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徬徨的盔甲戰士·03(1 / 1)

戰前,為了安撫這塊位於廣裡的夜鳴石之靈,人們在此蓋了一座小小的義經寺。可是,這座小寺廟卻在戰火中燒燬,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在這個地區裡,也流傳著和這座小寺廟有關的怪談。昭和十六年的十二月初,也就是日美開戰的前夕,曾經有一位高中生住在這個釧路義經寺裡。某個外麵的雪靜靜地下著的晚上,鋪了被縟,獨自睡在榻榻米大房間裡的高中生突然張開眼睛,想去小便。他起身,一邊冷得全身發抖,一邊快步前往長廊下的廁所。大概是月光照射雪地的反射光吧,走廊下的拉門窗上閃著白色的光芒。風的聲音不時呼呼響著。廊所在長廊的儘頭。高中生在快接近廊所的門時,突然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水聲。那聲音很像是在盥洗台洗手的水流聲,水聲持續了相當久。高中生帶著疑惑的心情走到走廊上,站在從右邊過來的走廊與廁所門前方的丁字型交差點,正好可以一眼望到右手邊走廊的儘頭,可是,就在那個儘頭處,竟然有一位穿著白色衣服、長髮披肩的女子。她背對著高中生,發出水流的聲音。高中生知道寺廟裡除了自己外,隻有一個老住持和一個年輕的僧人,所以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於是,那個女人以背部向著高中生的姿勢,突然朝高生中的方向前進。她像滑行一樣的,以非常快的速度接近高中生。她沒有轉頭過來,一直以黑髮朝著高中生前進。高中生嚇得連聲音都叫不出來。他忘了小便這回事,慌慌張張地回到房中,躲進被窩裡發抖。那個女人似乎沒有追到大房間。第二天早上,這名高中學生對老住持說起昨天晚上的事,住持便說明了夜鳴石下的女人幽靈之事。說幽靈是為了清洗手上的血跡,才進入寺廟裡洗手的。這個學生真是嚇壞了。不知道為什麼,釧路這個地方的背身鬼特彆多。傳說有人看到全身盔甲的武士幽靈,也是以背身、倒退走的方式前進的。穿著盔甲的武士幽靈的徘徊之姿,不論是戰前還是戰後,都有人看到過。聽說就有好幾對情侶開車經過被戰火燒燬的義經寺遺址時,看到盔甲武士以倒退之姿,在原始森林的雪地上流連徘徊的情形。曾經也有雜誌和電視台,特彆介紹和探討過這個傳聞。武士的幽靈出現的時候,一定是冬天的下雪夜晚。此時,那塊夜鳴石也會對著天空,發出苦悶的啜泣聲。昭和五十九年十二月二十日的晚上,也是如此。下雪的晚上本來就容易讓人感到陰森又悲傷,三矢公寓使用地範圍內,那天不僅出現了盜甲武士的幽靈,夜鳴石也朝天哭泣外,還發生了悲慘的事件,離奇地死了兩個人。十二月二十日,這一天從早上開始,就斷斷續續地飄著雪,入夜以後雪勢漸漸變大,九點以後又起風,變成了暴風雪的天氣。管理員河野先生早早吃過自己料理的晚餐,又準備了一些酒菜後,便召集幾個學生族的牌搭子到他的屋子,圍著被爐桌打麻將。因為已經放寒假,到外地讀書的學生們都回來,所以輕易就找到四名牌搭子。因為加上河野,就有五個人了,所以有一名學生並沒有加上戰局。這名學生叫做小田切,是東京W大學的學生,非常喜歡攝影。小田切並不擅長打麻將,所以便在一旁喝酒、看雜誌,偶爾也以自己帶來的照相機,為大夥們拍照。午夜零時左右,打麻將的人都累了,便暫時休息一下,開始喝酒、吃著河野準備的關東煮。管理員室的窗戶,不論是麵向走廊的,還是麵向道路或鐵絲網牆的,都鑲有透明的玻璃。三矢公寓的一號樓、二號樓和三號樓的一樓入口處旁邊的屋子,因為有走廊的關係,所以空間比較小而狹長,但是,麵向走廊這邊的牆壁上有玻璃窗戶的,則隻有管理員室這一間;這是為了方便管理員了解有什麼人在一號樓出入而做的設計。麵向走廊的窗戶上沒有安裝鐵窗,但是麵向外麵的窗戶上,都安裝了堅固的鐵格子窗戶。管理員室北邊的窗戶就在出入口旁邊,小田切一直透過那個窗戶,看著外麵的情形。九點一過,窗外開始了暴風雪,幾乎什麼也看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外麵一個人也沒有。這裡離市區遙遠,鐵絲網牆外麵的馬路上,不僅沒有行人經過,也沒有車子駛過。室外的冷與室內的暖,讓玻璃窗上經常霧濛濛。小田切屢屢擦拭霧濛濛的玻璃窗,不知為什麼,他的眼睛總隨時注意著窗外的風雪中的黑夜。一個喝了酒,已經滿臉通紅的學生也走到窗邊。他把自己的身體壓在小田切的背上,問小田切在看什麼。“沒有看什麼。”小田切回答。事實上他也沒有想要看什麼。其他人也湊熱鬨地聚集到北邊的窗戶旁,河野也擠在其中。因為有人說:好久沒有在一起了,大家來拍張紀念照吧!眾人便決定請小田切為大家拍照。他們以北邊的窗戶為背景,有的盤腿而坐,有的半蹲著,讓小田切拍照。小田切感到莫名的心慌,他一邊準備著照相機與閃光燈,一邊退到房間的後方。當他以鏡頭對準眾人的同時,視線仍然越過眾人的頭上,看著黑暗的外麵。這個時候的外麵,仍然是一個人也沒有。不,應該說:在肉眼能見的範圍內,窗外一個人也沒有。關於這一點,當後來警方數度查問時,小田切的說法都一樣。這個時候,外麵的風聲裡,開始夾雜著夜鳴石哭泣的聲音。外麵的風聲很大,所以夜鳴石的哭泣聲不像在夏天的霧夜裡聽到的那麼清楚。聲音好像來自遙遠的地方,非常的細微,在輕輕抽泣的聲音裡,還有像“嘰”或“呀”一樣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女人悲傷的哭泣聲音。併排在管理員室北邊窗戶前的四個學生,本來還一邊找位置,一邊擺姿勢,突然都“咦?那是什麼?”地喧嘩了起來。學生們都還很年輕,也不是這個三矢公寓的住戶,所以沒有聽過夜鳴石哭泣的聲音。不過,管理員河野就不一樣了,他的臉色變了,變得有點蒼白。目前在這間管理員室裡的人當中,隻有他聽過夜鳴石的哭聲。上一次他聽到夜鳴石的哭聲時,死了一個高中生。所以,他沒有心情像學生們那樣嬉鬨。以前義經寺還在的時候的洗手女傳聞,他也是知道的,而且彷彿也聽說過“夜鳴石哭泣聲,或許關係著某一個人的生死”的說法。所以,他的酒興不僅很快就醒了,還覺得有點害怕。學生們也注意到老人變得有點不一樣了,他們直覺得老人好像要說什麼,便都靜下來,等待老人開口說話。河野的心裡很不安,但是在年輕人麵前,他希望自己能保持冷靜,所以隻開口說:“是夜鳴石在哭。”學生們都很訝異,有人脫口就說:那就是夜鳴石的哭聲嗎?“聽說那塊石頭一哭,就會有人死掉。是真的嗎?”有一個學生問。河野默默地慢慢點頭。大家都安靜下來,並且豎起耳朵聽。但是,夜鳴石的哭泣聲音已經消失,好像不會再出現了。小田切一邊調整照相機,一邊仍然看著北邊窗戶外的黑暗空間。他一直看著窗外的情形,窗外沒有人影,也不見任何特彆的物體,可以說是什麼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的窗外,隻有淡綠色的鐵絲網模模糊糊地浮現在黑暗中;而鐵絲網的外麵,則隻有在風中搖擺的漆黑原始森林。此時他突然發現雪已經停了。好像再怎麼等待,夜鳴石也不會再哭泣了,所以其中的一個學生便催促小田切快拍照。於是小田切按下快門,閃光燈一閃。沒想到這個時候夜鳴石又哭了,讓人覺得好像是不喜歡閃光燈的光,而發出抗議聲一樣。小田切停下拍照的動作,擺著拍照姿勢的四個人的眼睛也離開照相機,同時把視線投向看夜鳴石所在的方向。當然,他們再怎麼看那個方向,也看不到夜鳴石的,因為此時他們在管理員的房間裡。小田切也不由自主的把視線調整到和他們相同的方向。不過,那裡是已經熄燈的走廊,是一片寂靜的空間。“剛才的聲音聽起來很近,是不是?”有一個人說。“嗯。”另一個人附議,小田切也有同樣的感覺。黑暗中尾音拖得長長的哭泣聲音,好像來自相當近的地方,好像夜鳴石就在外麵的雪地上徘徊一樣——這個念頭一起,強烈的恐懼立刻爬上心頭。小田切趕快甩掉這個可怕的想法。“喂,要不要去看看?”一個叫辻的學生說。他是北海道H大學的學生,是柔道社的社員。“去看什麼?”另一個學生說。他叫片岡。“還用說嗎?當然是去看夜鳴石。”辻回答。片岡沒有回答,其他人也都沉默著。可是,大家的視線接著都投向河野,好像在等待這位管理員的指示一樣。河野自己也很迷惑,他無法下決定。照理說他是這裡的管理員,有責任去夜鳴石的附近探一探究竟。因為上次聽到夜鳴石哭聲的八月霧夜裡,有一個人死在夜鳴石的附近了,所以誰也不敢說這次一定沒有事。夜鳴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惡替代物,他大大的後悔來這個有著夜鳴石的公寓小區當管理員了。不過,因為實在找不到理由讓他說“那個東西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之類的話,做為這裡的管理員,他覺得自己必須去看一看。今天有四個年輕人可以作伴,其中還有一個是柔道社的社員,而且也不想在年輕人麵前示弱,所以河野喊了一聲“好吧”之後,就站起來。他下了床板,套上長靴,啪啦啪啦地把拉門往旁拉開,學生們則跟在他的身後。隻有管理員室的門是拉門。拉門外就是走廊,一出拉門,就看見通往室外的出入口了。走廊上空蕩蕩的,一點異狀也沒有,但是門外世界的雪地上,或許發生什麼事了。河野擺妥姿勢,對幾個年輕人使了個眼色。辻和小田切的臉色有點蒼白,他們雙唇緊閉,非常緊張地點頭表示回答。“是呀。”辻回答。“不管它哭不哭了。這裡就是高中生死掉的地方吧!”片岡的這句話,讓大家都沉默下來,不過,大家的心裡都不禁顫抖了一下。“回去吧!”有人說。“覺得很不舒服呢!”一聽到這句話,大家都像反射神經受到刺激一樣,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時轉身。他們慢慢地再度踩著雪地,一步一步向前行;不過,他們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愈來愈快了,最後根本是以小跑步的速度,回到一號樓的門前。他們“咚、咚、咚”地在走廊上跺腳,抖掉腳上的雪。因為大家同時跺腳,發出的聲音實在不小,河野不得不開口請大家注意一點。關上通往外麵的門後,河野轉動門內門把上的紐,把門鎖上。接著,他又關上管理員室的拉門,一進入室內後,便快速地鑽進電被爐中,一副再也不想離開室內的樣子。強烈的安全感也回來了。“喂,再拍一張照片吧!”辻對小田切說。“轉換一下氣氛吧!”“對。而且,剛才拍的照片裡沒有你吧?把照相機放在那個架子上,利用自動裝置,一起拍一張吧!”河野也說。小田切也有那樣的意願,便同意了。他把照相機放在凳子上,先從鏡頭的框框裡,確認大家確實都已經在鏡頭裡了,然後才設定裝置,也按下了閃光燈的裝置。不過小田切還是疏忽了一件事,他忘了設定快門的速度。按下鈕,自動裝置開始進行了。即使是這個時候,小田切還下意識地看了一下窗外。外麵沒有人。小田切蹲在大家後麵時,夜鳴石又哭了,夾雜在風聲裡的哭泣聲音尾音拖得老長。大家下意識地緊張起來,臉上也露出呆住的表情。閃光燈亮了一下,照相機的快門鍵自動下降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砰!”的聲音,讓人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那個聲音的來源很近,好像是車子相撞時所發出來的聲音,也像是什麼東西強力地撞擊一號樓牆壁的聲音。撞擊般的聲音再度傳來,兩次、三次。室內的每一個人都不知不覺地站起來,大家麵麵相覷。很明顯的,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但是在場的人誰也沒有勇氣跑到雪地裡看。製造出那樣巨響的,如果是什麼莽漢或殺人狂,那倒還好,萬一是幽靈、鬼魂之類的東西,那就嚇死人了。接著,大家不由自主地轉身,紛紛來到背後的窗戶前,擠在一起觀看外麵。他們想透過窗戶,了解外麵的情形。小田切也從眾人的背後,看著外麵。還是老樣子,風聲不時呼號著,外麵仍然一個人也沒有。開了窗戶上的鎖,一鼓作氣地打開窗戶,他的手緊握鐵格子窗上的鐵條,額頭貼在鐵格子上,仔細地環視外麵的情形。但是他沒有看到什麼不尋常的事物,隻感覺到刺骨的寒冷。雪地上還是很平整,除了他們剛才踩踏過的痕跡外,看不出有彆的痕跡了。雪早就停了,但是附近的原始林仍然因為不時吹來的寒風,而發出聲響。關上窗戶。剛才開窗的結果,讓室內的溫度降低了,所以大家都鑽進被爐桌裡。那時,大家又都聽到外麵冷空氣哆嗦,像女人在啜泣的聲音了。那是拖著長長尾音的咻——咻——;夜鳴石發出和先前不一樣的哭泣聲。大家以被爐桌為中心,幾乎是頭碰頭地靠在一起發抖。“剛才……是什麼聲音?”片岡說:“也是夜鳴石的聲音嗎?”沒有人回答片岡的問題,因為那是不用說也知道的事。屛息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大家突然間又聽到像女人慘叫的聲音,這次的聲音撼動了黑夜的空氣。但是,這聲音不是夜鳴石發出來的,這是活生生的人類所發出來的聲音。片岡又開始發抖了。“剛才那個聲音也是夜鳴石的聲音?”他又說。“不,不一樣吧!那個聲音像真的女人的聲音。”小田切說。“可是,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聲音呢?”辻發著抖,呻吟似地說。“是像夜鳴石聲音的女人聲音嗎?”“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不清楚呀!”“從外麵來的嗎?”“是外麵沒有錯吧!好像是原始林那邊傳出來的。”“要不要去看看?”“不要了。外麵太冷了。”辻說。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原因並不單純是寒冷的緣故。看看時鐘,時間指向十二點五十分。這個晚上誰也不想冒險了,五個便在被爐房間裡鋪了被縟,擠在一起睡覺。雖然有人想回去釧路市區的家,但是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事情,讓他們誰也沒有勇氣在黑夜裡經過原始森林,回到市區的家裡。猛烈的暴風雪聲音,讓小田切在黑暗中張開眼睛,他覺得自己好像睡在暴風雪當中一樣。原始林的樹梢被強風狂掃的聲音、風呼號的聲音、雪片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不停地在黑暗中進行著。小田切覺得自己無法入睡了。因為聽到啪答啪答好像什麼東西隨風飄動的聲音,所以他轉動脖子,尋找聲音的來源。風從應該緊閉著的北邊窗戶的縫隙吹進來,吹動了睡覺時拉下來的窗簾。麵對外麵的窗戶都緊閉著,窗簾也都拉下來了,因此完全看不到外麵的情形。但是麵對走廊的窗戶隻拉下一半的窗簾,所以看得到空蕩蕩而黑暗的走廊。小田切稍微挺起上半身,看看在睡覺的其他人的情形。外麵的聲音那麼大,除了他以外的一老三少,都睡得很安穩。慢慢習慣黑暗後,他才注意到麵向外麵的窗戶透著淡淡的亮光。那是白雪反射的光嗎?還是黎明將至的曙光呢?室內太暗,無法看清楚手錶上的數字。現在可不能貿然開燈,打擾了同伴的睡眠。小田切躺回有點黴味又有點重的被縟裡,努力讓自己再睡著。他閉上眼睛,調整呼吸。但是,就在睡意要來的時候,又有新的事情讓他張開眼睛。這次是暴風雪的聲音中,摻雜著有點像石頭互相敲擊的叩、叩聲音,讓他不由自主地張開眼睛。這個奇怪的聲音讓躺在被窩中的他抬起頭部,豎耳傾聽。但是石頭互相敲擊般的聲音不見了,隻聽到風聲、風雪的聲音和雪片打在玻璃窗的聲音。是神經過敏聽錯了嗎?小田切再度把頭靠在用坐墊摺疊成的枕頭上。可是——叩、叩、叩——又聽到了。有誰在下樓梯嗎?小田切的腦子快速轉動著。可是,誰會在這個時間裡下樓梯呢?而且,如果那是某一個“人”下樓梯的聲音,那麼這個人走路時發出來的聲音也太奇怪了。那是不流暢又緩慢的行動聲音,好像是每走一步都要仔細確認後,才會再走下一步的樣子;好像是——對了,好像是機器人在走路,非常生硬的、提心吊膽的、非常不自然的走路方式。躺在暗暗的被窩裡的小田切,不禁懷疑自己是在作夢。但是,他又覺得那個聽起來有些奇怪的聲音,愈來愈像腳步聲了。除了腳步聲之外,不可能是彆的聲音了。還有,那個奇怪的聲音正在下樓梯,而且慢慢接近自己所在的房間窗戶。一直看著盔甲武士在風雪中慢慢遠去,完全呆住了的小田切,突然想到要拍照。他慌慌張張地拿出照相機。照相機上還安裝著閃光燈,不過,他沒有勇氣使用閃光燈,而且距離太遠了,閃光燈也派不上用場。更何況,武士的臉朝著他的方向。小田切想好要用最慢的快門速度來拍之後,便迅速地拆下閃光燈,拉下閃光燈的線路。接著,他改變相機上的快門速度,從六十分之一秒,調整到八分之一秒。他的手指顫抖的程度,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然後,他很快地靠近窗邊,再度擦拭玻璃上的霧氣。盜甲武士已經在相當遠的地方了。他的手臂用力夾緊腋下,還把手肘靠在窗欞上,再把窗簾關緊一點,遮住自己的身體。他把照相機的鏡頭對著外麵的風雪,力求手部力量的穩定,按了好幾次快門。第一次在不用三腳架的情況下,用這麼慢的速度拍照,他覺得不安,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地拍下照片,或許隻能拍到類似剪影的東西吧!就在拍照的時候,盔甲武士仍然繼續遠去,已經從鐵絲網圍牆的出入口,走到外麵的馬路上,並且越過馬路,消失在鋪滿大雪的原始森林中。小田切的眼睛離開照相機,發了一陣子的呆之後,腦筋才開始活動。他想:倒退走的武士,是從原始森林裡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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