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診結束後,醫生隨即拿下聽診器收入診療包中,連根針都沒打。“醫生,我是不是沒救了?”山田鐵吉問道。會客室鋪著一牀棉被,而山田鐵吉就躺在那兒;他那瘦弱如雞脖的皺巴巴喉嚨,正微微地顫動著。“沒這回事,隻要好好養病,一定會好起來的。”醫生避開患者的目光。“連個像樣的治療都沒做,虧你還真說得出這種話。不過呢,醫生,我還是很感謝你,多虧有你才讓我多活了這麼久,我已經了無遺憾了。”“你在胡說甚麼?”“噯,你就老實說吧,我還剩幾個月可活?”“恕我不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彆這麼說,告訴我吧。我還剩幾個月可活?還是說我已經撐不過一個月了?”“你的命還長得很呢,彆擔心了。”醫生站起身,對鐵吉的兒子媳婦點了點頭。媳婦育子起身想送醫生離去,兒子史朗也跟著準備站起來,這時──“喂,史朗。”鐵吉喚道,“留在這兒彆走。”“好。”史朗對妻子使了個眼色,於是育子獨自送醫生到玄關。“史朗,你過來。”鐵吉沙啞地說道。史朗膝行至鐵吉枕邊坐下,低頭望向比自己年長四十歲的老父。“甚麼事?”“史朗,我已經來日無多。”“您在胡說些甚麼?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老爸。”“聽我說,我並不是在說喪氣話,隻是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了解,而且我一點也不怕死。有件重要的事我一定得趁著還有氣時跟你說才行。”“甚麼事啊?口氣這麼嚴肅。”“我沒有留下甚麼像樣的財產給你,有的隻剩這棟房子;但這種鄉下地方,就算賣了房子也值不了幾個錢吧。”“彆說了。”“聽我說完。我沒甚麼財產,但有樣東西非留給你不可。這東西我已經私藏了幾十年,沒人見過它的真麵目,是我獨有的珍藏品。”“您也說得太誇張了。”史朗輕笑道。但是,老父似乎並非開玩笑。乾咳兩三聲後,他接著說道:“你打開佛壇旁邊的抽屜看看,右邊深處應該有一個細長的箱子。”佛壇就在這間會客室裏。史朗照著老父的話上前去找,果真看到一個長約一公尺的木箱。“你打開箱子瞧瞧。”史朗打開蓋子,裏頭放的是兩根約一公尺長、數公分寬的木棒,上麵滿是汙垢。“這棒子是甚麼東西?”史朗問道。棉被中的鐵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大大地彎曲了弧度。“這兩件東西我就留給你,遇到甚麼困難就拿去變賣吧。”“變賣……可是它們怎麼看都不像有價值的古董啊?”“它們不是那一類的玩意兒,但也挺類似的。對它們沒興趣的人會覺得那是垃圾,有興趣的人就會覺得它們價值連城。”“這種東西有誰會想要?”“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不過你千萬彆跟外人說啊。”鐵吉開始娓娓道來。史朗剛開始沒甚麼興趣,隻是隨便應付一下,但後來還是不禁聽得入神。這段話實在太教人吃驚,而聽完後史朗也逐漸明白為甚麼鐵吉如此珍惜這兩根棒子。兩個月後,鐵吉便去世了。 ---“各位觀眾,本格推理證物之開運鑒定團即將開始!古今中外發生了數起既不可思議、又戲劇化的本格推理案件,而本節目的目的便是蒐集那些相關證物,來請各位學有專精的鑒定專家一辨真偽。我是主持人黑田研二。”“我是助理白山亞裡沙。”在諧星出身的藝人和前模特兒結束開場白後,節目便堂堂開始。兩人接著介紹一字排開的鑒定專家陣容,今天的特彆鑒定專家是對天下一案件了如指掌的專家壁神辰哉,這時所有觀眾直覺認為今天應該會出現天下一案件的相關證物。“那麼,我們有請第一位委託人出場。請──”在助理那口齒不清的介紹詞下,後方的布幕打開,一名穿著灰色西裝的中年瘦小男子伴隨著乾冰煙霧現出身來。“我來自飯能(注:位於埼玉縣西南部的一個市。),我叫本本本、本山元雄。”男子報上姓名。他相當緊張,連聲音都顫抖個不停。“您好,本山先生。不用緊張,今天您為我們帶來甚麼東西呢?”主持人問。“是,呃──是、是這個。”本山將手上的畫框立在胸前,由於拿反了,助理還急忙幫他拿正。畫框中有一張一萬圓紙鈔。“唉呀,是一萬圓紙鈔呢。這張紙鈔有甚麼玄機呢?是印刷有錯誤呢?還是流水號特殊?若真是如此可能價值不菲,不過拿去彆的節目可能會比較適合喔。”主持人這番話令全場哄堂大笑。“不,不是的。這、這個呢,呃,是那樁小竹料亭命案中使用過的紙鈔。”“您是說小竹料亭命案嗎?”主持人誇張地擺出吃驚的模樣,接著轉頭看向助理。“它是怎樣的命案啊?”“請看VTR。”曾任模特兒的助理笑盈盈地說道。旁白的聲音傳入耳裏,模擬影片已經開始播放。“命案發生在東京下北澤的小竹料亭。有一天,一名建築公司社長和熟悉的眾議院議員約在這裏見麵,而他也一如往常地提早十分鐘到達餐廳,待在最後麵的包廂等候。年輕的男性社長秘書也如常在彆的包廂待命,但議員卻一反常態地晚了十分鐘才抵達。老闆娘將議員帶到最後麵的包廂,不料一到,就驚見社長慘死。社長的頸部大量出血,四周散布著無數的一萬圓紙鈔,而這些錢正是社長那天要交給議員的東西。這時富豪警部高屋敷秀麻呂正巧在彆的包廂舉行宴會,獲知命案發生後,即刻命令餐廳內的人留在原地,逕自展開調查。調查過後,他查出了一個重要的關鍵,社長獨自留在包廂的這二十分鐘內沒有人走出餐廳,也就是說兇手依然留在店裏。高屋敷命令隨後趕到的部屬搜查店內,並對在場所有人進行搜身,因為他認為要破案必須先找出凶器。然而很不可思議地,不管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凶器。最可疑的就屬廚房的刀具,但那兒的目擊者眾多,兇手不可能有機會使用廚房的刀具行凶。凶器消失到哪裏去了?兇手又是誰呢?”模擬影片在此暫告一段落,鏡頭帶回現場主持人的臉。“哇!這個案件真是不得了啊。這是高屋敷秀麻呂係列之一,主題是消失的凶器吧?那麼,真相究竟如何?”“請繼續看VTR。”助理笑容可掬地說道。“詳細調查屍體之後,高屋敷發現兇手用了兩個步驟行凶。兇手首先使用堅硬的物體毆打社長的後腦杓使之昏厥,之後再以利刃割斷其頸動脈,也就是共有兩件凶器。既然沒找到刀具,那麼毆打後腦杓的鈍器就非找到不可。辦案人員紛紛麵露焦躁之色,隻見這時高屋敷秀麻呂伸出食指,說了每次出場必說的固定台詞:神探杜邦(注:C.Auguste Dupin,知名家愛倫坡(Edgar Aln Poe)筆下的名偵探。)的靈魂在我身上甦醒了!現在我要解開所有的謎團!他接著說道,我們一開始就看到凶器了。其實凶器就在我們麵前,隻是後來成功地改變外觀──不,應該說是回到原本的模樣,才會被我們忽略。睜開眼睛看仔細吧,這就是那兩樣凶器!他指向點綴著屍體的大量一萬圓紙鈔。捆得紮實的紙鈔是鈍器,而一張新鈔則能化為刀刃!使用後隻要丟在屍體旁邊就行了,即使沾了血也不會引人懷疑。這樣一來,兇手的範圍就縮小了,那就是和受害者一同帶著紙鈔進來的人,也就是……你!高屋敷指向社長秘書,秘書於是垂下頭來,跪倒在地。這就是有名的小竹料亭命案。”模擬影片播完後,鏡頭帶到主持人和助理正在鼓掌的畫麵,而來攝影棚參觀的觀眾也跟著陪笑拍手。“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兇手所使用的詭計啊!的確,大家常用鋒利得可割傷手來形容新鈔,這招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呃……這麼說來,這張一萬圓紙鈔就是命案中的那張一萬圓紙鈔囉?”主持人指著本山元雄手中的畫框。“是的,正是如此。這張紙鈔就是當時的凶器。”本山的表情依然極為僵硬。“本山先生,為甚麼這張紙鈔在你手中呢?”“呃──其實呢,當時的鈔票全部都被警方當作證物沒收了,結案後便送到銀行兌換。我表哥正巧在那間銀行工作,於是我就請他幫我留了一張。”“喔,原來是這樣啊。那麼,您如何證明這張紙鈔就是命案中的那張呢?”“隻要各位看了流水號就明白了。”“噢?真是如此嗎?不囉唆,我們趕緊來鑒定吧!”助理將裝了一萬圓紙鈔的畫框送到鑒定團麵前,鑒定專家旋即圍著它開始討論。不過,高屋敷係列的鑒定工作是由固定班底之一的綾小路道彥負責,其他人大都隻是傾聽他的見解。討論終於結束,鑒定專家紛紛回座。主持人見狀後開口說:“好,看來結果終於出來了!這張曾在小竹料亭命案中被當成凶器的一萬圓究竟有多少價值呢?”懸掛在他們上方的LED電子看板顯示出了數字,上麵寫著九千五百圓。“唉呀,九千五百圓!這個價格真令人意外呀!”主持人說話的同時,鏡頭也帶到了委託人的臉部特寫。本山元雄的眉毛垂成八點二十分的角度,目光渙散,看起來可憐兮兮。“這是怎麼回事呢?”主持人望向鑒定團。“呃──這個嘛……”穿著雙排扣西裝、打著蝴蝶領結的綾小路道彥動了動他那招牌小鬍子。“從流水號來看的確是真品,它正是小竹料亭命案中一萬圓鈔票之一。”“既然如此,為何隻估價九千五百圓呢?”“呃──這個嘛,第一,在這件命案中撒在屍體周遭的一萬圖紙鈔共有五千張,而這五千張紙鈔的價值並不能一概而論,必須依據它們在命案中扮演的角色來估價。最有價值的就屬割斷頸動脈的那張一萬圖紙鈔,現在市價約一百萬圓,我記得已被大阪的推理古董商收購。這張紙鈔約有三分之一沾滿血跡,也附有法院的證物證明書。至於其他紙鈔,就必須視狀況估價了。若想得到高估價,紙鈔上必須沾有受害者的血跡,而且重要的不是數量,而是端看血跡的美醜。說到本山先生帶來的這張紙鈔,很遺憾地上麵完全沒有血跡,這種紙鈔大約有三千五百張吧。如果沾上血跡,紙鈔便擁有了獨自的魅力,價格也高,但沒有血跡的話就隻是一張普通的紙鈔。蒐集狂是不會想要這種東西的。嗯,大致上就是這樣。”“可是,這不是很奇怪嗎?普通的一萬圓至少也該有一萬圓的價值吧?怎麼會是九千五百圓呢?”可能是為了幫垂頭喪氣的委託人找台階下,主持人對綾小路如此反駁。“您說得沒錯,因此若將這張紙鈔用在購物上,確實擁有一萬圓的價值。但是,若將它以小竹料亭命案中的凶器為名目出售,結果會如何呢?蒐集狂不會買;一般人也會害怕觸黴頭而不買,到頭來隻能到銀行兌換,但前往銀行又必須花上車馬費。所以就變成這個價格了。”綾小路冷笑道。“喔,原來是這樣啊。呃……本山先生,您聽了覺得如何呢?”主持人滿懷歉意地問委託人。“我明白了,我就用它來買回程的車票吧。”本山沮喪地答道。“這主意真不錯,但建議您到自動售票機購買,否則若是在售票口被售票人員發現它是張不祥的紙鈔,說不定會遭到拒收呢!”主持人一說完,全場馬上一陣爆笑。本山元雄就在這陣笑聲中縮起背來,無精打采地離開現場。“唉呀,真令人同情啊。”主持人對助理說道。“是呀,原本他那麼自信滿滿的。”“不過,這就是鑒定秀的醍醐味啊。那麼,我們來接著看下一位委託人的證物吧。第二位委託人,請──”主持人重振精神,開朗地說道。第二位委託人是名女性,帶來的證物是手槍,聲稱是在白羅係列的《尼羅河謀殺案》(注:Death on the Nile,曾於一九七八年被改編成電影。)中出現的凶器。委託人才說到一半,棚內觀眾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節目常有人拿出白羅係列或福爾摩斯係列中的相關證物,但沒有一項是真品。若這把手槍是貨真價實的凶器,那可是件大發現。“這件證物會是真品嗎?本節目中之前出現的白羅係列相關證物幾乎都是膺品,不知這次鑒定結果如何?”連主持人也壓根不相信委託人的說詞。鑒定結果如所有人所料,是膺品。專精於這領域的鑒定專家判定它是“戲劇用的小道具”,沒有估價。這個節目有個不成文規定,那就是不為膺品估價。相關證物就這樣逐一鑒定完畢,目前已經出場了四人,卻依然沒有出現估出高價的證物。“節目接近尾聲,這位是最後一位委託人了。”“這位是來自岡山的山田史朗先生!”依照慣例,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伴隨著乾冰的煙霧現出身來,手上拿著一根棒子。---“那麼,山田先生的珍藏品是甚麼樣的東西呢?該不會是這根棒子吧?”主持人刻意強調。“是的,正是這根棒子。”“咦?您說這支髒兮兮的棒子是證物?它到底是甚麼棒子呢?”“它呢,是跟那件壁神家命案關係匪淺的棒子。”“咦?壁神家命案不就是名偵探天下一大五郎所解決的那樁有名的案件嗎?”“是的。”喔──!全場發出一陣驚呼。天下一係列的證物也是這個節目的固定鑒定物之一。“您是循著甚麼管道得到它的呢?”“其實也沒甚麼。先父從小就在那樁命案中的舞台──奈落村長大,因此偶然得到了它。”“喔,原來是這樣啊。那麼,或許它會成為一件不得了的證物喔,畢竟壁神家命案可是家喻戶曉呢。”“不過,可能也有觀眾不曉得這件案子吧?本節目為此準備了VTR,請看!”助理少根筋地簡單介紹後,模擬影片便開始播放。“壁神家命案是令天下一偵探名揚天下的重大刑案,從各方麵來說,這樁案子有著重大意義。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這樁案件是天下一迄今遇過的唯一一樁密室殺人案。命案發生在一個下雪的日子。奈落村近郊的某戶農家中,有個名叫做作藏的男子慘遭殺害,當村民發現屍體時,作藏家周遭僅找得到目擊者的足跡,而且門已從屋內上鎖;目擊者破門而入後看到地上有根門閂,便猜想門應該上了門閂,也就是說命案現場是由雪和門構成的雙重密室。偶然來到這座村子參加朋友婚禮的天下一大五郎挑戰了這樁難解的命案,他在一番調查後查出兇手是在下雪前行凶,並且發現密室的原理,其實是積雪壓得房屋變形以致於門打不開,而門根本沒上門閂,隻是兇手事先在門旁放了類似門閂的棒子罷了。兇手是村裏最顯赫的望族女主人──壁神小枝子,她動手殺人是為了隱藏自己的黑暗過去──”模擬影片播完了。“不管聽了幾次,這件命案依然震撼人心呢──好了,山田先生,您今日帶來的這根棒子,該不會就是……”山田史朗聽完主持人的話後深深點頭。 “沒錯,它就是密室圈套中的那根棒子。目擊者破門而入時這根棒子就在門旁邊,大家便因此誤以為門上了門閂。”“原來如此。識破這樁詭計的正是名偵探天下一吧?該說名不虛傳嗎?或是……總之是不簡單!好,若它是真品的話,那可就不得了!畢竟報名本節目的天下一係列證物也鮮少有真品出現,若再加上壁神家命案這幾個字加持,估價肯定不少!那麼,我們就請鑒定團開始鑒定吧!”主持人掩不住興奮地說完這段話。沒多久,鑒定團中一名四十多歲男子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向前方。他穿著剪裁合身的服裝,五官端正。“由於今天的證物是天下一係列相關物品,所以我們請到這個領域的專家──壁神辰哉先生!壁神這個姓氏想必各位電視機前的觀眾應該不陌生,這位先生就是剛才VTR介紹過的壁神家親屬。呃──壁神先生也是天下一偵探的朋友吧?”壁神辰哉微微點頭。“是的。方才VTR中天下一所出席的婚禮,正是我的婚禮。”“啊,原來是這樣啊?”“而兇手壁神小枝子則是家母。”驚歎聲在攝影棚內此起彼落。這個節目請到的來賓不乏兇手親屬,應該說──最能鑒定出正確價值的,常常都是和兇手有關的人。壁神辰哉皺緊眉頭仔細端詳那根棒子,在最後一次頷首後,他說了聲“我鑒定完了。”便回到座位。“好,看樣子答案已經揭曉了。請出示估價額吧!這根壁神家命案中的密室詭計所使用過的棒子,到底有多少價值呢──”主持人掩不住興奮地說完後,lED電子看板顯示出了○這個數字,觀眾失望的感歎聲淹沒了整個攝影棚。“是膺品嗎?是這樣嗎?壁神先生。”主持人一臉不解地望向鑒定專家席。“非常遺憾,它是膺品。”壁神辰哉說,“這東西整體來說都做得非常像,不但製造年代相同,還使用了奈落村盛產的木材當原料,大致上都和真品相同。”“可是它卻不是真品?”“很遺憾。”“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木頭上麵沒有簽名。以那個時代的那個村莊來說,門閂也是個重要的家用品,為了防止遭竊或與彆人的混淆在一起,一般來說是會寫上名字的,但那根棒子上卻沒有寫名字。”“也有可能是受害者本來就沒有在家用品上簽名的習慣呀?”主持人不死心地追問。“不,他一定簽了自己的名字。受害者名叫作藏,照理說他應該會在木棒兩端寫個作字並畫個圈圈起來才對。”壁神辰哉自信滿滿地說道。“嗯──喔,是這樣子啊。”主持人擺出不大服氣的表情偏了偏頭,對委託人山田史朗問道,“山田先生,您聽了有甚麼感想?”山田史朗看來反倒沒有主持人氣餒。他思忖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好的,請說。”“如果這根棒子是真品,能得到多少估價額?”“怎麼樣呢?壁神先生。”主持人問向壁神辰哉。“這問題很難回答呢。壁神家命案對天下一偵探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案件,我想應該比其他案件來得有價值,尤其這門閂又是密室詭計中的小道具……這個嘛,我猜在拍賣會上至少能賣到一千萬圓吧?”“一千萬!真是不得了啊,太可惜了!”主持人搖了搖頭。“不過呢,這代表寶物並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得手的。山田先生,真是太遺憾了,下次若發現了甚麼有趣的證物,一定要再度光臨本節目喔。”“好,我回去多加研究後再來挑戰看看。”說完後山田史朗低頭行了個禮,不疾不徐地離開現場。---史朗看到壁神辰哉獨自走出電視台後便急忙衝上前去,令壁神稍稍吃了一驚。“甚麼事?”“壁神先生,不瞞您說,有件東西想請您過目。”“甚麼東西?”“是棒子。”史朗說,“凶案中的門閂。先父留下了兩根棒子給我,方才您看到的是其中一根。”“彆鬨了!那種棒子怎麼可能會有兩三根!”“其中一根是膺品呀。方才那根是膺品,那麼另一根就是真品了。請您務必幫我鑒定。”“那你就再報名一次節目吧。”壁神辰哉正要邁步踏出去,史朗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壁神白了史朗一眼。“你有完沒完!”“若我再報名一次,到時有麻煩的恐怕是您喔。”壁神聽了史朗這句話不禁雙眼圓睜。“你真失禮!你說我會遇上甚麼麻煩?”“我正要對您說明這件事,我這麼做是為您好。”壁神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安。“我現在很忙。”“不會花您太多時間的,東西就在車上。”史朗指著停在一旁的國產轎車說道。史朗請壁神辰哉坐上副駕駛座,自己則坐在駕駛座上。他沒有踩動油門開車,隻從後座的箱子中拿出一根棒子。“就是它。”壁神百般不願地接過棒子,接著眼中旋即迸發出異樣的光芒,連史朗都察覺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喂,這是……”“它是真品吧?”“嗯,沒錯,而且上麵還有作藏的簽名。你是在哪裏找到的?”“先父是作藏的鄰居,發現屍體的也是他本人,因此不乏得到它的機會。”“真嚇了我一跳。你在節目上為甚麼不拿出這一根呢?”“您覺得奇怪?”“是啊。”“其實呢,方才我在節目上亮出來的棒子是保管在警方那兒的證物──也就是您認為是膺品的那一根木棒。”“你說甚麼?哪有這種蠢事!”“由不得您不信,這是真的。我來告訴您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吧,其實那根木棒曾經中途被調換過。”“甚……”壁神辰哉說到這兒就僵住了。半晌之後,他才開口道:“你、你在說甚麼鬼話!”“其實,真相是這樣子的:兇手為了讓大家誤以為門的內側上了門閂,便特地在門旁邊放了根棒子──就是現在您手上的這一根。但是呢,這根棒子有個重大缺陷,那就是它已經被蟲蛀得快斷掉了;壁神小枝子發現這點後非常焦急。她知道真兇是誰,也看穿了密室詭計的原理,而她之所以感到焦急,是因為害怕警方或天下一偵探察覺這根已遭蟲蛀的棒子無法用來當門閂。於是呢,她便趁著還沒有人發現時以新棒子掉包,也就是說警方沒收的證物其實是掉包後的棒子。不隻如此,小枝子女士之後還繼續包庇真兇,替他頂罪。”史朗說著話時,壁神辰哉的臉便像漂白般地血色儘失,額頭冷汗直冒。“你、你你你、你有甚麼證據?”“目前為止沒有,但剛才找到新證據了。”史朗從後座拿出另一根棒子。“您斷定這根棒子是膺品,還說真品上頭有作藏的簽名。您說得沒錯,現在您手上的正是真品,是真兇用來設下詭計的道具。可是,為甚麼您會知道這一點呢?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您是兇手!”狹窄的車內充滿著沉悶的空氣,震動聲傳到史朗的耳邊;史朗側耳傾聽,發現原來是壁神辰哉的呻吟聲。“你想報警?現在報警太遲了,法律已經過了追訴期。”“我知道啊。不瞞您說,先父在給我看這兩根棒子時曾經告訴我:遇到困難就拿它們去換錢,一定可以換到不少錢。”“我懂了。”壁神辰哉歎了口氣。“你要多少錢?”“您方才在節目上不是說過了嗎?”壁神辰哉思考了一會兒,這才微微笑道:“既然是自己定的價,我也隻好用這個價格買下了。”“謝謝您為它估了這麼高的價錢。”兩人在車中互相握手。