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飛行後,侯大利和王華從陽州機場來到海南三亞機場。車行又一個半小時,兩人來到了黃大磊石場的前任老板陳彬的門店。陳彬戴了一頂遮陽帽,看著進門的小夥子和胖子,道:“我不想惹事。”王華胖臉上滿是笑容,道:“老陳,你放心,沒有人知道我們過來。我和老馬是朋友,你的聯係方式是他給我的。”陳彬哼了一聲,道:“老馬是好人。隻是,他一個人管梅山鎮好幾萬人,根本管不過來。社會渣滓娃兒表麵聽招呼,實際上根本不理他。”陳彬說著帶有江州口音的普通話,語調比普通話要短促,聽起來就如和人爭執一般。三人在裡屋坐定,陳彬泡了茶,端給兩人,道:“這是梅山春茶。每年,在梅山的大姐都給我寄春茶。老馬幫過我大姐,是通過大姐拿到我的聯係方式的。”侯大利喝了口清茶,放下茶杯,道:“陳總,我就直截了當談過來的目的。當年你在梅山經營石場,在你把石場轉給黃大磊後,陽州高速公路建設到了江州,需要大量碎石,石場賺了很多錢。”陳彬咬緊了牙關,臉皮輕微抽動。侯大利道:“明明知道要賺大錢,你為什麼轉讓?是用什麼方式轉讓的?”陳彬猛地將帽子摘下來,道:“這就是原因。”帽子下麵顯露出一條沒有頭發的暗紅色傷疤,傷疤從額頭開始一直延伸到左腦,足有十來厘米長,手指寬。陳彬自嘲地笑道:“我到了這邊,有好幾次與當地人發生衝突,我摘了帽子,露出這條傷疤,事情就解決了。”侯大利道:“黃大磊砍的?”陳彬點點頭,又搖頭,道:“算他砍的,但砍人的不是他。”王華道:“黃大磊主使,其他人下手。”陳彬道:“我不是梅山人,大姐嫁到梅山,我跟著過來開了石場。當時梅山開石場的老板都知道陽江高速要修過來,誰會在這個賺錢時間點轉讓石場?黃大磊帶著一群小混混,欺負我不是梅山人,強行要我轉讓石場。明明可以賺錢,我又不傻,當然不願意轉讓。談了兩次,我都是明確表態不轉讓。第三次,他們在吃晚飯的時候又到石場,說了兩句話,黃大磊身邊一個年輕人提刀就砍,若不是我躲得快,腦袋絕對會被砍開。這一刀將我頭皮砍掉了一大塊,治好以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黃大磊威脅我,說我給臉不要臉,若不轉讓,小心我姐一家人。”侯大利道:“你沒有報警?”陳彬道:“梅山是窮山惡水,打架鬥毆的事情多得很,馬公安一個人管不了。再說,這夥人是亡命徒。那個砍我的小子絕對沒有留情,我若是沒躲開,墳頭樹都有好幾米高了。時隔這麼多年,我還記得那小子眼裡的凶光。不瞞二位,這一刀把我嚇破了膽,成了沒有卵蛋的男人,根本不敢再和黃大磊討價還價,也不敢報警,怕他們傷害我大姐一家人。石場是以最便宜的價格轉讓給黃大磊的,基本白送。黃大磊先是給了五萬塊,剩下的錢是從石場經營收入中分三年付清的。到最後,黃大磊隻付了兩年,第三年沒付。他媽的,欺負人啊。”侯大利取出五張相片,擺在桌上,道:“誰是砍你的那個人?”陳彬用力戳相片,道:“就是這小子,杜強,看上去還挺秀氣,動起手來最瘋狂。當時,我們石場工人大部分都下班了,還剩下兩個守石場的,都被這小子嚇住了,硬是沒敢還手。這幾年我在這邊發展得不錯,想起當年的事情就氣得不行,但是我沒有報仇的想法,好人不跟瘋子鬥,我生活還可以,沒有必要惹麻煩。”五張相片是黃大磊、吳開軍、杜強、秦濤和唐山林。五人中就數杜強相貌最清秀,若不是陳彬指認,侯大利根本想不到杜強會是如此凶悍之人。侯大利又問:“黃大磊這一夥人在梅山是不是很凶?還做過哪些壞事?”陳彬道:“在梅山場上混的有好幾夥人,黃大磊這夥人算是出道晚的。他們出道以後就打了好幾架,基本上都打贏了。打架最凶的就是杜強,其次就是大個子吳開軍。黃大磊是在後麵搖扇子的,壞主意都是他出的。”侯大利道:“黃大磊搖扇子,出主意;杜強和吳開軍是打手;秦濤當時年齡最小,他在裡麵起什麼作用?”陳彬道:“我對秦濤這個人印象不深,但是,那天在石場的時候,他也拿了刀的,還在那裡使勁吼叫,嚇唬石場工人。聽說秦濤的哥哥是警察,後麵有勢力,所以黃大磊這個團夥才這麼囂張。”侯大利瞳孔微縮,道:“你說秦濤的哥哥是保護傘,有沒有具體事例?”陳彬搖頭,道:“隻是傳言。時間隔得太久,很多事情記不清楚了。”王華道:“黃大磊接這個石場時在做什麼生意?1994年,他拿得出五萬塊,也不少了。他們以前是小混混,沒有做什麼生意,應該沒有這筆錢。”陳彬道:“我估計是搞了其他事,賺了一筆錢。”侯大利道:“搞了什麼事,你聽說過嗎?”“吳開軍這人喜歡喝酒,喝了酒是大舌頭,到處吹牛。他曾經在喝酒後說過弄了一個大戶,夠吃好幾年。”陳彬把帽子戴上,道,“兩位警官,你們專程到這裡來問黃大磊這些人的事情,莫非他們犯了什麼案子?我現在生活過得好好的,不想追究以前的事情,也不會去當證人,今天我說的全部是真話,但是我不會出庭作證。”每個人處境不同,立場便會不同,這是所謂的屁股決定板凳。陳彬不願意平靜富裕的生活被打擾完全在情理之中。不過,侯大利飛到海南是為了尋找線索,還遠遠談不到出庭作證。陳彬打消了顧忌之後,熱情地邀請家鄉警官去品嘗漁港風味。漁港距離南海隻有一百米距離,漁港太陽傘擋住了炙熱的太陽光,海風則不受阻擋,在漁港內四處橫行。王華突然叫了一聲:“哇,前邊樓盤是國龍集團的。”與漁港相距五六百米的是一處占地極大的樓盤,樓盤上有“國龍集團”四個大字,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笑傲海灣。“國龍集團從江州起家,這是在海南開發的第二個大盤,實力強,信譽好,給我們江州人長了大臉。”陳彬談到國龍集團時,發自內心感到自豪。侯大利知道父親有一係人馬在做房地產,卻沒有想到能在海南見到國龍集團旗下的樓盤,禁不住多打量了兩眼。王華笑道:“陳彬,你知道他是誰嗎?”侯大利搖了搖頭。王華便改了口,道:“侯警官是侯家親戚,貨真價實的親戚。”“既然侯警官與國龍集團有關係,哪裡還用得著當警官,抱著國龍大腿,隨便做點什麼生意都能夠發大財。”每家人都有直接親屬和拐彎抹角的親戚,陳彬隻以為侯大利和國龍集團侯家是拐彎親戚,沒有太過驚訝。漁港菜品以海貨為主,海貨做法簡單,以水煮和清蒸為主,儘量保持海貨鮮味。江州菜重油重辣,與漁港做菜方法完全相反。兩種做法都是因地製宜,各有鮮美之處。吃吃喝喝時,侯大利和王華從各個角度了解黃大磊小團夥的方方麵麵。兩輛小車從國龍集團工地開過來,徑直來到漁港。在興建樓盤時,漁港成為項目部經常光顧之地。漁港老板見到大客戶,態度熱情,接連招呼“唐總請坐”,引導一群人坐到靠海臨風的餐桌前。這群人的老大是一個中年胖子,中年胖子坐上自己常坐的位置,抬頭看到一個年輕人朝自己走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站起來,親熱地道:“我還以為眼花了,真是大利。你怎麼在這裡?”中年胖子唐豪達是跟隨侯國龍創業的世安廠元老之一,以前常在侯家出沒,地位比夏曉宇要低一些。自從侯家搬到陽州以後,侯大利就很少見到他了。侯大利與唐豪達握了手,道:“唐哥,我來辦事,沒想到你在這邊。”唐豪達道:“那邊是你的朋友?如果方便,一起坐坐。”得到肯定答複以後,唐豪達回到桌前,騰出三個位置。其中一個副總道:“那是侯大利嗎?我幾年前見過,他還在政法大學讀書。”唐豪達道:“就是大利。等會兒他過來,你們彆問那些為什麼不到國龍工作的傻話,也彆問過來做什麼,聽到沒有?”大家都說明白。說明白的人中隻有兩三人是真曉得前因後果,大多數卻並不明白,隻是聽領導招呼而已。侯大利、王華和陳彬也就聚了過來。大家都是山南人,說著家鄉話,倒也親切,氣氛很快就融洽起來。陳彬得知中年胖子是國龍集團項目的老大唐豪達,而這個老大對侯大利很是熱情,講了很多發生在世安廠的趣事,陳彬才慢慢醒過味來,明白侯大利不是侯家的親戚,而是國龍集團大老板的兒子。知道這一點,他的眼光頓時變得充滿敬畏,也有許多不解。餐後,侯大利和王華準備前往粵省,與杜家德姐姐見麵。誰知杜家德姐姐因為生意問題前往越南了,何時回程說不清楚。專案組與杜家德姐姐見麵並沒有明確目的,隻是想從交談中發現事先無法知道的蛛絲馬跡,就如在與陳彬交談之後便明白黃大磊小團夥已經不能僅僅看成不良青年團夥,實則已經是犯罪團夥了。回到江州,侯大利開始細心勾勒喝血酒四兄弟的具體特點。黃大磊:小團夥中的大哥,核心人物,大主意都是他出的。如今是礦業老板,沒有與黑社會交集。吳開軍:小團隊中的二哥,核心打手,會開車,缺點是喝了酒管不住嘴,大嘴巴。如今是夜總會老板,與黑社會有牽連。杜強:小團隊中的三哥,相貌清秀,小團夥中最喜歡使用武力的,在搶奪陳彬石場時衝在最前麵。1995年初失蹤,至今生死不明。秦濤:小團隊中的老弟,年齡最小,敲邊鼓角色,也敢用刀砍人。1995年後脫離小團體,成為秦陽銀行職員。小團夥最遲在1995年就分崩離析,隨後就沒有以小團夥進行過活動。杜強在1995年初失蹤。秦濤離開小團夥來到江州城區,開始複讀,隨後考入銀行中專。侯大利將所有資料分門彆類後輸入電腦,用投影儀投射到幕布上,然後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反複看。徹底掌握資料,這是侯大利屢次提出正確判斷的不二法門,這也是其從警以來獲得的最重要經驗。侯大利正在專注看投影,葛向東走進門,道:“剛才得到消息,吳開軍今天拘役期滿。唐山林死了,吳開軍把主要惡行都推到唐山林身上,最後認了三條小罪,算是給警方找了個台階。從現在看起來,唐山林死了,最大贏家就是吳開軍。”拘役的刑期從判決執行之日起計算;判決執行以前先行羈押的,羈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吳開軍被判拘役刑期抵扣了在看守所的羈押時間,判決之日恰好是走出看守所之日。侯大利皺眉道:“吳開軍關在看守所,怎麼知道唐山林死了?”葛向東愣了愣,道:“或許我說得不夠準確,還有推測的成分,事實上吳開軍就是將所有事情推到唐山林身上,包括打人致殘、非法拘禁這些爛事,都完全推給唐山林,自己隻認了幾條小罪。唐山林死了,吳開軍就是最大受益者,此事和他脫不了乾係。我們前些天去提審他,問起他和黃大磊、杜強、秦濤的關係,他裝傻說記不清了,明顯是在打馬虎眼,不說老實話。十幾年前的事情不肯說,反而顯得有問題。”“如果唐山林不死,會有什麼後果?”侯大利又自言自語道,“後果很簡單,為了把案子辦成鐵案,我們會加大審訊力度,吳開軍最後招架不住,肯定會吐;吐了以後會被判得很重,還會牽連到其他人。”“應該是這樣吧。”葛向東抬頭看著投影儀幕布上的資料表,疑惑道,“DNA比對結果顯示黃大磊、杜強等人與丁麗案沒有關係,你和朱支為什麼還要緊盯這四個人?”侯大利道:“這四個人存在太多值得懷疑的地方,越是深入調查,疑團越多。”葛向東道:“不管有多少疑團,都和丁麗案沒有關係。你平時挺看重DNA,怎麼不合自己心意的時候,就不管DNA了?”“DNA是科學,一是一,二是二,很嚴謹,但是這個技術並非萬能的。提取的生物檢材則有很多具體情況,比如在丁麗衣物上發現的DNA來源就有可能多種解釋,她是大學生,遇害時還是處女,極有可能是她當年男友留下來的。”“你的腦洞真的很清奇,與我們一般人不同。”“偵查工作本身就有一個依據證據來猜、猜、猜的過程。你彆嘲笑,實質上就是這樣,用專業術語來說就是尋找偵查方向。黃大磊小團夥散夥實際上就在丁麗案以後,時隔得不久,你說這之間有沒有關係?”“你的這個思路確實是‘猜、猜、猜’遊戲,完全沒有證據支撐,我隻能回答,也許有關係,也許沒有關係。”“我們再大膽猜測,黃大磊敢於為了奪石場動刀,杜強差點將陳彬腦袋砍下來。為了爭奪煤礦,他們敢不敢綁架最大競爭對手的女兒?我查過當時中山機械廠的地形,丁麗住家不遠處就是公路,吳開軍會開車,這是極佳的綁架場所。如果他們是綁架,那麼現場勘查發現的奇怪現象就能夠得到解釋——綁架後見色起意再殺人。”“這個聯想絕對牽強,我是經偵出身,對經濟犯罪還是有一定了解。如果是為了奪標,黃大磊隻會威脅,不會要人命,這是其一;最後黃大磊也沒有奪標,這是其二。”葛向東提到的DNA比對問題和競標手段問題都很有道理,但是侯大利和朱林還肩負查清楚是否有民警涉案的任務,這一項任務對專案組其他成員保密,不能講出來。除了此任務外,黃大磊小團夥存在著種種謎團,與黃大磊槍擊案有關,也與唐山林案有間接關係,這讓侯大利產生了強烈興趣。侯大利突然拍了下桌子,道:“今天吳開軍出看守所,你猜一猜,吳開軍和黃大磊會不會見麵?若是見麵,應該是吳開軍前往黃大磊家裡。”葛向東道:“見麵又如何?吳開軍去看望中槍的老朋友,很正常。”侯大利道:“根據我們前期調查,吳開軍基本上不與黃大磊聯係。如果見麵,就和我們調查的情況相悖,那麼以前得到的情報要麼是假象,要麼是槍擊事件促使兩人又相見。前者的問題為什麼要有假象,後者問題是為什麼槍擊事件讓兩人見麵。但是,不管是前者的原因還是後者的原因,其中的原因都很重要。由於重要,極有可能在電話裡難以溝通,或者在電話裡溝通不夠安全,他們應該有見麵的可能性。”葛向東道:“你的說法似乎也能自圓其說。這事很簡單,給朱支報告一下,隻要他同意,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守在吳開軍小區門口,一路守在金山彆墅區門口,兩人是否會麵就清清楚楚。”朱林正在宮建民辦公室談事,接到侯大利電話後,道:“同意這個方案。從我的判斷,沒有太大價值。你們願意蹲點守一天也行,萬一猜對了,又多了一個偵查方向。”打完電話,他不等宮建民詢問,主動道:“專案組今天晚上準備守一守黃大磊和吳開軍小區,看看他們在今天是不是有聯係。”宮建民笑道:“英雄所見略同,陳陽已經給我提過此事,安排了電話監控。晚上蹲守是侯大利的主意吧,這個小夥子倒真是厲害,老天爺賞他這碗飯。隻可惜國龍集團,侯國龍是一心盼著兒子接班。不過今天這次蹲守,沒有精心策劃,比較衝動。一個人沒有缺點是很可怕的,侯大利有缺點,我喜歡。”朱林道:“侯大利缺點不少,隻不過一俊遮了很多醜。我和他長期在一起,看得更清楚。”宮建民又道:“重案大隊二組盯住吳開軍和黃大磊,是因為唐山林案和槍案,DNA比對結果出來以後,基本排除丁麗案與這兩人有關。黃大磊和吳開軍屁股上有屎,但是這坨屎多半與丁麗案沒有關係。專案組研究了以前的卷宗,把以前查否的材料都重新研究了一遍,最後,最大兩條線索就是江州機械廠下崗工人和黃大磊小團夥,最異常的便是黃大磊團夥。若是從這裡都挖不出東西,要想破案隻能等待真凶因為其他案子被抓獲後DNA比對成功。我們可以等,隻怕丁晨光等不起,所以我們得不斷挖線索。”這是105專案組必須解決的一道難題,朱林也在不斷說服自己。他這個說法結合了大量事實,卻並非完全是真話。隨著對黃大磊小團夥的深入調查,他開始和侯大利想法接近,總覺得黃大磊團夥與丁麗案脫不了乾係,隻是他現在無法直接說出這個想法,因為DNA比對未成功。“朱支想法有道理,否則刑警支隊還得承受更大的壓力。”宮建民很想詢問與民警有關的另一線是否有進展,可是這事非常敏感,最好不要主動問進展。作為支隊長,他真不希望手下偵查員出事,若手下偵查員真與黑社會有牽連,那支隊名聲就臭大街了,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到頭了。得到朱支同意後,葛向東自嘲道:“瞧我們討論出來的臭主意,今天晚上又得守通宵。我最怕守通宵,守一晚上折壽十天。”他原本隻是與侯大利在“猜、猜、猜”,不料猜成了今晚的工作。而且這個計劃要立刻執行,不用等到天黑,現在就去守候。自嘲歸自嘲,對於正式確定下來的工作,專案組成員都沒有懈怠。專案組初成立時,抽調過來的人員皆是各單位刺兒頭;在朱林領導下,經過一年多時間的整合,專案組在石秋陽案和王永強案中發揮了特殊作用,贏得了從高層到一線民警的普遍認可。重案大隊偵查員們雖然對侯大利仍有不服之處,但是對專案組整體工作還是認同的。受人尊重是催化劑,使得專案組成員們每個人的工作自覺性大大提高。在外人眼中,葛向東、樊勇、王華和以前的田甜都如換了一個人,甚至有打了雞血的感覺。半小時後,樊勇和葛向東乘坐一輛最普通的麵包車來到黃大磊家門口,找了一處合適的位置停車。侯大利和王華乘坐一輛普通麵包車,停在吳開軍小區門口。侯大利手持紅外線高清望遠鏡,辨認開出小區車輛的車牌號。各自找好監控位後,四個偵查員進入守候階段。王華是老警察,蹲點守候經驗極為豐富,特意準備了幾個大號礦泉水空瓶,用來解決內急問題。晚上八點,望遠鏡裡出現了吳開軍小車的車牌號。車速不慢,車內一片黑暗,能看見小車後座有一個人,但看不清楚後排乘車人是不是吳開軍。在金山彆墅區門口,葛向東接到王華通知以後,等了很久,也沒有看到吳開軍的小車。約莫一個小時後,吳開軍的小車回到小區。夜裡十一點,一輛自行車慢慢騎過。車至小區時,騎車者單腿支在地上,朝著小區門口張望了幾眼,抽了支煙,又繼續往前騎。侯大利指著自行車,道:“那是張林林。”王華道:“是張林林。他是三院臨時工,應該是下班回家。”侯大利道:“明天去查一查他的值班表。”他看著張林林的背影,腦中又浮現出葛向東所畫的那幅飛賊背影,從車中角度看出去,兩個背影高度相似。除了麵包車上的眼睛以外,在麵包車背後的稍舊小區也有一雙眼睛緊盯吳開軍小區。舊小區第七幢四樓窗戶正好麵對吳開軍小區大門,一個灰衣人坐在窗邊,不時抬頭透過窗戶瞧向外麵。他家的窗戶采用了特殊玻璃,屋裡人向外看非常清晰,屋外人則很難看透。窗邊安裝有一台望遠鏡,望遠鏡有支架,可以隨意調整角度。灰衣人經常在此觀察對麵情況,調整望遠鏡的手法非常嫻熟。吳開軍從看守所回家,灰衣人特地來到此處,準備通過望遠鏡觀察吳開軍以及其家中周邊情況。在窗口坐了一個多小時後,一輛麵包車開了過來,停在吳開軍小區門口。這是一輛極為普通的麵包車,丟在街道上絕對不會引人注目。灰衣人注意到了這輛麵包車。兩分鐘後,麵包車裡沒有人走出,他便意識到其中必有異常,將望遠鏡轉向了麵包車。麵包車裡有兩個人,注意力都在吳開軍所住小區,並未留意到在對麵小區樓房裡還有一雙眼睛在觀察他們。灰衣人使用的是高倍望遠鏡,麵包車裡的人猶如在眼前一般。駕駛員是治安支隊的王華,車內用望遠鏡觀察的是重案大隊的侯大利。灰衣人不再理睬麵包車,繼續盯緊吳開軍小區的大門,吃喝都在窗邊完成。夜漸漸深了,來往行人稀少。路燈光灑下,大樹下的陰影越發濃重,在樹下乘涼的灰衣人默默地坐在窗邊,整個身體融入黑暗中,身體似乎沒有了力氣,軟軟地靠在藤椅之上。放在身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妻子的電話。妻子在電話裡情緒明顯不對,說話聲音刺耳,道:“我管不了你兒子了,你明天到學校去,找班主任。”灰衣人目光仍然停留在門口,道:“彆急嘛,什麼事情這麼嚴重,還要請家長?”妻子道:“你兒子學本事了,知道給女同學寫情書了,結果女同學把情書交到班主任手裡。那個女同學是尖子生,是衝清華北大的材料,班主任很生氣。我沒有臉到學校見班主任,你去。”如今灰衣人需要處理的事情十分棘手,下一步如何操作關係到全家人的生死安危,根本沒有心思處理這種小事,道:“親愛的,我還在出差,明天回不來,你去把事情應付過去。兒子到了這個年齡,開始有性衝動,喜歡女同學很正常,我們不必大驚小怪。”妻子冒了火,道:“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天天神神秘秘的,回來也沒有個笑臉。是不是在外麵找了女人?”灰衣人苦笑道:“在外麵賺錢不容易,你理解理解。我一個窮小子找一個城市妹子,這輩子知足了,沒有再找其他女人的想法。”妻子聲音明顯低了下來,道:“我剛才照鏡子,老得不成樣子,臉上還有黑痣。賺錢重要,生活也重要,就算你賺再多錢,我老了,穿衣服不好看,戴首飾還累贅。”灰衣人哄道:“我老婆還年輕得很,再生個娃兒都沒有問題。明天我真有事,你去吧。”兩口子在電話裡聊了一陣,妻子火氣消了,灰衣人這才掛斷電話。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向後移動,騎自行車的張林林出現在小區門口。灰衣人將高清望遠鏡對準了張林林,目不轉睛。等到張林林離開後,他便離開窗台,讓窗口的監控鏡頭繼續孤單地工作。這個監控鏡頭已經安裝了很長時間,隻不過平時沒有啟動。而且,監控鏡頭隻是記錄固定角度的情況,要觀察麵包車的蹲守人員以及騎車人張林林,還得靠高清望遠鏡。灰衣人回到臥室裡,取出一張老相片。老相片中有四個人,個個都非常年輕,身材結實,沒有任何贅肉。四個人都留著殺馬特發型,笑容簡單而燦爛,有兩個還戴著劣質的蛤蟆鏡。相片微微發黃,具有濃重舊日痕跡。相片中的人皆比現實中的人要單薄許多,體形有明顯變化。當然,十來年時間,人的體形有變化很正常,體形不變才是異常。灰衣人默默想了許久,走進書房,從盒子裡取出一把手槍。他慢慢地將手槍拆開,擺在桌上。這個時候,手槍散亂成一堆沒有任何威脅的破銅爛鐵,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灰衣人又一絲不苟地將所有零件重新組合起來。等到零件組合完成以後,一個個零件仿佛活了回來,變成了能奪人性命的猛獸。灰衣人走進書房,取了一頂遮陽帽,出門。江州夏天非常炎熱,在太陽下戴帽還算正常,可是在夜晚戴帽就是異常行為。灰衣人戴著帽子,如灰狼一樣,走到樹蔭之下。沿著樹蔭步行約七分鐘,則是江州最火的餐飲一條街,大排檔和特色菜雲集於此,每天夜間熱鬨非凡,酒香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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