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棠背對著一輪稀薄的霞光,眼看著天台的門被推開。少女跑前幾步,裙擺搖曳,跌坐在地上。他撓了撓頸間,走過去,“你來這乾什麼?”徐品羽急忙抬頭,見到是他,愣了一下,“那你又來這乾什麼。”他回答,“有人約我上天台。”徐品羽接,“決鬥啊?”周啟棠兩手插在褲袋裡,抬了抬肩膀,“誰知道呢。”她手撐了下地麵,又放棄的伸向他,“扶我一下,腳軟了站不起來。”周啟棠邊笑邊抓住她的胳膊,“你做什麼虧心事了?”“是啊,我把你的小秘密都給說出去了。”一股力量將她拉起來,她確實腳麻了,沒法站穩,撲在周啟棠身上,差點就貼在他胸膛。徐品羽尷尬,剛想道歉,天台的門又被人推開了。她和周啟棠同時看去。是陸音。她站在那,表情有些惶惶惑惑,接著轉身跑下樓了。周啟棠顯得陡然,看著徐品羽問,“你……真的假的?”指的是,她剛剛聲稱,說出他秘密的玩笑話。徐品羽指天,“我發誓,絕對沒有。”他神情恢複平靜的點了點頭。徐品羽一愣,“你還不追!”周啟棠更懵,“為什麼要追?”剛才他們那樣的姿勢,陸音可能誤會了。徐品羽著急的說,“她是來找你的吧!”“不一定,可能也是被人約上天台決鬥。”她想了想,反正大家一起單身也好,免得受秀恩愛的刺激。助攻這項任務,先暫緩。徐品羽跟著他坐下,微微偏頭,“我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嗎?”周啟棠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著,“喲,班長大人有何指教?”她頓了數秒,猶豫的問,“如果有人吻你,你會拒絕嗎?”周啟棠受驚的往旁邊躲,“你要吻我?”得到徐品羽麵無表情的回應。周啟棠笑,回答很肯定,“不會。”“為什麼!”她難以置信,“不喜歡也不拒絕?”周啟棠點頭,“男生都是慾望動物,有女生主動投懷送抱,當然好啊。”徐品羽激動的問,“那事後呢!”周啟棠頭一歪,“當做沒發生過咯。”此話一出,她的三觀何止是崩塌,簡直是天崩地裂。眼看著徐品羽站起來,又尖叫著蹲下去。周啟棠嚇了一跳,“你發病啦?”話音剛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身踢向周啟棠的小腿。他呼痛的抱住腿,“靠,有病吃藥啊!”踢完一腳,徐品羽直奔出了天台,肇事逃逸。周啟棠看著風吹得一開一閉的門,似笑非笑。她飛快的跑下樓梯,一層又一層後,正好碰上魏奕旬。放學的鈴聲剛響不久,他就是來找徐品羽的。可魏奕旬才張了個口型,立刻被她嫌棄,“十分鐘內不要跟我講話,你們男生好噁心。”於是他原本要說的話,到嘴邊變成,“誒,我惹到你了是怎麼樣?”徐品羽尖叫逃開,“都說彆跟我說話了!”魏奕旬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著,“你先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好噁心。”徐品羽甩開他的手,捂上自己的耳朵,念念有詞,“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魏奕旬笑,“背出師表也沒用,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解釋。”最近對這些小情侶真是沒轍,當禁止戀愛的校規都是擺設呢,好想隨手舉報。周崎山淡淡的冷諷,“同學們,打情罵俏也請不要擋著路。”斜後方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徐品羽迅速轉身。看到沈佑白的瞬間,她睜著眼睛不敢眨,語言能力全無。他彷彿沒看見她一樣,繞過他們,上樓梯。她腦袋裡蹦出周啟棠的聲音,當做沒發生過咯。魏奕旬走下樓梯,站住腳,回頭疑惑的問,“不走嗎?”徐品羽張了張嘴,連尖叫的力氣都失去了。感覺像一廂情願讓他嫖,他不放在心上也是應該。可徐品羽又覺得,怎麼能連錢也不付。雖然這個比喻很不恰當,但完美的表達出了她此刻的心情。我不要再喜歡你了。懷著這股衝動,徐品羽回家甩下書包,拉出她的書桌抽屜。打開一個上鎖的收納盒。從裡麵拿出一枚紐扣,準備讓它葬送垃圾桶。握著紐扣,緊的幾乎要嵌進她掌心。最終,鬆開手。算了,就減少三分之一的喜歡。還是,四分之一好了。徐品羽委屈著臉,憤憤的把紐扣扔回盒中。半透明的扣子在一張唱片上,打了幾個顫。那張唱片也是她的寶貝。封麵拍攝手法老舊,十幾年前的風格。但上麵的人,徐品羽無比熟悉。是她的媽媽,陳秋芽。巧了,這時她的手機一震,收到媽媽的簡訊:小孩,快來。來不及換衣服,徐品羽隻脫了校服外套,穿上件開衫拿上鑰匙就出門去。夜色已經沉下來了,亮著燈光的花店中,陳秋芽身影煢煢。徐品羽推門進去,風鈴叮叮噹噹。陳秋芽放下一大束包裝好的鮮花,比劃說,今天送花的人漏送一份,挺重要的,是慶祝結婚紀念日。徐品羽抱起花,“好,地址給我。”趕著送花她攔了輛計程車,出門急沒帶多錢全付了車費,現在隻能坐地鐵回去了。但是沒想到,晚風拂過樹梢,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她踩著水窪,用手擋著腦袋快步跑到了附近的便利店外。便利店收銀員拿起一盒煙,在讀碼器下掃過,發出嘀聲響。沈佑白收好錢夾,轉身,視線精準的捕捉到一個人,頓了片刻。徐品羽站在屋簷下,抬手抹掉臉上的水,抖了抖袖子。聽見便利店自動門打開的聲音,她無意識的偏頭看去。一邊是暗的坡路,一邊是白的燈光。他的眼睛,卻格外清晰。徐品羽怔愣了下,就僵直的轉回頭。沈佑白居然沒走,站在她旁邊,點了一支煙,淡淡的霧氣騰起,又被潮濕的雨氣打落。白灰的煙籠著他的眼眉,分辨不出神情。她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低頭看著濕透的鞋尖。然後,就隻剩下雨聲。積水不斷的流進下水道。她裙擺浸濕的地方顏色偏深,黏在大腿上。順著腿形滑下的水跡。沈佑白收回目光,煙抽完了。他把煙盒放回外套口袋裡,把雨傘往她手裡一塞。“我家在旁邊,你打傘回去吧。”他說完,拉上外套後的帽子,踏著濕漉漉的地麵,走了。由始至終,沒看她一眼。究竟是溫柔,還是疏離。徐品羽昏了頭,三觀崩塌也無所謂,對她來說哪有區彆。她的視線,緩緩落到手中的雨傘上。因為對他的喜歡,就像是織了張網。有了基礎,他隨意動作,在她心裡,便成了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