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泥巴找證據(1 / 1)

起床後,侯大利洗了淋浴,洗掉整夜睡不好帶來的疲憊。他開車來到老訓練場,在門口遇到杜峰、張國強、江克揚、馬小兵等一組偵查員。老訓練場內,滕鵬飛穿了一件沒有符號的舊警服,拿著一把鏟刀,掃了一眼諸人,道:“老克,給你說了要穿舊衣服,你穿西服做什麼?強哥,你的皮鞋鋥亮,是要到省廳開會嗎?侯‘神探’,你這件夾克不便宜吧?弄臟了彆怪我滕麻子沒有提前打招呼。”他指著一大堆泥土道:“今天一組是麻子打哈欠——全家總動員,全部當考古學家。任務是尋找泥巴中可能會遺漏的證據,查看泥土裡有沒有燒過的痕跡。為什麼不找工人來幫助,原因很簡單,工人不知道我們要在泥土中尋找什麼東西,而你們知道。現在分堆,每人一堆,全程錄像。等一會兒,技術室的同誌要過來增援。”重案一組十二人加上滕鵬飛,每個人都分到一大堆濕泥巴、一張塑料小凳、一把鏟刀和一個口罩。侯大利脫掉夾克衫,戴上口罩,穿著短袖T恤,開始刨泥土。“馬兒,戴口罩。”“麻子,濕泥巴,又沒灰塵,用不著。”“戴上,聽指揮,叫你戴上就戴上!”滕鵬飛沒有當甩手掌櫃,和大家一起刨泥巴,嘴裡不停嚷嚷:“你們注意啊,屍體被燒成那個樣子,肯定有助燃劑。如果找到燒焦的土塊,那麼埋藏地最起碼是焚燒現場;如果完全找不到,那麼這個地方就有可能不是第一現場或者第二現場。”重案一組都是經驗豐富的偵查員,明白其中道理,所有人都如考古專家一樣,精心侍弄分到的泥巴。滕鵬飛刨了一會兒泥巴,又開始四處轉。泥巴中曾經埋過屍體,仿佛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他到屋外洗了手,跑到老邢值班室,弄了一瓶江州老燒,道:“兄弟們,都喝一口。你們莫要停,張嘴就行了。”滕鵬飛倒了滿滿一碗江州老燒,依次送到偵查員嘴邊,讓大家喝一口。“老克,你是酒鬼投胎嗎,喝這麼大一口?”“強哥,兩年不見,你硬是屎殼郎戴眼鏡——冒充斯文人。”滕鵬飛給大家喂酒,順便還踢一腳或者拍拍肩膀。他提著酒瓶來到侯大利身邊,道:“整一口。”侯大利喝了一大口。江州老燒是本地高粱釀造的烈性酒,六十度,喝一口下去,從嘴到腹部猶如被熨鬥過了一遍。滕鵬飛解釋道:“弄這玩意,說不定就有細菌,喝點烈酒,殺殺毒。”刨泥巴是辛苦活兒,一個小時後,大家都腰酸背疼,而每個人身前還有大堆泥巴。不一會兒,老譚、小楊、小林和葛向東也一起來到老訓練場。滕鵬飛拿著鏟刀,叉著手,道:“老譚,這原本是你們技術室的活兒,我們全家總動員,你們卻來得慢吞吞的,悠閒得很。”老譚道:“麻子講話沒道理,我們才把長榮的事情做完,馬不停蹄就過來了。事要一件件做,飯要一口口吃,好事不在忙上。”偵查員們已經忙了一個多小時,紛紛直起腰,喝水,抽煙。葛向東來到侯大利這邊,道:“這具屍骨被燒得慘,顱骨受損,有缺失,良主任覺得很有挑戰性,同意進行顱骨複原。我今天要送頭骨到良主任工作室,同時還要留在那邊承擔輔助工作。”侯大利和葛向東來到相對安靜的角落,點燃香煙,邊抽邊聊。“我到良主任工作室輔助複原頭骨,樊傻兒牙齒被打掉了好幾顆,你又來挖泥巴,隻有朱支還堅持到刑警老樓上班,我怎麼感覺專案組就要散夥?我真舍不得離開專案組,若不是專案組,我還在經偵那邊混日子,如今嘗到了被人尊重和需要的感覺,再混日子會就很難受。你也真有定力,一代‘神探’在這裡挖泥巴。”葛向東開了句玩笑,想起了田甜,笑容慢慢消失,道:“唉,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提田甜。不提她,似乎我們就忘記了她;提起她,又怕惹你傷心。”侯大利在葛向東麵前沒有隱藏悲傷,道:“我們還是要經常提起她,如果沒有人提起她,她就真被人忘記了。我們提起她,她就還活著,和我們一起。”葛向東轉過頭,擦了擦眼睛,這才轉過來,道:“這他媽都是什麼事啊!”在滕鵬飛的強烈要求下,技術室的小林和小楊留下來與重案一組一起刨泥巴,滕鵬飛、侯大利、老譚和葛向東來到物證室。人骨擺在物證筐裡,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冤屈。葛向東拿到一個盒子,裡麵裝的正是那顆灰黑色頭骨。“葛朗台,顱骨複原要多長時間?”滕鵬飛完全沒有料到“葛朗台”居然入了良主任法眼,想起“葛朗台”以前頗為不佳的名聲,仍然覺得這個變化有些魔幻。葛向東道:“如今技術水平提高了,利用掃描後的數據建模,再填充,比以前快得多,最多半個月就完成顱骨複原。”滕鵬飛原本還要開兩句玩笑,見葛向東一本正經地談專業問題,玩笑話便沒有說出口,道:“侯‘神探’,那天開會你講得頭頭是道,憑著骨頭顏色就能判斷火的溫度,二道拐這具屍骨擺在這裡,你看得出來什麼道道?”由於田甜的關係,再加上侯大利經常參加現場勘查,老譚視侯大利為自家人,怕他應付不了很有些“賴皮勁”的滕麻子,有意提醒道:“隔行如隔山,這事應該由李主任來做,他是副主任法醫師,我們都不專業。”滕鵬飛道:“骨頭多處骨折,李主任拿不準哪些是生前骨折的,哪些是焚燒骨折的,拍了些相片,發到刑偵總隊法醫室,請高手幫助判斷。”老譚道:“小林和小楊幫助你刨泥巴,老葛拿到了顱骨。我們技術室在這兒沒用,大利,我們走吧。”“稍等,我看看這些骨頭。”侯大利戴上手套和口罩,拿起一根折斷的骨頭,用高倍放大鏡觀察,道,“骨頭斷麵有玻璃樣變,這是焚燒骨折。骨骼顏色呈灰白色,至少有四百攝氏度,滕大隊判斷準確,焚燒時確實加了助燃劑,否則燒不成這樣。”滕鵬飛瞥了侯大利一眼,道:“你學得還挺雜。”“雜而不精,貪多沒有嚼爛。論足跡比不過譚主任,論勘查基本功不如小林,DNA提取檢測不如張晨,畫像不如老葛,打槍不如樊勇,法醫不如李主任,偵查基本功不如大部分偵查員,特彆是調查走訪這類工作與朱支差得太遠,他能輕易問出來的話,我費了大勁都問不出來。”說話間,侯大利輕輕將長骨放下,又拿起一片斷掉的肋骨,繼續用放大鏡仔細觀察,道:“焚燒前的創傷骨折,不管是壓縮、拉伸、扭轉還是衝撞,都會留下相應骨折線,如果要準確判斷,還得拍X光片。”滕鵬飛嘲笑道:“侯‘神探’,你拿自己和全隊精英比較,我不知道你是驕傲還是謙虛。”侯大利突然停下來,道:“這根肋骨有一處特殊痕跡,應該是刀傷,捅得非常用力。”法醫室李主任已經發現此處傷痕,滕鵬飛故意沒有指出來,想考一考侯大利的眼力。他原本以為侯大利看不出,誰知這個小年輕的眼光還真是老辣。他又等了一會兒,見侯大利沒有新發現,道:“李主任發現了這處傷痕,也認定是刀傷。在脊柱上還有一處刀傷,和這一刀類似。”在放大鏡下麵,脊柱上的刀傷很明顯,從刀傷位置來看,這一刀是從背後捅進去的,非常凶狠,直接刺到脊柱,留下了刀痕。看到骨頭上出現的傷痕,侯大利腦中出現一幅非常清晰的畫麵:遇害者被正麵捅了好幾刀,其中一刀捅到肋骨上,留下了永久的傷痕;遇害者受傷後想要逃離,又被凶手從背後捅了幾刀,其中一刀捅在了脊柱上。從這兩刀來看,凶手極其凶殘。離開物證室,老譚回刑警新樓,葛向東帶著顱骨到省城,其餘人又回到老訓練場。偵查員們繼續刨泥巴,刨了整整一天才完成工作,沒有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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