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收到了什麼……是的……是的!是拓荒者號!”擠滿人的房間裡頓時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芬卡狠狠地拍了下他身邊一位不認識的技術人員的後背,布魯斯在空中揮舞著拳頭。拓荒者號特彆控製中心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在過去20天裡,噴射推進實驗室的工程小組不分晝夜地組裝那些廢舊電腦,修複損壞組件,把所有東西聯網,安裝臨時開發的軟件,以便讓那些早就過時的係統可以接上現代版的深空網絡。這個房間原本是個會議室,噴射推進實驗室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辦公場所。整個房間裡堆滿了電腦和設備,這會兒隨著大量人群擁入,愈發顯得擁擠不堪。美聯社負責來記錄這一非凡時刻的攝影組被擠得貼在後牆上,完全無法脫身。其他媒體隻能老老實實地接收美聯社的畫麵,等待正式的新聞發布會。芬卡轉向布魯斯,“天殺的,布魯斯,這回你可真是從帽子裡變出兔子來啦!乾得好!”“我隻是總監,”布魯斯謙虛地說,“要感謝的是把這些家夥全都收拾妥當的人。”“我肯定會的!”芬卡滿麵笑容,“但是現在,我要跟我最好的新朋友說兩句!”芬卡來到頭戴耳機、負責通訊控製的人麵前,“你叫什麼名字,我最好的朋友?”“提姆。”他的視線沒離開屏幕。“現在情況如何?”芬卡問。“我們自動發送了回傳遙測信號,11分鐘後就能抵達那裡。一旦接收到該信號,拓荒者號就會立馬開啟高增益通訊。所以,22分鐘後,我們將再次接收到信號。”“芬卡是物理學博士,提姆,”布魯斯說,“你不需要跟他解釋通訊時間有多長。”提姆聳聳肩,“管理層還真不好說。”“目前的通訊數據裡都有些什麼?”芬卡問。“都是些梗概。硬件自檢。有很多無效係統,因為它們都在沃特尼拆掉的麵板上。”“攝像機如何?”“報告表明成像儀沒問題。一旦條件允許,我們就會立即讓它拍個全景。”日誌:SOL 97它工作了!天啊,它工作了!我剛穿好太空服準備檢查登陸艙,就看到高增益天線的角度正對著地球!拓荒者號絕沒有任何辦法知道自己在哪兒,也絕沒有任何辦法知道地球在哪兒,唯一讓它找到地球的原因就是它收到了信號。他們知道我還活著!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個計畫實在是太瘋狂了,但最後居然成了!我可以再次和人說上話了。三個多月來,我一直是史上最孤獨的人,現在這個記錄到頭啦。當然,我還不一定能獲救。但是我將不再孤單。在修複拓荒者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想像,當這個時刻到來時,我會怎麼慶祝。我以為我會上躥下跳、歡呼,也許還會摔個狗啃屎(誰叫這整顆星球都是我的敵人呢),但實際上卻不是這麼回事。當我回到棲息艙,脫下EVA太空服後,我坐在泥巴地裡哭了起來。我號啕大哭了好幾分鐘,像個孩子。最後我總算平靜下來,開始輕輕抽泣,心裡感到一陣深深的平靜。平靜是好的。平靜下來才能清楚地意識到,現在我有可能活下來了,得注意一下彆在日誌裡留下太多讓人看了尷尬的場麵。我該怎麼刪除這些日誌呢?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辦法……這件事稍後再來考慮。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有人說話了!---芬卡走上噴射推進實驗室新聞發布廳的講台,露齒而笑。“半小時前,我們剛收到高增益回執信號。”他麵向擁擠的媒體說道,“我們立即給拓荒者號發出指令,讓它拍一張全景照片。我們很有希望得到沃特尼的某些訊息。有問題嗎?”記者們齊刷刷地舉起手來,場麵蔚為壯觀。“凱西,從你開始。”芬卡指著記者說。“謝謝,”她說,“你們和旅居者號聯絡上了嗎?”“抱歉,還沒有,”他回答,“登陸艙還沒有跟旅居者號恢複通訊,我們沒有任何辦法直接和它聯絡。”“旅居者號會出什麼問題呢?”“我現在無法確定,”芬卡說,“在火星上待了那麼久,任何問題都有可能出現。”“最樂觀的推測是什麼?”“我們最樂觀的推測是他把它帶進了棲息艙。登陸艙的信號無法穿透棲息艙的帆布,跟旅居者號建立通訊。”他指著另一位記者說,“那邊,你的問題是?”“瑪緹·維斯特,NBC新聞。”瑪緹說,“所有設備正常運轉之後,你們打算怎麼跟沃特尼溝通?”“這取決於沃特尼,”芬卡說,“我們能調動的隻有攝像機。他可以在鏡頭前把字條舉給我們看。但是,我們怎麼把信息傳過去就有點棘手了。”“為什麼呢?”瑪緹問。“因為我們全部能調動的就隻有攝像機平台,這是唯一可以移動的部件。僅憑這個平台的旋轉功能,就有很多辦法可以把訊息傳過去,但是我們現在沒法告訴沃特尼。他必須先想出辦法,然後來告訴我們,我們會跟著他的思路走。”他又指向另一位記者,“繼續。”“吉爾·霍布魯克,BBC。32分鐘的通訊延遲,外加一個旋轉平台作為聯絡方式,這樣的對話速度肯定會慢得要命,是嗎?”“是的,的確會很慢。”芬卡肯定地說,“現在是阿西達裡亞平原的清晨,而我們帕薩迪納這裡才是淩晨三點。我們整晚都會守在這裡。今天的提問到此為止。全景圖稍後發布,有新消息我們會通知大家。”在有人抓住機會提更多問題之前,芬卡就已經大步從側門離開了。他風風火火地回到那個臨時搭建的拓荒者號控製中心,從人群裡擠出一條路來到通訊控製台跟前。“有新消息嗎,提姆?”“多得很,”他回道,“但我們都盯著這個黑屏幕使勁看呢,它比從火星上傳回來的照片要有意思得多。”“你的嘴還真夠貧,提姆。”芬卡說。“曉得啦。”布魯斯走上前來。“我們還得再等幾秒鐘。”他說。時間在沉默中慢慢流逝。“有東西了,”提姆說,“來了,是全景圖。”隨著圖像漸漸傳送過來,大家都鬆了口氣,竊竊私語取代了原先的沉默。受限於這個老古董探測器的帶寬,圖像自左向右展開的速度比蝸牛還慢。“火星地表……”芬卡看著像素線慢慢填滿,“更多地表……”“棲息艙邊緣!”布魯斯指著屏幕叫道。“棲息艙,”芬卡笑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那是一條消息嗎?那是一條消息!”隨著圖像慢慢呈現,一張手寫的便條出現了,由一根金屬細棒懸在攝像機前方。“我們得到了馬克的消息!”芬卡向整個房間宣布。鼓掌聲淹沒了整個房間,然後馬上沉寂下來。“他說了什麼?”有人問道。芬卡湊近屏幕,“他說……我會在這裡提問題——你們收到了嗎?”“然後呢……”布魯斯問。“他就說了這麼多。”芬卡聳聳肩。“還有一條訊息。”提姆說,他指著屏幕上新出現的一部分圖像。芬卡又彎下腰,“這個上麵寫著指這裡表示是。”他抱緊雙臂,“很好,我們和馬克建立通訊了。提姆,將攝像機指向是,然後每隔十分鐘取一次全景,直到他提下一個問題。”日誌:SOL 97(2)“是!”他們說,“是!”自從畢業舞會以來,我還從未因為一個“是”這麼興奮過!好,冷靜一下。我的紙不是很夠。這些卡片本是用來給標本做標籤的。我有大約五十張卡片,可以正反麵都用上。如果還是不夠,我可以畫掉老問題,循環利用。我用的沙皮爾記號筆要比卡片耐用得多,墨水不是問題。但我必須在棲息艙裡寫卡片。不知道它們用了什麼迷幻配方來製作墨水,但我敢肯定,這東西在火星大氣下會汽化。我用原天線陣列的一根桿子來撐住卡片,這還真夠諷刺的。每半小時回答一次是或否,這樣下去可不行。攝像機可以360°旋轉,而我有不少天線。現在得做一個字母表。但我不能從A做到Z,26個字母再加上我的問題,一共就是27張卡片繞著登陸艙,每張卡片隻能得到13°左右的視角。就算噴射推進實驗室將攝像機的方位指得非常精準,我還是有很大可能搞不清他們所指的字母。結論就是:我必須使用ASCII,電腦就是用這個來管理字母的。每個字母都有一個0到255之間的代碼來對應。0到255之間的數字可以用十六進製值來表達。通過十六進製值,他們可以給我發送任何字母,包括數字和標點符號,等等。那麼,我怎麼才能知道那些值跟字母的對應關係呢?約翰森的筆記本電腦是個信息寶庫。我知道她一定在裡麵什麼地方保存了ASCII表。每個電腦宅都會這麼乾。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製作0到9,以及A到F的卡片。這樣一來,環繞攝像機的卡片一共是16張,外加問題卡。17張卡片,每張有21°的空間,這就容易多了。開始工作!用ASCII拚法。0到F,以21°遞增。當地時間11點整看攝像機。信息傳送完畢後,回到此位置。等20分鐘,然後照相(我需要時間來寫回覆和掛卡片)。每到整點重複此過程。S…T…A…T…U…S(狀態)身體狀態良好。棲息艙全部組件功能完好。按定量3/4進食。成功在棲息艙耕種土壤種植作物。注:現狀絕非戰神三號船員失誤所致,運氣差而已。H…O…W…A…L…I…V…E(怎麼活下來的)受到折斷天線穿刺傷。降壓導致昏迷。麵朝下落地,血液封住洩漏口。船員離開後醒來。穿刺損毀了生化監測儀。船員完全有理由相信我死了,不是他們的錯。C…R…O…P…S…?(作物?)說來話長。植物很茂盛。現有126平米農田種植馬鈴薯,可以擴展食物供給,但仍不足以撐到戰神四號降落。改裝探測車以適應長途旅行,計畫去戰神四號站點。W…E…S…A…W…—…S…A…T…L…I…T…E(我們見——衛星)政府在通過衛星觀察我?我需要錫箔帽子!同時還需要更快的交流方法。說加拚,這樣得耗掉他媽一整天。有主意嗎?B…R…I…N…G…S…J…R…N…R…O…U…T(把旅居者搬出來)旅居者號探測車搬出來了,放置在登陸艙以北一米處。如果你們能和它聯繫,我可以在它的輪子上寫十六進製值,這樣你們每次就能發過來六個字元的信息了。S…J…R…N…R…N…O…T…R…S…P…N…D(旅居者無響應)靠。還有彆的辦法嗎?需要更快的通訊方式。W…O…R…K…I…N…G…O…N…I…T(正在想辦法)地球快落山了。當地時間明早8點繼續。告訴我爸媽我很好,向船員們致意,告訴露易斯指揮官迪斯科是屎。---芬卡使勁眨了眨矇矓的眼睛,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他在噴射推進實驗室的臨時辦公桌其實就是休息室一角的一張摺疊桌。總有人進進出出來拿零食吃,不過好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離咖啡機很近。“打擾。”走過來一個男人。“是的,健怡可樂沒啦,”芬卡頭也不抬地說,“我也不知道後勤部門啥時來填滿這台冰箱。”“我是來找你的,克普爾博士。”“啊?”芬卡抬起頭。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整宿沒睡。”他吞了一大口咖啡,“你是哪位?”“傑克·特裡夫,”眼前這位男子體型很瘦,臉色蒼白,“我在軟件工程部門工作。”“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我們想出一個通訊方案。”“說吧。”“我們研究了老拓荒者號的軟件係統,找來一模一樣的電腦,以供測試。曾有個嚴重的錯誤差點把這個任務廢掉,當時發現那個錯誤的就是這種電腦。這個故事真的很有意思,最後發現其實是旅居者號的進程管理中出現了一個優先級轉置,後來——”“彆偏題,傑克。”芬卡打斷他。“對。好吧,是這樣,拓荒者號有一套操作係統更新流程,所以,它的軟件,我們想怎麼改都成。”“這對我們有什麼用?”“拓荒者號有兩個通訊係統。一個用來跟我們對話,另一個負責聯絡旅居者號。我們可以將第二個係統的無線電頻率改為戰神三號探測車的頻率,還可以將其偽裝成來自棲息艙的信標。”“你能讓拓荒者號和馬克的探測車直接通訊?”“這是唯一的選擇。棲息艙的無線電徹底報廢了,但是探測車上還有專門跟棲息艙,以及其他探測車通訊的設備。問題在於,為了整合一個新的通訊係統,任何一方都要運行相應的軟件。我們可以遠程升級拓荒者號,但肯定對付不了探測車。”“所以,”芬卡說,“你們能讓拓荒者號向探測車發出訊息,但是不能讓探測車接收和應答。”“沒錯。理想情況是,我們讓這裡的信息以文本形式直接顯示在探測車的屏幕上,沃特尼也可以通過文本直接跟我們通訊。這需要對探測車的軟件進行調整。”芬卡歎了口氣。“要是我們沒法更新探測車的軟件,你來找我還有什麼意義?”傑克咧嘴一笑,繼續說:“我們的確不能打補丁,但是沃特尼可以!我們可以將數據傳過去,然後由他在探測車裡手動輸入。”“你說的數據,量有多大?”“目前我們有人正在給探測車軟件寫補丁程序,整個文件最小也有20兆。用那套說+拚程序,我們平均每四秒才能給沃特尼傳輸一個字節,至少要整整三年不間斷的通訊才能把全部補丁文件傳過去。很顯然,這肯定不行。”“但是你來找我,說明已經有了解決方案,對嗎?”芬卡盤問,強壓住想要大吼的慾望。“那當然!”傑克滿麵春風,“說到數據管理,軟件工程師們全都是狗娘養的人精。”“給我說說。”芬卡說。“下麵是重點,”傑克賣關子,“探測車目前的做法是將信號解析為字節,然後識彆棲息艙發過來的信息中包含的特殊序列。這樣的話,其他無線電波就不會對回家信號產生乾擾。如果字節序列不匹配,探測車就會無視。”“好吧,所以呢?”“這就說明,在代碼內部,有一段程序是用來接收解析後的字節的。我們可以在其中插入很短一段代碼,大約二十條指令,就可以在檢查合法性之前,搶先將解析後的字節寫進日誌。”“這聽起來能行……”芬卡說。“絕對行!”傑克興奮地說,“首先,我們更新拓荒者號軟件,這樣它就可以跟探測車通話了。然後,我們告訴沃特尼怎麼黑掉探測車的軟件,加進去這20條指令。接著,我們讓拓荒者把新軟件傳送給探測車。探測車可以將相關字節存儲在文件裡。最後,沃特尼再親自將這個文件以可執行的方式運行。這樣,探測車就算給自己打上補丁啦!”芬卡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那個極度渴求睡眠的大腦顯然在短時間內接收了太多信息,有點吃不消。“呃,”傑克說,“你不是應該手舞足蹈嗎?”“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給沃特尼發去這20條指令?”芬卡問。“沒錯,再告訴他怎麼編輯那些文件,還有,在文件的什麼位置插入這些指令。”“這樣就行了?”“這樣就行了!”芬卡沉默了一會兒。“傑克,我要給你們全組每個人買一套簽名版的《星際迷航》大事記。”“我更想要《星球大戰》的。”他轉身準備離開,“當然,隻要原版三部曲。”“當然。”芬卡道。傑克前腳剛走,一個女人又來到芬卡桌前。“有事?”芬卡說。“我一罐健怡可樂也找不到,是不是沒了?”“是的,”芬卡說,“我也不知道後勤部門啥時來填滿這台冰箱。”“謝啦。”她說。他正準備繼續工作,手機響了。他對著天花板大聲地抱怨了一聲,抓起手機。“你好?”他儘量保持語氣輕鬆。“我需要一張沃特尼的照片。”“嗨,安妮,很高興跟你說話。休斯敦那邊情況怎麼樣?”“彆廢話了,芬卡。我需要一張照片。”“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芬卡解釋。“你他媽正在用一台攝像機跟他說話,照張相有什麼難的?”“我們拚出訊息,20分鐘之後才能照相,這時沃特尼早就回棲息艙了。”“那你就讓他下次在你們拍照時站在旁邊。”安妮堅持。“我們每小時隻能發出一條訊息,而且隻有當阿西達裡亞平原麵對地球時才行。”芬卡說,“我們絕不會為了讓他擺個姿勢站在那兒就浪費一條訊息。另外,他肯定穿著EVA太空服,你連他的臉都看不見。”“我得有點東西,芬卡。”安妮說,“你們恢複聯絡已經整整24小時了,媒體們都已經瘋了。他們要給報導配圖。這張圖會在全世界的每一個新聞版塊上出現。”“你有我們收到的那些便簽圖片,用這個也行。”“不夠。”安妮說,“新聞界正從我嗓子眼裡挖照片呢,還有我的屁股。兩麵夾擊,芬卡!他們就要在中間會合了!”“必須再等幾天。我們正打算讓拓荒者號和探測車電腦相連——”“幾天!?”安妮喘著粗氣,“現在所有人都在關注這事,我是說全世界。這是阿波羅13號以來最大的新聞。你他媽給我一張照片!”芬卡歎了口氣,“我明天努力吧。”“太好了!”她說,“那我等著。”日誌:SOL 98攝像機拚字的時候,我得盯仔細點,它每次隻傳過來半個字節。一看到一組數字,就得馬上對照我做的ASCII表,這才是一個字母。我不想丟掉任何字母,所以就用桿子把每個字母都寫在沙地上。從接收字節、轉換字母,再到把它寫在沙地上,還真得花上好幾秒的時間。有時候當我轉頭去看攝像機時,就會漏掉一個數字。大部分情況下我能根據上下文猜出漏掉的是什麼,但有時候也隻能放棄。今天早上,我起得比平時早一些。簡直就像是聖誕節早晨!我等不及要到8點才能跟大家夥兒通話。吃了早飯,作了些沒必要的棲息艙常規檢查,百無聊賴地看幾頁波洛。終於到點了!HAKRVR2TLK2PTHFDRPRP4LONGMSG耶。花了我一分鐘。“可以黑掉探測車跟拓荒者號對話。準備接收長訊息。”搞懂這句話死了我不少腦細胞。但這是個好消息!如果真能辦成,我和地球之間拖後腿的就隻有通訊延遲了!我寫了一條新訊息展示給他們:收到。不太明白他們說的“長訊息”是什麼意思,但我估計得作好準備。我在整點到來前15分鐘就位,掃平一大片沙地,找了根最長的天線桿,這樣我就能夠得更遠。然後我站好,等待著。整點剛到,訊息來了。LNCHhexiditONRVRCMP,OPENFILE-/usr/lib/hab.so-SCROLLTILIDXONLFTIS:2AAE5,OVRWRT141BYTSWTHDATAWE'LLSNDNXTMSG,STANDINVIEW4NXTPIIHSDONE老天爺。好吧……他們想讓我在探測車的電腦上運行hexedit,打開位於這個目錄下的文件/usr/lib/hab.so,往下拖,直到屏幕左側的編號為2AAE5,將此處的字節換成NASA下一個訊息即將發送過來的141個字節序列。完全明白。另外,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們想讓我出現在下一張照片裡。不確定原因。我穿著這身衣服,你根本看不見我身體的任何部分,即便是麵罩,也反光得厲害。但他們想要我這麼做。我回到棲息艙,將訊息另行保存,以備將來參考,然後寫了一條短訊息回到攝像機前。一般來說,將便簽紙釘在這兒之後,我就會離開。但這次,我站在攝像機前,雙手豎起大拇指,便簽紙上寫著:Ayyyyyy!要怪就怪那些70年代電視劇吧。---“我要的是照片,結果來了張馮茲?”安妮朝芬卡發飆。“你要照片,現在已經有了,彆八婆了。”他把電話抵在肩膀上,現在,比這場對話更讓他關心的是眼前的摘要。“Ayyyyyy!”安妮模仿道,“他乾嗎要這麼做?”“你見過馬克·沃特尼本人嗎?”“得了,得了,”安妮說,“反正我要在最短時間內拿到他的麵部照片。”“不可能。”“為什麼?”“要是把麵罩摘下來,他就死了。安妮,我必須走了,噴射推進實驗室有位程序員在這兒,事情很緊急。再見!”“可——”安妮話還沒說完。傑克正站在門口,說道:“沒那麼緊急。”“我知道,”芬卡說,“我能幫什麼忙?”“我們在想,”傑克說,“這個黑探測車的計畫搞不好會太繁瑣,我們可能要跟沃特尼來來回回作多輪交流。”“沒問題啊,”芬卡說,“慢慢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們可以用更短的通訊時間快速把事情搞定。”傑克說。芬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打算把地球和火星之間的距離給縮縮短?”“這跟地球無關。”傑克說,“賀密斯現在離火星7300萬公裡,隻有4光分遠。貝絲·約翰森是個極其厲害的程序員,她可以跟馬克直接溝通。”“想都彆想。”芬卡說。“她是這次任務的係統管理員。”傑克堅持,“我們現在要做的正是她的本職專長。”“我真不能這麼做,傑克,隊員們還蒙在鼓裡呢。”“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能告訴他們?”“沃特尼不是我唯一需要考慮的人,”芬卡說,“我還有五名宇航員正在深空中航行,我需要他們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返航上。有個事實大家可能都沒意識到,純粹從統計學角度而言,他們五位比沃特尼的處境更危險。他在一顆星球上,而他們是在太空裡。”傑克聳聳肩,“好吧,那就照原方案慢慢來。”日誌:SOL 98(2)你有沒有抄寫過141個隨機字節,每次隻抄半個?極其無聊。而且,當你手裡沒有筆的時候,還相當具有挑戰性。之前我一直將字母寫在沙地上,但這次,我需要把那些數字放到可以移動的平台上。我的第一個想法是:用筆記本電腦!每個船員都有一台筆記本,現在我手上有六台可以使用。準確點說,我曾有六台,現在我隻有五台。我以為筆記本電腦直接拿到戶外不會有太大問題。不就是電子元件嗎,對不?短時間內它還是可以保溫的,再說,它又不需要空氣什麼的。但它立刻就死翹了。我還沒走出氣閘,屏幕就黑了。最後我想明白了,“LCD”裡的“L”是“液體”的縮寫。我估計它要麼是凍結了,要麼是汽化了。也許我可以發一帖客戶反饋:“產品購買後帶到火星使用,立即停止工作,必須0分。”最後我用了攝像機。我有很多專門為火星任務設計的攝像機。在那些字節信息傳送過來的時候,我在沙地上寫下來,馬上照一張相,回頭再去棲息艙裡轉抄。現在已經入夜,今天沒訊息了。明天,我會把這些代碼輸進探測車,接下來就交給噴射推進實驗室的那幫宅了。---拓荒者號臨時控製中心散發著一股十分明顯的異味。通風設備原本就不是給這麼多人設計的,更何況每個人隻要醒著就忙個不停,大家都沒空打理個人衛生。“快到這邊來,傑克,”芬卡說,“你今天肯定會變成一個忠實的提姆粉。”“謝謝。”傑克坐到提姆身邊,那原本是芬卡的位置,“嗨呀,提姆!”“傑克。”提姆說。“打補丁需要多長時間?”芬卡問。“基本上是瞬間的事。”傑克答道,“沃特尼今天早些時候已經把黑客代碼敲了進去,我們已經確定它可以工作。我們剛剛更新了拓荒者號的操作係統,也沒有問題。接著又將探測車的補丁發了過去,拓荒者號會將它無線電廣播出去。隻要沃特尼執行補丁文件,然後重啟探測車係統,我們就應該能連上。”“上帝啊,這個流程可真夠複雜的。”芬卡說。“你下次該試試升級一個Linux服務器。”傑克說。大家頓時沉默了一會兒。提姆說:“你知道他是開玩笑的,對嗎?這本該是個不錯的玩笑。”“噢,”芬卡說,“我是搞物理的,不是搞電腦的。”“對搞電腦的人來說他也一點都不搞笑。”“你還真是個討厭鬼,提姆。”傑克說。“係統上線了。”提姆說。“什麼?”“上線了,FYI。”“老天開眼了!”傑克說。“它工作了!”芬卡對整個屋子的人宣布。---[11:18]噴射推進實驗室:馬克,我是芬卡·克普爾。從SOL 49開始我們就一直在密切關注你。全世界都在你背後支持你。找回拓荒者號這一出真是太漂亮了。我們正在研究營救計畫。噴射推進實驗室計畫改裝戰神四號的登陸小艇,讓它可以來一次短途近地飛行。他們會接上你,然後帶你一起飛到斯基帕雷利。我們還在整合各方資源來執行一個補給任務,好讓你撐到戰神四號到來。[11:29]沃特尼:很高興知道這些。很期待不用死在這裡。我想再次指明,這一切不是船員們的錯。問個題外話,他們發現我還活著之後都說了些啥?對了,“嗨,媽!”[11:41]噴射推進實驗室:再跟我們說說你的“作物”。按照3/4定額的話,我們估計你的食物可以撐到SOL 400。你的作物是否可以改變這個數字?還有,我們還沒有告訴船員們你還活著。我們希望他們能專注於目前的任務。[11:52]沃特尼:作物就是馬鈴薯,本來都是感恩節的特彆食材。它們長得很好,但是農田的收穫不足以維持生存,我還是會在SOL 900左右斷糧。另外,告訴船員們我還活著!你們他媽腦子有什麼毛病?[12:04]噴射推進實驗室:我們會讓植物學家跟你詳細討論,並仔細檢查你的工作。你現在命懸一線,我們不想出任何意外。SOL 900這個消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有多得多的時間來準備補給任務了。另外,請注意你的用詞,你打出來的每個字都會被實時轉播給全世界。[12:15]沃特尼:快看!有咪咪!->(.Y.)---“謝謝你,總統先生,”泰迪對著電話說道,“謝謝你打電話過來,我會將你的祝賀傳達給全體工作人員。”他掛了電話,把它放到桌角,和桌子邊緣齊平。米區敲了敲辦公室開著的門。“現在方便嗎?”米區問。“進來,米區,”泰迪說,“坐吧。”“謝謝。”米區坐進那張上好的皮革沙發,伸手把耳機上的音量調小。“任務中心情況怎麼樣?”泰迪問。“非常好,”米區說,“賀密斯一切正常。噴射推進實驗室的進展讓每個人都精神煥發。今天可真是個天殺的好日子!”“沒錯,”泰迪表示同意,“我們離將沃特尼接回家又近了一步。”“是啊,關於那個,”米區說,“你大概也猜到我為什麼會過來。”“我猜猜看,”泰迪說,“你想告訴船員們沃特尼還活著。”“是的。”米區說。“你選芬卡人在帕薩迪納的時候跟我提這個,這樣他就沒法跟你爭辯了。”“我壓根就不該跟你,或芬卡,或任何人來討論這個問題。我是飛行總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應該由我來下決定。但你們倆跳了出來,直接越過我下決定。這些不談也罷,我們當時的協定是:如果有希望,就告訴他們。現在的確有希望了。我們建立了通訊,想出了營救他的計畫,並已付諸實踐。還有,他的農田讓他有足夠長的時間等待補給。”“好,告訴他們。”泰迪說。米區愣住了。“這麼爽快?”“我知道你遲早會過來跟我談這事,所以我已經再三考慮過了。你去告訴他們吧。”米區站了起來。“那很好。謝謝。”他離開了辦公室。泰迪轉了轉座椅,看著窗外的夜空。他打量著群星中的那個昏暗的紅色小點。“堅持住,沃特尼,”他說,“我們來了。”【譯注】傳說可以通過戴上錫箔帽子來抵擋電磁波,從而阻止某些組織的洗腦,雖然純屬無稽之談,但實際上已成為一種反諷。 hackr over to talk to Path fnder.Prepare for long message.美國1970年代中期到1980年代中期風靡的一檔情景喜劇《歡樂時光》的男主角,他的招牌動作就是豎起兩根大拇指。For Your Information的簡寫,常用於電子郵件裡轉告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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