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之死(1 / 1)

侯大利坐上越野車,沒有急於開車。車窗如一道隔離屏障,讓他與世界產生淡淡隔膜。路燈和高樓輪廓線製造了夜間繁華,而另一個詞叫作燈紅酒綠。以侯大利的家世,如果不做刑警,那麼此刻多半沉浸在燈紅酒綠中,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度過美好的夜晚,享受上天賜予的人生。此刻做了刑警,他的目光穿過摩肩接踵的人群,越過做成花朵狀的路燈,直達燈光照不到的黑暗深處。光明和黑暗,繁華與冷清,一對一對矛盾共存於這個世界,讓有的人幸福,有的人痛苦。坐了一會兒,侯大利拿出手機,正要打給田甜,金傳統電話先打了過來。之前,金傳統被王永強陷害,被誤認為是殺害杜文麗的凶手,為此在看守所度過了短暫的難忘時光。他從看守所出來後閉門謝客,今天才給侯大利打電話。“大利,我遭了一次大難,你居然不來看我,同學友誼薄如紙啊。”金傳統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帶著幾分調侃。侯大利道:“我打過你電話,沒開機,想著你應該在舔傷口,就沒有來騷擾你。”“我猶豫了兩個小時才給你打電話,不管吃過沒有,過來喝一杯。”金傳統得到肯定回答以後,把手機扔到一邊,扇走了一隻飛過來的蚊子。金傳統坐在彆墅的亭子裡,準備在此喝杯小酒。在亭子裡電蚊香沒效果,阿姨便用了最土的蚊香,擺在兩角,這樣勉強驅趕了蚊子。擺好了蚊香,阿姨道:“傳統,回屋裡坐吧,沒有蚊子。這裡的山蚊子凶得很,叮到就是一個大包。”“七嬸,亭子好,能吹自然風,比屋裡舒服多了。”金傳統又扇走了一隻大蚊子,道,“明天弄點驅蚊子裝備,最起碼要弄點花露水,或者風油精。”阿姨是金傳統的遠房親戚,輩分比金傳統高一些,年輕時當過村婦女主任,做事很利索,也很可靠。若是沒有杜文麗事件,金傳統不會讓長輩親戚進到自己彆墅,進了一遭看守所,他的想法有所變化,同意讓嬸子進了彆墅。夜風襲來,送來茉莉花的清香。花園深處還躲藏著好些蛐蛐,正在響亮地歌唱。進入看守所以前,金傳統有時開玩笑說彆墅就是大一點的四麵牆,有錢人花巨資困在裡麵。進入看守所以後,他才明白真正的四麵牆的殘酷滋味。所以,他現在最喜歡在家裡的亭子吃飯,四麵通透,不再有牆。侯大利輕車熟路來到金山彆墅,進入彆墅區以後,沿著香樟小道來到金傳統的彆墅。金山彆墅一區隻有八幢彆墅,每幢彆墅占地三四畝。侯大利數次到過金山彆墅,以前很少關注其他彆墅,如今他特意查看了第二幢彆墅。第二幢彆墅是黃大磊所住,與金傳統所住彆墅有一座小山坡分隔。更準確表述為,彆墅一區有一座小山坡,一側是金傳統所住彆墅,另一側是黃大磊所住彆墅。侯大利將車停在彆墅外,由側門走進彆墅區。阿姨過來開了門,道:“傳統在小亭等你。蚊子有點多,給你一把扇子。”以前,金傳統長期在彆墅內大宴賓客,從看守所出來以後,張曉是第一個進入者,侯大利是第二個。在阿姨的帶領下,侯大利拿著蒲扇,沿著花園小道來到角落小亭。金傳統沒有說話,指了指椅子,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兩人麵對麵而坐,目光交鋒,都不退讓。金傳統先開口,道:“如果不是你發現了水泥路上的腳印,我不會進看守所。我們是朋友,你發現了對我不利的證據,完全沒有對我預警,不講義氣。”侯大利道:“提審王永強時,我問過他,腳印非常隱蔽,如果警方不能發現,他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王永強明確答複,如果警方真的沒有發現,他就會在互聯網上公開。結果,他的遊戲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害你進看守所的不是我,是王永強。至於義氣問題,很明確地說,我不會為了義氣損害職業道德。”地燈光線柔和,照射在金傳統臉上,讓其臉色變得紅潤起來。金傳統突然狂笑,道:“你現在一點兒都不好玩,總是一本正經,我懷疑你是假的侯大利。”侯大利不客氣道:“彆這樣傻笑,神經質。”金傳統的狂笑以最快的速度消失,道:“我若是真生了你的氣,不會再給你打電話。重案大隊幾次案情分析,你都堅持認為我不是凶手,算是說了公道話。以前有人說你很厲害,是天才刑警,我半信半疑,這一次徹底服氣了。希望你能讓王永強說實話,他百分之一百是殺害楊帆的凶手。”說到這裡,他的神情慢慢黯淡起來,道:“這件事情你彆生氣,我在高中階段曾經發現王永強跟蹤過楊帆,隻是不想暴露我對楊帆的單相思,怕被你鄙視,忍著沒有說。這一次被王永強擺了一道,差點被當成連環殺人犯,害得我的底褲都被你看光了。特彆是房事不舉的毛病被你知道,丟了我的大臉。”侯大利真誠地道:“你那是應激創傷,我同樣也有,隻不過表現形式不一樣。”金傳統道:“我聯係了北京一位資深教授,他看過我的體檢資料,製訂了治療方案,說是有百分之七八十把握能治好。若是治好了病,我就和張曉結婚。在外麵蕩了這麼多年,見了大世麵,也該好好過日子了。”聊到了這個地步,兩人算是徹底打開了心結。侯大利指了指小山坡對麵,道:“黃大磊,你熟悉嗎?”金傳統道:“他犯了什麼事?被你盯上。”侯大利道:“隻是想了解。你聽說過他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金傳統道:“黃大磊是江州最大的礦老板,有錢,為人低調。我和他沒有什麼交集,在飯局上遇到過幾次。要說有趣的事情,也有,都是很久以前的事。這人年輕的時候很凶悍,護礦隊出去打架,幾乎沒有輸過,後來越來越有錢,便越來越低調。當年礦山很亂,不是狠人站不住腳。”侯大利在腦中給黃大磊貼上一個“凶悍”的標簽。回到高森彆墅,田甜還沒有回家。侯大利知道她今天夜裡有任務,要去解救被拐到山區的婦女,便沒有打手機。他在床上想了一會兒案情,慢慢睡去,醒來時,床的另一邊仍然是空的。侯大利拿起手機,握在手裡,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了。田甜在執行任務,若是任務結束,自然會主動聯係,現在打手機過去,極有可能添亂。早上,侯大利給田甜發了信息。很快,田甜電話回了過來,聲音疲憊中透著些興奮,道:“解救出來了。我們解救被拐賣婦女完全就是打仗,派出所民警提前偵查好,二大隊重兵埋伏在公路邊,等到夜深了,我們突然衝進去,把被拐婦女搶了就走,一點兒都不敢耽誤。開車不久,好多村民都衝了出來,在公路邊大吼大叫。我們根本不敢在當時動人,隻求能順利把被拐婦女解救出來。”侯大利道:“你整晚沒睡覺吧?早點回家,美美睡一覺。”田甜意猶未儘,道:“我和顧大隊等會兒要陪著被拐婦女去檢查身體,那個被拐婦女說想嘔吐,我們懷疑有身孕了。其實準確來說也不叫婦女,而是十六歲的少女,正在讀職中,被騙出來工作,後來被賣到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山裡麵。”說到這裡,她憤怒起來,道:“大山裡麵,一群買賣婦女的人提著鋤頭,拿著菜刀,理直氣壯得很。我們解救人的公安還偷偷摸摸,世界上還有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到現場你就知道,當場帶走老光棍肯定不可能,能把被拐的女人救出來就算不錯了。以前做法醫,覺得殺人犯可恨,現在到了二大隊,才發現最可恨的是拐賣婦女兒童的人販子。不管是婦女被拐還是兒童被拐,被拐後都生不如死,被拐家庭同樣生不如死,而且這種傷痛會持續一輩子。有時候,真想一槍斃了那些人販子。”與女友通話以後,侯大利一顆心便放了下來,開車前往刑警老樓。他正在三樓資料室翻看丁麗案卷宗的時候,王華跑上了樓,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氣,道:“昨天晚上,老雷腦出血,走了。”“誰走了?”“雷幫國。”“啊,他昨天還到局裡來了一趟。”“老雷昨天從支隊回家,或許是高興,或許是不高興,反正喝了點酒。他本身血壓高,晚上就出事了,醫生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了。”王華坐在曾經屬於田甜的椅子上,扭開礦泉水瓶蓋子,喝了幾大口,又道:“這些年來,腦出血的同事有好幾個了,警察這個工作真不是人乾的,窮得叮當響,又累又苦還老是麵對負麵東西。大部分同事都不想讓娃兒當警察。老雷責任心強,和薑局一樣對丁麗案耿耿於懷,這次你發現了精斑,這正是當年的重大失誤,他挺自責。”雷幫國前輩的死與自己其實有間接關聯,侯大利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王華安慰道:“這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隻怪老雷過於上心。他若不上心,屁事沒有。”桌上座機電話響起,朱林的聲音透著疲憊,吩咐道:“你知道雷主任的事吧?下午三點就要為老雷開追悼會,換上警服,一起給雷主任送行。”侯大利道:“這麼快就開追悼會?”朱林道:“老雷以前就說過,如果他死了,莫要搞算日子那些名堂,當天死,當天開追悼會,當天火化。一般情況,政法委書記都隻是送個花圈表示悼念。老雷是江州刑警支隊技術室創建者,多次立功。杜書記聽說老雷逝世,立刻表示要親自參加。今天開完追悼會,杜書記和關局馬上要到省委政法委開會。”王華繼續在資料室談雷幫國的往事,樓下響起了低沉的吼叫聲,極似當年大李的聲音。侯大利幾步躥出門,站在走道向下張望。樊勇帶著一隻狼青色狼犬,正在前往大李以前的房屋。大李死在崗位上以後,刑警老樓冷清了許多,侯大利趕緊下樓,迎接專案組新成員。新來警犬是昆明犬,身材高大,體形健壯,狼青色,耳朵豎立。它聽到侯大利的腳步聲,抬頭望了一眼,眼神冷冰冰的。樊勇整個人容光煥發,介紹道:“這是旺財,治安犬,撲人時力量很大,以前我就見過,剛剛退役,被我軟磨硬泡從老王手裡要過來。老王是真舍不得旺財,還非要我簽保證書。我們本來就是內部單位,還得簽保證書,辦領養手續,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看到老王眼淚巴巴的樣子,我才簽了保證書。”警犬退役以後,首選會被送回訓練基地,或者被訓導員領養。如果訓導員無法領養,才會詢問警犬之前所在的單位能否收養。105專案組曾經收養過大李,訓練基地的人都知道專案組有獨立地盤,從朱林到樊勇都對警犬有特殊感情,所以才願意將旺財放到專案組。旺財保持著相當高的警惕,侯大利隻能站在旁邊觀看。樊勇蹲下來,道:“旺財,這就是你以後的家。我打掃乾淨了,非常舒服。這是我們的副組長,我們都叫他組座,聽明白沒有?”旺財已經接納了樊勇,聽了他的話,便進入自己的家。侯大利道:“雷主任過世了,下午三點開追悼會,我們兩點半出發,穿警服。”樊勇原本情緒高漲,喜笑顏開,聞聽此言,笑容慢慢消失。他詢問了雷幫國過世的原因,悶了一會兒,道:“我到健身房鍛煉,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下午兩點半,專案組朱林、侯大利、葛向東、樊勇和王華都穿上警服,一起前往江州殯儀館的追悼大廳。侯大利入職以來穿警服的次服不多,主要是在一些正式場合以及特殊場景。他的警服平時掛在小衣櫃裡,近一年時間,警服幾乎還是新的。上一次穿警服是全局乾警大會,再上一次穿警服是冬季集訓,冬季集訓前穿警服就是參加師父李超的追悼會。追悼廳門楣上張掛著大幅的條幅:“沉痛悼念雷幫國同誌”。侯大利和樊勇舉著花圈送過去,花圈上落款是105專案組。送了花圈,侯大利取了白花和青紗,讓專案組諸人戴上。追悼大廳裡除了雷幫國的家人以外,全是戴著白花的著裝警察。田甜與二大隊同誌站在一起,神情肅穆。侯大利和專案組同誌站在一起,便沒有走過去打招呼,隔了幾米,仍然能清晰地看到田甜的黑眼圈和右臉上的幾道抓痕。政治處陳浩蕩迎麵而來,向侯大利打了個招呼,匆匆朝外走。侯大利見其走得急,便順著其背影望了一眼。門外走來了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杜軍和公安局局長關鵬等人,陳浩蕩微微彎腰,伸出右手,給領導們帶路。陳浩蕩是侯大利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後和侯大利一起分到江州市公安局,在刑警支隊辦公室短暫工作了一段時間後,調到政治處工作。他頗有眼力,深悉為官和處世之道,與隻是專注於案件的侯大利形成鮮明對比。三點鐘,追悼會準時開始。哀樂聲中,政治處顧主任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將英雄事跡讀出,聲音通過喇叭送到靈堂外。隊伍有哭泣聲響起,場裡場外有不少民警落淚。侯大利內心頗不是滋味,儘管從理智上他知道雷主任逝世不應由自己負責,可是麵對雷主任家人時,總還是心懷內疚。追悼會結束,侯大利向朱林請了假,沒有再回刑警老樓。田甜坐在副駕駛位置,靠在椅子上,閉目休息。侯大利在女友麵前吐露了心聲,道:“今天在靈堂,聽到顧主任讀雷主任事跡,怪不是滋味。若是沒有發現這塊精斑,雷主任估計還沒事。”田甜睜開眼睛,道:“發現精斑對雷主任也是好事,至少他在逝去前知道凶手最終會被捉住,沒有太多遺憾。對丁晨光來說,發現了精斑,意味著正義最終會來到。你站在丁晨光和丁麗的角度來想問題,一切迎刃而解。”“對,我矯情了。我應該把精力放在丁麗案上。”侯大利輕輕點了點油門,越野車發出轟鳴,向高森彆墅駛去。田甜拉開後視鏡,仔細看臉上傷痕,道:“這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抓的,她的兒子買了女學生。我們強行帶走女學生時,她就和野獸差不多,拚死都要保護自己的財產。在她眼裡,女人是傳宗接代的工具,是家裡花了幾千塊錢買來的財產。老太太根本沒有想到會給女學生帶來多大的傷害。在車上,女學生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我想這一段經曆會永遠改變這個被拐女學生的心理。以前我作為法醫接觸的都是屍體,如今到了一線,接觸到活生生的受害者,那是另外一種心理衝擊。”“丁晨光給過我一張翻拍的相片,裡麵居然是我和丁麗的合影。我感覺這張翻拍的相片就如那種能夠連通鬼神的特殊介質,以前麵對的是受害人,有了這張相片,時光仿佛倒流,我麵對的不再僅僅是受害人,而是曾經活著的人。沒有誰能夠奪去其他人的生命,沒有任何人能夠。”侯大利說到激憤處,用力按響喇叭。越野車喇叭發出刺耳吼叫,刺破陰雲密布的天空。“憤怒沒有用,我晚上回去弄一份報告,請求根據凶手DNA,對丁麗案的重點嫌疑人進行一次重點排查。”“重點排查會調動相當多的人力和物力,若是沒有結果,會有怨言的。”“顧不得這麼多,破案才是唯一正確的事。”回到高森彆墅,侯大利開始起草報告,希望能夠開展一次大排查。田甜昨夜通宵未睡,早上有不少掃尾工作,下午又參加追悼會,著實疲憊,回家洗浴後倒床就睡。淩晨兩點醒來時,床邊還空空的,她來到書房時,見侯大利已經完成了報告,正對著電腦出神,煙灰缸裡罕見地有一堆煙頭。早上,侯大利將調查報告交給了朱林。朱林一字一句細讀後,提筆簽字:“同意,速報戰剛副局長。專案組朱林。”根據105專案組提供的調查報告,市公安局決定展開大排查。排查工作會就在接到報告當天舉行,由分管副局長劉戰剛主持,參戰兩百名民警齊聚在市公安局大會議室。宮建民介紹了丁麗案的基本情況後,再由重案大隊陳陽大隊長布置具體工作。排查範圍比起侯大利預想的更大,包括被丁晨光並購的江州機械廠、參加勝利煤礦投標的企業相關人員、丁晨光所在企業部分人員以及當年中山機械廠家屬院住戶,其重點之一是丁晨光提供的三十七人名單。排查不僅僅是調查走訪,還得采血以獲取生物檢材,工作任務相當艱巨。針對此情況,市公安局成立了以劉戰剛為組長的排查工作領導小組,宮建民、陳陽為副組長,陳陽兼任辦公室主任。會議結束,105專案組全體返回刑警老樓。王華坐在副駕駛,嘴巴自然不會閒著,嘖嘖數聲,道:“組座,你膽子夠肥啊。全局抽調兩百民警,大動乾戈,如果查不出名堂,追根溯源,最後板子肯定打在你的屁股上。你的屁股沒幾兩肉啊,受得了幾板子?幾板子下去,屁股就會被打爛,若是傷了筋動了骨,你這娃走路都難。”侯大利眼光平視前方,道:“朱支經常說一句話,否定線索也是成果。至於板子打屁股,這事肯定不會發生,最多就是閒言碎語,就如以前我們背過的課文,如抹蛛絲一樣輕輕抹去。說得直白一點,我隻管破案,管不了彆人的嘴巴。”王華感慨地道:“大利,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全省最有名的富二代,明明可以靠爹吃飯,非要來當刑警。當刑警就當刑警嘛,還能當成神探。你有底氣,我沒有。我們普通人靠著這個飯碗,沒辦法,必須小心翼翼,有棱有角都必須先打斷再磨圓。我乾治安的時間最長,治安管得雜,黃賭毒、場所管理、治安清查,還有什麼違規飼養犬隻管理、群租房管理等,牽涉麵很廣。有一句話套在治安上麵也很適用: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最初乾治安時,我長得瘦,為人處世還是很剛硬,自視甚高,最後的結果是乾了二十年還是副大隊,又被弄到專案組。我不是說專案組不好,隻不過……你明白的。現在離開了治安,我突然意識到其他警種,特彆是重案刑警們眼中的治安警都是瞎忙。最初聽到這個評價時,氣得我差點挽衣袖打人。”王華坐在田甜慣常坐的副駕駛位置上,雙腿岔開,肚子鼓得老高。他如今不僅經常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在三樓資料室裡,還自然而然坐了田甜的椅子。很長時間裡,專案組喜歡在資料室談案情,每個人都有相對固定的位置,這個位置沒有明文規定,大家都有默契,各坐各位,基本不亂。王華這個大肚嘮叨漢坐在以前田甜的位置,讓侯大利頗為不適應。儘管王華為人也不錯,但是終歸不如田甜知冷暖。聽到王華嘮叨,侯大利不由得想起師父李超。樊勇多次抱怨王華嘴巴就如機關槍,每天嗒嗒嗒嗒響個不停。由於李超和王華關係很不錯,侯大利愛屋及烏,也慢慢接受了同樣話癆的王華。王華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組座能成為神探了,能力隻是一方麵,更主要是用心。來到專案組這些天,除了開會和外出調查,你天天都盯著投影儀。如果大家都這麼用心,不說百分之一百的案子能破,至少百分之八十能破。神探煉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投入精力在案子上。你彆認為我說的是廢話,很多人做不成事,主要就是投入精力不夠。比如我吧,在治安上工作時間長,肯定熟悉各方麵工作,但是距離真正的高手還有差距。”侯大利道:“什麼神探,就是一個菜鳥。”王華道:“你根本不是菜鳥,在黃衛那件事情上,你做得非常專業,稍有一個環節沒做好,你都沒有那麼容易脫身。說起來我和唐山林、吳開軍都是熟人,做治安工作的,與夜總會老板打交道也是工作之一。”殺害黃衛的凶手被擊斃,幕後指使人無法追查,侯大利對這事挺上心。他聽到王華談起了吳開軍,便留了心,道:“黃衛遇害,你憑直覺判斷與吳開軍有沒有關係?”王華道:“黃衛千裡押解吳開軍,誰都不敢說沒有關係。可是有什麼關係,誰也不能說清楚。現在不是憑直覺辦案的時候,一切靠證據說話,證據才是王者。”侯大利道:“唐山林案是由重案大隊主偵,專案組配偵。我也抽時間研究過唐山林案,唐山林死了,最大受益者應該是吳開軍。吳開軍又和黃衛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從這個幾方麵來說,吳開軍都很值得懷疑。”王華努力回想與吳開軍接觸的點點滴滴,道:“吳開軍開夜總會,難免三教九流都要接觸,有點違法犯罪的小事這是肯定的,但是不太可能做大案。這人耿直,我到他老家梅山去釣魚,那邊村民提起吳開軍,都豎大拇指。我釣魚以後,村支書、主任,村裡有頭有臉的都過來陪酒。”侯大利最初隻是順耳聽王華吧嗒吧嗒不停地說,聽到“梅山”兩個字,如燒紅的烙鐵烙了屁股,拍了下喇叭,道:“吳開軍老家在哪裡?”王華道:“梅山。”侯大利道:“黃大磊的老家也在梅山。”王華道:“這很正常,梅山是靠江大鎮,有五萬多人口,江州各行各業裡有很多梅山人。”“黃大磊參加過勝利煤礦拍賣,丁麗就是在此期間遇害。吳開軍是涉黑人員,還是梅山人,這之間有沒有聯係?”侯大利之所以對同鄉如此敏感,來源於其經驗,係列麻醉案的主犯狗貨是王永強的同鄉,王永強獲得的麻醉藥品“任我行”便來自狗貨。此刻,開夜總會的吳開軍和礦老板黃大磊猛然間有了同鄉這個聯係,讓其高度警惕起來。王華道:“如今各行各業都有圈子,圈子之間是有來往的,我從來沒有在吳開軍的圈子裡見到過黃大磊。”侯大利道:“我們抽時間到梅山,查一查吳開軍和黃大磊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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