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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事 石鐘山 1254 字 3天前

又是一天的早晨,大哥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是大哥的一個朋友打來的,是給張小米畢業聯係工作的事,大哥為了張小米的工作,已經撒下了天羅地網,凡是能求得著的朋友,他都打了招呼。這位朋友,又找到了另外一個朋友,朋友就在電話裡說:孩子的事需要運作,希望儘快見個麵商量此事。大哥收了電話,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大嫂就一臉關心地問:小米的事有著落了?大哥就一臉為難地說:朋友安排要和用人單位的人見個麵,運作一下。二哥聽到了大哥大嫂的對話,就說:大哥,大嫂,你們忙去吧,家裡有我和張娜呢。大哥就一臉不忍和歉意,再抬頭去望母親,母親也明白了大概。母親就無力地說:守強,你們忙去吧,彆耽誤孩子的大事。大哥就衝一家人道:你們都知道小米的情況,畢竟不是親生的,就怕萬一有一點做不好,讓孩子和咱們家生分了。張娜也說:大哥,大嫂,你們忙去吧,家裡有我呢。大哥大嫂就來到母親的眼前。大哥說:媽,你千萬彆著急,我爸不會有事的。大嫂也說:媽,你抽空睡一會兒,彆把身體拖垮了。母親似乎很平靜,望著窗外道:你們放心走吧,我沒事。大哥大嫂就一臉歉意地走了,走到門口時,大哥衝二哥小聲說了句:有爸的消息,抓緊告訴我。二哥點了點頭。大哥大嫂一走,家裡似乎空了一半。母親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窗外,張娜給母親倒了杯水,水冒著熱氣,在茶幾上嫋嫋地蒸騰著。二哥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就躲到一邊去接電話了,二哥衝電話裡說了句: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就放下了電話,走到母親和張娜麵前道:媽,單位有點事,讓我過去一下。母親頭也沒回,仍望著窗外,隻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都忙去吧,我沒事。二哥說:我一會兒去下派出所,問問他們有沒有我爸的消息。母親沒再說話,二哥衝張娜使了個眼色,就向外走,張娜跟了出來。在門外,二哥籲了口氣衝妹妹說:我們單位出了點兒事,上級正在審查我們的一個副局長,有幾件小事組織要找我談話。妹妹就擔心地問:哥,你不會有事吧。二哥勉強笑一下道:你知道組織現在的政策,調查一個人會牽扯許多事,我萬一回不來,你們彆著急,也彆和媽說實話,媽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了。妹妹見哥哥這麼說,就拉住了哥哥的胳膊,叫了一聲:哥……二哥就說:放心,哥不會有事的。家裡有咱爸的消息,彆忘了給我打電話。二哥說完就走向電梯口,上電梯時,還衝妹妹揮了一下手。妹妹一直等到哥哥的電梯門關上,又愣了一會,才進門。二哥又去了一次派出所,接待他的還是那個警官,警官向他通報了一些尋找父親的進展,有兩個人報案,疑似失蹤的父親,他們帶著照片去核實了,最後發現,還不是他們要找的父親。所以派出所的人就沒有驚動家屬。二哥一臉失望,警官就安慰二哥道:現在天不冷了,你父親身體又沒什麼毛病,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能找到你父親。二哥謝了警官,失望地離開派出所。母親隻剩下妹妹一個人陪了,房間裡一下子空寂起來。母親呆呆地望著窗外,回想著父親在家時來來回回地在這條路上走過的身影,有幾次,母親似乎就看見了父親站在窗外那條路上,可她揉了揉眼睛,父親的身影在她眼前又消失了。茶幾上那杯水已經涼了。母親意識到,不管父親在不在,生活都要繼續下去,況且,她不相信父親就這麼沒了。在沒有父親最後的消息前,她都要下定決心去尋找。母親不回頭道:閨女,去藥盒把治高血壓的藥拿來。張娜走到臥室裡,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塑料盒,盒子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有降血脂的,有治高血壓的,還有其他日常常見病的藥。藥盒上分彆寫著父母的名字,母親每次和父親去開藥,怕把藥吃混了,每次回來,都要分彆寫上他們的名字。張娜找到了寫有母親名字的藥,走出來,遞給母親,母親把藥吃了。然後望著張娜說:你爸走時,身上沒有揣藥,你爸的血壓比我還高,他都兩天沒吃藥了。母親說到這,又要哭起來。女兒眼圈也紅了,哽咽著:媽,我爸不會有事的。孩子們這幾天,在母親麵前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這句話似乎在鼓勵母親,又似乎在安慰自己。母親披了件外衣道:咱們去超市。女兒扶著母親又出現在超市門前,有風,吹著母親的衣角和頭發。北京的天空,霧蒙蒙的,天氣預報說,今日的霧霾指數為中度汙染。街上的行人,大都戴著口罩。母親腳下似乎生了根,像一棵本來就長在超市門前的柳樹,北京的街頭,四月的柳樹已經綠了一層,在朦朧的霧霾的天空下,並不鮮亮。從超市出來,一個鄰居大爺見到了母親,一臉同情地走到母親麵前道:張老師還沒找到?母親搖了一下頭,鄰居大爺就長歎口氣:張老師是個好人,好人就會有好報,李老師你彆上火,張老師不會有事的。安慰的話說過了,鄰居大爺也就走了。走了大爺,又圍過來一群婦女,這些人都是居住在附近的大媽,平時裡也算是個小臉熟,並沒有和父母有什麼交集,父親失蹤了,成了這一帶的大事,街坊鄰居就都知道了,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因為父親失蹤,母親就成了事件的中心,人們對母親就矚目起來。這兩天,母親像一棵柳樹似的天天站在超市門前,母親就成了公眾人物。幾個大媽把母親圍住了,七嘴八舌地問了,也安慰了,她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陪母親站一會,說些話,就各自散了,有的要回去做飯,有的要回家吃藥,都帶著各自的目的按部就班地散了。散了也就散了,隻剩下母親還有妹妹,立在風中,像一處風景似的。中午時分,女兒說:媽,回去吧。下午咱們再來。母親動了一下腳,女兒扶著母親向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的母親,搬了張椅子,坐在窗前,透過窗子望著樓下,樓前是條通往小區外麵的路,進出小區的人們都要經過這條路。女兒做了粥,還有一些小菜,端到飯桌上。母親喝了兩口粥,就放下碗,望著女兒說:你爸在外麵吃啥?一句話讓母女倆再也沒有了吃飯的欲望。母親坐在沙發上,目光被座機電話吸引了,她衝女兒說:閨女,你看看這部電話,是不是壞了。女兒過去,拿起電話聽了,並沒有壞,放下電話說:媽,電話是好的,沒壞。母親不信地拿起電話,親自聽了聽,確信電話沒有壞,才放下。手又在電話上按了按。以前這部電話,是老兩口和孩子們溝通的橋梁,孩子們有事就往家裡打電話,有事沒事,山高水長地說上一會兒。孩子們都好,忙各自的事,孩子們知道父母也好,兩頭都安然了。母親此時盼的不是兒女們的電話,而是關於父親的消息。這部電話就安靜得出奇,這讓母親很不安,也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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