很嚇人,仿佛隨時能射出成千上萬道閃電。塔莉亞喃喃地說:“是啊,是啊。我當時肯定是想到媽媽了。”說完,她扭頭朝籃球場快步走去。球場上,阿瑞斯族的男孩和那個狩獵者一個握著長劍,一個拿著籃球,凶狠地瞪著對方。居住區是世上最奇特的建築群了。中間是第一區和第二區,分彆是宙斯和宙斯的妻子赫拉的白色圓柱形木屋。右側五區分屬五個男神,左側五區分屬五個女神。十二座木屋形成一個U字形結構。我挨區傳達奪旗比賽的消息。有個阿瑞斯族的營員因為我打攪了他們的午覺,還大聲吆喝著叫我滾蛋。我問他克拉麗絲在哪兒,他說:“被喀戎派出去執行任務了。絕密!”“她沒出什麼事吧?”“有一個月沒聽到她的音信了。你再不滾,老子可要不客氣了!”我決定離開,讓他安心睡覺。最後我回到屬於波塞冬的第三區。這是一棟淺灰色宿舍,建造者從海裡取來礁石當做石料,所以牆上還嵌有貝殼和珊瑚。整個木屋隻有我那一張孤零零的床鋪,牆上掛著一個牛頭怪的粗角。我從背包裡拿出安娜貝絲的棒球帽,放在床頭櫃上。等救回安娜貝絲後,我要親手將帽子還給她。我一定能救回安娜貝絲。我摘下手表,在上麵按了一下。刺耳的咯吱聲過後,一麵圓盾出現在我手上。盾麵上被錐刺博士的飛鏢打出了許多小坑,上麵的一道深深的裂口尤其令銅盾受損嚴重。泰森在盾麵上雕飾的精美畫麵也被破壞了。在我和安娜貝絲勇鬥九頭蛇的那幅圖畫上,我的頭看上去仿佛被一顆流星砸出了一個坑。把圓盾挨著牛角掛在牆上,我越看越是心疼。找貝肯道夫幫忙,或許能修好吧。他可是營地內最優秀的兵器大師啊。對,吃完晚飯我就去找他。我正盯著銅盾發呆,忽然聽見一種奇怪的聲音——是汩汩的流水聲——我這才想起房間裡多了一件新鮮玩意兒。牆邊擺放了一個礁石製成的大盆,盆邊凸起了一塊石頭,上麵雕刻了一個魚頭,一股鹹水從魚嘴裡冒出,恰好流進盆內。流出的鹹水想必十分滾燙,因此接觸到冬季的冷空氣之後好像蒸桑拿一樣升起許多水霧。屋內的空氣也因此變得溫暖而濕潤,居然還帶了些大海的氣息。我走到水盆邊,雖然上麵沒有留下任何記號,但我知道這一定是波塞冬送給我的禮物。我看著池內的清水,默默地說:“謝謝你,爸爸。”水麵泛起一陣漣漪。池底處有十多枚德拉克馬金幣燦燦生輝。我忽然意識到父親送我這個微型噴泉的深意了,他是在提醒我要多和親人聯係啊。想到這裡,我打開最近的窗子,讓陽光照射進來。一道彩虹頓時在水霧中出現。我從水中拿起一枚金幣,禱念說:“彩虹仙女,請接受我的請求吧。”說完,我把金幣投入彩虹中,金幣一閃就消失了。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想好先和誰通話呢。和老媽聯係?聽起來像“乖孩子”該做的事。不過她現在還不擔心我。對她來說,我消失個三五天或幾個星期早已經不是新鮮事了。和父親聯係嗎?自從上次和他談話以來,我們之間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通話,估計都有兩年了吧。可通過彩虹仙女能夠聯係到神靈嗎?我還從未試過。這些神靈大人們會不會因此而生氣呢?我猶豫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於是說:“請幫我聯係泰森吧,他在獨眼巨人的鑄爐那裡。”水霧發生波動,接著出現了一個畫麵,赫然是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此刻他身周一片火海,如果不是獨眼巨人,有多少條命也被火燒死了。泰森站在一塊鐵砧前,正在錘打一柄通紅的鐵劍。他的身後有一個大理石圍成的窗戶,窗外是黑黢黢的海水——原來這裡是海底啊。我大聲喊:“泰森!”由於丁零當啷的打鐵聲和呼呼的大火聲,泰森沒有聽見我的呼喊。“泰森!”我多加了幾分力氣。這回他聽見了,猛地轉過身,那顆獨眼吃驚地睜大。看見是我,他欣喜地說:“波西!”急忙放下手中的鐵劍,跑過來想給我個擁抱。畫麵一陣晃動,我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說:“泰森,這是彩虹信息。我本人並不在場。”“哦。”泰森又回到畫麵中,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哦,是這樣啊。”我問:“最近怎樣?工作還行吧?”泰森登時兩眼放光,興奮地說:“我太愛這份工作了!你看!”他空手拿起那柄滾燙通紅的鐵劍,“這劍是我打造出來的!”“真不錯。”“我還把名字留在劍身上了呢。就在這兒。”“太酷了。你常和爸爸見麵嗎?”泰森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難得見一回麵。爸爸很忙,整天為戰爭操心。”“你說什麼?”泰森歎了口氣,把手中的劍伸出窗戶,熱鐵進入冷水中,哧的一聲,立時產生了一大團氣泡。等泰森收回來的時候,鐵劍已經完全冷卻了。“古老的海底幽靈們蠢蠢欲動。埃該翁(泰坦巨神時代掌管風暴的神——譯者注),俄亥阿諾斯(泰坦巨神時代的海神——譯者注),反正就是這些老家夥們。”我有些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了。他提到的那幾位都是在泰坦巨神時代統治海洋的神靈。如今隨著巨人王克洛諾斯的力量逐步壯大,這些神靈們又回來了。這可不是好消息啊。我問:“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泰森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們正在為美人魚大軍製造兵器。明天早上前就要造出一千多把劍。”他看了看手上的鐵劍,歎氣說,“古老的幽靈們在保護那艘壞船。”我說:“你指‘安德洛墨達公主’號嗎?就是盧克的那艘船?”“是啊,他們把船藏匿起來,令人很難發現。就連爸爸的龍卷風暴都拿它沒有辦法。否則,爸爸隻要動動手指,就能令那艘壞船葬身海底。”“要是那樣就好啦。”泰森似乎想起什麼,忽然精神一振,說:“安娜貝絲呢,在你那兒嗎?”“哦,這個嘛……”我的胸口就像被大錘狠狠錘了一下。在泰森心目中,除了超級美味花生醬外,最喜歡的當屬安娜貝絲了。我不忍心把安娜貝絲被擄走的事告訴他。我擔心他在悲傷之下會把爐火都熄滅掉。於是我支吾說:“哦,不……她現在沒在我這裡。”“代我向她問個好!”“沒問題,”我強忍淚水,“我一定把你的問候帶給她。”“還有,波西,彆擔心那艘壞船。它要開走了。”“什麼?”“它要開去巴拿馬海峽!很遠的地方啊!”我緊皺眉頭。盧克要把他那艘魔鬼船開往那裡?我們上一次見麵的時候,他正沿著東海岸巡航,四處招募混血者,並且訓練他的魔獸大軍。“好吧,”我心裡有些不踏實,“那……那很好啊。”這時,鑄爐內忽然傳出吼聲。泰森嚇了一跳,慌忙說:“我得回去工作了!老板要發飆了。祝你好運,哥哥!”“好吧,你告訴爸爸……”還沒等我說完,眼前的畫麵就消失了。我獨自站在房間內,孤單的感覺越發強烈了。當日晚宴上我過得很不開心。雖然食物很豐盛,有烤肉,比薩餅和喝不完的汽水。照明火球和暖爐都燒得很旺,屋內暖洋洋的。不過,大家都得按各自的分區就座,這樣一來,我隻能孤零零地坐在波塞冬席上了。塔莉亞也獨自坐在屬於宙斯的那一桌。即使這樣,我們兩個也不能湊成一桌。唉,可惡的營地管理條例。幸好赫菲斯托斯族、阿瑞斯族和赫爾墨斯族的人數也沒有幾個,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尼克和斯偷爾兄弟倆坐在一起,因為新生在沒有被奧林匹斯諸神認領之前,都暫時歸屬於赫爾墨斯族。斯偷爾兄弟倆似乎在向尼克展開宣傳攻勢,大講撲克牌的妙處。但願尼克身上沒什麼錢吧,否則肯定要輸得傾家蕩產了。貌似隻有阿耳忒彌斯族的狩獵者們吃得很開心。那一大桌子人鶯歌燕舞,觥籌交錯,宛若一個大家庭。若依坐在首席,自始至終都保持矜持,卻也麵含微笑。烏黑秀發上的銀絲帶令她顯得格外光彩照人。我忽然覺得若依笑起來其實也挺好看的。比安卡也很儘興,整個宴會期間她都在孜孜不倦地從一個年齡稍大些的女孩兒那裡學習格鬥技術。那女孩兒就是白天同阿瑞斯族的小夥子發生衝突的那個狩獵者。那女孩兒講到高興處時就在比安卡身上重重地拍一下,比安卡也不介意。吃完晚餐,喀戎依慣例先向諸神祭酒,然後才向狩獵者們致辭。宴會上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接著,喀戎正式宣布第二天晚上將進行奪旗“友誼賽”,這個消息獲得的掌聲倒是明顯熱烈了許多。晚宴過後,大家各自回到宿舍。我疲憊不堪,頭一沾枕頭便進入夢鄉。這一覺睡得真香。美中不足的是,我做了一個夢。漆黑的夜晚,一個濃霧彌漫的半山坡。這裡抬頭看不見天空,悶得令人幾乎無法呼吸。恍恍惚惚,我突然覺得這裡就是地獄——看情形像是在一個山洞裡,黑暗,無儘的黑暗。我看見安娜貝絲吃力地往山上爬著。破舊的黑色大理石柱散落各處,似乎是某個大型建築被轟炸後遺留下的廢墟。“錐刺!”山腰上響起安娜貝絲淒厲的叫聲,“你在哪兒?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掙紮著爬過一麵殘垣,終於來到了山頂。忽然,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是盧克。他被壓在碎石下,麵色蒼白,努力想站起來。環繞他身邊的夜色更濃,霧氣在瘋狂地翻卷。他的衣服零落,幾乎成了碎布片子。臉上布滿了血痕,加之額頭滲出的汗水,顯得十分汙穢。“安娜貝絲!救我出來!求你了!”安娜貝絲跑了過去。我急得大聲呼喊:“不要信他的鬼話!他是個叛徒!”可是無論我怎麼用力,在夢裡絲毫也發不出聲音。安娜貝絲雙眼含著淚花,就在她彎下腰想碰觸盧克的臉龐那一刹那,忽然猶豫了一下。她問:“出什麼事了?”盧克呻吟說:“他們把我丟在這兒。求求你,快痛死我了。”從表麵上看盧克隻是受了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可是他似乎在某種詛咒下苦苦忍受折磨,他的生存空間不斷地被身邊的濃霧壓縮著。“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安娜貝絲聲音顫抖地問。盧克說:“對,我不配得到你的信任。是我對不起你。可求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救救我,我快要死了。”“彆理他。”儘管不能發出聲音,我仍忍不住張嘴大喊。盧克幾次三番要置我們於死地,居然還覥著臉要安娜貝絲救他。這時,盧克頭頂上方的那片黑暗開始晃動,就像地震中快要倒塌的屋頂。大塊大塊的黑色石頭如雨點般落下。安娜貝絲情急之下閃身衝了進去。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屋頂砸了下來。安娜貝絲雙手上舉,奮力舉起那重達千斤的巨石。這不可能。她怎麼能有那麼大的力氣?盧克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喘著粗氣說:“多謝了。”“快幫我一把。”安娜貝絲吃力地說。盧克沒有理會。臉上的汙物和血跡令他麵目猙獰。“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盧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對將要砸在安娜貝絲身上的巨石視若無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轉身走開。“救救我!”安娜貝絲哀求道。盧克淡淡地說:“彆擔心。你的朋友馬上就來救你了。你隻是計劃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千萬要撐住,彆死啊。”漆黑的屋頂又開始晃動,死死地將安娜貝絲壓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我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手裡緊緊攥著床單。寂靜的深夜裡,隻聽聞汩汩的噴泉流水聲。床頭櫃上的鐘表顯示此時恰好剛過午夜。一個夢,預示了兩件事:第一,安娜貝絲遭遇凶險;第二,這是盧克設下的圈套。
第五章 在海底打鐵的泰森(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