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冥王之府·羅馬與希臘在夢中聯手(1 / 1)

伊阿宋在崗位上睡著了。這非常不妙,因為他在一千英呎的高空。他本該很清楚這一點。這是他們與強盜斯喀戎遭遇過後的早晨,輪到伊阿宋值崗,驅走一些瘋狂威脅飛船的樊迪。他解決了最後一個,卻忘記了屏住呼吸。一個愚蠢的錯誤。當風之精靈分崩瓦解之後,帶來了一陣真空。除非你屏住呼吸,否則空氣會被吸進肺裡。內耳的壓力迅速下降,你便會失去知覺。這發生在了伊阿宋身上。更糟的是,他立刻進入了夢鄉。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在想:真的嗎?現在?他需要醒來,否則他會死去,不過他無法堅持這個念頭。在夢裡,他發現自己來到一幢高樓的房頂,曼哈頓的夜景在他四周延伸。一陣冷風吹透了他的衣服。幾個街區外,雲團在帝國大廈上空聚集——這裡是奧林匹斯山的入口。電閃雷鳴,空氣中充滿了金屬電子,瀰漫著即將到來的雷雨的氣息。摩天大樓的頂部如平日一般點亮著,但燈光似乎發生了故障,在紫色與橙色間來回閃爍,彷彿不同的顏色在爭奪控製權。伊阿宋所在的屋頂上,站著他來自朱庇特營地的老朋友:一隊身穿戰鬥盔甲的半神,他們的帝國黃金武器與盾牌在黑暗中閃亮。他看到了達科塔與內森,萊拉與馬庫斯。屋大維站在一旁,瘦削蒼白,因為睡眠不佳或是憤怒而眼圈發紅,他的腰間掛了一串獻祭用的毛絨動物,占卜師的白色長袍垂在一件紫色T恤衫和工裝褲外。蕾娜站在隊伍中央,她的金屬狗阿金與阿銀分立兩旁。看到她,伊阿宋感到一陣難以置信的愧疚。他讓她相信他們倆還有將來。他從來沒愛上過她,也沒有朝這方麵引導過她……但也沒有明確表示過拒絶。他消失了,留下她獨自管理營地。(好吧,那並不是伊阿宋的主意,可是……)後來,他與自己的新女友小笛和一群希臘朋友乘戰艦回到朱庇特營地。他們在營地上開火併一走了之,留下蕾娜去對付一場戰爭。在他的夢境中,蕾娜顯得疲倦。彆人也許注意不到,但與她的長期共事讓他能看出她眼中的倦意和盔甲掩蓋下的肩頭的緊張。她的黑髮濕漉漉的,彷彿剛匆匆忙忙洗了個澡。羅馬人望著通向屋頂的門,似乎在等待什麼人。門開了,兩個人出現在門口。其中一個是農牧神——不,伊阿宋想——一個半羊人。他在混血營地了解了其中的區彆,每當他搞錯的時候,海治教練總會糾正他。羅馬農牧神喜歡到處閒逛,乞討進食。半羊人則更樂於相助,更多參與到半神的事務之中。伊阿宋從前沒見過這個半羊人,但他肯定這家夥是從希臘那邊來的。沒有農牧神會在半夜裡帶著任務來到一隊全副武裝的羅馬人麵前。他穿了一件大自然保護協會綠色T恤衫,上麵畫著瀕臨滅絶的鯨魚、老虎之類的動物。毛髮濃密的腿和蹄子毫無遮掩。他有著一把濃密的山羊鬍子,捲曲的棕色頭髮塞進一頂拉斯塔式帽子下麵,脖子上垂下一串蘆笛。他的雙手撥弄著衣服邊,不過從他打量羅馬人的方式來看,他格外留意他們的位置與武器,伊阿宋判斷這個半羊人一定有過戰鬥的經驗。在他身旁的是一個紅頭髮女孩,伊阿宋認得那是混血營地的預言者,芮秋·伊麗莎白·戴爾。她有著一頭卷卷的長髮,穿著簡潔的白色襯衫,牛仔褲上到處是手繪的圖案。她拿了一把藍色塑料梳子在大腿上緊張地敲打,彷彿那是一個好運護身符。伊阿宋還記得她在營火邊唸誦一行行預言的樣子,那個預言讓伊阿宋、小笛和雷奧有了第一次共同外出探險的任務。她是個普通的凡人少年,並非半神,不過出於伊阿宋永遠無法理解的原因,德爾菲的靈魂選中她作為宿主。真正的問題在於:她與羅馬人在一起乾什麼?她走上前,目光盯住蕾娜不放。“你收到我的信息了。”屋大維哼了一聲。“正是因為這個,你才能活到現在,希臘人,我希望你是來討論投降條件的。”“屋大維……”蕾娜提醒他。“至少該搜搜她的身!”屋大維不滿地說。“沒必要,”蕾娜說,打量著芮秋·戴爾,“你帶武器了嗎?”芮秋聳聳肩,“我有一次用這把梳子打過克洛諾斯的眼睛。除此之外,沒有了。”羅馬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凡人聽來並不是在開玩笑。“那你的朋友呢?”蕾娜對半羊人點點頭,“我以為你會一個人來。”“這是格洛弗·安德伍德,”芮秋說,“他是委員會的領導之一。”“什麼委員會?”屋大維問。“偶蹄長老委員會,夥計。”格洛弗的聲音又高又細,彷彿被嚇壞了,不過伊阿宋懷疑這個半羊人實際比他的外表更冷酷,“說真的,你們羅馬人不是有自然,樹木什麼的嗎?我帶來了你們想要的消息。此外,我是持證的保護人。我來這裡是為了,嗯,保護芮秋。”蕾娜有些忍俊不禁。“但卻沒有武器?”“隻有蘆笛,”格洛弗似乎陷入了沉思,“波西總說,我天生狂野的外表應該可以算作一件危險武器,不過我並不認為有那麼厲害。”屋大維冷笑一聲。“又是波西·傑克遜的朋友。我光聽到就夠了。”蕾娜舉起手讓他安靜。阿金和阿銀在空中嗅嗅,在她身旁保持著冷靜與專注。“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客人說的都是事實,”蕾娜說,“不過當心,芮秋與格洛弗,如果你們開始撒謊,這次談話將對你們不利。言歸正傳吧。”芮秋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張好像餐巾紙一樣的紙。“一條信息,來自安娜貝絲。”伊阿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安娜貝絲在塔塔勒斯,她不可能用餐巾紙給任何人傳遞信息。也許我落入水中,已經死掉了,他的潛意識說,這不是真的,而是某種死後的幻象。可是,夢境顯得太過真實。他能感到風在屋頂上刮過,能嗅到暴風雨的氣息。電光在帝國大廈頂上閃過,羅馬人的盔甲閃閃發光。蕾娜拿起紙條。一邊讀著,她的眉毛越抬越高,嘴巴也吃驚地張大了。最後,她抬起頭看看芮秋:“這是個玩笑嗎?”“我希望是,”芮秋說,“他們真在塔塔勒斯。”“可是他們怎麼——”“我不知道,”芮秋說,“紙條出現在我們餐廳祭品的火焰之中。那是安娜貝絲的筆跡,她專門提到了你的名字。”屋大維激動了:“塔塔勒斯?你在說什麼?”蕾娜把紙條遞給他。屋大維低聲讀道:“羅馬,阿拉赫涅,雅典娜——雅典娜帕台農神像?”他憤怒地四下張望,似乎在等待什麼人反駁,“希臘的陰謀!希臘人的陰謀臭名昭著!”蕾娜接過紙條。“為什麼要找我?”芮秋笑了笑:“因為安娜貝絲很聰明,她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蕾娜·阿維拉·拉米雷茲-阿雷拉諾。”伊阿宋感到自己好似被扇了個耳光。沒有人稱呼過蕾娜的全名。她不喜歡告訴彆人自己的全名。唯一一次伊阿宋大聲說出的時候——那還隻是為了正確發音——她便對他目露凶光。那是聖胡安一個小女孩的名字,她告訴他,離開波多黎各之後,我已將它留在了過去。蕾娜皺起眉:“你怎麼——”“嗯,”格洛弗打斷了她,“這麼說,你的名字縮寫是RARA?”蕾娜的手向匕首伸去。“不過這並不重要!”半羊人連忙說,“瞧,要不是相信安娜貝絲的直覺,我們就不會冒險到這裡來。一個羅馬領袖將最重要的希臘雕像送還給混血營地——她知道那樣能阻止一場戰爭。”“這不是陰謀,”芮秋接著說,“我們沒有說謊,問問你的狗。”金屬獵犬沒有反應。蕾娜若有所思地撓撓阿金的腦袋:“雅典娜帕台農神像……這麼說那個傳說是真的。”“蕾娜,”屋大維大叫,“你不能這麼去想!即便雕像仍然存在,你見過他們的所作所為了。我們即將發動反攻——一了百了地消滅愚蠢的希臘人,他們編造出這些愚蠢的把戲來分散你的注意。他們想要你的命!”其他羅馬人竊竊私語,對到訪者怒目而視。伊阿宋記得屋大維多麼擅長煽動人心。他正將軍官們爭取到自己一邊。芮秋·戴爾炯炯的目光直視占卜師。“屋大維,阿波羅之子,你該嚴肅考慮這個問題。就連羅馬人也尊重德爾菲的預言者[1]。”“哈!”屋大維說,“你是德爾菲的預言者?對了,那我就是尼祿國王!”“至少尼祿還懂得演奏音樂。”格洛弗低聲說。屋大維握起了拳頭。突然,風向變了。它嗖嗖地圍繞羅馬人旋轉,如同一窩蛇。芮秋·戴爾在綠色光環下放著光,彷彿被一盞柔和的綠色射燈照亮。隨後,風漸漸減弱下去,光環不見了。屋大維臉上的輕蔑消失了。羅馬人不安地騷動起來。“決定權在你們,”芮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我沒有特彆的預言要告訴你們,不過我能看見未來的部分片段。我看到雅典娜帕台農神像佇立在混血營的山上。我看到她把它帶來,”她一指蕾娜,“還有,艾拉一直在唸誦你們預言書中的內容——”“什麼?”蕾娜打斷了她,“預言書在幾個世紀前就被毀了。”“我就知道!”屋大維一拳拍在自己手掌上,“他們探險途中帶回來的鷹身女妖——艾拉。我就知道她能夠講述預言!現在我明白了。她……她記住了預言書。”蕾娜懷疑地搖搖頭:“那怎麼可能?”“我們不知道,”芮秋承認,“不過沒錯,似乎事實正是如此。艾拉的記憶力極佳。她喜愛書。她不知從什麼地方讀過了你們羅馬的預言書。現在她成了唯一知曉該書內容的人。”“你的朋友們撒謊,”屋大維說,“他們告訴我們說,鷹身女妖隻是在胡言亂語。他們偷走了她!”格洛弗發怒了。“艾拉不是你們的財產!她是自由的生物。此外,她是心甘情願待在混血營地的。她還在約會我們的一個朋友,泰森。”“獨眼巨人,”蕾娜想起來,“一個鷹身女妖與一個獨眼巨人約會……”“那無關緊要!”屋大維說,“鷹身女妖掌握了寶貴的羅馬預言。如果希臘人不將她歸還,我們應該扣留他們的預言者作為人質!衛兵!”兩個百夫長走上前,端起短矛。格洛弗將蘆笛舉在嘴邊,飛快地吹了一支吉格舞曲,他們的短矛變成了聖誕樹。衛兵吃驚地把它們扔在地上。“夠了!”蕾娜大叫。她並不時常抬高聲調。當她這樣做的時候,大家都在傾聽。“我們跑題了,”她說,“芮秋·戴爾,你是想告訴我,安娜貝絲在塔塔勒斯,她找到辦法送出了這條信息。她想讓我把這尊雕像從遠古之地帶去你們的營地。”芮秋點點頭。“隻有羅馬人能歸還它,重修和平。”“為什麼羅馬人想要和平,”蕾娜問,“在你們的船攻擊我們的城市之後?”“你知道為什麼,”芮秋說,“為了避免這場戰爭,調解希臘神祇與羅馬神祇的不同身份,我們必須攜手打敗蓋婭。”屋大維走上前想說什麼,但蕾娜如炬的目光讓他縮了回去。“按照波西·傑克遜的說法,”蕾娜說,“與蓋婭的戰鬥將在遠古之地發生,在希臘。”“巨人就在那裡,”芮秋說,“無論巨人們打算採用什麼樣的魔法、什麼樣的儀式喚醒大地母親,我預感它將發生在希臘。不過,呃,我們的問題並不侷限在遠古之地上。正因如此,我才帶格洛弗來跟你們談判。”半羊人扯扯山羊鬍子。“是啊……瞧,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一直在同這個大洲的半羊人與自然精靈交談。他們中間都在流傳著同樣的話。蓋婭在蠢蠢欲動——我是說,她正處在恢複意識的邊緣。她在水中仙女心中低語,試圖拉攏她們。她引發地震,拔起得律阿德斯的大樹。就在上週,她在十幾個地方以人形出現,嚇壞了我的一些朋友們。在科羅拉多,一塊巨石從山上升起,將一些派對小馬如同蒼蠅似的拍成了肉餅。”蕾娜皺皺眉:“派對小馬?”“說來話長。”芮秋說,“問題在於,蓋婭可能在任何地方升起。她已蠢蠢欲動。沒有地方能倖免戰爭。我們知道,她將首先對半神的營地下手。她想殺死我們。”“純屬推測,”屋大維說,“藉此分散我們的注意。希臘人害怕我們進攻,他們試圖迷惑我們。這是特洛伊木馬的翻版!”蕾娜轉動著她一直戴在手上的銀戒指,上麵有劍與火炬的標誌,那是她媽媽柏羅娜的標誌。“馬庫斯,”她說,“去馬廄把西庇阿帶來。”“蕾娜,不!”屋大維抗議。她麵對希臘人。“我是為了安娜貝絲這樣去做,為了我們營地之間的和平,不過彆以為我已經忘記了朱庇特營地受到的冒犯。你們的船對我們的城市開火,是你們發動了戰爭——不是我們。你們可以走了。”格洛弗一跺蹄子。“波西絶不會——”“格洛弗,”芮秋說,“我們該走了。”她的口氣在說:趕在太遲之前。他們從樓梯離開了。屋大維轉身麵對蕾娜:“你瘋了嗎?”“我是軍團的執政官,”蕾娜說,“我判斷這樣做是為了羅馬的最高利益。”“讓你自己丟掉性命?違背我們最古老的法律,前往遠古之地?假設你沒死在路上,你又如何找到他們的船呢?”“我會找到的,”蕾娜說,“如果他們向希臘航行,我知道一個地方,伊阿宋會在那裡停留。要麵對哈迪斯之屋的鬼怪,他需要一支軍隊。隻有從一個地方他才可能尋找到那樣的幫助。”在伊阿宋的夢中,大廈在他腳下傾斜。他記起多年前與蕾娜的一次談話,他們互相做過的承諾。他知道她說的是哪裡。“真是瘋了,”屋大維咕噥道,“我們已經受到了攻擊,必須採取攻勢!那些毛茸茸的矮人在偷走我們的補給,騷擾我們的偵察隊——你知道是希臘人派他們來的。”“也許,”蕾娜說,“不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發動攻擊。繼續偵查敵方營地,守護好自己的陣地,集合一切可能的同盟。如果你能抓住那些矮人,我準許你把他們送回塔塔勒斯。在我回來之前,不準進攻混血營地。”屋大維眯起眼睛。“你不在營地期間,占卜師是最高指揮官,這地方由我負責。”“我知道,”蕾娜聽起來不大高興,“不過我的命令你們都聽清楚了。”她審視著百夫長的一張張麵孔,質疑他們對自己權威的挑戰。她大步走了,紫色的披風隨風飄起,兩條狗緊跟在身後。等她一走,屋大維對百夫長們說:“集合所有的高級軍官。等蕾娜踏上她愚蠢的冒險征途之後,我要馬上召集會議。軍團的計劃將會有一些變動。”一個百夫長張嘴想要回答,但不知為何卻用小笛的聲音說道:“醒醒!”伊阿宋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海麵正急速向他撲來。伊阿宋還活著——勉強算是。後來朋友們說,直到最後一秒之前,他們都沒看見他從空中落下。弗蘭克沒有時間變成一隻鷹抓住他,也沒有時間考慮營救計劃。隻有小笛反應快,用魅惑語救了他的命。她用儘全力大叫:“醒醒!”伊阿宋感到彷彿被電擊器擊中了一般。在毫秒之間,他召喚起一陣風,隻差一點就變成了漂在亞得裡亞海表麵上的一片半神油汙。回到船上,他把雷奧拉到一旁,建議修正航向。幸運的是,雷奧對他表示出完全的信任,甚至沒有開口問為什麼。“怪異的度假地點,”雷奧笑笑,“不過,你是老闆!”此刻,與朋友們坐在餐廳裡,伊阿宋完全清醒了過來。他懷疑自己會睡上整整一個星期。他的雙手有些發抖,腳下忍不住敲打著地麵。他猜雷奧一直都是這樣的感覺,隻不過雷奧比他多些幽默感。見過夢中的場麵之後,伊阿宋可沒心思開什麼玩笑。一邊吃午飯,伊阿宋一邊說起了他在半空中見到的一切。他的朋友們一直沉默不語,海治教練吃完了一隻花生醬和香蕉三明治,連同裝三明治的瓷盤。船在亞得裡亞海上航行,吱嘎作響。被大海龜襲擊之後,它剩下的船槳無法保持直線行駛。機械龍範斯塔不時發出吱嘎的聲音,或是透過擴音器尖叫,用隻有雷奧能聽懂的古怪機器語言報告自動駕駛狀態。“安娜貝絲發來的字條,”小笛驚異地搖著頭,“我搞不懂那怎麼可能,不過要是——”“她還活著,”雷奧說,“感謝神。請把辣椒醬遞過來。”弗蘭克皺皺眉。“那是什麼意思?”雷奧抹掉臉上的薯片渣。“意思是把辣椒醬遞過來,弗蘭克·張。我還餓著呢。”弗蘭克從桌上滑過一罐辣椒醬。“我不相信蕾娜會想辦法找我們。前往遠古之地是個禁忌。她會被剝奪領導權。”“要是她還能活下來的話,”黑茲爾說,“我們七個半神加上一艘戰艦走到這麼遠已經非常艱難了。”“還有我呢,”海治教練打了個嗝,“彆忘了,紙杯蛋糕,你們還多了個半羊人的優勢。”伊阿宋隻能笑笑。海治教練有時很荒唐,不過伊阿宋很高興他能一道。他回憶起夢中見到的半羊人——格洛弗·安德伍德。他無法想像一個與海治教練截然不同的半羊人,隻是他們倆都很勇敢,以他們自己的方式。這讓伊阿宋想到了朱庇特營地的農牧神——要是羅馬半神對他們有更高的期望,他們能否做到半羊人那樣?他的清單裡又加上了一條……他自己的清單。直到這一刻之前,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有這樣一個清單,但自從離開混血營地,他一直在考慮如何讓朱庇特營地更加……希臘化。他在朱庇特營地長大,並且在那裡做得很好,然而他總有那麼一點超乎傳統。規矩的束縛令他感到煩心。他加入第五步兵隊是因為每個人都告訴他彆這樣去做。他們警告他,這是最差的部隊。於是他想,好吧,我會讓它成為最好的。成為執政官之後,他四處活動,將軍團改名為第一軍團,而不是第十二軍團,以象徵羅馬的新開端。這個主意差一點造成了兵變。新羅馬以傳統和先人的教誨為根本,規矩並不那麼容易去改變。伊阿宋已經學會了忍耐這一切,甚至還升到了高層。可是現在,見過了兩個營地之後,他無法改變這樣一種想法,混血營地也許更能讓他了解自己。如果他在這場與蓋婭的戰鬥中倖存下來並作為長官回到朱庇特營地,他能夠將一切改變得越來越好嗎?那是他的職責。可為什麼這個念頭讓他充滿恐懼呢?離開蕾娜,讓她獨自領導,這令他感到內疚,不過……他內心裡有些希望與小笛和雷奧一起回到混血營地。他覺得這讓他成為一個非常不稱職的領袖。“伊阿宋?”雷奧問,“阿爾戈二號呼叫伊阿宋,請回答。”他意識到,朋友們還在充滿期待地注視著他。他們需要得到保證。無論戰後他是否回到新羅馬,伊阿宋此刻都必須振作起來,拿出執政官的樣子。“哦,對不起。”他摸了摸強盜斯喀戎在他頭髮中切出的溝,“跨越大西洋無疑是艱難的,不過我不會懷疑蕾娜。如果說有人能成功,她一定能。”小笛用勺子在湯裡畫著圈。伊阿宋依然有些擔心她會嫉妒蕾娜,不過她抬起頭來,衝他乾笑了一下,似乎更像是在挑逗而非心神不安。“嗯,我很高興再見到蕾娜,”她說,“不過她怎麼找到我們呢?”弗蘭克抬起一隻手:“你不能給她發送一條彩虹信息嗎?”“這地方不大好用,”海治教練插話說,“信號很差。每天晚上,我發誓,我都想踢那位彩虹女神……”他遲疑了,變得滿臉通紅。“教練?”雷奧笑了,“你每天晚上都在跟誰聯絡呢,你的老山羊嗎?”“沒人!”海治喝道,“誰也沒有!我隻是在說——”“他是說,我們已經試過了,”黑茲爾插了進來,教練衝她露出感激的目光,“一些魔力的乾擾……也許來自蓋婭。聯絡羅馬人就更難了。我想他們在刻意隱蔽自己。”伊阿宋看看黑茲爾,又看看教練,心中不知道半羊人究竟有什麼事,而黑茲爾又是如何知道的。伊阿宋想到這裡,忽然意識到,教練很長時間都沒有提起過他的仙子女友——美麗了……弗蘭克的手指在桌上敲打。“我想蕾娜應該沒有手機……不,算了。她騎著飛馬飛越大西洋的時候也許信號不好。”伊阿宋思索著阿爾戈二號穿越大洋的旅程,有十幾次的遭遇都差一點要了他們的命。一想到蕾娜要獨自走過這樣的旅程——他不知道應該認為可怕還是令人敬畏。“她會找到我們的,”他說,“她提到了夢境中的什麼——她希望我在前往哈迪斯之屋的路上去一個地方。我——事實上我忘記了,不過她是對的。我需要到這個地方去。”小笛對他彎下腰,她淡褐色的辮子搭在肩頭。多彩的眼睛讓他很難清晰思考。“這地方在哪兒?”她問。“一個……呃,叫作斯普裡特的小鎮。”“斯普裡特。”她的氣味如此宜人——如同盛開的金銀花。“呃,是的。”伊阿宋不知道小笛是不是對他施展了某種阿芙洛狄忒的魔法——好像每一次他提到蕾娜的名字,小笛就會令他著迷,讓他除了小笛之外無法考慮彆的一切。他認為這樣報複並不算糟。“事實上,我們應該正在接近。雷奧?”雷奧一拍內部通信按鈕。“上麵情況怎麼樣,夥計?”機械龍範斯塔吱嘎著冒出了蒸汽。“它說,大約還有十分鐘抵達港口,”雷奧報告,“不過我還是搞不明白,你乾嗎要去克羅地亞,特彆是一個叫作斯普裡特的城鎮。我是說,你把你的城市叫作斯普裡特,你得想想這是在提醒你,小心彼此分離。就好像把你的城市叫作死不獨特一樣!”“等等,”黑茲爾說,“我們為什麼要去克羅地亞?”伊阿宋注意到,其他人躲閃著她的目光。自從她用迷霧騙過強盜斯喀戎之後,就連伊阿宋在她身邊都感到有些緊張。他知道這對黑茲爾不公平,作為普路托的孩子已經夠難的了。可是她在懸崖上使出的魔法的確不是鬨著玩的。後來據黑茲爾自己說,普路托出現在她麵前。這在羅馬人看來通常是個凶兆。雷奧把薯條和辣椒醬推到一旁。“呃,從技術上講,我們在過去的一天以來一直都在克羅地亞的領土上。我們航行經過的所有海岸線都是,不過在羅馬時代,它被稱為……你們是怎麼說的,伊阿宋?膽大包天?”“達爾馬提亞。”尼克突然開口說,把伊阿宋嚇了一跳。神聖的羅穆盧斯……伊阿宋真希望他能在尼克·德·安吉洛的脖子上套個鈴鐺,提醒自己這家夥在那兒。尼克有個惱人的習慣,總是靜悄悄地站在角落裡,將自己融入陰影之中。他走上前,黑色的眼睛注視著伊阿宋。自從他們將他從羅馬的青銅罐子裡解救出來之後,尼克睡得很少,吃得就更少了,彷彿他還在靠那些來自冥界的備用石榴種子活命。他有些讓伊阿宋過多地想起那些在聖貝納迪諾打敗過的吃肉的食屍鬼。“克羅地亞從前叫作達爾馬提亞,”尼克說,“羅馬一個重要的省份。你想去戴克裡先[2]的宮殿對嗎?”海治教練又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嗝。“誰的宮殿?達爾馬提亞就是達爾馬提亞狗得名的由來?那部《101忠狗》的電影——我到現在都還做噩夢呢。”弗蘭克撓撓頭:“你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噩夢呢?”海治教練似乎打算展開關於卡通斑點狗如何邪惡的長篇大論,伊阿宋並不想了解。“尼克說得對,”他說,“我需要去戴克裡先的宮殿。蕾娜會首先去那兒,因為她知道我會去。”小笛眉毛一揚:“為什麼蕾娜會這麼想?因為你對克羅地亞文化有瘋狂的癡迷?”伊阿宋望著沒動過的三明治。要談起天後朱諾抹去他記憶之前的生活對他來說很難。他在朱庇特營地的時光彷彿是編造出來的,如同他在數十年前出演的一部電影。“蕾娜和我過去常常談論起戴克裡先,”他說,“我們倆都崇拜他。我們談論過非常希望參觀戴克裡先的宮殿。當然我們都知道那不可能。沒有人能去遠古之地。不過,我們約好,如果有可能,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戴克裡先……”雷奧思索著這個名字,然後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想起來。他究竟有什麼重要之處?”弗蘭克顯得有些生氣。“他是最後一位偉大的異教徒君主!”雷奧眼皮一翻:“你還知道這些,我當然有理由吃驚了,張。”“為什麼不?他是最後一位崇拜奧林匹斯神的國王,在康斯坦丁[3]到來並接受基督教之前。”黑茲爾點點頭。“我想起了關於他的一些情況。聖艾格尼絲修道院的修女們教導我們,戴克裡先是個大惡棍,與尼祿和卡裡古拉[4]一樣臭名昭著。”她瞟了一眼伊阿宋,“你為什麼會崇拜他?”“他並不是個十足的惡棍。”伊阿宋說,“沒錯,他迫害基督教徒,但另一方麵他也是個優秀的統治者。他從加入軍團開始白手起家。他的父母曾經是奴隷……至少他媽媽是。半神都知道他是朱庇特的兒子——最後一位統治羅馬的半神。他也是第一位退位的國王,以和平方式交出了自己的權力。他來自達爾馬提亞,所以他後來回到家鄉,建造了一座養老用的宮殿。斯普裡特城在宮殿周圍漸漸成形……”他看了一眼雷奧,雷奧正假裝用空氣鉛筆做著記錄。伊阿宋猶豫了。“繼續說,格雷斯教授!”雷奧瞪大眼睛說,“我希望在考試中得個優。”“閉嘴,雷奧。”小笛又喝了一勺湯。“那戴克裡先的宮殿究竟有什麼特彆之處呢?”尼克彎下腰,扯下一粒葡萄。這家夥或許一整天就吃這麼點東西。“據說那地方有戴克裡先的幽魂出沒。”“他是朱庇特的兒子,與我一樣。”伊阿宋說,“他的陵墓在幾百年前就被毀掉了,不過我和蕾娜猜測,如果我們能找到戴克裡先的幽魂,問問他被埋葬在哪裡……那麼,根據傳說,他的權杖就與他埋在一起。”尼克對他露出一種不易察覺的可怕笑容:“啊……那個傳說。”“什麼傳說?”黑茲爾問。尼克看看自己的姐姐。“據說戴克裡先的權杖能召喚羅馬軍團的幽靈,所有敬奉老神的軍隊。”雷奧吹了聲口哨。“好吧,現在我開始有點兒興趣了。進入哈迪斯之屋的時候如果有一支異教徒殭屍的勇猛軍隊站在我們一邊,那的確是件好事。”“我不確定是不是應該那樣去講,”伊阿宋咕噥,“不過也沒錯。”“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弗蘭克提醒道,“今天已經是七月九號。我們必須趕到伊庇魯斯,關閉死亡之門——”“那地方守衛森嚴,”黑茲爾低聲說,“有一個冒煙的巨人,還有一個女巫,她想……”她遲疑了一下,“嗯,我不知道。不過普路托說,她打算重建她的領地。無論那是什麼意思,反正非常不妙,讓我爸爸覺得有必要親自來提醒我。”弗蘭克哼了一聲。“如果能活下來,我們還必須找到巨人們喚醒蓋婭的地方,在八月一日之前趕到那裡。此外,波西與安娜貝絲在塔塔勒斯被困的時間越久——”“我知道,”伊阿宋說,“我們不需要在斯普裡特逗留很長時間。不過尋找權杖的事情值得一試。到宮殿之後,我可以給蕾娜留一張字條,讓她知曉我們前往伊庇魯斯的路線。”尼克點點頭。“戴克裡先的權杖也許會給我們帶來勝算。你需要我的幫助。”伊阿宋儘力掩飾住自己的不安,不過要與尼克·德·安吉洛同行的念頭讓他感到皮膚發麻。波西講述過一些關於尼克的令人不安的故事。尼克從未明確表達過自己的忠誠,他與死者交往的時間超過生者。有一次,他將波西誘入哈迪斯宮殿的一個陷阱之中。作為彌補,尼克幫助希臘人反擊過泰坦,然而……小笛捏捏伊阿宋的手:“嘿,聽起來很有意思,我也去。”伊阿宋真想大叫:謝天謝地!可是尼克搖搖頭:“不行,小笛,隻能是我和伊阿宋。戴克裡先的幽魂也許會為朱庇特的兒子出現,不過任何其他的半神很可能……呃,嚇到他。我是唯一能與他的幽魂交談的人,即便黑茲爾也做不到。”尼克的眼睛裡放射出挑戰的目光,似乎很想知道伊阿宋會不會反對。船上的鐘聲響了起來。範斯塔吱嘎著在擴音器裡傳出呼呼的聲響。“我們到了,”雷奧宣布,“斯普裡特。”弗蘭克嘟囔一句:“我們能把瓦爾迪茲留在克羅地亞嗎?”伊阿宋站起身。“弗蘭克,你負責守衛飛船。雷奧,你還有修理工作要做。其餘的人,想辦法儘量幫忙。尼克和我……”他看看冥王之子,“我們要去找一個幽魂。”[1] 德爾菲神廟位於希臘福基斯,古希臘人認為德爾菲是地球的中心,是“地球的肚臍”。在德爾菲最有名的就是太陽神阿波羅的神廟。這裡也是曉示神諭的地方。羅馬國王尼祿也造訪過此地。[2] 羅馬帝國皇帝。[3] 古羅馬第一位信仰基督教的皇帝。[4] 羅馬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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