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後,兩輛工程車轟隆隆地出現在侯大利、杜峰等人眼前,二十名戴著工程帽的工人跳下車來,十人提鐵鏟,十人拿鋤頭,貨廂裡還有兩個大篩子和兩個竹筐。領頭的工人組長大聲道:“請問哪位是侯警官?我們從哪裡開挖?”侯大利跳下山坡,道:“具體聽滕大隊指揮。”滕鵬飛點了點頭,道:“老克,你把劉支書叫過來,讓當地基層組織做個見證,也免得挖到周邊樹木,莫名其妙起糾紛。杜峰到滑坡點,指揮工人們清理現場。侯大利負責錄像和照相。”江克揚發動越野車,開車去找劉支書,在路上又給派出所打了電話。滕鵬飛和杜峰分彆從滑坡帶兩側爬到滑坡點。侯大利取出攝像機,找到合適機位,開始錄像。打開錄像設備後,他又拿起相機,攝周邊環境。除了攝像機和相機,侯大利胸前還戴有高清攝像頭,這是作為攝像機和相機的補充,主要用於研究現場。滕鵬飛是老刑警,這兩年又在省廳專案組見過大世麵,眼光很是挑剔。他站在高處俯視侯大利,尋找其工作中不規範之處,看了一會兒,沒有找到毛病。他與侯大利雖然是最近才在一起工作,卻產生了共事多年才有的默契感——兩人根本不需要商量該做什麼事、難點如何處理,思路基本一致,很有一種水到渠成的暢快感。工人效率極高,五人一隊,二十人排成四隊,挖開滑坡泥土,裝入筐中,裝滿一筐,就運到公路。滕鵬飛、侯大利、杜峰則蹲在一旁,查看挖開的泥巴。挖了四十來分鐘,杜峰激動地叫了起來,道:“停!停!我看一下。”一個工人鏟開表麵泥土後,露出一大塊黑色泥土,明顯與周邊泥土不一樣。杜峰、侯大利和滕鵬飛也相繼跳入滑坡地帶。侯大利蹲在坡上捏了捏土塊,土塊板結,雖然被雨水打濕,但仍然堅硬。滕鵬飛幾乎是跪在地上,用鼻子嗅,又取了放大鏡觀察泥土情況。工人都停止勞動,好奇地打量三個刑警。“是不是被火燒過?”滕鵬飛問道。侯大利不停揉捏泥土,道:“這邊很多泥塊的硬度很高,不是原生土,應該是被反複碾壓過。”滕鵬飛取過一個筐,把能找到的黑灰色硬土塊都扔進筐裡。兩輛車開了過來:一輛是越野車,另一輛是丁工集團常總的車。侯大利回到公路上,對村支書老劉道:“那個滑坡點,就是最上麵一排工人的位置,以前有建築或者其他設施嗎?”老劉想了一會兒,道:“在我記憶中,應該有一個鉛鋅礦的老礦洞,早就廢棄了,具體位置有點模糊,應該就在這一片。”在侯大利指揮下,幾個工人來到滑坡點最高端,從上往下挖。一個小時後,距離滑坡頂端兩米的地方,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約一米的礦洞。礦洞沒有倒塌,礦洞口牆壁上有明顯的“V”字形燒跡,礦頂還有大片焦黑痕跡。侯大利蹲在礦洞口觀察“V”字形痕跡,道:“屍體就是在這裡焚燒的,起火點就是‘V’字形的最低處。”滕鵬飛蹲在洞口望了幾眼,撥通電話,大聲道:“老譚,帶你的家夥到二道拐村,我們挖出一個老礦洞,洞口有燒過的痕跡。”老劉和圍觀群眾討論了一會兒,爬上坡,找到滕鵬飛,道:“滕大隊,我問過幾個老人,他們說這個礦洞以前是村集體的,後來被老長盛鉛鋅礦收購。礦洞被封了好多年,外麵全是雜草,大家平時也沒留意。”滕鵬飛道:“老長盛鉛鋅礦?”老劉道:“長盛礦業收購長青縣國有的鉛鋅礦廠後,老長盛鉛鋅礦就改成了現在的鉛冶煉廠。”找到焚燒點,滕鵬飛興致高昂,撕開熊貓煙,給每人發了一支。常總拿著大瓶礦泉水,沿著公路朝上走了一段,找到一條雜草叢生的通道。此通道連接老礦洞和公路,廢棄多年,仍算平整。“大利,洗手。”常總已經五十多歲了,腰身肥胖,此刻滿臉笑容。侯大利道:“常叔從哪裡上來的?”“有礦洞必然有公路,我這麼胖,爬不上坡。”常總舉起礦泉水瓶,替侯大利衝手。等到侯大利洗完手,常總舉起礦泉水美美地喝了一口,道:“大利,你們在這兒挖什麼?”侯大利道:“土裡滾出來一具屍體。”常總一口水差點吐了出來,頓時覺得陽光下的山坡有些陰森森的,道:“大利,彆做這工作了,你爸是真想你回去。”這是一個老話題,侯大利禮貌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常總麵對侯大利時如一個慈祥長輩,和藹可親,麵對手下施工隊時就換上了老總的威嚴,說道:“快點清理,彆磨磨蹭蹭。”施工隊稍加休息,又繼續工作,很快將公路清理乾淨,跳上貨車,轟隆隆地離開了現場。常總又和侯大利聊了幾句,然後和滕鵬飛打了個招呼,便也離開了現場。以常總在丁工集團的地位,能夠進出分管副市長的辦公室,所以,他除了對侯大利態度親切,對待其他公安人員就很平淡,態度多少有些矜持。礦洞有明顯的焚燒痕跡,意味著屍體是在此地焚燒,那就有可能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礦洞位置就是第一現場,凶手在此地殺人,然後就地焚燒;另一種是凶手在其他地方殺人,然後把受害者屍體帶到此處焚燒。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凶手都應該熟悉此地。侯大利聯想起屍骨中的兩處刀痕,反複琢磨此地是第一現場還是第二現場。從目前的線索來看,還無法得出準確結論。他內心傾向於凶手殺人以後,將屍體轉移到此處焚燒。滕鵬飛隨手扯了一根野草,咬著草根,嘴巴裡彌漫起一股青草味道。江克揚道:“滕麻子,這裡滾出來一具屍骨,你就彆咬草根了。你不嫌硌硬,我還嫌硌硬。”“屍體被焚燒過,早就白骨化了,和這根野草沒有半毛錢關係。”滕鵬飛站起身,吐出一段青草,指著公路延伸的方向,道,“山體滑坡破壞了焚燒現場,得把所有滑坡的泥土全部拉回去,全麵篩查,說不定能從泥土中有發現。”從發現黑色人骨到現在,最大的突破就是有可能發現了焚燒現場,算是前進了一小步,下一步最重要的還是尋找屍源。半個小時後,老譚帶著技術室諸人來到現場,開始勘查,提取物證。等工作告一段落,時間已過了下午兩點,附近場鎮的飯館都關門休息。派出所同誌敲開一家飯館,炒了大盤肉,煮了大盆湯,一群人圍在一起狼吞虎咽,香甜無比。經過前期工作,二道拐黑骨案有了一個重要成果:發現屍骨的滑坡地帶就是焚燒現場。當前最困難的是確定屍源,存在三個難點,第一個難點,省刑偵總隊DNA室傳來消息,由於屍體焚燒嚴重,埋在土裡時間長,提取DNA失敗;第二個難點,村社、林場和長青鉛鋅礦都沒有失蹤人員;第三個難點,頭骨被燒得很嚴重,麵部小骨有掉落,複原難度大。滕鵬飛為重案一組“搶”來了兩個案子,吳煜案基本完結,二道拐黑骨案極為難啃。
滑坡地帶的老礦洞(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